第731章 分而歼之
尽管高句丽对火攻做了周密的防御,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隋军竟然有如此坚硬的战船,直接撞开了水门,隋军战船冲进大营立刻实施了火攻,这是所有大营的缺陷,各个主将都要想尽办法来防止敌军的火攻,可一旦被敌军得手,形势就很难逆转了。
此时,熊熊烈火在东西两边的大营内迅速蔓延,而张铉亲率一万骑兵大军攻破了西墙,杀向还没有被烈火波及的南面大营,一万骑兵在高句丽大营内风驰电掣般纵横奔驰,肆意杀戮,杀得高句丽士兵哭喊连天,四散奔逃,眼看整个北天空都被大火照亮,士兵们都胆寒了,纷纷向南大门处逃命。
但位于西北角的粮营却成了一个要塞,由于粮营和军营之间隔离了一段距离,不容易被大火波及,但更重要是,粮营帐篷和普通的营帐不一样,用的是阻燃布,外面又覆盖了一层防水防火的油布,虽然战船上不断有火箭射来,却没有引起大火,被防守粮营的士兵及时扑灭。
此时,高延寿正率领三千士兵严密护卫着粮营,越来越多的隋军骑兵向粮营杀来,高延寿率领士兵拼死抵挡,和犀利的骑兵激战在一起。
“将军,背后出事了!”
一名士兵跌跌跌撞奔来,指着粮营背后大喊:“营墙要被攻破了!”
高延寿回头望去,正好看见粮营背后的高墙轰然坍塌,尘土弥漫,渐渐露出一段二十余丈宽的缺口,不知有多少隋军杀进了粮营。
高延寿心急如焚,急对士兵喊道:“速去让渊庆宫率军来救援,粮营丢了,我们所有人都得饿死!”
几名士兵飞奔向东岸跑去。
东岸也同样陷入一片火海之中,但由于没有隋军攻入,渊庆宫及时拆除了浮桥,使军队混乱程度远不如西岸,虽然也有数千名士兵逃不出火海而被烧死,但大部分士兵还是及时撤离,此时渊庆宫率领两万六千余名士兵退到船场内,这里有大片空地,不会被大火波及。
士兵们都呆呆地望着烈焰渐渐吞没了大营以及对岸的一片哭喊混乱,他们都没有主将渊庆宫的命令,谁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渊庆宫骑在战马上,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西岸的隋军,火光中他看见了张铉的王旗,镶嵌有金边的青龙赤旗,他心中不由一阵阵惊恐,张铉出现在鸭禄水,那就说明他的侄儿和乙支文德都完蛋了,辽东高句丽军必然已全军覆灭。
这时,一名士兵从萨水中爬上岸,奔到渊庆宫面前跪下泣道:“高将军正在死守粮营,粮营目前无恙,但遭遇隋军猛烈进攻,高将军快支持不住了,他恳请渊将军去支援,高将军说若粮营丢了,我们所有人都得饿死!”
渊庆宫冷冷问道:“围攻粮营敌军多吗?”
“启禀将军,大部分敌军都在围攻粮营,高将军已经支持不住了。”
渊庆宫又看了看对岸,果然有无数隋军骑兵向西北方向奔去,那边正是粮营的位子。
他摇了摇头,对报信士兵道:“你去告诉高将军,浮桥已被摧毁,我们难以渡过萨水,无法去救援他,告诉他我很抱歉,我很钦佩他的壮烈。”
说完,他手一挥,厉声喝道:“出营,向南撤退!”
他调转马头便走,报信兵大哭道:“渊将军不救,我家将军必死无疑!”
渊庆宫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大将战死沙场,死得其所,又何惧之有?”
他狠狠抽一鞭战马,率领军队向南营大门奔去,两万六千余名高句丽精锐士兵跟随他迅速撤离了大营,向平壤方向撤退。
.........
这时,隋军也停止了对粮营的火攻,五千步兵和五千骑兵从三个方向向粮营发动猛攻,高延寿身边士兵越战越少,已不足千人,被压制在粮营的东南角,这时,隋军士兵一阵欢呼,只见百余名骑兵簇拥着一名金盔铁甲的大将出现了,身材挺拔魁梧,手执紫阳双轮戟,胯下宝焰兽,正是齐王张铉。
张铉用长戟一指高延寿,“投降可饶尔一命!”
高延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他一言不发,催马向张铉奔来,手中大刀寒光闪闪,目光中充满了杀机,张铉勃然大怒,“既然想找死,那就成全你!”
不等众将阻拦,他长戟一挥,迎了上去,面对着高延寿的大刀狠狠劈砍上去,高延寿的大刀重八十斤,加上他武艺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和渊盖苏文并称高句丽双杰,只可惜他遇到了天下排名第三的张铉,只听‘当!’一声刺耳巨响,刀戟狠狠撞在一起,高延寿双臂顿时失去了知觉,大刀脱手而出,飞出十几丈远。
高延寿大叫一声,拨马便逃,但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觉背心一凉,长戟已刺穿了他的身体,戟尖从前胸透出,高延寿惨叫一声,当即毙命。
张铉甩掉他的尸体,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趣,他心中已经没有了为将者单挑敌军的兴奋,便调转马头回阵,喝令三军道:“不投降者,格杀无论!”
数千骑兵从四面八方杀去,千余名高句丽士兵渐渐消亡,最终战死殆尽.......
徐世绩率领一万士兵埋伏在西营外,当无数士兵从南大门仓皇逃出时,遭遇到了隋军的包围截杀,高句丽士兵走投无路,只得纷纷跪地投降,乞求隋军饶命,隋军对高句丽西营的战役顺利收关,按照分而聚歼之的原则,他们放过了东营的高句丽士兵,使他们顺利南撤。
但战役并没有结束,张铉令徐世绩负责善后,他随即率一万骑兵从临时搭建的浮桥渡过了萨水,向南不紧不慢地追去,
........
在萨水东岸的一座山谷内,苏定方率领一万军队在这里休息,他们的任务是截断高句丽军的退路,配合埋伏南面的两万罗士信军队准备全歼南撤之军,大网已经铺开,就等高句军进入埋伏圈。
苏定方坐在一块大石上无聊嚼着草根,天快亮了,一群群士兵坐在地上闭目休息,等待主将的命令,这时,两名郎将凑上前问道:“将军,这次我们要彻底灭亡高句丽吗?”
苏定方瞥了他们一眼,没好气道:“你们关心这种事情做什么,还是关心一下自己的功劳吧!”
“弟兄们都在打赌,我们也下了赌注,如果将军能透露点消息,或许能赚一笔。”
苏定方在两人头上各拍一巴掌,笑骂道:“坑自己兄弟,还好意思说得出口,告诉你们吧!其实我也不知道。”
苏定方大笑,这时,一名斥候飞奔而来,苏定方连忙止住笑,走上前问道:“来了吗?”
“启禀将军,已经来了,正在官道上向南行军,走得非常匆忙,马上就要走过了。”
苏定方立刻喝令道:“让兄弟都起来,准备出发了!”
士兵们纷纷起身,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跟随着苏定方向西奔去,苏定方军队藏身的山谷距离官道约两里,当他们赶到官道上时,两万六千多名高句丽士兵刚刚走过官道,还能看到他们后军的尾影。
就在这时,南面数里外忽然爆发出一片喊杀声,苏定方精神一振,这是罗士信率领的两万伏兵出击了,他大喊一声,“弟兄们,跟我杀上去!”
隋军将士一声呐喊,挥舞着战刀长矛向高句丽的后军杀去。
埋伏在官道上的罗士信率两万军杀了出去,将高句丽军队拦腰截成两段,两支军队激战在一起,渊庆宫位于中军,隋军正好在他前面杀出,将大军一截为二,就在渊庆宫心慌意乱之时,后军也爆发出一片喊杀声,有士兵来报:“将军,后面也有隋军杀来了。”
忽然,北方传来了雷鸣般的马蹄声,大地开始震动起来,这是隋军骑兵杀来了,渊庆宫急得大吼一声,“跟我突围出去!”
他率领数千军队向拦截他们的隋军杀去,他的经验很丰富,目标也非常明确,必须突围到前方,才能摆脱隋军的包围,这时南面的高句丽军队也大喊起来,企图南逃的高句丽士兵遭到了三千重甲步兵和八千步兵的拦截,使他们南北两头的退路都断了,西面是湍急的萨水,东面是一望无际的莽莽森林,除了拼死从南面突围出去,他们已经没有出路了。
晨曦初现,天色已蒙蒙亮,在鸭禄水以南约六十里处的萨水东岸,五万隋军将两万六千名高句丽士兵团团包围,喊杀声震天,隋军兵力优势明显,高句丽军队士气低落,败局已定。(未完待续。)
第732章 最后内讧
平壤城,自从权桓意外消失后,渊太祚逐步将权桓的财权夺取在自己手中,百官争先向他献媚,纷纷写血书表示效忠,甚至原本忠于高元的大将高惠真也写了血书愿意向他效忠,而婴阳王高元则病倒了,病势十分沉重,渊太祚便开始考虑新王的人选。︽UU小说,www.uu234.com
不过最焦虑紧迫依然是北方的战局,十二万大军都已派到北方,到现在辽东的情况不知,鸭禄水的军队也没有消息,一个是他长子,一个是他胞弟,都没有了消息,着实让渊太祚感到不安。
这天下午,渊太祚午睡后醒来,准备起身前往王宫,今天是和百官商议立****的日子,所谓的商议也不过是走走形式,他渊太祚看中谁,那谁就是后继之王,渊太祚和高元之弟高建武的关系不错,高建武多次向他表达愿意替他分忧的意思,意思就是说,高建武愿为傀儡,将大权拱让给他渊太祚。
这个表态倒也让渊太祚满意,不过渊太祚有点嫌高建武年纪太大,已年近四十,如果年仅四岁还差不多,所以究竟立谁为****,渊太祚还没有考虑成熟。
一名侍女小心地替渊太祚戴好帽子,左右两名侍女又将他扶站起身,渊太祚这才向堂下走去,刚走到院子里,只见管家急急慌慌奔进来,渊太祚脸一沉,重重哼了一声,管家吓得连忙跪下,将手中一小卷信高高举起,“是二将军发来的鹰信!”
渊太祚听说是兄弟的鹰信,他也顾不得仪态,两步上前,一把将鹰信抓到手中,这是渊庆宫刚刚撤出大营时发来的鹰信,就在这封鹰信发出一个时辰后,渊庆宫也走进了隋军的包围陷阱之中。
渊太祚颤抖着手将信打开,匆匆看了一遍,他眼睛渐渐发直了,隋军火攻大营,高延寿全军覆灭,渊庆宫的军队及时退出大营,正向平壤撤退。
渊太祚不知是喜还是悲,高延寿军队竟然全军覆灭,那就意味着高氏王族最后的力量也消亡了,那他还用纠结谁来继承王位,他渊太祚自己登位当高丽王不好吗?
但大军在鸭禄水兵败又给渊太祚带来的巨大的压力,那就意味着隋军即将兵临城下了。
等一等!
渊太祚忽然想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如果隋军主力出现在鸭禄水,那辽东的高句丽军队怎么样了?
他又继续向下看去,在信的最后,渊庆宫匆匆写了一行字,‘张铉之王旗出现于战场,弟甚惑之,若张铉果真从辽东南下,则大郎危矣!’
渊太祚胸口一痛,如一把匕首狠狠插入了他的胸膛,身体晃了晃,差一点摔倒,侍卫连忙扶住他,‘大人!大人!’
渊太祚摆了摆手,稳定住自己情绪,心中暗暗思忖,‘儿子毕竟是主帅,就算全军覆没也应该还活着,只是当了战俘,把他赎回来就是了。’
他不停安慰着自己,又沉思了片刻,他必须下定决心夺取高句丽的王位了。
“给我准备马车,去王宫!”
马车在大街上疾驶,渊太祚暂时放下北方的战局,放下儿子生死,将思路转到夺取王位之上,目前平壤的军队还有两万人,由赵北义、高惠真、剑武岐和权文寿四名大将统领,其中三人已经向他表示了效忠,只有权文寿依旧保持沉默,权文寿是权桓长子,他当然不会效忠自己,不过此人是个花花公子,不足为虑,而且还驻兵在城外,也影响不大。
目前驻扎在城内的剑武岐和赵北义都是自己的手下,当然会支持自己为王,关键是高惠真的态度,他虽然向自己递交了效忠书,但他毕竟是王族,不管他是否效忠自己都必须斩草除根,还有高开道,听说此人逃去突厥了,也是一个隐患。
渊太祚考虑清楚了,今天暂时不提废高氏王族之事,等杀了高惠真再正式废王。
马车进了王宫,在台阶前缓缓停下,一名侍卫跑来替他开了车门。
“大臣们都到了吗?”渊太祚问道。
“回禀莫离支大人,都已经到了,在白虎堂等候大人。”
白虎堂是高句丽朝廷商议军机要务之处,紧靠着内宫了,一般侍卫都不准入内,渊太祚颇有武艺,且腰挎宝剑,倒也不惧,他让侍卫在外殿等候,自己快步走上台阶,向白虎堂走去,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前面院子便是白虎堂了。
渊太祚走进了院子,却忽然发现内外没有一个侍卫,他心中顿时感到一丝不妙,正要转身离去,堂上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莫离支大人,别来无恙乎?”
他抬头向大堂望去,大堂上没有等他前来商议决策的百官,而是负手站着一人,正是在十天前已被高烈手下刺杀的权桓,只见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渊太祚仿佛见了鬼一样,吓得他魂飞魄散,后面院门轰地关上了,渊太祚已经明白了,权桓根本就没有死,他铮地拔出长剑,大喝一声向权桓扑去,“高烈杀不死你,让老夫亲手来结果你!”
权桓冷笑一声,将手中杯子狠狠向地上一摔,喝道:“动手!”
两边侧门内忽然冲出上百名黑衣刀斧手,向渊太祚杀来,渊太祚奋力反抗,他只刺死两人手中宝剑便折断了,刀斧手一拥而上,乱斧劈下,可怜高句丽一代枭雄,最后却死在刀斧手之下。
一名刀斧手将渊太祚人头献上,权桓阴阴笑了一声,对人头道:“你这个蠢货,以为一支手弩就可以射穿我身上的龙鳞甲吗?我就在看你想干什么,等着收拾你的这一天。”
院门开了,大将剑武岐快步走了上来,单膝跪下道:“启禀大人,宫内已经完全控制了,高建武已被属下秘密处死。”
权桓满意地点点头,一指渊太祚的人头,得意地笑道:“剑将军,你看看这是谁?”
剑武岐看清了人头的面孔,吓得他霍地站起身,半晌,他猛然醒悟,立刻跪下道:“剑武岐愿为大人效死命!”
“去吧!给我包围赵北义的府邸,全家老小一个不留。”
“遵令!”
剑武岐又偷偷看一眼人头,这才心有余悸地转身匆匆走了。
权桓带着人头走进了内宫,一直来到高元的病床前,只见一名侍女正给气息微弱的高元喂药,看模样高元已奄奄一息,眼看不行了。
权桓走上前笑道:“让我来吧!”
权桓接过碗给高元喂了几口药,高元慢慢睁开眼睛,见是权桓,他低声问道:“怎么样了。”
权桓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
周围的宦官和宫女都退了下去,大殿内只有他们两人,权桓这才笑道:“我给君上看一样东西。”
他回头一摆手,“端上来!”
一名小宦官战战兢兢端着盘子走上来,盘子里正是渊太祚的人头,高元看了人头一眼,眼睛顿时瞪圆了,他忽然坐起身,一把将头上的缠头布抓下,大笑道:“渊太祚,你也有今天!”
他笑得如此畅快,声音如此洪亮,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样子,伺候他的宦官和宫女如果在旁边,一定会惊得目瞪口呆,原来君上病重频死居然是装出来的,实际上一点病都没有。
旁边权桓淡淡道:“君上最好还是当心点,别真的病倒了。”
高元双手一摊,大笑道:“我从来就没有病,渊贼已死,我还需要再伪装吗?”
“那可不一定!”权桓的语气变得有点冷淡了。
高元一怔,回头望向权桓,只见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心中有点不安,问道:“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权桓慢慢摊开手掌,只见他手心里竟然攥着一个红色的小瓷瓶,“这是——”高元不解这是什么。
权桓若无其事道:“这是鹤顶红,最烈毒药,见血封喉,刚才我不小心把它倒进君上的药碗里了。”
“你——”
高元忽然觉得小腹一阵剧痛,痛得他直不起腰,他连忙扶住床柱,指着权桓道:“你为什么....要杀我,难道怕我....不封你.....莫离支吗?”
权桓不慌不忙道:“渊太祚死了,我当然是莫离支,不过我更喜欢一个年幼的小王,反正君上已经快要病死,现在死了大家也不觉得奇怪,我会厚葬君上,请上路吧!”
“你....不得好死。”
高元拼命站起身向权桓扑来,但只走了一步,便一头栽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片刻,终于七窍流血而死。
权桓低下头阴阴笑道:“我不会死,相反,我会活得很好。”
他站起身回头令道:“把他收拾好,搬上床去!”
小宦官连忙上前收拾尸体,待他收拾得差不多,权桓从背后一剑刺死了小宦官,拎起渊太祚的人头,大步向殿外走去。
两天后,权桓立年仅两岁的高藏为高句丽王,他自封为莫离支,彻底掌控了高句丽的军政大权。
(未完待续。)
第733章 谈判投降
大隋兴宁二年六月十五日,齐王张铉亲率八万大军兵临平壤城下,由于隋军骑兵来势疾快,驻扎在城外的大将权文寿撤退不及,被截断了回城之途,权文寿率军投降了隋军。
与此同时,两万隋军水师在老将来护儿的率领下从浿水登陆,全歼了高惠真的五千军队,高惠真不甘被俘自杀身亡。
十万大军兵围平壤,而平壤城内只剩下一万守军,城内军民混乱,人心惶惶,唯恐隋军破城屠城,很多富裕人家早在几个月前就考虑形势不妙时逃去别的小城避难,但由于消息被封锁,当前方兵败消息传来时,隋军已兵临城下,使他们无路可逃。
清晨,数百名平壤大户长者聚集在权桓的官邸前,要求面见莫离支大人,“我们要见莫离支大人,请大人出来说话!”
人群情绪激动,不断地高声大喊,百余名士兵十分紧张,在台阶前结成人墙阻止激动的人群冲入府内,这时,权桓正准备出发去王宫,府门外不断传来的呐喊声使他叹了口气,对两边侍卫道:“不用再阻拦了,我去见见他们。”
权桓这两天着实十分被动,他的长子权文寿一战未打便投降了隋军,尽管权桓下令封锁消息,但还是有小道消息在城内传播,有损权桓的威望。
权桓走出了大门,外面人群更加激动起来,拼命向前涌动,不断叫喊,权桓摆了摆手,有士兵大喊:“安静,大人要发话了。”
好一会儿,人群才渐渐安静下来,人人探着脖子望向权桓,权桓高声道:“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会尽一切可能保住各位的身家性命,请大家放心,”
一名老者激动地问道:“请问莫离支大人,我们一定要抵抗隋军攻城吗?难道就不能和谈?”
权桓叹了口气,“是否和谈,我还要和大臣们商议,但恐怕和谈的代价很大。”
人群又开始激动地叫喊起来,刚才的老者连忙回头对众人大声喊道:“大家安静,不要吵!不要吵!”
众人再次安静下来,老者向权桓行一礼,“大人,没有谁愿意和谈,可是.....如果只能在屠城和和谈之间选择,那宁可和谈,代价虽大,但至少可以保住身家性命,人若死了,要钱还有什么用,大人说是不是?”
权桓点点头,“你们的诉求我明白了,我会好好考虑,大家散去吧!”
“我们不打扰大人了。”
老者对众人道:“大家散了吧!各自回家。”
众人三三两两各自走了,这时,等在下面的一名家人跑上前,低声对权桓道:“长公子派人送信来了。”
权桓心中一惊,急问道:“送信人在哪里?”
“现在在侧堂等候。”
权桓也顾不得去王宫,转身便向侧堂走去,走到侧堂,权桓看见了一名文士,他立刻认出是长子权文寿的幕僚孙德艺,权桓心中一阵失望,他还以为是张铉派来的人,没想到是自己人,这其实是一种态度,如果是张铉派来的人,那就说明还有通融的余地,现在来的是自己人,他们面临的局面依然十分严峻,极可能将遭遇最后通牒。
孙德艺连忙上前行一礼,呈上一封信,“这是长公子给大人的信。”
“他现在怎么样?”权桓接过信问道。
“长公子还好,只是被软禁,没有遭到虐待,大人先看信吧!”
权桓打开信看了一遍,不出他的意料,儿子在信中恳求他投降,但这只是儿子的意思,不是张铉的意思,权桓难以掩饰脸上的失望之色,孙德艺看出了权桓的失望表情,便小心翼翼提醒道:“不过卑职能来送信,是经过齐王特批的。”
权桓顿时醒悟,张铉既然肯答应让人来送信,这其实就已经表明了一种态度,自己刚才竟然钻了牛角尖。
“张铉有没有暗示过什么?比如说过什么话,或者给了什么东西。”
孙德艺苦笑一声道:“让卑职来送信其实就是一种暗示,大人应该主动派人去谈判,而不应该在这里等齐王使者,我想,不会有什么先礼后兵,如果大人迟迟不派人去,就会产生误判,攻城就难以避免了。”
权桓叹了口气,“你说得对,应该是我们去求隋军,不能再犹豫了。”
........
中午时分,高句丽的礼部侍郎武辄俊出现在隋军大营外,不多时,一名军士将他领进军营,一直来到一顶大帐前。
“请稍坐,我去禀报!”
武辄俊有些忐忑不安地在大帐内坐下,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结果,他并不是权桓的心腹,权桓之所以派他来,是因为他曾经出使过北海郡,和张铉打过交道。
好一会儿,帐帘忽然被掀开,一阵风吹进大帐,武辄俊一回头,只见是军师房玄龄走了进来,武辄俊连忙起身行礼,“参见房军师。”
“武侍郎,好久不见了。”
房玄龄微微一笑,摆手道:“请坐!”
武辄俊不安地坐下,他和隋军打过交道,知道张铉一般不会接见自己,房玄龄来接见就已经是非常重视了,武辄俊连忙欠身道:“我这次受莫离支大人的委托前来和贵军协商,看能不能和平解决目前的局面,找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房玄龄淡淡笑道:“方案是有,但要双方都能接受,恐怕就很困难了。”
武辄俊沉默片刻道:“这次进攻辽东完全是渊太祚个人的强势决策,事实上,权大人是希望两国和解,不要再战,所以他一直持反对态度,但渊太祚掌握军权,权大人无法阻拦他,但为了高句丽的命运,权大人已冒险铲除了渊太祚,所有支持渊太祚的官员都被清除,请贵军理解我们的诚意。”
房玄龄笑道:“齐王殿下也知道渊太祚被杀之事,他也知道权大人是主和派,所以才给你们一个机会,否则昨天就要大举攻城了,一旦城池被攻破,那就是屠城灭国,希望你们能抓住这个机会。”
武辄俊知道隋军不太可能让步了,他心中暗暗叹一口气,鼓足勇气道:“我愿意把齐王的意见转交给权大人和其他大臣。”
房玄龄取出一只卷轴,递给武辄俊,缓缓道:“我也是文人,不会说粗鲁之言,也习惯于含蓄表达,但这件事关系到高句丽生死,就请恕我直言了,高句丽只有接受和不接受的选择,如果接受,高句丽可以保留,如果不接受,那就是屠城灭国,请三天之内答复,逾期就视为拒绝。”
武辄俊心里像灌满了铅一样沉重,他默默接过卷轴,又向房玄龄行一礼,“感谢房军师的宽容,在下告辞了!”
房玄龄从袖子里取出一卷红色封门条递给他道:“看在两次打交道的份上,我个人送给武侍郎一件礼物,如果谈判破裂,请武侍郎务必将此封条贴在大门上,城破后可保家宅无恙。”
武辄俊感激万分,接过封条连连施礼道:“多谢房军师之恩,武辄俊铭记于心。”
武辄俊告辞走了,这时,张铉从大帐旁边慢慢走出,负手望着武辄俊远去的背影,房玄龄笑道:“殿下觉得他们会答应吗?”
张铉冷笑一声,“他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未完待续。)
第734章 凯旋西归
王宫内,当权桓将隋军的十三个条件向数十名大臣公布,所有大臣顿时炸开了锅,一次性赔偿隋军军粮五十万石,军费五十万两黄金,鸭禄水以北土地划归隋朝,以后每年缴纳岁粮二十万石,岁绢两万匹,禁止高句丽拥有军队,高句丽的安全由隋军负责......
众大臣群情激昂,纷纷表示坚决不能接受如此苛刻的条件,有大臣愤怒得叫喊道:‘与其接受这个条件,还不如灭国!’
几乎所有的官员都不肯在同意书上签字,众人纷纷起身拂袖而去,大殿内只剩下寥寥数人,权桓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望着众人离席而去。
这时,他的亲家吏部尚书剑文德叹了口气道:“其实我觉得关键是第八条,所有官员的嫡长子都要去中都读书,这就是人质啊!如果这一条能改一改,或许条件可以商榷,毕竟谁也承受不起屠城的命运。”
权桓冷冷道:“那怎么改,难道让我权桓的儿子去中都为质就行了吗?”
剑文德知道权桓是不想一个人承担这个责任,所以让大家签字,表示是朝臣们共同的决定,但众人都不肯承担这个责任,剑文德便道:“那就再等两天,等大家冷静下来,大人再和大家说一说,如果还是不肯接受,那大人就开城投降吧!任由隋军处置。”
权桓心里明白,如果不答应条件投降,就算没有屠城也会灭国,他可接受不了这个结局,必须要保住高句丽,保住自己的权势。
其实权桓倒是能接受这些条件,交出高烈不用说了,高烈就在大牢之中,主要是几款核心条件,赔偿军粮五十万石,仓库还有三十万石,再去各城凑一凑,应该凑得出来;赔偿军费五十万两黄金,渊氏家族的财富也足够了,而鸭禄水以北的土地是渊氏家族的封地,他也并不心疼,每年的粮食和布绢,他们也拿得出,关键是不能拥有军队,隋军将在高句丽驻军,这个条件太苛刻。
但权桓也无可奈何,他知道张铉绝不会在这一条上让步,这才是整个投降条件的关键,除非大隋灭亡,否则高句丽休想翻身了。
剑文德又低声道:“大人,过几年后我们或许可以再和张铉商量,我们划一块专门的土地筑城给隋军驻扎,相信他会同意,我们再成立少量的内务军以维持治安,他应该也会同意,只要隋军不干涉高句丽内部政务,我觉得也可以接受,最多是恢复旧制,高句丽王由大隋册封,大人以为呢?”
权桓点点头,这也是个办法,以后再慢慢地一点点争取权利,可无论如何隋军的条件必须满朝文武都签字才行,绝不能把历史责任都压到他权桓一个人的身上。
想到这,他咬牙切齿道:“也罢,我一家家去找,丑话说在前面,愿意接受条件的官员可签字免死,不愿签字官员的名单则交给隋军,让他们接受抄家灭门的命运吧!”
权桓这一招确实很毒辣,到第二天晚上,约七成的官员都乖乖在同意书上签字了,还有三成的官员不肯签字,同时提出辞去官职,但权桓不接受辞职,并派军队将不肯签字的官员和他们家人一律捉拿下狱,再给他们最后一晚考虑,如果还不肯签字,那么官员和家人全部处斩,财产交给隋军作为赔偿。
凌晨五更时分,剑武岐匆匆找到一夜未眠的权桓,躬身将一份完整的签名同意书交给权桓,“大人,都签字画押了。”
权桓接过签满姓名并押了手印的同意书看了看,他不由长长松了口气,对剑武岐道:“天亮后开城投降吧!”
..........
当天晚上,武辄俊带着投降国书和两辆囚车再次来到隋军大营,中军大帐前火光猎猎,张铉接过了投降国书,高句丽接受他的全部条件,张铉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武辄俊道:“明天巳时正开城投降,隋军要举行入城仪式,我们不会屠城,但也不希望看到任何抵抗。”
武辄俊默默点头,“卑职回去转告!”
这时,张铉看了看囚车,几名士兵将第一辆囚车推了上来,里面关押之人正是高烈,虽然他按照约定刺杀了权桓,但渊太祚却出尔反尔,将高烈和穆遂新抓捕入狱,其余手下全部杀死,渊太祚准备用他们二人作为投降条件。
张铉走上前看了看高烈,笑道:“高会主,别来无恙乎?”
高烈在狱中遭到宫刑,身心被严重摧残,早已心灰意冷,他此时只想逃得性命,再没有恢复北齐的雄心壮志了,他苦苦哀求道:“粪土烈已无争雄之心,只想苟延残喘度过余生,恳求殿下饶我一命,烈愿为殿下之奴。”
背后穆隧新大怒,厉声喝道:“高烈,你给祖先的脸都丢尽了,堂堂大齐宗嗣,就算死也要顶天立地。”
张铉也没有想到高烈居然变得如此胆小惧死,哪里还有半点渤海会会主的气势,不过高慧一系还在中原活跃,高烈还有利用价值,他笑了笑道:“只要会主能洗心革面,做个富家翁安享晚年其实也不错。”
“来人!打开囚车,带他去大帐休息。”
高烈没想到自己居然能逃过一死,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连声致谢,几名士兵打开囚车,将他扶下去休息了。
张铉又走到穆隧新面前,穆遂新重重哼了一声,扭头不理,张铉冷笑一声道:“虽然有几分骨气,可惜却投靠异族,你也同样把祖先的脸丢尽了。”
穆遂新怒视张铉,“要杀就杀,何必再侮辱我!”
张铉知道穆遂新此人是北齐复国顽固派,留下他后患无穷,便点了点头,“敬你是条汉子,留你全尸。”
他回头喝令道:“推下去绞死!”
士兵将囚车推了下去,远远听见穆隧新一声悲呼,“大齐彻底完了!”
“痴人说梦!”张铉冷冷地说了一句。
........
次日上午,十万隋军旌旗招展,盔甲鲜明,在北城外杀气腾腾列队,每个人都十分激动,大隋数度征伐高句丽,死伤百万,今天,他们终于见证了高句丽的彻底投降。
随着一阵鼓声响起,平壤城门大开,一万高句丽军队在剑武岐的带领下出城投降,上缴了兵器、盔甲,被隋军带去战俘营,等候发落。
随即权桓抱着年仅两岁的高句丽王高臧以及数十名文武百官出城投降,他们每个人赤着上身,官印皆挂在脖子上,走出城外便匍匐在地。
权桓大喊道:“高句丽冒犯天军,愿受齐王殿下惩罚!”
张铉点点头,吩咐左右,“我不灭高句丽,让他们穿上衣服!”
士兵让众人穿上衣服,权桓被士兵领上前跪下泣道:“权桓死不足惜,只恳求齐王殿下慈悲为怀,饶过千千万万无辜黎民。”
张铉淡淡道:“莫离支大人是聪明人,能够审时度势保住高句丽,你可继续出任莫离支,将来你长子权文寿可继承你的职位,只要你********宗主国的利益,那么宗主国也会坚决捍卫你的权利,明白吗?”
权桓注视着张铉,点了点头,“微臣明白!”
张铉笑了起来,“好吧!准备入城仪式。”
隋军的鹿角吹响了,‘呜——’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平壤城,一队队隋军骑兵举起大旗开始入城,张铉在数百重甲士的护卫下也进入了平壤城,大街两边家家户户摆着香案,跪迎齐王殿下入城。
张铉心中感慨万千,大业十年,他与入城失之交臂,而今天,终于弥补了这个遗憾。
........
入夜,张铉负手站在大帐前注视着黑黝黝的平壤城墙,这时,徐世绩跟着张铉的亲兵匆匆走来,躬身施礼道:“卑职参见大帅!”
张铉笑了笑,望着平壤城墙道:“徐将军知道我为什么不灭掉高句丽吗?”
“卑职觉得大帅不是不想灭它,而是因为——”
“因为什么?”张铉回头看了他一眼。
徐世绩踌躇一下道:“卑职觉得我们虽然能灭掉它,却一时无法吞掉他。”
张铉笑着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我们的国力还不够深雄厚,等将来我们统一了天下,不仅是高句丽,百济和新罗都将是我们大隋....是我们中原王朝的郡县。”
“殿下,我们将来的国号......也叫大隋吗?”徐世绩鼓足勇气低声问道。
“这个问题我现在不好回答你,将来你会知道答案。”
张铉并没有责怪徐世绩的鲁莽疑问,笑了笑道:“我今晚请你过来,是想告诉你,我打算任命你为首任驻高句丽都督,能理解我的任命吗?”
徐世绩毫不犹豫道:“卑职绝不会给百济和新罗半点机会。”
这个回答让张铉十分满意,他笑道:“还有什么要问吗?”
徐世绩想了想问道:“殿下打算什么时候班师回朝?”
张铉回头望向西方,良久道:“我答应他们中元节前回到中都,时间很紧,最晚三天后就必须动身了,我走后,高句丽就交给你了。”
徐世绩默默点了点头。
三天后,九万大军离开了平壤城,一部分大军北上,一部分去浿水乘船,海陆并行返回中原,至此,持续近半年的高句丽战役终于落幕。
(未完待续。)
第735章 残忍出卖
第736章 王妃烦恼
时间渐渐到了七月上旬,正是一年最热之日,烈日如火一般炙烤着大地,空气仿佛已被融化,像水一样在半空中流动。
中都的大街上格外安静,看不见一个行人,连流浪狗也躲在阴凉处吐着长舌头喘息。
数十名守城士兵满头大汗地站在城门洞内,虽然没有被太阳直射,但城门洞内极为闷热,每个士兵都大汗淋漓。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守门士兵精神一振,纷纷向远处望去,只见一队隋军骑兵正向这边疾速奔来,等他们奔近,原来是三名骑兵带着六匹战马。
只见每个骑兵穿着红色的号甲,连头盔也是红色的,这是八百里加急报信骑兵的服饰,如果不超过三人,那么各地城池均不准阻拦,京城也不例外,守城士兵连忙闪开道路。
片刻,三名报信兵奔至城门前,城头上有士兵大声问道:“是什么好消息?是不是高句丽那边打赢了。”
一名报信兵大喊:“没错,高句丽投降了,我们攻下了平壤!”
这个消息中都守军期待已久,当它突然到来时,城头所有士兵几乎同时欢呼起来,士兵们高高扔起头盔,激动得拥抱在一起,在城上城下的一片欢呼声中,三名骑兵风驰电掣般冲进了城内,只听他们一路大喊:“最新战报,攻克平壤,高句丽投降了!”
“攻克平壤,高句丽投降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在城内传播,整个中都城为之沸腾了,烈日也终于阻挡不住人们的热情,大街小巷挤满了从家中奔出的民众。
越来越多的人被胜利喜悦所感染,男女老幼在大街上敲锣打鼓,载歌载舞,欢庆高句丽战役的胜利,消息依旧飞舞着翅膀迅速向中原传播,向并州传播,向关陇传播,向天下传播。
齐王府,正在午睡的王妃卢清被外面的锣鼓声惊醒,她连忙起身问道:“梨香,发生了什么事?外面在吵什么?”
“夫人稍候,我去打听一下。”
梨香快步出去,不一会儿就跑了进来,激动万分道:“夫人,天大的好消息。”
“看你笑得脸都开花了,什么好消息?”
“外面都在说,我们在高句丽大胜,高句丽投降了!”
“啊!”
卢清顿时惊喜异常,那就意味着丈夫要回京了,离别四个月,卢清格外思念丈夫,隋军曾惨败在辽东,她心中更是充满了担忧。
这时,一名小丫鬟跑进院子,在院子里屈膝施礼道:“启禀夫人,外面来了一个送信兵,说是有王爷的家信。”
“快!快!快!帮我头发整理一下。”
卢清顿时有点手忙脚乱,她不仅要看信,还想问问丈夫的情况。
不多时,卢清和几个姐妹出现在外堂,报信兵单膝跪下施礼道:“卑职参见王妃,参见各位夫人!”
“免礼,请起!”
一名报信士兵从怀中取出齐王张铉的家信,双手呈上,有丫鬟上前接了信,转交给王妃,卢清要先问问情况,便将信随手递给了武娘,她又笑问道:“你出发时,王爷在哪里?”
“回禀王妃,卑职出发时,大帅在卑奢城,现在应该乘船到齐郡了。”
“他身体怎么样,这几个月没有没感恙?”卢清又关切地问道。
“大帅身体还好,只是有点疲惫,人瘦了很多,皮肤也晒得黝黑。”
卢清点点头,旁边裴致致问道:“王爷有口信吗?”
“没有!只有几封给两位相国的信,卑职等会儿还要去送信。”
“一路辛苦你们了!”
卢清回头吩咐管家婆,“拿三十两黄金赏给他们!”
报信士兵大喜,连连磕头感谢,卢清让人送他们下去,这时,武娘把信交还给卢清笑道:“里面有些内容我不能看,还是还给大姐吧!”
“神神秘秘的,家信有什么不能看。”
卢清打开信大概看了一下,信一收笑道:“真有些东西不能给大家看,这样吧!我把那部分裁掉,再把信给大家传阅。”
裴致致笑道:“不能看就算了,反正最多四五天就到家了,只要人平安归来就行,别的我们也不关心。”
其他两人都表示同意,卢清也不再坚持了,笑道:“这里怪热的,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四人站起身,返回了后宅各自的院子。
卢清回到房中,又仔细看了两遍信,她脸上露出一丝愠色,想了片刻,她坐到桌边提起笔给父亲写了一张纸条,她纸条装入信封封好,交给梨香道:“你去前院把信交给管家,让他派人给我娘家送去。”
梨香行一礼,接过信匆匆走了。
卢清坐回自己位子,心中暗暗恼火,其实这件事她也知道,她曾提醒过兄长,没想到后果竟如此严重,她是要和父亲好好谈一谈了。
........
傍晚时分,卢倬的马车缓缓停在了齐王府大门台阶前,管家早在台阶上等待,见卢倬马车到来,连忙跑上前开了车门,并行一礼,“王妃已在等候卢公多时了。”
卢倬点点头,“前面带路吧!”
一般应该是子侄前来迎接重要客人,但张铉儿子还小,又没有兄弟,所以只能大管家出来迎接,虽然略有点失礼,但也没有人会真的在意。
卢倬跟着管家来到内堂,卢清已经在堂上等候了,尽管他们是父女,但同时也是君臣,卢倬不能失礼,上前恭恭敬敬行礼,“微臣参见王妃!”
卢清摆了摆手,“今天并非正式接见,只是叙叙家事,父亲请坐吧!”
“多谢!”
卢倬稍微放松一点,在下方坐了下来,一名侍女给他上了茶,卢倬本想问问孩子的事情,但他发现女儿脸色有些不愉快,便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父女二人一时都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卢清低声问道:“父亲和西房大伯从前有矛盾吗?”
西房大伯叫卢万峰,是卢倬这一辈中最年长之人,今年七十岁了,他有两个儿子,次子便是在洛阳出任相国的卢楚,而长子很年轻时就病逝了。
“我和大伯怎么会有矛盾?相处一直很融洽,当年若没有他的偏方,你兄长恐怕也难保住,我一直很感激他。”
卢倬有点不解,又疑惑地问道:“你问大伯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卢清喝了口茶,依然很平淡地问道:“既然没有矛盾,父亲为何除掉大伯长孙的功名?”
卢倬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明白了,是为了卢涵之事,卢涵就是卢万峰的长孙,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半晌道:“你大伯写信给你了吗?”
“大伯没有写信,他不知道孙子已经落榜,但齐王写信给我了。”
卢倬的眼睛瞪大了,这件事居然把齐王卷进来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心念一转,忽然明白了,一定是有政敌在背后暗中告了自己一状,那会是谁?
卢倬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想到崔君肃,崔君肃虽然本身和他没有矛盾,但崔君肃出身博陵崔氏,自从博陵崔氏被范阳卢氏压下后,两个家族之间就有了很深的裂痕,为了家族的利益,崔君肃很有可能背后给自己一刀,更何况崔君肃上个月还去了高句丽。
卢倬认定了崔君肃,恨得暗暗咬牙,卢清却淡淡道:“不用管齐王是怎么知道这件事,但这件事已经发生了,父亲就没有想过怎么善后吗?”
“善后?”
卢倬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他是我的族孙,又领头闹事,我是大义灭亲,需要善什么后?”
“不是这个问题,而是父亲破坏科举,这是第一次科举,意义非同小可,父亲没有得到齐王同意,也没有和相国大臣们商议,便擅自利用权势将科举第二名直接除名,齐王非常震怒,也非常失望。”
卢倬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件事他确实是在名单提交政事阁之前,暗中指使礼部侍郎赵世长将卢涵的名字除去,虽然后来苏威和裴矩都知道了这件事,但木已成舟,大家也不想得罪他,所以也就默认了。
现在居然齐王为之震怒,卢倬也意识到事情有点闹大了,沉默片刻他问道:“齐王殿下是给你来信了吧!他要我做什么?”
卢倬忽然意识到,女儿来和自己谈这件事必然是张铉的意思,想私下解决此事,那么怎么私下解决,他想知道张铉的态度。
卢清看了一眼父亲,又缓缓道:“齐王在信中告诉我,卢涵才学过人,领导能力很强,而且稳重踏实,能考中第二名实属不易,父亲却把他除名,很可能会让卢家失去一个未来的宰相。”
卢倬忽然一阵心烦意乱,他打断女儿的话道:“这件事已经发生,我不想再解释什么,你也不用再指责我,我现在只想知道齐王准备怎么处罚我?”
卢清深深看了一眼父亲,对他道:“齐王给父亲两个选择,一个是称病辞官,一个调去江淮为官,父亲自己选择。”
房间里的气氛十分压抑,卢倬低着头一句话不说,这是张铉看在翁婿份上给他的一个让步,卢倬也知道这一点,但卢倬功名利禄心极强,让他辞官回家他可办不到,沉默半晌,卢倬嘶哑着声音问道:“让我去江淮做什么?”
“确切的答案我没有,但齐王好像提到了江都。”
卢倬一怔,难道是让自己出任江都太守?可是江都还在陈棱手中,他怎么去上任?
卢倬一时有点糊涂了,这时,他又想起一事,如果自己被调去南方,那卢家在朝廷中枢的地位怎么办?还有自己的河北士族领袖怎么办?
可这种问题,似乎自己的女儿无法回答,卢倬抬头看了女儿一眼,只见她面带倦容,已有逐客之意。(未完待续。)
第737章 旁观者清
从齐王府出来,卢倬还是处于一种恍惚状态,还是因为他没有心理准备,去一趟齐王府,他的礼部尚书就没有了,让他着实难以接受。∑UU小说,www.uu234.com
“老爷,回府吗?”卢倬坐上马车,前面的车夫小声问道。
“回府吧!”
卢倬刚说完,忽然又改变了主意,连忙吩咐道:“去裴相国的府邸。”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烈日退去,空气有了一点凉风,大街上变得热闹起来,到处是人来人往,远处依稀还可以听见庆祝胜利的锣鼓声。
卢倬的到来在裴矩的预料之中,书房内,一名侍女给他们上了茶,裴矩喝了口茶笑道:“贤侄似乎有心事?”
权力是一剂甜美的毒药,令裴矩欲罢不能,尽管他已七十余岁,但依旧无比痴迷了手中的权力,一刻不肯放松,争取最多的盟友来维护自己的权力,便是裴矩一直在做之事。
卢倬和裴矩的私交一直很好,尤其在张铉娶了裴致致后,两人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亲戚’关系,尤其裴矩连续推荐大臣失败,正处于一段失落时期,这时候他更需要盟友的支持,但环顾四周,似乎只有范阳卢氏能给予他支持,所以裴矩对卢倬也格外笼络。
卢倬叹了口气,“上次我族孙卢涵被我科举榜上除名,原本以为是件小事,但现在才发现我竟闯了大祸。”
“贤侄何出此言?”
“齐王指责我破坏科举,他为之震怒,真不知道是谁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卢倬恨声说道。
裴矩并不关心是谁泄的密,他只关心卢倬是怎么得到齐王的消息,他略一沉吟,顿时醒悟,笑道:“贤侄刚刚从王妃那里过来吧!”
“正是!”
卢倬见裴矩猜到了消息来源,便叹口气道:“齐王顾及我的面子,愿意私下解决此事,但我心中总不是滋味,而且很迷茫,所以请世叔替我指点一下迷津。”
“贤侄能不能先告诉我,齐王的解决方案是什么?”裴矩注视着卢倬问道。
卢倬稍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出来,“齐王有两个方案,让我任选其一,一个是让我称病辞官,其次是调去江淮为官,是一种变相的贬黜。”
裴矩听到第二个方案时,眉毛为之一挑,他笑了笑道:“第一个方案我想贤侄不会考虑,实际上只有一个方案,如果我没有猜错,齐王准备让贤侄出任江都太守。”
“可江都还在陈棱手中!”
“很快就不是了。”
卢倬欠身上前,很感兴趣地问道:“这么说,陈棱已经决定效忠中都了吗?”
“很难说,不过长安那边已经派特使前往江都了,据说是陈棱之弟,压力之下,我们也不会再拖下去。”
说到这里,裴矩笑道:“我再告诉贤侄一个消息,崔焕很可能也要调到北海郡为太守,今天齐王给我们的来信中也提到了这一点,当然,作为补偿,将封崔焕为清河县公,那么,贤侄也会封范阳县公。”
卢倬愣住了,不是因为封爵,而是崔焕也要调走,他头脑一片混乱,半天没有明白这是为什么?
“贤侄还不明白吗?”
裴矩微微笑道:“不是什么破坏科举,那只是借口,根本原因是河北士族集团,士族本身没有问题,可一旦形成利益集团,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会容忍了。”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裴矩的一句话使卢倬如梦方醒,张铉把自己和崔焕调走,就是要拆掉河北士族集团。
........
卢倬心事重重回到家中,刚进府门却意外得知,他的次子卢庆元来中都了。
卢庆元从去年开始出任涿郡郡丞,原本出任郡丞的原寿光县令蒋忠改任安乐郡太守,这也算是张铉的一个私心,将这个重要的职务让给了自己的妻兄。
卢庆元虽然不是一郡太守,但涿郡是河北人口最多的两郡之一,作为涿郡郡丞,其官场地位要远远超过一般的小郡太守。
卢倬回书房换了身衣服,这时,侍女在门口禀报,“老爷,二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
卢倬回到自己桌前坐下,片刻,卢庆元快步走进了房间,跪下行大礼,“孩儿拜见父亲!”
卢倬今天心情着实不太好,儿子的到来使他心中稍微感到一丝快慰,不过他也有点奇怪,好好的,儿子来中都做什么?应该还没有到述职之时。
“坐下说话!”
卢庆元坐了下来,对父亲道:“孩儿来中都是接到吏部牒文,好像孩儿要调进朝廷了。”
卢倬心中一跳,自己很快要调去江都,儿子却要从地方调入朝廷,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要你出任什么职务?”卢倬追问道。
卢庆元犹豫一下道:“孩儿今天去见了韦尚书,和他闲聊几句,他问孩儿愿不愿来礼部任职,但父亲是礼部尚书,儿子怎么能再进礼部,所以孩儿觉得韦尚书只是在开个玩笑。”
卢倬一下子站起身,心中异常激动,就像忽然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他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就对了,张铉并非要打压卢家,依旧会维护卢家的朝廷的利益,如果自己所料不错,儿子卢庆元将出任礼部右侍郎一职,再过十年或许就能升为礼部尚书了。
“父亲,孩儿一点也不想来朝廷就职!”卢庆元平静地说道。
“为什么?”卢倬不解地望着儿子。
“孩儿出任涿郡郡丞才半年,刚刚理顺各种关系,正准备开始履行职责,却又被调回中都,孩儿实在难以接受这个任命。”
卢倬也沉默了,他负手在房间里缓缓地来回踱步,这时他已慢慢冷静下来,儿子的想法其实也很有道理,儿子现在还年轻,才三十岁,先在地方上历练十年,积累足够的资历,等四十岁时入朝为官,当几年侍郎便可直接升为尚书了,五十岁之前便可荣升相国,这才是稳妥的升迁之道。
现在张铉只不过是为了安抚卢氏家族才让儿子入朝为官,这样的升官缺少资历支撑,也长不了,稍微出错还容易被贬,还是应该从地方官做起,卢倬又想起了李清明,已经升为兵部侍郎,却一再要求去地方为官,其实是一个道理。
至于卢氏家族在朝廷中的利益,还有卢楚,一旦他来中都,倒也可以出任礼部侍郎之职。
想到这,卢倬对儿子道:“这件事我可以给齐王说一说,让你继续在涿郡为官,明天我就和韦尚书谈,让你先回去,总之,你就安心在地方为官,好好积累名望和经验。”
“多谢父亲,父亲的教诲孩儿将铭记于心。”
卢庆元行一礼要走,卢倬又对他道:“还有一事你要牢牢记住,河北士族的任何聚会你都不要参加了。”
卢倬身为河北士子领袖而被贬黜,他痛定思痛,绝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再被连累了,他知道,张铉现在只是警告,如果河北士族集团再不解散,那就要杀人流血了。
......
四天后,第一批凯旋将士共计五万隋军乘坐大船抵达了中都,
在中都以北的洹水岸边,中都民众倾城而出,欢迎凯旋而归的大唐将士,岸上和官道两旁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十万民众,他们欢呼雀跃,载歌载舞,每个人都激动万分,挥舞彩旗,整个洹水成了彩旗的海洋。
当隋军士兵从大船上下来,无数的父老乡亲一拥而上,将一壶壶美酒和面饼递给隋军将士,热情洋溢的笑容将所有隋军将士的内心都融化了,
当齐王张铉从所乘坐的朱雀大船中走出时,数十万中都民众沸腾了,整个洹水南岸顿时爆发出了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齐王殿下万岁!”
“万岁!齐王万岁!”
张铉不断向岸上的民众挥舞致敬,热烈的气氛被推到了**,“万岁!”欢呼声响彻云霄。
随后便是三万隋军举行入城仪式,这是鼓舞士气,提高民众认同度和向心力的最有效办法,当一队队盔明甲亮隋军士兵列队向中都北门走去,两边的数十万民众夹道相迎,人人欢呼雀跃,激动的神情溢于言表,他们敲锣打鼓,挥舞着用锦缎做成的旗帜,“隋军万岁!”
这种无上的荣耀让每一个隋军士兵都激动得热泪盈眶,这是一种他们愿意用生命去维护的荣耀。
但最激情疯狂的还是数十万民众对张铉的欢呼,他乘坐的马车每走到一处,立刻掀起了海潮般的欢呼声,“齐王万岁,皇帝陛下万岁!”
终于有人喊出了他们深处的渴望,他们由衷希望这个英明的齐王能够再上一步,成为他们的皇帝陛下,无论是否立国为隋朝还是别的朝代,他们都不在乎。
数百名身着白衣的老者,虔诚地跪在张铉的马车前,白发苍苍的头颅在地上叩首,他们对齐王殿下寄予着最大期盼,每个人都渴望着盛世重现。
尽管张铉坐在防卫严密的马车内,看不清楚欢迎人群的热情,但他还是从偶然一闪而过的缝隙中看到了激动万分的人群,看到了那一张张泪流满脸的脸庞,听到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他心中也异常感动。
他深深感到了身上担负着千斤的重担,他知道中都人民已经不是在欢迎他的凯旋,而是在乱世中寄托了他们对自己的最大期望,万里河山,几千万人的命运,一个帝国的强大复兴,都将系于他的一身。(未完待续。)
第738章 尚书之争
张铉回府后整整休息了三天,和家人度过了难得一段轻松时光,但他知道朝廷内有堆积如山的奏卷要自己审批,张铉只得收回舒适闲散的心态,第四天一早回到了紫微宫。
张铉的摄政官房实际是一座小殿,叫做朱雀殿,大殿分上下两层,下面一层是十几名从事的办公之地,用屏风隔成了四五间屋子,张铉的记室参军杜如晦的办公之地也在大殿一层,事实上,十几名从事都是杜如晦的佐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分工。
内殿则是议事堂,摆放着宽大的桌子,可容三十人在这里商议军政事务。
二楼便是张铉的官房了,面积比下面的殿堂稍小,但也十分开阔,最外面摆放着天下沙盘,宽三丈,长五丈,由八架独立小沙盘拼接而成,除了放置沙盘的参军房外,还有一个小的议事堂,这是张铉接待重要客人之地,最里面便是张铉的官房了,其实还有三楼,三楼是张铉休息睡觉之地,是私人场所,一般人不得入内。
张铉的官房很简洁清爽,靠墙是一排排书架,放满了各种书卷、图纸,墙角还有一只青铜蹲兽香炉,正袅袅的冒着青烟,使整间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除了书架和香炉外,房间里就只有一张宽大的书桌,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
此时张铉正坐在书桌前批阅堆积如小山的数百本奏卷,卷轴已经由杜如晦按类别和重要程度分好,奏卷上贴着一张小纸条,杜如晦用最简洁的文字写清了奏卷的主要内容,这才是对记室参军才学最大的考验,他需要看懂奏卷内容的实质,然后用最简短的文字将这种内容实质表述出来,这才能帮助张铉不迷失在纷繁复杂的各种奏卷之中。
张铉一口气批阅了二十几本奏卷,这时,门口有侍卫禀报:“殿下,苏相国、裴相国和吏部韦尚书求见!”
“让他们上二楼来!”
侍卫下去了,不多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苏威、裴矩和韦云起先后走了进来,张铉起身迎了上去,笑道:“事情太多,还没有来得及去大家那里串串门,这段时间辛苦各位了。”
苏威见张铉房中堆满了奏卷,歉然道:“殿下事情这么多,我们还来打扰,实在过意不去!”
“这话就说得不对了,难道三位真是来串门的?”
众人大笑,在小议事堂坐了下来,一名从事给他们上了茶,这时,苏威给韦云起使个眼色,韦云起会意,欠身笑道:“今天我们主要是来和殿下商议一下新的尚书人选,崔尚书已确认调到北海郡为太守,那工部尚书一职该由谁来接任?希望殿下能明确这一点。”
张铉笑了笑问道:“按照以前的惯例是怎么安排?”
旁边苏威接口说:“具体的任职惯例没有,可以从地方调任,可以从别的部寺转任,也可以从本部升任,一般大家会拟出几个方案,然后由天子来选择,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先帝自己决定。”
苏威言外之意,张铉可以自己指定工部尚书人选,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卢倬和崔焕被免是齐王深谋远虑的结果,齐王需要考虑权力平衡和世家平衡,他必然早就有了合适的人选。
张铉沉吟一下道:“我还是考虑从本部升任,工部侍郎李春这次随军东征,立功甚大,我考虑升他一级为兵部尚书,三位意见如何?”
三人对望一眼,原来齐王是想升李春为工部尚书,李春这个人大家了解不多,长期在都水监和工部做中低级官员,去年升为工部侍郎时,大家都很惊讶,此人一无背景,二无资历,就是擅长于造桥修渠,居然就能升为工部侍郎,着实让人费解,现在居然又要提拔他为工部尚书,三人都有点无法接受了。
裴矩劝张铉道:“尚书之职非同小可,在长安,尚书若有平章事之衔就是相国了,如果殿下觉得李春能干,或者立功,可以让他当雄郡太守,或者出任寺监主官,但任工部尚书老臣认为他资历不足,会引起很大的争议,将有损殿下在百官中的威望,请殿下三思!”
苏威也赞同裴矩的意见,对张铉道:“大家都做官不易,论才华,谁也不比谁差多少,为什么他能提升,我就不能提升?每个人心中都有帐,这种情况下,要让人心服口服就必须有一个规则,资历就是大家公认的规则,殿下让老臣和裴公为相国,我想殿下看中的就是这份资历,其次就是影响力,像卢倬和崔焕的资历确实不够,但他们二人为尚书大家都没话可说,一个是范阳卢氏家主,一个是清河崔氏家主,两大家族的影响力让大家心服口服。
但李春并非世家出身,在老臣的记忆中,他最高也只是做到郎中之职,当然被殿下赏识而得到破格提拔也不是不行,但这种事情不能多,更不能在一个人身上反复出现,否则就是破坏规则,它在官场中造成的恶劣影响将完全抵消高句丽战役胜利所带来的人心凝聚,会让人心寒,老臣肺腑之言请殿下稍微聆听一二。”
裴矩和苏威的坚决反对让张铉着实不舒服,他又望向韦云起,希望能得到韦云起的支持。
韦云起沉吟一下道:“微臣考虑,殿下打算提拔李春应该是为了推广工学,如果是这样,出任军器监令、将作监令或者就像裴相国所言,出任雄郡太守,这样我觉得更合适,但如果殿下觉得因为他立功,应该有所奖励而提拔为工部尚书,那我认为就大可不必了,殿下完全可以赐爵位,这更符合军功之赏,殿下三思!”
韦云起丝毫不提工部尚书,但他的意思却明明白白,他也同样反对李春出任工部尚书。
如果说苏、裴二人还带有前朝的某种偏见,张铉可以不听,但韦云起却是和他一起奋斗创业,是最了解他,最让他信赖的心腹,现在连韦云起也反对,张铉就不得不慎重考虑自己所做的决定了。
张铉无奈,只得点点头道:“好吧!新人选我再考虑考虑,你们也可以草拟几个方案,看看工部和工部谁担任尚书更合适一点。”
苏威和裴矩见张铉终于让步,他们两人心中大喜,任命尚书是摄政王的权力,他们不能干涉,但他们也不希望张铉破坏官场规则,好在张铉虚怀若谷,接受了他们劝谏,这让苏威和裴矩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苏威捋须笑道:“微臣倒有一个方案,殿下可以考虑一下。”
“相国请说!”
“殿下既然打算让卢倬出任江都太守,那是不是可以让陈棱来出任礼部尚书,凭陈棱的资历是足够了,其次关于工部尚书人选,微臣推荐洛阳的相国卢楚,当然他现在还没有来,但老臣觉得他比李春更适合出任此职。”
裴矩心中暗骂,让卢楚来出任工部尚书也是他的想法,很显然,朝廷中枢中不能没有河北士族的代表,卢楚便是最合适不过,不料苏威却抢先一步,将他的想法夺走了。
裴矩连忙道:“殿下,老臣也是想建议卢楚为工部尚书,这样可以安抚河北士族的不满,不过让陈棱放弃兵权,他未必肯答应。”
苏威笑道:“这只是给他的选择,既然我们要和长安争夺江都,那诚意就要做足,拿出礼部尚书之位,我觉得这就是最大的诚意。”
张铉点了点头,江都的归宿不能再拖下去了,陈棱的态度始终模棱两可,那是因为他们准备胡萝卜太多,而没有准备大棒的缘故。(未完待续。)
第739章 兵出东海
苏、裴两位相国告辞而去,韦云起却留了下来,张铉负手站在窗前,注视着远处的正在修建的中都塔,韦云起明白张铉留下自己的原因,他坦率地说道:“微臣完全能理解殿下想重用李春的原因,想大力发展手工业,尤其造纸、印版,扩的传播,建立官学,逐步削弱豪门士族的基础,但微臣想说,殿下想法很好,但重用李春的时机确实还不成熟。”
“为什么?”张铉没有转身,冷冷地问道。
“殿下免去了两名尚书,谁都知道这是针对河北士族,已经在朝野引发巨大的震动了,河北士族人人自危,这个时候还是应该以稳住官场为主,如果再重用李春,中都的官场会大乱,殿下在朝廷的基础还并不牢靠,微臣担心中都官场的人心会散,最后只会便宜了李渊。”
沉默片刻,张铉缓缓点头,“你说得对,有外敌在,不可过于变更制度,引发动荡,也罢,李春颇擅长治水,我任命他为都水监令,这个苦差事相信没有人会和他争。”
韦云起笑道:“这就对了,从五品侍郎升为正四品寺监主官,也算是一个很大的提拔,但总比直接升为从三品尚书要好得多。”
张铉不想再提此事,又回头道:“卢庆元出任礼部侍郎的任命取消吧!让他继续担任涿郡郡丞。”
这却是妻子卢清请求,理由是她兄长缺乏州县历练,不懂民间疾苦,让他普通民众多打交道,有利于兄长人生阅历的积累,而且这也是他们父亲卢倬的一再要求,张铉能理解卢倬的长远打算,他便答应了妻子,让卢庆元继续出任涿郡郡丞。
韦云起点点头,“微臣明白了,他现在还没有办入职手续,新涿郡郡丞也没有任命,此事很简单,也不用下牒文,让他直接回涿郡就是了。”
“那就好,还有什么事吗?”张铉问道。
“微臣还有一事。”
韦云起压低声音道:“现在中都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殿下姓张不姓杨,再继续维持隋朝不太合适,也没有必要,殿下,我们是不是该改国号了?”
张铉摇摇头,“这件事时机还不成熟,正如你刚才所言,我在朝廷的基础还并不牢靠,李渊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等天下大势已定,我们再慢慢讨论此事不晚!”
韦云起欣然赞道:“殿下的定力非常人可及也!”
张铉也笑道:“我可没有什么定力,比如对拿下江都,我在回师的半路就迫不及待了。”
.........
江都是一个前朝的遗留问题,在宇文化及渡淮北上后张铉确实准备一并解决江都,但由于唐军进攻河内,使张铉不得不暂时放弃收复江都,撤军回了河北,江都便成了大将军陈棱控制的一块大隋飞地。
但无论洛阳隋朝还是中都隋朝都无法控制陈棱,江都实际上成了一个打着大隋旗帜而自立的割据势力。
东海岛外的船帆遮天蔽日,三万水军在老将来护儿的率领下,在东莱郡仅仅休整一天后便再度沿海南下,数日后抵达了东海郡。
来护儿从大船上走下,驻东海郡守将李贲连忙上前向来护儿行礼,东海郡是大隋的最南面,由于紧靠徐州,东海郡守军情况比较特殊,在郡治胊山县有一千郡兵,直属于兵部管辖,而在东海岛又有三千驻军,却属于水军,由鹰扬郎将李贲率领,除了供应物资外,东海郡官府一般不涉足东海岛。
“卑职参见老将军!”李贲上前单膝跪下行礼。
“李将军请起!”
来护儿让他起身,又问道:“骑兵到东海郡了吗?”
这次张铉对江都势在必得,所以不仅三万水军数百艘战船全部南下,而且裴行俨的三万骑兵也没有返回中都,也是直接从河北南下,从琅琊郡进入了东海郡,也是骑兵的优势,高速机动,调动灵活。
李贲连忙道:“今天上午裴将军的骑兵刚到,不过在胊山县。”
迟疑一下,李贲又问道:“要卑职通知裴将军吗?”
来护儿点点头,“你现在就发信告诉他,我将继续南下,请他也按计划南下,淮河那边我会安排船只给他渡河和运送粮草。”
“卑职遵令!”李贲匆匆去发信了。
来护儿随即高声令道:“传令三军休息两个时辰,大军继续南下!”
........
由于宇文化及在徐州掠夺以及和瓦岗军爆发战争后,大量的人口从徐州逃到江都郡和琅琊郡躲避兵灾,胊山县的人口从两万激增到十万,县城负担极重,民众也苦不堪言。
东海郡和琅琊郡两郡官员连发十几份求援牒文去中都,恳请朝廷支援赈灾。
为此,朝廷特地拨付粮食五万石以及十五万袋野豌豆给琅琊郡和东海郡用于赈灾,同时又从各地调来一百多名官员协助两郡赈灾。
就在隋军水师抵达东海岛的同时,裴行俨率领三万骑兵也在清晨时分抵达了胊山县,胊山县城内有草料和粮食仓库,可以给隋军士兵和战马补充粮食草料。
在胊山县外一片延绵数十里树林内,外面环绕着一条小溪,流水潺潺,在盛夏里格外的清凉诱人。
三万骑兵和战马在树林内休息乘凉,躲避炎热的天气,炎热的天气对战马影响很大,所以士兵们都小心翼翼爱护自己的战马。
不断有士兵去树林外的小溪内取水,给战马浇在身上降温,他们尽量夜间赶路,白天休息,到目前为止,军队和战马依然保持着充足的体力。
裴行俨坐在一块大石上,专注地研究地图,张铉给他的命令是渡淮南下,止于高邮,没有命令不准进攻江都,裴行俨明白大帅的意图,大帅是要威慑陈棱,让他认清形势投降中都,可一旦陈棱投降了长安,战争就不可避免了。
威慑江都对于裴行俨问题不大,关键是要避免遭到敌军偷袭,裴行俨很清楚战马对于中原各路诸侯意味着什么,就算是水网密布的江淮贼首杜伏威也同样会眼红,裴行俨绝不能让自己的骑兵遭遇偷袭。
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而来,单膝跪下禀报:“启禀将军,赵县令派人送来一封信,可能是东海岛那边发来。”
裴行俨精神一振,这极可能是来护儿抵达东海岛了,他当即问道:“信在哪里?”
一名县衙从事被领进树林,将一封信呈上,裴行俨打开看了一遍,和他所料一致,来护儿到了东海岛,又继续南下了,信上说来护儿将派一支船队给他运输粮食草料。
裴行俨连忙问道:“东海岛派来了什么样的船队?”
“派来了两百艘小船,可以从东海郡直接去淮河。”
裴行俨稍稍松了口气,他就怕派来千石以上的大船,根本走不了小河,只能走海路再绕去淮河,那样会误事的,来护儿考虑得还算周到。
裴行俨对从事道:“烦请告诉赵县令,请他立刻组织民夫搬运粮食和草料上船,务必在天黑之前准备好。”
“将军放心,我家县令上午就组织了民夫,现在应该已经在搬运粮食草料了。”
从事告辞走了,裴行俨看了看天色,现在还是下午时分,等天黑下来就出发。(未完待续。)
第740章 施压江都
江都因大运河而繁华,当淮河以北战乱爆发而使运河航运被迫中断后,江都的繁华开始褪色,大量船夫和码头挑夫失业,商业凋敝,人口锐减,大量人口返乡,短短半年时间,江都人口从百万之众锐减到了五十万。
唯一的运输和商业则是和江南地区的贸易,几大被江南会控制的商行逐渐垄断了江都的商业,江南会的势力也越来越深地渗透到江都的每一个角落,所以陈棱只是控制了江都城的安全,但江都的经济和民生却被江南会控制了,连江都的地方官府也不得不看江南会的脸色。
这两个月大将军陈棱的日子确实很难过,两个月前,江南会派沈坚前来说降陈棱,希望他能效忠江南会,但被陈棱一口回绝,江南会随即断绝了和江都的粮食交易,江都粮食供应日趋紧张,仅靠江都一郡的土地远远无法养活江都城的百万民众,更不用说陈棱的军队。
江南会断粮的后果首先就是粮价飞涨,江都粮价从斗米八十文涨到了斗米五百文,随即又上涨到斗米八百文,短短两个月时间粮价便翻了十倍。
粮价飞涨使很多商人看到了商机,纷纷组织船队去荆州购粮,却被江南会派军队在江面上拦截,使众多商人损失惨重,购粮计划由此失败。
陈棱也遭受了极大的压力,他本意并不想割据为诸侯,但他也不想站错队,所以一直在观望形势,他要么投降李渊,要么投降张铉,而绝不会投降江南会,但随着粮食压力日渐增大,他也不得不面临选择了。
就在一个月前,陈棱同时派人去了长安和中都,虽然只是试探,却引发了中都和长安的轩然大波,江都的战略地位自然不必多言,谁得江都,谁都得了半个东南,为此,长安和中都几乎同时派使者前来江都和陈棱联系。
江都兵马府位于江都东城外,这里原来是骁果军军衙,现在成了陈棱的军衙,军衙内外戒备森严,在军衙门口停泊着一辆马车,几名随从无聊地在一旁等待。
军衙内堂,陈棱正在招待从长安过来的特使,这名特使不是别人,正是陈棱亲弟陈桐,陈棱有三个兄弟,其中两个在家乡当土绅,最小的一个兄弟便是陈桐,目前在长安出任兵部员外郎。
这次陈桐是带着重任来出使江都,临走前天子李渊专门接见了他,并向他承诺,如果他能说服陈棱投降长安,朝廷将升他为兵部侍郎。
从兵部员外郎到兵部侍郎,这是两级的跨越,需要在官场煎熬二十年资历,现在机会却突然摆在陈桐面前,极大地激励着陈桐说服大哥归唐的决心。
内堂小桌上摆着酒菜,陈棱一杯一杯地喝酒,始终沉默不语,而陈桐这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地劝说兄长。
“兄长想必也看到了,唐的疆域从并州到关陇到巴蜀,控制着天下最富庶之地,军粮完全不成问题,实力要比中都伪隋要高得多,实力对比决定着将来的天下走势,有人说张铉深谋远虑,我也承认张铉有过人之处,但大唐天子也同样礼贤下士,虚怀若谷,也同样抱负远大,一点也不亚于张铉,所以才能天下归心,建立大唐王朝,兄长不要再犹豫了,看看大唐天子的诚意吧!”
陈桐见兄长始终不吭声,他有点急了,将手中酒杯放下道:“大哥,天子已表示愿封你为骠骑大将军,江都郡王,如此诚意还有什么可挑剔,人生得此殊荣,还有什么不满足?大哥为什么就沉默不答应呢?”
陈棱叹了口气道:“阿弟的心情我能理解,人人都想升官发财,你好容易才得这个机会,你当然不想失去,我虽然很想成全你,但现实却很残酷,这关系到三万将士的性命,关系到江都的未来,你就不要为难愚兄了。”
“可是......兄长归降长安就不现实吗?”
“如果你一定要问,那我就只说一件事,投降了李渊,我军粮问题怎么解决,江都五十万人谁来养活?李渊远在长安,他怎么把粮食送给我?”
“这个——”
陈桐想了想道:“可以从巴蜀走长江送粮,或者向江南会施压,让他们恢复粮食贸易,总归有办法解决。”
“这些我都考虑过,都不现实,长江送粮只会便宜萧铣,至于向江南会施压,那更是无稽之谈,张铉向江南会施压我还能相信几分,长安拿什么施压?恐怕连李渊也不敢这样说吧!”
陈桐脸胀得通红,半晌道:“那兄长决定归降隋朝吗?”
“我本来就是大隋将军,何有‘归降’之说,不过我也没有考虑清楚,我们先不提此事,说说家里的情况吧!两个侄儿境况如何?”
陈桐心中无奈,只得暂时压下劝说兄长的念头,但他并不气馁,他相信中都给不了唐朝那样优厚的条件。
不多时,陈桐告辞而去了,陈棱呆坐在桌上,久久没有起身,不知过了多久,陈棱叹息一声,慢慢站起身,这时他才发现幕僚杜文逊就站在自己身旁不远处。
陈棱尴尬地笑了笑,“刚才有点走神了,没有看见先生,很抱歉!”
“我能理解大将军的苦衷,禀报大将军,卑职见过卢倬了。”
卢倬就是中都派来的特使,他是张铉的岳父,同时也是北隋的礼部尚书,地位崇高,要比陈桐的分量重得多,李渊让陈桐出使,走得亲情路线,而张铉却让卢倬出使,走的重臣路线,其效果绝不亚于陈桐出使,甚至更显出北隋朝廷的重视态度。
“他怎么说?”
陈棱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但他脚步却停止了,表现出了倾听的姿态,他的肢体语言出卖了他的内心。
杜文逊看出了陈棱心中的紧张,便沉声道:“北隋开出了两个条件,大将军可任选其一,第一是出任将军之职,驻兵辽东,其二是弃武从文,出任礼部尚书一职。”
陈棱一怔,“礼部尚书不是卢倬吗?”
“卢倬告诉我,他已经辞去了礼部尚书之职,目前出任南巡安抚使,安抚琅琊郡和东海郡的灾民,如果将军北上中都,那他将出任江都太守一职。”
陈棱脸色略有些失望之色,相比李渊给他的骠骑大将军、江都郡王,张铉确实有点小气了,居然只给他将军之职,礼部尚书还不错,那爵位呢?似乎提都没有提。
他沉默片刻道:“先生不觉得张铉给得太低了吗?”
杜文逊笑着摇摇头,“我倒不这样认为。”
“为什么?”陈棱目光一挑,锐利地注视着杜文逊。
“将军是隋朝目前最高的军职,连来护儿都心甘情愿接受了将军之职,说明这是很实在的东西,来护儿统领水师,得到了实权,将军也将驻兵辽东,获得军队实权,相反,唐朝的骠骑大将军是什么,一个好听的散官头衔而已,军权在哪里?李渊丝毫没有提到。”
停一下,杜文逊又道:“至于江都郡王,大将军可以参照一下罗艺,他可是北平郡王,幽州失守后他现在还有什么?谁还记得他?如果大将军能保住江都,当个江都郡王倒也不错,可如果保不住,这个江都郡王又有什么意义。”
杜文逊说到了点子上,关键就在于他陈棱能不能保住江都,不仅要保住江都,还要解决粮食问题。
虽然陈棱告诉其弟,江都目前最大的问题是粮食不足,但陈棱还是有办法解决粮食不足的难题,直接杀到江南去,用武力震慑江南会重新放开粮食贸易,但陈棱真正难以启口的是,他能不能保住江都了。
陈棱叹口气,取过两份情报递给杜文逊,“这是今天下午接到的快报,三万隋军骑兵已经抵达高邮县,另外三百余艘战船也杀到了江阳县外的长江上,这是隋军水师,至少有两万人,一旦我归降大唐,隋军就会南北夹击,兵临城下,先生觉得我还守得住江都吗?”
杜文逊愣住了,隋军竟然出兵威胁了,而且是南北夹击,难怪大将军从下午到现在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原来如此。
“大将军觉得自己是受到张铉的侮辱了?”杜文逊试探着问道。
陈棱摇摇头,“我又不是三岁孩童,不至于连软硬兼施都不懂,我现在只是在想,我该选哪一个,文还是武?”
杜文逊笑道:“其实我个人觉得礼部尚书更加可取,李景不就是放弃驻守幽州而愿意出任兵部尚书吗?大将军,军权惠一时,而朝权惠子孙。”
陈棱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良久,他终于缓缓点头道:“先生说得很对,我陈氏家族也应该创办一座家学了。”
(未完待续。)
第741章 闻风而动
张铉派骑兵和水军威压江都绝不仅仅是为了逼迫陈棱屈服,当然,这确实是最重要的目的,但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要控制江都。
无论陈棱是回归中都也好,还是投降长安,张铉都必须将江都郡这个战略要地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否则,一旦陈棱降唐北撤,江都空虚,就会被杜伏威或者江南会趁虚而入,自己的南方计划就会遭到重挫,所以张铉未雨绸缪,他一定要将这个漏洞事先堵住。
高邮县位于江都城以北约一百五十里,隋朝时代高邮湖还没有形成,还是一片方圆数百里的狭长形的洼地,洼地内布满森林和沼泽,北面和南面则被开垦出大片耕地,通济渠便从这片洼地中纵贯而过。
县城城北,三万骑兵驻扎在通济渠东岸,这里有一座骁果军的军营,军营极大,占地方圆五里,由于骁果军也是以骑兵为主,因此各种骑兵设施一应俱全,极大方便了隋军骑兵。
只是时间稍久,长满了杂草和青苔,士兵们仅用半天时间便将军营收拾一新,入驻下来,船上的粮食和草料也搬进了军营内。
入夜,军营的灯光大都熄灭了,隋军士兵也入睡休息,军营内还燃烧着一堆堆驱蚊艾草,烟雾缭绕,暑热季节,附近的沼泽滋生了大量蚊虫,三万士兵和战马成为它们疯狂的进攻目标,好在自然界中物物相克,在沼泽四周又生长了大量艾草,绞汁涂身则蚊虫不侵,燃之则可驱蚊,虽然蚊虫极多,但士兵和战马却睡得比较安稳。
一更时分,一支数千人的军队悄悄靠近了通济渠西岸,为首大将正是杜伏威,杜伏威的势力几乎被张铉打得烟消云散,好在渤海会在河北肆虐,张铉又被调回青州,使杜伏威得到了喘息之机,当洛阳朝廷成立后,杜伏威立刻向洛阳朝廷表示臣服,被皇泰帝封为楚国公,他也改旗易帜,打出大隋的旗号,一夜洗白变成了隋军。
经过几年的发展,他的军队再次突破十万人,割据江淮,此时杜伏威已有立朝称帝的想法,夺取江都郡,定都于江都便成了杜伏威开国立朝的关键。
为了夺取江都城,杜伏威在江都城内安插了大量的探子,他很清楚江都城目前的困境,城内人口太多,在得不到外郡的粮食供应后,江都城立刻陷入了粮食危机中,陈棱的军粮也出现了困难,杜伏威认为自己的机会即将到来。
但人算不如天算,大量隋军忽然出现在了江都境内,这让杜伏威大吃一惊,他同时又暴跳如雷,立刻杀了替他分析隋军情报的一名幕僚,这名幕僚认为隋军陷入高句丽战役之中,无法顾及江都,使杜伏威有了不战而胜夺取江都的想法,但隋军的突然出现,严重打乱了杜伏威的战略部署。
慌乱之下,杜伏威亲自率领数千精锐士兵来高邮县试探隋军的底细了。
“楚公,运河中有船!”一名士兵指着运河中的船队低声道。
杜伏威也看见了,一支很长的船队停泊在运河东岸,上面黑黝黝地搭着油布,不知里面是什么,如果是粮食和草料,或许他就有机会了。
杜伏威回头令道:“派一队水鬼去看看,船里究竟有什么,再看看岸上隋军的情况。”
不多时,十几名水鬼潜入了通济渠中,他们分成两队,一队向停泊在对岸的船队潜去,另一队则上岸去打探隋军的动静。
半个时辰后,探查船队的水鬼先回来,他们带来一个让杜伏威失望的消息,两百余艘小船内什么都没有,是一支空船队。
但上岸去探查隋军的另一队水鬼却始终没有消息,又过了一刻钟,对岸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似乎一群骑兵在疾奔,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紧接着有人惨叫,声音很远,但在寂静的夜晚还是传到了西岸,杜伏威不由捏紧了长枪,他派去水鬼探子被隋军骑兵发现了。
‘扑通!扑通!’
一连两下落水声,有水鬼从隋军骑兵的追赶下逃脱了,只见对面出现了数十名骑兵,在岸边来回策马,不断向水中放箭,其中一人勒马向这边张望,片刻,他一挥手,“我们走!”
数十名骑兵跟随着他向东面疾奔而去,不多时,两名潜水回来的水鬼被士兵们救上岸,他们都受了伤,一名水鬼身上还插着一支箭,两人极度疲劳,惊魂未定。
这时,杜如晦快步走了过来,蹲下问道:“隋军情况如何?”
一名探子气喘吁吁道:“启禀楚公,隋军大营就是原来的那座骁果营,都是骑兵,但有多少军力我们不知,我们准备靠近大营时被巡哨发现了,八名弟兄只有我们两人逃回来。”
“其余弟兄都死了吗?”
“死了四个,还有两人被抓,我们幸运逃回。”
杜伏威听说还有两人被抓,他心中有点担忧起来,隋军很快就会知道自己在对岸了,可就这样撤走,他心中又有点不甘,杜伏威想了想便令道:“去将对岸的船只给我一把火烧了!”
就算他无法偷袭隋军,也要将隋军运粮的船只毁掉,或许会有那么一点效果。
.........
天渐渐亮了,裴行俨率领数千士兵来到通济渠岸边,通济渠距离他的军营只有一里,昨晚他得知对岸有杜伏威的军队后,他也派出军队在岸边严防敌军破坏船只,但还是防不胜防,尽管敌军火烧船队失败,但还是通过凿船等手段毁坏了三十几艘小船,杀死了十几名船夫。
此时隋军已经利用六十余艘小船搭建了一座浮桥,裴行俨阴沉着脸色,望着隋军士兵忙碌地搭建浮桥,昨晚居然是杜伏威来偷袭自己,虽然偷袭没有成功,但他们也失去了一个绞杀杜伏威的机会。
一名将领上前禀报道:“启禀将军,浮桥已经搭成!”
裴行俨随即对鹰扬郎将史横波令道:“你率两千骑兵去对岸五十里内搜寻,若有敌情立刻向我禀报,注意不要被敌军伏击了。”
“卑职遵令!”
史横波随即率领两千骑兵牵马过了浮桥,随即翻身上马,向对岸疾奔而去.......
杜伏威对张铉的军队已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当他发现自己已被隋军骑兵察觉,他便立刻率军向西撤退,一直撤出了江都郡。
直到撤出了江都郡,杜伏威才知道自己一时头脑发热犯下了大错,他不该在隋军接管江都之时出现在江都郡,这会让张铉感到他对江都的威胁,从而会集中兵力清剿自己。
如果他冒充江南会的军队袭击江阳城,就会将祸水南引,使隋军先清剿江南会,或许他就能再次得到占领江都的机会。
懊悔已没有用,杜伏威只能带着遗憾返回了庐江郡。
江都城,陈棱最终不得不面对现实,他决定接受中都礼部尚书一职,拒绝长安李渊对自己的拉拢。
郡衙大堂上举行了简单的军权交割仪式,陈棱将放弃他的三万隋军,将军权交给来护儿,而卢倬作为见证人,他将宣读摄政王敕令以及太后懿旨,张铉以摄政王的身份任命陈棱为礼部尚书,加紫微阁资政,而萧太后则颁发懿旨,封陈棱为宣国公。
不仅是陈棱受封,陈棱手下的左右副将徐振辉和王威也被任命为虎贲郎将,加封县公之爵,手下数十名将领也大多封为郎将,各有封赏,一时皆大欢喜。
至此,陈棱正式回归北隋,江都郡并入了北隋的疆图。(未完待续。)
第742章 陈棱建议
内堂上,陈棱和来护儿相对而坐,张铉这次让来护儿来接受陈棱的军队,也考虑到了来护儿和陈棱原本是同乡,而且有数十年交情,陈棱的抵触情绪相对会偏小,从而顺利移交兵权,
来护儿给陈棱斟了一杯酒叹道:“我真的很羡慕老弟能弃军从政,晚年进入朝廷权力中枢,而我快七十岁的人了,还在南征北战,操劳军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解脱。UU小说,www.uu234.com”
陈棱喝了口酒微微笑道:“论水军统帅,天下无人能和兄长比肩,这样的人才,齐王怎能舍得让兄长从政,再说,十二虎侄个个文韬武略,都是难得一见的大才,兄长协助齐王打天下,让侄儿们位列朝班吧!”
来护儿捋须大笑,来护儿精力极为充沛,数十年来娶了几十房妻妾,这些妻妾给他生下十二个儿子和八个女儿,十二个儿子号称来氏十二虎,文武皆有,个个有出息,尤其五子来弘在杨广时代就是高官,在中都更是被封为吏部侍郎,而第八个儿子来涛在罗士信手下出任虎牙郎将。
两人又喝了几杯酒,来护儿问道:“我中午接到裴将军的信件,说前天晚上杜伏威率军企图偷袭骑兵军营,难道杜伏威是江都最大的威胁吗?”
陈棱冷笑一声道:“江都的三大威胁中,他排名第二,谈不上最大。”
“那谁为第一?”
“第一大威胁是粮食!”
“粮食?”来护儿不由一怔。
陈棱点点头,“江都是天下大城,曾经人口百万,就算现在也有五十万人口,仅凭江都一郡是无法养活这么多人口,粮食必须从外调入,一般是通过贸易进来,徐州、江南、江淮和荆襄之粮,而江都商业和手工业极为发达,丝绸、布匹、油料、造纸、漆器等等物品行销天下,现在困境是江都被封锁,北面是宇文化及和翟让,西面是杜伏威,南面是江南会,导致江都的物品卖不出去,外面的粮食进不来,所以粮价飞涨,解决粮食困境已迫在眉睫,一天也不能耽误。”
来护儿沉思片刻,“那我应该从哪里破局?”
“江南会!”
陈棱淡淡笑道:“它也是江都的第三大威胁,兄长必须用武力迫使他放开粮食贸易,使江南的粮食能流入江都,粮荒立解,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齐王殿下是打算将水军军衙迁到江都了,对吧!”
来护儿也不否认,缓缓点头道:“齐王殿下认为,中都需要能供应大量粮食物资的后勤重地,江淮和江南是最理想之地,不容置疑,这里是水军的天下。”
停一下,来护儿又道:“江都就是最好的物资中转之地,大宗物资可以在这里通过水运北上,走河道和海路都可以。”
“如果江都是如此重要的话,我就有一个建议,请兄长尽快转告齐王殿下。”
“什么建议,贤弟尽快直言。”
陈棱微微欠身,压低声音道:“我并非贬低卢倬,他虽然是王妃之父,河北世族家主,但他还是个白面书生,以他的能力不足以掌控江都之乱,我建议调李清明出任江都郡丞或者司马,让他来梳理江都。”
“李清明?”
来护儿和李清明不熟,只知道他是兵部侍郎,对他的能力一无所知,来护儿有些疑惑道:“他是不是太年轻了。”
陈棱摇摇头道:“兄长不了解此人,他之前在江都当斥候头子,非常有魄力,现在江都被各大势力渗透,商业几乎被江南会控制,这里还有关陇贵族的势力,还有渤海会的势力,萧铣的势力,甚至还有倭国、新罗等外国势力,卢倬太温和、软弱,缺乏雷厉风行的手段,只有李清明能治理好江都,朝廷要控制江都,则非他莫属。”
来护儿知道陈棱为人比较高傲,不太看得起人,既然连他都如此赞扬李清明,说明此人却有过人之处,来护儿便点点头,“我正要发八百里加急军报去中都,既然贤弟如此推荐他,那我就一并推荐他。”
..........
张铉回来之时,正好是夏收时节,粮食对于人民和军队都是如此重要,连在徐州一带进行拉锯战的翟让和宇文化及也暂时停战,让民众能得以收割粮食。
魏郡和汲郡是河北最大的粮仓,这里沃野千里,水源充足,一望无际的麦田延绵数百里,在曹魏时期曾有‘魏邺足天下’的美誉。
虽然北齐灭亡后,魏邺一带的经济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城池被焚毁,人就被迁移,粮食产量锐减,已经不能和北齐鼎盛时期相比,但魏郡和汲郡的粮食产量依旧对河北影响重大,至少称得上‘魏汲熟,河北足’。
这次高句丽战役,隋军最后几乎把高句丽的金库、武库和粮仓收刮一空,得到了四十余万石粮食,但这点粮食对二十万隋军而言,还是远远不够,按照一名隋军士兵一年消耗五石米来算,他们一年的军粮至少要百万石,所以,每年的粮食产量对于隋军和朝野而言就至关重要了。
为维持粮食产量稳定,不仅要大量兴修水利,还有保证足够的劳力,但河北地区由于年年战乱,人口损失太大,农业远远没有恢复,粮食问题一直是张铉最大的困扰。
在中都以东约十里的一处官田内,张铉和十几名官员正在麦田满头大汗地割麦,几乎所有的朝官都分配去各地参与收割了,这是千百年来历代朝廷的传统,到张铉这里也不例外。
张铉一边用镰刀割麦,目光不时望向不远处的空地,他的宝贝儿子张廷在几名亲兵陪同下,正在忙碌地捡拾麦穗。
虽然孩子还小,四岁不到,但张铉还是把他带来麦田了,让从小感受劳动的气氛。
小家伙有没有感受到劳动的气氛谁也不知,但他肯定玩得兴高采烈,正撅着小屁股将一根根麦穗拾进小篮子里。
“殿下可以让世子读书了!”给他们送水过来的苏威望着孩子笑道。
“他母亲在家里教他认字,每天认三个字,现在已经认识几百个字了。”
不等苏威开口,张铉笑道:“我知道相国说的读书是指什么,明年让他正式开始接受教育。”
苏威点点头,“孩子要从小教起,世子身上寄托我们太多的希望了。”
这时,不远处有人对张铉道:“殿下,青州那边夏秋之季已经开始种水稻了,我们这里水源更加充足,光照也长,我觉得应该也可以种水稻吧!毕竟稻米比粟米的产量高得多。”
说话的是吏部侍郎来弘,他刚陪同崔焕去北海郡上任回来,对青州开始种水稻印象极为深刻。
苏威对来弘打断自己和齐王的话头有点不满,他狠狠地瞪了来弘一眼,来弘愣了一下,吓得不敢吭声了。
旁边御史大夫虞世南道:“亏来侍郎还是南方人,旱田改水田哪有这么容易,土壤墒情,农耕习惯,耕作器具技术,甚至耕牛都不同,还是老老实实种麦种粟吧!万一造成魏、汲两郡大量粮食减产,可不是闹着玩的!”
张铉站直腰,擦了一把脖子上的汗,笑道:“能提高粮食产量当然是好事,但虞大夫说得不错,确实得一步步来,今年清河郡先做水稻试验,如果清河郡今年种植水稻成功,那么明年就轮到武阳郡的一部分县,而且种水稻最好用水牛,还得想办法去南方买一批水牛回来,反正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就是了。”
苏威心中的怒气稍稍平息,接过话头道:“我记得开皇初年为了囤积粮食攻伐南方,大伙儿想尽了办法,朝廷还特地颁布了豆瓜令,要求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种上冬瓜,房前屋后种上豆子,水塘里种藕,山土里种山药,然后将它们磨成粉,和麦粉混在一起,后来粮食宽裕了,瓜豆令也不再提了。”
苏威的话让众人一致夸赞,“这是个好办法,鼓励农户们种植,官府出钱收购,用来赈灾也好,用来备荒也好,只要手中有粮食,大家的压力也就小了很多。”
众人一起向张铉望去,张铉点点头道:“我看恢复豆瓜令可行,苏相国回去草拟一个方案,把豆子和山药可以先种起来。”
正说着,几名穿着红色号甲的骑兵从远处官道疾奔而至,来弘连忙道:“殿下,好像是加急军报!”
张铉也看见了,他对周围大臣道:“估计是江都那边的消息来了,大家也一起休息一下吧!”
张铉抱起儿子,并带着十几名大臣向官道走去,一名送信骑兵看见了张铉,翻身下马,上前单膝跪下,双手呈上战报道:“江都送来八百里加急快报,请大帅过目!”(未完待续。)
第743章 老奸巨猾
张铉打开战报看了一遍,事实上他昨天已经接到卢倬的飞鹰传信,信上只有一句话,‘陈棱愿出任礼部尚书一职’,所以此时他对江都的紧急军报并不惊讶。
不过这份战报是来护儿派人送来,里面的内容更加详尽,有张铉所关心的军队交接情况,以及三万隋军的具体情况,张铉看得格外仔细。
在报告最后,来护儿提到了江都粮食困境和陈棱建议李清明为江都郡丞,以及隋军骑兵在高邮县险被杜伏威率军偷袭。
这三件事让张铉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时,他感觉有人在轻扯自己衣服,一回头,是旁边的苏威,他笑着指了指张铉怀中的孩子,张铉一低头,才发现小家伙竟然趴在自己怀中睡着了。
张铉连忙将军报递给苏威,自己小心抱起儿子向不远处马车走去,这时,马车里的乳母迎了出来,张铉嘘了一声,将儿子放进马车里睡觉,嘱咐乳母道:“不用他再拾麦了,等会儿就回去,先让他好好睡一觉。”
“老爷放心吧!我会看好公子。”
乳母进了马车,张铉将车门关上,这才返回苏威身旁坐下,这时,苏威已经看完了军报,对张铉笑道:“殿下一定很关心最后的三件事吧!”
“确实如此!”
张铉苦笑一声道:“来将军给我出难题啊!”
“其实都在意料之中,不是吗?之前大家商议江都事宜时,这些问题就提到过,户部李尚书当时就提出卢尚书出任江都不太合适,殿下还记得吗?”
张铉点了点头,他当然记得,李纲当时明确反对卢倬出任江都太守,理由是卢倬适合在稳定的郡县,而不适合江都这种刚刚收复的郡县,他无法应对各种纷繁严峻的挑战。
只是张铉一心想把卢倬调离河北越远越好,所以没有接受李纲的意见,他想了想道:“那就接受陈棱的建议,把清明调去江都当郡丞,他确实有能力把江都各种问题解决好。”
苏威淡淡一笑,“殿下觉得他在卢倬手下能施展开手脚吗?”
卢倬是李清明长辈,他们同为河北士族,以卢倬的性格,李清明确实很难施展开手脚,处处要被卢倬压制住,张铉一时有点为难了。
“那依相国建议呢?”张铉把球踢给了苏威。
苏威笑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相国请说!”
“我们可以效仿唐朝,听说李渊在蜀郡设立了巴蜀尚书行台,巴蜀各郡归尚书行台临时节制,等天下统一后尚书行台就会解散,我们也可以效仿,在江淮设立淮南尚书行台,卢倬改任行台尚书,节制庐江、历阳、淮南、钟离、同安、江都等江淮六郡,但江都城却不属于淮南尚书行台管辖,因为江都城建制为大隋南都,所以应该直接由中都管辖,来护儿任江都留守,李清明任长史,来护儿掌军,李清明管政,殿下觉得这个方案如何?”
张铉暗暗赞叹,苏威不愧老奸巨猾,一方面恢复卢倬尚书之位,满足了卢倬的尊严,另一方面转移权力,把江都城从卢倬手中剥离出来,更绝妙是让来护儿做留守,便将李清明和卢倬隔开,李清明归属于军方,卢倬也就无法越级干涉李清明的江都事务了,可谓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真是一个绝妙之极的方案!”张铉由衷地赞道。
“不过这件事还需要殿下和卢倬再谈一谈。”
“不妨,我回去后就写信给他。”
..........
两天后,张铉颁发了摄政王敕令,成立淮南尚书行台,节制除江都城以外的江淮六郡,行台设在庐江郡治合肥县,由前礼部尚书卢倬出任行台尚书,不过在剿灭乱匪杜伏威之前,行台官署暂驻江都,开始筹备各项行台事宜。
张铉随即又颁发第二道敕令,宣布江都城为中都直辖,来护儿出任江都留守,兵部侍郎李清明出任留守长史兼江都令。
李清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又返回了江都,从江都到长安到中都,最后又返回江都,他就像走了一个圆。
虽然他也很想去地方任职,增加地方治理经验,为自己积累人脉资历,但江都却不是他的首选,他想去清河郡,用十年时间将这片被乱匪蹂躏得千疮百孔的土地治理成河北雄郡,这是他的梦想,可惜张铉不给他这个机会,又把他派回了江都。
李清明来到了摄政王官府,在一楼等了片刻,杜如晦走出来笑道:“殿下请你上楼!”
李清明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有点不甘心地低声问道:“杜兄,这个任命真的无法挽回了吗?”
杜如晦微微笑道:“这是个多好的机会,我羡慕你还来不及,去吧!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杜如晦的暗示使李清明心中又燃起一线希望,‘难道齐王让自己返回江都是另有深意吗?’他心中暗暗忖道。
李清明上了二楼,有从事在门口禀报,“殿下,李侍郎来了。”
“进来!”屋里传来张铉的声音。
李清明整理一下衣冠,这才快步走进了张铉的官房。
房间里,张铉正在伏案批阅一份奏卷,李清明连忙上前躬身施礼,“微臣参见殿下!”
张铉用笔指了指旁边的位子,“先坐下吧!等我写完这行字。”
李清明坐了下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摄政官房,他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房间里书卷和奏卷很多,但摆放得非常整齐,有条不紊,使房间有一种说不出的简洁、清雅,张铉不由暗暗点头,简洁、整齐代表着理智清醒,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齐王的从容理智。
这时,张铉放下笔笑道:“这些奏卷每天都让人忙得喘不过气来,现在又开始怀念戎马生涯了,真想和你一起去江都。”
李清明欠身道:“其实殿下可以适当放权,学习长安的做法,设立多相制度,这样殿下就可以把精力放在军事上,毕竟军事才是王权的基础。”
张铉点了点头,“这个我也在考虑,长安确实有不少制度值得我们学习,尚书行台就是其中之一,不过我们需要一步步来,先不说这件事,谈谈江都吧!”
张铉笑了笑问道:“在紫微阁议政时,户部李尚书明确表态反对卢尚书出任江都太守,你认为呢?”
李清明犹豫一下道:“卢尚书是微臣长辈,微臣不敢妄评。”
“他是我岳父,你不能说,我更不能评判,但我们对事不对人,说说也无妨。”
李清明低头想了想,对张铉道:“如果从人脉和资历上说,卢尚书出任江都太守绰绰有余,而且他尚书是从三品,江都太守只是四品,在卢尚书没有犯错的情况下出任江都太守确实有左迁之嫌,从这个角度说,卢尚书出任江都太守确实不妥。”
“那从能力来看呢?”张铉又继续问道。
李清明有点不好回答了,在张铉锐利目光的注视下,他只得苦笑一声道:“卢尚书是国子监祭酒出身,办教育、选人才是他的擅长,相比江都郡,微臣觉得齐郡更适合他。”
张铉笑了起来,这个李清明很会说话,含蓄委婉,但张铉却不想因此放过他,又追问道:“为什么江都不适合他?”
“殿下,微臣在江都呆了一年,深知江都情况复杂,它是天下最大的商贸都城,人口过百万,大量财富集中于此,不仅三教九流混杂,而且势力众多,大到关陇贵族,小到一支乱匪都可能在江都有店铺,而且江都民间藏匿的兵器足可以武装一支数万人军队,卢尚书是宽厚长者,他适应不了江都的残酷。”
“你说得不错,李尚书也是这样反对卢尚书出任江都太守,陈棱也觉得他太文弱,不适合江都,陈棱大力推荐你去治理江都,所以我才决定让你去。”
说到这,张铉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对他说:“你需要明白一件事,今天的江都和你离去时又不一样了。”
张铉站起身走到窗前,负手望着窗外,半晌他低低叹息一声,“商业凋敝,人口锐减,粮价暴涨,江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怎么让江都重新繁荣起来,怎么让江都能为我所用,李侍郎,你肩负重担啊!”
“微臣不怕重担!”
“是吗?”
张铉回头充满期待地注视着李清明,“你打算怎么做?”
李清明低头沉思片刻说:“微臣去年在江都时曾经有过一些想法,要想控制江都就必须得控制商业,并不是说要独占所有商业,关键是要捏住商业的命门,微臣认为商业的命门就是运输,所以微臣在江都的第一件事就是组建一支庞大的运输船队,有隋军护卫的船队,将所有船只纳入官府控制,使江都商业不得不依靠我们,有求于我们,这样我们指东,他们就不敢朝西了。”
张铉欣然点头,“看来陈棱推荐你确实没错,我给你五年时间,希望五年后你能将江都恢复到大业时代的繁荣。”
虽然五年时间不短,但李清明依旧感到压力很大,他低声道:“江都的衰落并不在于江都本身,而是在于外围形势恶化。”
“这个我知道,你上任后,对外围的清剿就会拉开,说不定关键时刻我会亲自来江都坐镇。”
李清明站起身深施一礼,“微臣绝不会让殿下失望!”
张铉拍拍他胳膊,对他意味深长道:“争夺相位的年轻人有很多,我希望你也是其中之一。”(未完待续。)
第744章 威压江南
江南会是陈朝遗臣贵族组成的政治团体,在南陈被灭亡后它们就成立了,在南陈灭亡的第二年,也就是开皇十年,江南会便组织了大规模的反隋起事,江南会的骨干成员汪文进、高智慧和沈玄侩分别在婺州、越州和苏州造反,兵力数十万,声势十分浩大,大军攻陷州县,重建南陈,但最终还是被隋军残酷地镇压了。√∟UU小说,www.uu234.com
江南会也随之转入地下,不再公开活动,处于一种蛰伏状态,一直到大业八年,北方造反兴起,天下渐乱,处于蛰伏中的江南会再次苏醒过来,他们得到江南贵族的全力支持,开始在吴郡一带造反,声势越来越大,隋军屡剿不灭,随着江都发生政变,杨广被宇文化及所杀,在江南平叛的陈棱被迫撤回江都。
江南会再也没有了隋军威胁,开始迅速壮大,目前江南会在江南地区有两支军队,一支是直属军队,也就是沈法兴率领的队伍,约五万余人,控制吴郡以北。
另一支则是江南会扶植的孟海公的军队,约三万余人,控制越州及宣州一带。
而江南会老巢则在丹阳郡的江宁县,他们控制着江南的土地及物资,江南会会主叫做陈宪,是陈后主侄孙,两年前他父亲因病去世,陈宪便被江南会拥立为新会主。
但他只是名义上的首领,江南会实权掌握在四大士族手中,吴郡沈氏,丹阳郡袁氏、王氏和谢氏,另外丹阳萧氏和会稽虞氏虽然在地方实力强大,但因为他们和北方关系太密切而没有被江南会接纳。
但从去年开始,为了笼络孟海公,江南会决策圈又接纳了孟海公的兄长孟希德为第五士族。
虽然没有隋朝军队的围剿使江南会得到了快速发展,但江南会也并不安定,他们同样有内忧外患存在,内忧就是孟海公,当年为了减轻沈法兴的军事压力,将孟海公残部引入江南,但事实证明,江南会引入孟海公是一步昏招,典型的引狼入室。
孟海公和江南士族根本不是一路人,没有江南士族的背景和历史传承,他只是一支北方悍匪,被江南会扶持壮大后便不再理睬江南会,而且野心勃勃,不止一次表现出统一江南称帝的野心。
而江南会的外患则是杜伏威,由于江南和江淮士族敌视百年,杜伏威为了得到江淮士族的支持,也采取了敌视江南会的态度,不断派出小股水贼掠夺江南会的船队。
为了增强自身力量,同时也为了对付杜伏威,江南会用重金厚爵诱饵陈棱投降,却被陈棱一口回绝,江南会恼羞成怒,断绝了与江都的粮食贸易,使江都陷于绝境,企图逼迫陈棱投降,但江南会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这个愚蠢的举动使陈棱不得不归降北隋,同时也引来了北隋的水军。
这天上午,数百艘隋军战船出现江宁县城外的江面上,江宁城头上随即敲响了急促的警钟声,拱卫江宁的八千士兵纷纷奔上城头,十几名江南会的成员也闻讯上了城。
会主陈宪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当初他曾和沈坚一起去见过张铉,但他并没有给张铉留下什么印象,他毕竟只是傀儡,和掌握渤海会的高烈完全不同,既没有高烈的雄心壮志,也没有高烈的心机手腕,陈宪是在锦衣玉食中长大,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和风浪。
此时,江面上的隋军战船惊得陈宪脸色惨白,他回头向沈坚望去,“沈执事,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坚是江南会中沈氏家族的代表,他掌控着江南会在江都的商业,也负责和隋军交涉,现在不仅是陈宪问他,其他几名江南会重要成员都向他望来,希望他能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沈坚的神情十分凝重,他之前已经得到陈棱归降中都的消息,他也担心隋军会有所行动,却没有想到隋军来得如此之快。
半晌,沈坚缓缓道:“隋军刚刚接手江都,并没有攻打江南的准备,而且杜伏威还在一旁虎视眈眈,所以我认为这些战船只是来威胁我们。”
“威慑我们什么?”旁边的另一名江南会重要成员袁文种问道。
“威胁我们放开粮食贸易,江都快支持不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时,孟希德急道:“他们虽然不会攻打江南,但会攻打江宁城,我们只有八千守军,能抵挡住隋军大举攻城吗?如果城池被攻破,我们谁也活不了。”
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在江宁城内,一旦江宁城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考虑到自身的切身利益,十几人纷纷要求和隋军谈判,避免隋军攻城,沈坚便点点头,“好吧!我去和隋军谈一谈,
沈坚下了城,乘坐一艘小船向隋军战船驶去........
江面上,数百艘战船排列成雁行阵列,在为首一艘三千石的战船上,来护儿箕坐在一张半高胡榻上,左手执刀为拐,目光凌厉地注视着南岸的江宁县,城墙上大旗招展,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士兵。
这时,郎将周猛低声建议道:“将军,情报说江宁只有八千守军,我们可以一举破之,将江南会骨干全部擒拿!”
“然后呢?”来护儿问道。
“然后便可以他们为要挟,令沈法兴军队投降!”
“如果沈法兴军队不降呢?”
来护儿冷冷问道:“要不要继续交战?那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周猛听懂来护儿的意思了,他挠挠头道:“将军的意思说,关键是歼灭军队,是吧!”
来护儿淡淡道:“王世充曾经来江南平叛,杀了一批又来一批,杀了十几万人,但依然造反,鱼俱罗也是,屡灭屡生,就像割韭菜一样,乱匪生生不息,最后连鱼俱罗也死在剿匪不力上,然后是陈棱,交战十几仗还是无法消灭江南乱匪,难道我们就可以剿灭这些乱匪吗?”
“那将军有什么良策?”
来护儿点点头道:“我来之前大帅就告诉过我,对付江南会就是只有一个办法,让他们来求我们,等我们救了他们,然后江南可平。”
这时,一名士兵上前行礼,“启禀老将军,江南会特使求见!”
众人纷纷竖起拇指,“老将军神人也!”
来护儿摇摇头道:“我说的不是现在,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只是来求和罢了。”
不多时,有士兵将沈坚领了过来,沈坚认识来护儿,连忙上前抱拳行礼,“老将军,好久不见了。”
来护儿微微一笑,“原来是沈东主,出乎我的意料啊!”
沈坚笑了笑道:“我以为老将军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我能猜到,但还是深感意外。”
沈坚话题转回他的来意,试探着问道:“不知老将军为何兵临江宁城下,难道齐王殿下已经决定对江南会开战了吗?”
“非也!我只是率水军在江面上演练队列,齐王并没有命令我进攻江南。”
沈坚暗暗松了口气,又笑道:“可是老将军的阵势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误会嘛!总是会有的,就像江南会断绝和江都的贸易,又夺取了荆州粮船,我就以为江南会要向我们开战了,沈东主,这难道不是误会吗?“
来护儿问得很尖锐,意思也很明显,如果江南会断绝和江都的粮食贸易,不归还运粮船,那就视为江南会对隋军宣战,他实际上也给了对方一个台阶。
沈坚连忙抓住这个台阶道:“老将军误会了,我们断绝江都粮食贸易,拦截荆州粮船,是因为我们以为陈棱投降了长安,要知道我们一向和关陇贵族是敌人,我们是针对唐朝,而不是针对北隋。”
来护儿暗骂沈坚圆滑,从前和江南会和窦家进行兵器交易之时,却不说他们仇视关陇贵族了,不过来护儿也明白,对方也不想撕破脸皮,大家找个台阶解决粮食问题罢了。
来护儿微微一笑道:“现在江南会应该明白了吧!是我们占据了江都,而是不是唐军,所以粮食贸易也应该重新开放了,是不是呢?”
沈坚暗暗叹口气,来护儿先礼后兵,如果他们不知趣,那战争就立刻出现在眼前。
沈坚点了点头,“老将军放心,我们无意和隋军对抗,和江都的粮食贸易会立刻开禁,另外荆州那批粮食,我们也会立刻归还。”
“很好,那我们就以长江为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沈坚一转念,忽然明白了,隋军必然是要攻打杜伏威,所以才要暂时安抚住江南会,他连忙笑道:“如果隋军要攻打杜伏威,我们愿意出兵相助!”
“这个就不必了,江南和江淮是世仇,如果借助你们的力量,那江淮世家就不会归降我们了,沈东主说是不是?”
沈坚尴尬一笑,“说得也是!”
来护儿笑了笑,回头吩咐左右,“送沈东主回去!”
沈坚行一礼,下船去了,望着小船驶远,来护儿随即令道:“收兵回江都!”
他一回头,见众人都有点担心,便笑道:“不用担心,江南会中断粮食贸易只是为了逼陈将军投降,现在陈将军已归顺北隋,他们也没必要引祸上身了。”
三百艘隋军战船缓缓调头,顺水向东驶去。
就在来护儿大军返回江都的同时,之前被江南会拦截的数百艘粮船也从京口返回了江都,江南会解除粮食贸易禁令的消息顿时传遍了江都城,粮价开始调头下降,当天便从斗米八百文降到五百文,一时间江都为之沸腾。(未完待续。)
第745章 天降瑞兆
两天后,李清明和御史中丞王琮抵达了江都,王琮向众人宣读了摄政王敕令,宣布成立淮南尚书行台,节制江淮六郡,江都太守卢倬改任首任尚书,同时宣布江都城与中都同级,来护儿出任江都留守,李清明任长史。
这个命令皆大欢喜,尤其卢倬更为满意,虽然他的散官依然是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可职官却降为四品太守,这个结果令他郁郁不乐。
但没想到才几天朝廷就改变了任命,任命他为行台尚书,尽管江淮大多没有收复,卢倬还是心花怒放,立刻接受了任命,开始考虑官署和人员安排。
大堂上,李清明和来护儿正在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李清明是文职军官出身,又长期担任情报主管,他的思维完全跟得上来护儿的想法。
来护儿给李清明简单介绍了他威逼江南会放粮一事,最后来护儿问道:“大帅认为孟海公会是江南的一大隐患,如果我们能促成孟海公和江南会翻脸,双方发生内讧,那么对我们收复江南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李长史有想法吗?”
李清明笑了起来,“不瞒老将军,这个引发内讧想法还是我告诉大帅,之前我在江都时便一直关注孟海公的情况,孟海公想为儿子娶丹阳袁氏之女,但袁氏嫌他出身草莽,嫌他儿子粗鲁凶悍,一口回绝了他,这就是孟海公和江南士族矛盾开始,我由此得出结论:孟海公迟早会和江南会翻脸,不过相比之下,我还是远不如大帅的深谋远虑。”
“此话怎么说?”来护儿不解地问道。
“当初孟海公率数千残部藏匿在庐江郡,准备渡长江去江南,但江淮士族出卖了他们,当时大帅率领数万大军就在历阳郡,可以轻而易举将孟海公歼灭,但大帅却默许了孟海公去江南,当时大帅就知道孟海公迟早会成为江南会心腹大患,他对裴弘说:“既然江南会想引狼入室,为什么不成全他们?”
来护儿慨然叹服,人人都说张铉深谋远虑,现在他才终于体会到了,居然在孟海公渡江之前便料到了数年后的今天,这是何等睿智,有这样的主公,何愁天下不定?
“那李长史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李清明想了想道:“关键是孟海公是否已决定翻脸,如果他只差一个借口,我们可以成全他,如果他还想继续隐忍,那我们暂时按兵不动。”
“这怎么知道呢?”
“这个只要派人去一趟会稽郡就知道了,我可以略施小计,试探出孟海公的真实心态。”
来护儿捋须欣然笑道:“陈将军推荐李长史来江都,一点都没有看错人!”
..........
江南地域广阔,土地富饶,人口众多,在隋军势力北撤后,江南便渐渐形成了两大势力,沈法兴势力和孟海公势力,这两大势力都属于江南会,分占南北诸郡。
沈法兴以吴郡为中心,占据了余杭郡、吴郡、毗陵郡和丹阳郡四郡,而孟海公则占据了会稽郡,遂安郡,新安郡、东阳郡和宣城郡五郡,虽然孟海公地盘比沈法兴多一郡,但遂安郡、新安郡和东阳郡主要以山地为主,人口稀少,只有会稽郡和宣阳郡有点人口。
随着孟海公势力逐渐增强,他开始不再服从江南会的调度,已经有脱离江南会的想法,尤其数年前他为儿子求娶袁氏之女为妻,被一口回绝,孟海公始终怀恨在心。
另外他一直认为余杭郡应该属于自己的地盘,但江南会却将余杭郡划给了沈法兴,令孟海公极为不满,加上他野心渐生,孟海公开始有了称帝之心。
这天上午,会稽郡东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无数农夫向城门走来。
“发生了什么事?”守城校尉走上前喝问道。
众人纷纷闪开,只见一名农夫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块巨大的白玉石,像一枚西瓜大小的鹅蛋,校尉愣了一下,上前看了看,只见白玉石上面有六个大字。
“这是什么?”校尉上前好奇地问道。
“小人也不知,。”
旁边有名识字士子低声对校尉说了几句,校尉吓了一大跳,连忙对农夫,“速跟我去见越公!”
校尉带着农民匆匆来到了城内军衙,孟海公虽然是江南会的人,但他同时也被洛阳朝廷封为越国公,孟海公正要去军营,听到禀报,连忙来到前院。
这时,卵形白玉石已被放在一张铺有红布的桌上,周围数十名侍卫远远围观,窃窃私语。
有士兵大喝一声,“越公驾到!”
侍卫们纷纷单膝跪下,孟海公在几名宫装侍女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一名从事正要禀报,孟海公却摆了摆手,“我看见了!”
他走到桌前,打量着这枚白玉石,眼睛竟慢慢眯了起来,只见白玉石上写着六个大字,‘吴越主,凤鱼生’。
前面三个字很好理解,但后面三个字恐怕就让人迷糊了,但孟海公心里却很清楚,凤鱼就是他出生的村庄名,他出生的村庄因有人看见凤凰入水化为鱼而得名,曾有方士预言,此村必出贵人,孟海公一直认为这个预言是在说自己。
“你是哪里人?是怎么发现这枚白玉?”孟海公问农夫道。
年轻农夫战战兢兢道:“小人住在会稽山下,昨夜见田里闪着白光,一早起来就在土里挖出了这个。”
“是有人夜里去你田里?”
“绝对没有人,小人在田里没有看见外人脚印,只有小人脚印。”
“你说得可是真?”孟海公目光锐利地盯着农夫。
“小人句句是实,若有一句欺骗大王,小人全家不得好死!”
孟海公见他发了毒誓,倒也信了,他心中暗暗思忖,‘难道真是天意?“
孟海公吩咐左右道:“赏他五百贯钱!”
“谢大王赏赐!”
农夫连连磕头,千恩万谢走了,这时,周围数十名将领纷纷祝贺,“恭喜越公天降瑞兆!”
孟海公笑着嘴都合不拢,捋须对手下道:“准备一辆上好马车,把它运出去向全城展示。”
会稽山下发现龙蛋的消息迅速传遍全城,会稽城内议论纷纷,讨论它的真假,但它的寓意却没有分歧,自古以来,出龙蛋之地必出真龙天子。
消息不仅在会稽城传播,数日之内便传遍了整个江南。
......
江都城留守府内,李清明和来护儿一起仰天大笑,来护儿竖起大拇指赞道:“果然是绝妙之计,孟海公居然将它向全城展示,由此可见他称帝野心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
李清明捋须笑道:“其实里面颇有漏洞,比如那农夫会发现他自己的鞋被人穿过了,所以田里只有他的脚印,再比如全村犬吠,这显然是有人进村了,只是这些漏洞孟海公不愿去面对,他宁可相信这是真的天意。”
“是啊!早知道就不要浪费一块上好白玉石了,找几个人在城下装狐狼叫,再喊几句‘吴越兴,孟海王’之类,或者编几首童谣去唱唱,一样有用,花百贯钱买块白玉石,真他娘的可惜了。”
两人再次大笑,来护儿又问道:“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李清明微微一笑,“不瞒老将军,下一步我已经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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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城外,几匹战马在官道上狂奔,为首之人正是孟海公之兄孟希德,孟希德年约五十岁,在家乡他只是一个种田农民,叫做孟大,孟海公派人把他接来,起官名为希德,让他代表自己成为江南会第五士族。
就在今天上午,孟希德接到孟海公的急信,让他立刻离开江宁返回会稽县,否则会有性命之忧,吓得孟希德简单收拾一下细软,带着两名随从骑马奔出江宁城,沿着官道向南奔去。
大约奔出二十余里,后面隐隐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孟希德一边打马一边向后张望,只见后面黄尘滚滚,一支追兵越来越近,吓得他魂飞魄散,拼命抽打战马。
就在这时,一支箭嗖地射来,正中孟希德后背,他大叫一声,翻身落马,但一只脚却套在马镫内,战马拖着他狂奔,足足奔出一里路,随从才终于拉住奔马缰绳,只见孟希德浑身血肉模糊,头颅只剩一点皮连着脖子,脖子被地上石块割断了。
这时骑兵追上来,为首骑兵校尉厉声喝道:“孟希德既死,就饶尔等一命,你们去转告孟海公,再弄什么天命瑞兆,会主一定会取他的狗命!”
骑兵校尉一挥手,“我们走!”
数十名骑兵调转马头向江宁城方向奔去,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两名随从死里逃生,只得大哭一场,他们埋葬了孟希德的尸体,带着人头返回会稽郡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