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血战壶关(下)
唐军抓住了隋军士人数太少、无法轮番守城,从而筋疲力尽的弱点,天刚亮便发动了进攻,
五千唐军弓弩手为先锋,列队为九排,浩浩荡荡向城关杀来,他们高举盾牌,抵挡住了城头密集射来的弓箭。
而在他们身后是五千最精锐的士兵,他们才是攻城战真正的主力。
当进入距离壶关城墙百步内时,城头上的弓弩手同时发射了,一千支强大的箭雨呼啸着向唐军射去,唐军刷地竖起了盾牌,形成无数道盾墙,力量强劲的箭矢噼噼啪啪射在盾墙上,发出一连串‘哚!哚!哚!’的响声,大部分都钉射在盾牌之上。
这就是经验,在经历了一次次血战后,双方都会发现对方的弱点而加以利用,城头没有投石机的巨石冲击力,唐军对付城头射下箭雨就会从容得多,李孝恭身经数十战,他知道该怎么对付城头弓弩。
五千唐军弓弩手在躲过隋军的第一波箭雨后便开始了反击,他们同时向城头放箭,密集如蝗虫般的箭矢铺天盖地射向城头,压得城头上的隋军士兵抬不起头。
这时,唐军大营内吹响了低沉的号角声,后面整兵以待的五千唐军精锐士兵扛着数十架刚刚造好的攻城梯如潮水般地向城头杀来。
但隋军士兵同样积累了很多经验,他们很多士兵,包括最初的主将赵平就是死在城下射来的密集弓箭中,城下的弓弩造成了他们最大的伤亡。
所以隋军士兵不会和城下唐军对射,当城下铺天盖地的箭矢射来之时,他们立刻躲在城垛背后,蹲在地上用抛物线盲射或者在射击孔中放箭,这便大大降低了死亡率。
但当唐军士兵开始大举攻城,城头弓弩手就会停止射箭,他们开始用长矛和滚木进行反击。
斜角向下的射击孔便成了攻城唐军的噩梦,当唐军士兵在全神贯注和城头士兵搏斗之时,下方的射击孔会突然刺出一根长矛,直接刺穿唐军士兵的下身,令人防不胜防。
攻城唐军士兵几乎有一半都是死在射击孔的偷袭上,而且它极为隐秘,被刺中的唐军士兵已无法提醒后面的士兵,而是惨叫着摔下城去。
五千唐军士兵已经攻至,隋军的弩箭并没有发挥太大的威力,唐军的第一个方阵军便冲到了城下,‘轰隆!’一声,在壕沟前搭上了木筏,将一架架梯子竖向城墙。
城头上射击孔内顿时千箭齐发,一段段滚木从城头砸下,箭如密雨,木如冰雹,最先冲过护城河地近千名唐军士兵被箭射中,被滚木砸中,骨断筋折,哀嚎一片。
这时唐军弓弩手也开始反击了,他们两人一组,一人举盾,一人射击,箭矢铺天盖地向城上射去,上下密集的箭矢形成了一片箭网。
随着几十架城梯先后搭上了城墙,唐军士兵蜂拥而上,五千精锐士兵全面投入了战场,此时唐军已经投入一万人,而隋军只有千余人,以一敌十的悬殊比例和唐军进行殊死血战。
十几架城梯上的士兵先后被泼了毒油,攻城梯上顿时响起一片惨叫声,城梯上的百余名唐军士兵被具有强烈腐蚀性的毒汁灼烧得难以忍受,毒性迅猛发作,痛苦万分的士兵纷纷跳下城梯......
在城墙另一边,两名隋军士兵拎着坩埚,用铁勺舀起坩埚中熔化的铁汁向城梯上唐军士兵群泼散而去.......
在几处唐军重点进攻之处,不断有凶悍的唐军士兵冲上城头,又不断被顽强而英勇的隋军杀下去,双方血肉横飞,生死以搏,一名隋军队正被长矛刺穿了胸膛,他迸发出最后的力量,抱着唐军士兵一起摔下了城墙......一场血腥而残酷的攻防战在壶关进行。
唐军士兵就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鬼军团,拿下壶关已经成为他们唯一的信念,他们杀红了眼,又有五千士兵投入了战斗,他们已经不顾死亡,用尽了一切可以想到的办法杀上城头。
吊桥下,张亮亲自带领数百名士兵搬运尸体,两边有三千唐军弓弩手压制住城头的隋军士兵,掩护张亮的行动。
不到半个时辰,上千具尸体堆积成两丈高的尸山,张亮大喝一声,一手提大刀,一手执盾,踩着堆积如山的唐军士兵的尸体爬上了吊桥,后面十几名唐军士兵也跟随他爬上吊桥,他们奋力砍烂了拉拽护城桥的铁楔木头,长链脱飞,护城桥轰然倒塌.....
护城桥倒下使战局开始急转直下了,李孝恭看到了攻破壶关的希望,他厉声喝令:“攻城槌上!”
百名披着铁锁甲的唐军士兵抱着近十丈长的撞城巨木,在数百面盾牌的密集防护下,一次又一次地向城门冲击,城头上隋军的弓箭、滚木、铁汁都无法撼动这只百足铁甲虫。
“轰!”
城门在晃动,壶关在颤抖,城砖和泥土扑簌簌落下,铁甲百足虫再次后退数十步,在一阵如野兽般的嗷叫声中,巨木携带着万斤的力量,再一次向壶关门疯狂地冲去。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闷响,城墙在剧烈晃动,城上隋军士兵站立不稳,纷纷跌倒,壶关大门已经摇摇欲坠,壶关的失陷眼看难以避免,许多隋军士兵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而就在此时,身后的山谷内忽然传来了低沉的号角声,俨如横扫山谷的风暴,响彻山中的雷鸣。
尉迟恭亲率一万援军在最关键的时刻杀到了壶关。
正在大营内督战的李孝恭听见了山谷内传来的号角声,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半晌才长长地叹息一声,“天意如此啊!”
........
中都,科举考试已经过去了十天,终于到了发榜的日子,这次科举考试,中都和长安一共有九万人参加,其中中都四万七千人,而长安则是四万两千人,两地人数相仿,而录取也惊人的一致,都是录取一百人。
另外中都的太学将招收五千名优秀的士子就读,长安也同样模仿,招收四千余人在太学读书,两地太学都提供免费食宿和每月粮食补贴,两座都城无形中的竞争十分激烈。
由于明天就是发榜的日子,这两****内都在忙碌此事,中午时分,在内史省天赐楼内,十几名重臣高官正在协商录取名单之事。
张铉此时在高句丽率军作战,他无法参与规模盛大的首次科举,张铉便任命吏部尚书韦云起为主考官,卢倬和杜淹为副考官,又令六部尚书和内史、门下两省高官组成合议团,共同决定录取名单,同时令御史台负责全程监督,确保此次科举录取的公正。
合议团的主事为内史令苏威,苏威除了在重大事件中敢于坚持原则外,在其他朝务诸事中都喜欢当和事佬,这次科举对他而言也谈不上什么重大事件,所以他一如既往地表现出了善于和稀泥的本色。
虽然张铉要求公正录取,但事实上很难办到,很简单,如果被录取士子都集中在河北地区,那对别的地区士子就显得不公平,由于参考士子和各地世家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样就会打击各地士族对中都的支持度,这些道理大家都明白,所以众人一致决定,进行地区名额分配。
但在具体名额分配上,众人的意见却起了分歧,卢倬和崔焕代表着河北士族的利益,他们要求河北士子名额占到四成,而裴矩代表并州士族利益,韦云起则代表山东士族利益,郑善果则代表了中原士族利益,萧瑀和虞世南同为江南士子代言,希望不要忘记南方,就连一贯和稀泥的苏威,言语中也不免有几分偏向关陇士族。
不过争吵归争吵,但最后还是要拿出一个方案来,苏威便在这时发挥了他和事佬的天赋。
苏威重重咳嗽一声,对窃窃私语的众人道:“大家安静一下吧!”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苏威这才缓缓道:“明天就要发榜了,我们还在争论,这样可不行,而且齐王殿下临走时再三叮嘱,要我们把这件事办妥,可我们一连两天都在争论中度过,这样可是辜负了齐王殿下对我们信任,这样吧!我拿出一个方案,然后大家表决,赞成者超过半数就通过,大家看看是否同意。”
韦云起点点头道:“苏相国说得对,这样争论下去不会有结果,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们是该做个决断了。”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苏威便道:“我的方案很简单,我们先按这次科举考试成绩从高到低录取五千名太学生,然后在这五千太学生中分籍,看各地区所占比例,然后科举就按照这个比例来录取,比如河北士子占了三成,那么河北士子就录取三十人,并州士子占一成,那并州士子就录取十人,至于这百人的最后排名,就按照他们考试才学来排列,这就是我的方案,大家举手表决吧!”
苏威首先举手,紧接着韦云起也举起手,众人沉默良久,也陆陆续续举起手,十四个参会人,十一个举手同意,只有裴矩、卢倬和李景没有同意,裴矩和卢倬觉得方案不妥,而李景则根本就不同意按地域划分比例,他主张一视同仁,只按才学高低录取。
苏威并不在意李景的态度,他看了一眼裴矩和卢倬,歉然道:“两位,抱歉了!”(未完待续。)
第717章 名额分配
卢倬确实不满苏威最后的方案,他知道如果按照苏威的录取方案,河北籍士子最终录取者将不到两成,将远远低于自己坚持的四成名额。》UU小说,www.uu234.com
事实上这次名额争夺迟迟达不成妥协,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在卢倬和裴矩的坚持,卢倬要求河北士子占四成的比例,裴矩则要求并州士子占两成比例,这两个地域就占去了六成,别的地区怎么可能服气。
而苏威的和稀泥实际上就是剥夺了卢倬和裴矩所坚持的利益,自然令卢裴二人十分不满。
卢倬当然也有自己的依据,他事先有过调查,这次来中都参加科举的士子中,有近四成是来自河北各郡,由于中都本身就位于河北,河北士子来中都参加科举很方便,大量士子从河北各郡涌入中都。
再加上河北是新隋的基础,所以卢倬完全有理由认为首次科举应该照顾河北士子,作为河北士族领袖,卢倬肩头担负着河北各地士族对他的期望。
但合议团最终以表决的方式通过了苏威的方案,令卢倬既无可奈何,也十分不满。
从天赐楼出来,正好到了午休时间,郑善果对卢倬笑道:“我官房里有瓶好酒,卢兄一起去喝一杯吧!”
卢倬勉强笑了笑,“改天吧!今天我正好有点事。”
“那就算了,不打扰卢兄,先告辞了。”
郑善果拱拱手,转身走了,这时,崔焕走上前低声道:“大家都在玉兰酒肆,如果卢兄去不了,我给大家说一声。”
卢倬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我怎么能逃避,一起去吧!”
两人出宫上了马车,向太学方向驶去。
在太学西北角有一座占地约五亩的大酒肆,叫做玉兰酒肆,开业刚刚两个月,是赵郡李氏在中都花重金购置的一块土地,短短时间内便成了中都数一数二的大酒肆,开业至今每天客人爆满,生意极为兴隆。
这里同时也是河北重要士族的聚会之地,十几名河北世家出身的重臣定期在这里聚会,此时,三楼的苍鹿房内坐满了二十几名官员,全部都是河北籍的朝官,今天大家聚会是为了给新任兵部侍郎李清明接风洗尘,由李清明的父亲李仁寿摆酒请客。
尽管房间里众人饮酒吃菜,谈笑风声,但还是有一种难以掩饰的尴尬气氛,在房间一角,李仁寿独自坐在一张小桌前喝闷酒,显得非常闷闷不乐,李仁寿原本出任尚书左丞,但儿子李清明出任兵部侍郎后,李仁寿便被改任为赵郡太守,尚书左丞一职由王善接任。
李仁寿倒不是为出任太守而烦恼,赵郡太守一直便由李氏族人出任,像隋文帝时代的赵郡太守便是由李靖的父亲李诠出任,所以李仁寿出任赵郡太守也算是天经地义。
但李仁寿今天不高兴的原因是儿子李清明借口身体不适,不出席给他举办的接风洗尘宴,着实令李仁寿丢了面子,李仁寿又不能当众发怒,只得回去后再和儿子算帐。
这时,一名官员笑道:“听说今天相国们在天赐楼商议,决定科举录取名单,不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名单有没有下来。”
“韩兄搞错了吧!今天可不是出名单,而是决定名额分配,利益还没有摆平妥协,名单怎么可能出得来。”
“说得对,我听说这次参加科举的考生中,光我们河北的士子就有一万六千余人,占了近四成,最后录取名单中,我们河北士子至少要有四十个名额才对,要不然就不公平了。”
众人纷纷应和,录取的士子也主要是去河北和青州各县为官,当然要以河北士子为主。
就在这时,有人在门口喊道:“卢尚书和崔尚书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只见卢倬和崔焕快步走进房内,几名重要世家的家主连忙上前去见礼,卢倬摆摆手,“大家请坐下吧!不必多礼了。”
众人又重新坐下,卢倬和崔焕也在留给他们的座位上坐下,卢倬看了一眼李仁寿,见他闷闷不乐,又发现他旁边位子空着,卢倬找了一圈,却没有看见李清明,便问道:“仁寿,清明呢?”
李仁寿苦笑一声,“他昨天去军营考察,可能有点受凉,今天一早他头疼得厉害,身体也不舒服,便说不来了。”
卢倬一怔,这算什么理由,今天可是给他接风洗尘,再是身体不适,也应该露一露面才对,清明可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之人,卢倬想了想,估计是他们父子二人之间产生了什么家庭矛盾,卢倬便不好再多问了。
这时,崔焕族弟崔少安问道:“不知科举名额有结果了吗?”
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向卢倬和崔焕望来,这关系到每个家族的切身利益,他们都有子弟和门生前来中都参加科举,光卢氏家学的子弟就来了四百余人,博陵崔氏家学也来了数百人,当然对这次科举看得极重。
卢倬的脸色十分难看,低头喝酒一言不发,崔焕见卢倬不吭声,他便笑了笑,对众人道:“这件事朝廷已争论了两天,大家都相持不下,今天苏相国提出一个方案,先按科举成绩录取五千名太学士子,然后再按太学士子的地域比例为基准划定各地的科举录取比例,这个方案已经表决通过了。”
大堂内的议论声顿时响成一片,连李仁寿也暂时忘记了儿子带来的不快,他也同样关心李氏族人和门生的科举情况,李氏族人和门生来了两百五十余人,这关系到他们李氏家族能否振兴。
李仁寿咳嗽一声问道:“那崔兄觉得按照这个方案,我们河北士子被录取可以占到几成?”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这时,卢倬叹了口气,缓缓道:“事到如今,我就坦率地告诉大家,前五千名士子我们已经划出来,三场考试中只要一场考试能得上上评就能进入前五千名,其实已经统计出来了,五千名士子中,河北籍士子占了九百人,不到两成,也就是说,一万六千名河北士子中最终考进前五千名者只有九百人,出乎我的意料啊!”
房间里顿时象炸开了锅,众人都急了起来,这样的话,河北士子被录取者连二十人都没有,要知道新隋可是以河北和青州为根基,如何待河北如此之薄。
“不行,这样不公平,我们不能接受!”
不知是谁先叫嚷起来,顿时引起一片不满之声,卢倬重重一拍桌子,怒喝道:“这是朝廷做出的决定,你们身为朝官,想反朝廷吗?”
“但这不是齐王殿下的决定!”
有人嘟囔一声,顿时激起众人的一片共鸣,这分明是趁齐王殿下不在,利用科举来谋取私利,如果齐王殿下在,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河北士子。
“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闹也没有用,有本事等齐王殿下回来后你们再告状,现在不准任何人闹事,辽东正在作战,谁也不准动摇军心,否则就休怪我不念旧情。”
众人只得沉默了,卢倬不想再呆下去,起身便怒气冲冲走了,崔焕觉得自己留下也不妥,连忙起身跟着出去了,过了半晌,有人冷冷道:“人说朝中有人好做官,看来我们河北系朝中无人啊!”(未完待续。)
第718章 游行风波
午饭后,李仁寿直接回了府,他已经被任命为赵郡太守,两天后就要去赵郡上任,这两天他朝中无事,主要处理一下家中琐事。
虽然马上就要去赵郡上任,但李仁寿心中着实不高兴,主要是儿子李清明今天不肯出席接风宴会让他感到十分恼火。
其实儿子李清明一直是他的骄傲,在河北各大世家的子弟中,只有他的儿子最有出息,出任兵部侍郎兼齐王帐下录事参军,不仅有官职还有军职,深得齐王信任,就连卢倬的儿子卢庆元也比不上他的成就,那可是齐王妃的亲兄。
李仁寿回到府中,他的怒气也稍稍平息一点,他知道儿子是十分谨慎之人,不会无缘无故拒绝出席宴会,必然是有什么原因。
李仁寿在书房坐下,便对侍女道:“去把二公子找来!”
李仁寿有三个儿子,长子李清华在家中管理族务,准备接手家主之位,三子李清平目前在家学读书,老二便是李清明,也是李仁寿最器重的儿子,目前他在中都还没有自己的官宅,暂时住在父亲的府中。
不多时,李清明匆匆来到父亲书房,他是大前天才返回中都,前天办了入职手续,昨天又去军营呆了一天,着实有点疲惫了,所以他便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推掉了父亲特地给他准备的接风洗尘酒宴。
李清明走进房间,跪下行一礼,“孩儿拜见父亲大人!”
李仁寿瞥了他一眼,冷冷道:“看不出哪里生病嘛!”
“回禀父亲,孩儿确实没有生病。”
“那你就是故意不给我面子,是吗!”李仁寿的怒火又升腾起来。
李清明依旧平静道:“孩儿并非不给父亲面子,只是有些聚会孩儿绝不会参加,这是原则问题。”
李仁寿心中一怔,心中刚刚升腾怒火立刻消失了,他感觉儿子话中有话,便问道:“你说说看,什么样的聚会你绝对不会参加?”
“结党为朋的派系聚会孩子绝不会参加,比如河北士族的聚会,孩儿也想劝父亲不要再参加,这是将来惹祸的根源。”
李仁寿有点明白儿子的意思了,他沉思片刻道:“你觉得河北士族已经结党为朋了吗?”
李清明点了点头,“河北士族在江都时为了自保而接党可以理解,但到了益都后就应该解散了,不应该再有什么河北士族领袖的说法,更不能定期聚会,这会渐渐演变成第二个关陇贵族,我很了解齐王殿下,他绝不会容许各地士族结党为朋,父亲和他们呆在一起,迟早会出事。”
李清明的一席话让他父亲李仁寿心中着实感到吃惊,其实他也隐隐感觉到了河北士族有点不太对劲,天下各地域都有士族,却没有像河北几大世家这样通过联姻紧密结合在一起,一荣俱荣,一衰俱衰。
“齐王给你说过了什么吗?”李仁寿小心翼翼问道。
“齐王倒没有给我说过,但有些事情不用说出来,很多有点政治头脑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比如这次科举,我虽然不知道最后结果,但我能肯定一点,河北士族绝对不会占优势,而且还要被打压,我想应该是这个结果。”
李仁寿愣住了,他忽然意识到苏威的方案极可能是张铉的授意,而不是苏威自己的决定,这个方案很明显就是针对河北士族,以苏威和事佬的性格,他不会将河北士子的录取人数从四成比例一下子降到两成不到,他是绝不会做这种得罪人之事。
李仁寿有点坐不住了,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也渐渐醒悟了,虽然张铉在辽河作战无法返回,但并不代表他不管科举之事,这可是首次科举,十分重要,张铉一定会把自己的意志通过信件的方式传达给苏威。
想通这一点,李仁通几乎能肯定苏威的方案其实就是张铉的方案,可惜卢倬和崔焕居然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是没有意识到吗?若不是儿子提醒,他还是懵懵懂懂,为录取不公而义愤填膺。
就在这时,外面隐隐传来一阵阵呼喊,李氏父子不由一怔,李仁寿快步走出书房,迎面见管家急急忙忙奔来,“发生了什么事?”李仁寿问道。
“老爷,外面有几千名士子在游行,他们从太学走来向紫微宫方向去了。”
李仁寿心中暗吃一惊,“难道是——”
他急忙向府门外走去,府门口台阶上站了不少家丁,正踮脚向不远处的河对岸张望,李府位于新城最东面,和旧城只隔一条河,河两岸的柳树尚未成荫,他们能看见河对岸的情形。只见河对岸有数千士子抬着夫子像游行示威,不断高呼口号,显得群情激奋。
李仁寿已经隐隐听见口号中有‘河北’二字,他愈加心惊,急令家丁去打听情况。
不多时,家丁跑来禀报,“老爷,都是河北士子,他们说朝廷在故意打压河北士子,要求朝廷还一个公道。”
李仁寿呆住了,事情果真被闹大了,这时,李清明走上前沉声道:“消息不应该传得这么快,这和上午的决议无关,应该是几天前就有人策划,只是它们出现的时机太不巧,卢尚书和崔尚书恐怕难辞其咎。”
李仁寿叹了口气,对儿子李清明道:“你说得有道理,这件事为父确实没有你看得透。”
他又自言自语道:“卢倬真不该把这件事说出来,他怎么向齐王殿下交代?”
李清明笑了笑道:“其实现在也没什么问题,至少在统一天下之前齐王不会对河北士族有什么大动作,只会慢慢削弱,父亲也尽管参加河北士族的聚会,只是要把握住原则,多多劝说大家不要做过分之事,尤其要注意不能私养过多庄丁,这是大忌,坦率地说,我也不希望看到将来河北士族被清洗。”
李仁寿默默点头,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仁寿怎么也想不到,数千士子游行竟然和赵郡李氏有关,这次游行的其中一个组织者便是他的族侄李兆希,为首的组织者便是卢楚之侄卢涵,另外还有涿郡太守崔弘升的两个孙子崔广平和崔广林兄弟,这四人从家族长辈那里听到了合议团僵持不下的消息,为了给河北士子争取权益,四人在数天时间内组织起三千名士子上街游行,给朝廷施加压力。
这四人都是热血青年,以他们的才学考上科举不成问题,但他们为了追求公平正义,毅然组织起了这次游行,而且他们的组织很得力,一路走向紫微宫,没有出现任何打砸抢的过激行为。
三千士子在紫微宫大门前席地而坐,开始静坐示威,这时,上万士兵从北城门奔来,将三千士子团团包围,同时朝廷也已被惊动,苏威和裴矩带着大群官员走了出来,卢倬和崔焕也闻讯急急赶了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
卢倬火冒三丈,冲上前对众士子怒道:“这里是朝廷重地,你们想造反吗?给我回去,统统回去!”
士子们都低下头,谁也不吭声,这时,有侍卫搭了一座木台,两名侍卫扶持着苏威颤颤巍巍走上木台,苏威高声道:“老夫苏威,想必大家也知道我,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而来,你们觉得对河北士子不公平,要求增加名额,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凡事逃不过一个‘理’字,我和你们讲讲道理。”
卢倬又是羞愧又是焦急,他连忙拱手道:“苏相国,让我来说吧!”
苏威摆摆手,又对众士子高声道:“河北的士子确实不少,有一万六千人,但考入前五千名却只有九百人,大家想过这是什么原因吗?其实大家心里都应该明白,中都地处魏郡,河北各郡安定,水陆交通便利,只要是读书人都想来中都试试运气,所以才人数众多,但才学却良莠不齐,这是事实,你们要求公平公正,那么我们按才学来录取,难道还不公平不公正吗?”
这时李景也走上前,声音洪亮的喊道:“我是兵部尚书李景,我奉劝大家以大局为重,齐王殿下正率军在辽东和高句丽大军激战,需要后方的稳定,我们非但不支持齐王殿下抗击异族,却还在这里聚众抗议,大家有没有想过这对前方将士的影响,有没有想到自己肩头的责任?”
李景的语气十分严厉,士子们纷纷羞愧地低下了头,这时,卢涵站起身,对士子喊道:“李尚书说得对,前敌正在大战,我们不能再给齐王殿下添乱,是非曲直,相信齐王殿下会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先回去!”
卢涵是这次士子游行的领袖,虽然他并不能完全接受苏威的道理,但李景却说得对,现在前敌正在作战,他们不能在后方捣乱,卢涵在士子中有很高的威望,既然他提出回去,士子们便纷纷起身散去了。
只片刻,广场上只剩下稀稀疏疏的百余名看热闹的士子,大部分士子都各自回去了,这时,裴矩走上前对卢倬笑道:“刚才那个为首的士子好像是卢家子侄吧!”
卢倬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未完待续。)
第719章 科举放榜
一场游行风波来得快,消退得也快,不过它却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中都城内到处都在议论此事,各种阴谋论、权力斗争论在大街小巷流传。
入夜,在太学附近的平安客栈内,卢涵四人正聚在房间里喝酒聚餐,他们丝毫不受外界的舆论的影响,仿佛发生在今天的游行示威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他们却在谈论高句丽战役。
卢涵端起酒杯笑道:“高句丽也不是什么强盛大国,经历了三次隋军征讨,他们国力已经十分羸弱了,击败高句丽应该问题不大,关键是怎么处置它,直接灭了它建立郡县,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旁边崔广平喝了一口酒笑道:“卢兄说得对,我也听祖父说过,第三次远征高丽本来可以攻下平壤,但天子当时认为灭亡高句丽的代价大隋难以承受,只会让新罗和百济壮大,所以下令不准攻下平壤,来护儿就是为此而被罢官免职,但我祖父说这个决策并不明智,卢兄能想到原因呢?”
卢涵微微笑道:“现在的战争就是原因了,高句丽野心难泯,想趁大隋内乱而夺取辽东,甚至染指河北,所以说前天子下令不攻打平壤是个错误的决定,攻下平壤并不代表要灭亡高句丽,相反,可以彻底整肃高句丽,扶植亲隋派上台,铲除渊太祚之流的野心派,只有经过彻底整顿,高句丽才能成为我们忠实的属国。”
崔广平连连点头,“卢兄和我祖父的观点完全一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只听客栈掌柜在门外道:“卢公子,有重要客人找!”
卢涵上前开了门,不由愣住了,只见门外除了客栈掌柜外,后面还站着一名怒容满面的老者,是卢氏家主卢倬,卢涵连忙躬身行礼,“晚辈参见家主!”
卢倬重重哼了一声,推门走进了房间,其他三人都吓得纷纷站起,一起上前行礼,卢倬对他们三人道:“你们先回避一下吧!”
三人看了一眼卢涵,虽然不情愿,但也不得不离了房间,卢倬冷冷道:“把门关上!”
卢涵关了门,垂手低头站在家主面前,卢倬坐下重重一拍桌子道:“孽障,你要害死我们卢家吗?”
卢涵半晌低声道:“族孙不敢!”
“你怎么不敢!你组织三千士子跑来抗议,你还是有什么事情不敢做,你怎么不组织士子拿起刀剑冲进紫微宫把我们都杀了!”
卢倬终于忍不住怒吼起来,卢涵扑通跪下,垂泪道:“家主一定要这样说,族孙也无话可说,但我们至始至终没有伤害到一个人,也没有闯过一间民房,我们只是为了申诉,只是希望朝廷能重视河北士子的难处,能保障河北士子的利益。”
卢倬瞪着他半晌,最后冷冷道:“我不妨告诉你,你原本是科举进士第二名,但因为你组织这次鲁莽行动,礼部已经将你从金榜上除名,现在恐怕你连太学也进不了。”
卢涵的泪水涌了出来,他颤抖着声音道:“这就是朝廷对我的报复吗?”
“不!这和朝廷无关,是我的坚决要求,我绝不容许你损害到卢氏家族的利益。”
说完,卢倬重重哼了一声,起身便扬长而去,卢涵跪在地上,早已泣不成声,这时,崔广平三人从门外冲了进来,他们都听到了卢倬的话,李兆希愤恨道:“这分明是要保自己的官帽,却要拿出家族利益来压人。”
“就是!”
崔广林也应和道:“科举第二名啊!这可是要任命为县令的,就这么被某人强行除名了。”
这时,崔广平劝道:“这只是你们家主自己的想法,朝廷未必会接受,还是等明天发榜后再看吧!”
卢涵抹去泪水,默默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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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太学广场上人潮涌动,数万士子从四面八方赶来,今天不仅是科举放榜,同时还要公布太学录取名单,科举录取考中名额只有百人,人数太少,绝大部分人都不抱希望。
而太学却要录取五千人,这让很多士子都满怀期待,太学的好处也是明摆着的,读书三年,不仅食宿全免,而且士子每月另外还有五斗米、三贯钱的补贴,读书求学也能养家糊口,这对于贫寒人家子弟具有巨大的吸引力。
礼部和吏部的联合科举榜前挤满了士子,数千名士子仰头在金边大榜上寻找自己的名字,卢涵在名单上找了三遍,他看见了崔氏兄弟和李兆希的名字,却始终找不到自己的名字,这意味着家主说的话没有错,他已经被除名了。
他转身默默离开了金榜,这时,崔广平挤了出来,他被录取为第二十三名,这说明朝廷并没有记仇,而是卢倬把自己族孙的机会剥夺了,崔广平忍住心中的狂喜,低声道:“要不,我们去太学那边看看吧!上面应该有兄长的名字。”
卢涵摇了摇头,“有我名字又如何,你觉得我会去太学读书吗?”
“那兄长打算怎么办,明年再考吗?”
卢涵强忍泪水,抬头望着天空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岂能被功名所困,相信我卢涵自会有出头之日。”
他又对走上前拍了拍崔广林和李兆希的肩膀,“你们好好为官,造福一方黎民,我们后会有期!”
“卢兄再申诉一下吧!”
“卢兄不必着急,我们从长计议!”
三人极力挽留卢涵,但卢涵去意已决,他向三人拱拱手,随即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三人望着卢涵背影消失,心中都十分惆怅,这时,有官员大喊:“科举中榜士子,一个时辰后去礼部报道!”
三人对望一眼,心中又同时燃起了中榜的无尽喜悦,这一刻,他们也暂时顾不上远去了卢涵了。
......
辽东燕城,各路隋军从四面八方集结,不仅有来自柳城的隋军,还有来自靺鞨、奚族的一万五千名士兵,十天内,共计九万大军将燕城团团包围。
燕城内驻有四万高句丽军队,城内还有三万石储存粮食,如果节约一点,还能支撑他们一个半月,虽然城内粮食并不缺乏,但高句丽将士依旧压力极大,每天都在盼望着援军到来。
高句丽士兵所承受的压力并不仅仅来源于隋军攻城,实际上,隋军并不攻城,而是在城外堆积了一座巨大的土坡,土坡的高度远远超过了城墙,隋军士兵在土坡上向下放箭、投石,使城内的高句丽士兵昼夜不得安宁。
另外,燕城并不大,城池周长只有十二里,最多只能容纳两万人,但现在挤进了四万军队,狭窄的生存空间让每个高句丽士兵都难以忍受,但在死亡的威胁下却又不得不忍耐。
这天上午,张铉和十几名大将走上了城外的土山,土山位于城西,高约五丈,由五万大军耗时十天堆积而成,外形呈火山锥型,顶部已被士兵平整,铺上石板,面积足有一亩半,顶部摆放着三部重型投石机,不断向城内投射巨石。
张铉走上山顶,向城内眺望,十几名士兵奔上前用盾牌挡住了主帅,张铉接过一张盾笑道:“有一张盾就足够了,其他人退下吧!”
士兵们退下,张铉刚走到土山边缘,一支冷箭嗖地射上来,张铉反应迅速,用盾牌挡住了冷箭,众人都吓了一跳,张铉摆了摆手,示意不碍事,他探头向下望去,只见西城墙上已经看不见守军,确切说守军都躲在墙后,刚才的冷箭便是躲在墙后的一名士兵射出。
城内是一排排密集的石屋,但靠近西城墙两百步内的石屋都被投石机砸得粉碎,在其他三面城墙上则站满了高句丽士兵,足有万人之多,他们都警惕地望着土山上的数十名隋军将领。
张铉看了片刻,回笑着头问罗士信道:“听说你在士兵中发起一场攻城计谋比赛,有收获吗?”(未完待续。)
第720章 水淹燕城
罗士信每天都在盼望主帅下令攻城,但这个命令却始终不肯下来,让他焦虑万分,他便自掏腰包在士兵中举办了一场赏金为五百贯钱的攻城计谋比赛,让士兵们都参与出谋划策,他其实也是希望这种比赛能改变主帅的意志,从而能下达攻城命令。
罗士信连忙道:“确实有不少好办法,攻破城池也轻而易举。”
张铉虽然并不想攻城,但对罗士信这种走群众路线的思路很有兴趣,便笑道:“举例说说看!”
罗士信精神一振,想了想道:“有士兵提出用火攻,用投石机投掷大量易燃之物上城,点燃后烈火焚城,然后我们攻上城头就基本上没有阻碍了。”
“还有呢?”
“还有士兵提出毒烟计,利用东风在上风向焚烧毒树枝产生大量毒烟,让城内被毒烟笼罩。”
这让张铉想到了攻打卑奢城时来护儿使用的毒烟计,估计这名士兵也参与那次战斗,他笑了笑又问道:“还有呢?”
“还有士兵提出将染了疫病的尸体抛进城去,不出十天,城内高句丽士兵都会死绝。”
众人大笑,纷纷道:”这个计策太歹毒了,简直就是绝户计,而且忘记了自己军队也会染病,杀敌三千自损五千,太亏了。”
旁边裴行俨笑道:“老罗,说说几个靠谱点的计谋。”
罗士信扰扰头,“那我就说三个赢得赏金的计谋吧!”
众人都有了兴趣,围上来笑道:“就说说获得赏金的计谋。”
“第一个是堆土法!”
罗士信指着土山道:“土山距离城墙只有五丈,我们可以在山头不断向下倾倒泥土,那么泥土很快就会堆积上城头,我们就可以从土山上直接杀进城头。”
众人点点头,这个方案比较靠谱,而且效果很不错,难怪能赢得赏赐,张铉也有点动心了,便笑问道:“那第二个和第三个呢?”
“第二个还是利用火烧,燕城墙砖都是用石块砌成,用烈火将城墙烧红,再用冷水浇,城砖就会立刻开裂崩塌,卑职做过试验,效果确实不错。”
张铉沉吟片刻,对这个计策不置可否,他又道:“再说说第三个计谋。”
罗士信笑道:“第三个计谋是个本地士兵出的主意,赢得了三百贯钱,我觉得完全可以实施。”
他一指北面数里外的白狼水,“我们可以利用白狼水来淹没燕城,大家发现没有,燕城位于低洼处,听说从前的老燕城就因为连续几天下大雨后被淹没了,如果我们掘开白狼水河堤,燕城就会被水淹没,即使无法将全城淹没,粮食也会毁掉大半。”
“好一条妙计!”
旁边杜如晦忍不住赞道:“这个办法完全可行,从地势上讲,燕城处于洼地,容易被水淹,而且更巧的是,我仔细观看云色,最近几天辽东一带确实会有大雨,等下了大雨,同时掘开白狼水河堤,燕城就完了。”
张铉沉思良久,终于缓缓点头,“这个办法可行!”
.......
白狼水发源于燕山,向东奔流而去,一路水源众多,流量极大,是辽东地区除了辽河之外第二重要的河流,白狼水横穿柳城郡,流入燕郡后在燕城以北折道向南,最后流入渤海,燕城便位于白狼水的转弯处。
由于医无闾山南北走向的缘故,燕城正好位于数里外的低洼处,四十几年前,燕城就因为连续天降大雨导致白狼水决堤而被淹没,死了数千人。
但由于时代已久,除了当地老人,已经很少有人知道燕城这段水淹历史,而罗士信的攻城谋略悬赏终于使本地士兵说出了这件往事。
第二天清晨,围城隋军主力渡过白狼水,向北撤离,燕城城头上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渊盖苏文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对乙支文德道:“难道隋军是因为粮食不足而被迫撤退吗?”
乙支文德却老持稳重,他摇了摇头道:“隋军没有理由撤退,他们这是在诱引我们出城,然后在辽水西畔全歼我们。”
乙支文德不由又叹了口气,“就算我们杀到辽水又有什么意义,连渡河羊皮筏子也没有。”
渊盖苏文刚刚才有的喜悦心情被乙支文德的两句话给浇灭了,他呆了半天,恶狠狠道:“倒不如决一死战,也比困死在城中要好!”
他转身便向西城墙走去,一边走,一边对士兵大吼道:“去把那座土山给我挖平了!”
当天晚上,天便开始下雨了,春夏之交正是多雨季节,但这场雨却来得格外猛烈,电闪雷鸣,大雨如注,一连两天雨势不止。
隋军就驻扎在地势较高的白狼水北岸,大帐绵延二十余里,气势十分壮观,但连续两天的大雨也使隋军士兵度日如年,大帐内的被褥、衣服都湿漉漉的,大帐内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睡觉十分难受,而且士兵们不能出帐,大家呆在帐篷内十分枯燥无聊。
这天上午,张铉在数十名大将的陪同下来到白狼河畔,雨势已经变小,但雨点还是很密集,张铉和将领们都穿着斗笠,站在高坡上打量着白狼水。
白狼水宽约二十丈,地势较高,由于连日下雨,水色浑浊,水流十分湍急,在远处看燕城,确实位于低洼处,而且光下雨就已经淹到小腿上,这时,徐世绩在一旁道:“大帅,光掘开北边的河堤还不行,还必须把东面的河堤也掘开,两边一起放水,就只剩下城墙了。”
张铉看了片刻,回头对罗士信道:“这是你的计策,由你来完成吧!就按徐将军所言,从北面和东面同时掘口,时间在今天晚上。”
罗士信大喜过望,他终于等到这一刻了,连忙抱拳道:“卑职遵令!”
.......
入夜,天又下起了大雨,阴沉沉的乌云笼罩着大地,使夜晚变得格外漆黑,一道闪电接着一道闪电,将白狼水的河床照亮了,只见河床上站着无数的隋军士兵,手执大铲奋力挖掘着泥土,河水咆哮,翻滚着白沫,在闪电下显得格外汹涌。
数里外的燕城依旧十分安静,城内城外漆黑一片,插在城门两边的火把也熄灭了,西城外的土山已被削去一半,沟壑里哗哗地流淌着泥水。
城头上近千名高句丽士兵在来回巡逻,警惕地留意着城外的动静,城内大部分士兵都入睡了,连日下雨使城中积水淹到膝盖,生活十分不便,士兵们也疲惫之极。
渊盖苏文无法入睡,他也在城墙上来回巡逻,他心中很焦虑,连日大雨使粮仓内也淹了水,至少有三成粮食泡在水中,很快就要霉烂了,他想和乙支文德再谈一谈,等雨停了后他们必须要突围了,就算他们无法渡过辽水,也可以向北走,借助契丹之力渡过辽水。
就在这时,渊盖苏文忽然听到一种怪异的声响,就仿佛狂风刮过山林那种啸声,其他士兵也听见了,纷纷趴在城墙处向外张望。
“将军,是大水,山洪暴发了!”
一名士兵指着城下大喊起来,这时渊盖苏文也看见了,汹涌的水流在城下流过,水位迅速增高,已经漫过了城门,渊盖苏文的头皮顿时炸开了,这哪里是什么山洪暴发,是白狼水决堤了。
他大叫一声不好,喝令道:“速敲警钟!”
‘当!当!当!’城头上警钟急促地敲响了。
渊盖苏文转身向城下奔去,但他只跑了几步,只听一声巨响,城门经不住洪水的冲击,骤然间碎裂了,咆哮的洪水汹涌冲进了城内,渊盖苏文停住了脚步,无助地望着洪水席卷过一片片营房,到处是士兵惊恐的喊声,无数士兵在拼命奔逃,却依旧被大水吞没,人和房屋都消失了,燕城遭遇了灭顶之灾。(未完待续。)
第721章 最后内讧
天渐渐亮了,依然下着小雨,寒意侵人,燕城所在的地区已是一片汪洋,浑浊的乌黑色水面飘浮着木头和士兵的尸体,树林只剩下一片树冠,一群群乌鸦在树林上空盘旋,发出凄厉的叫声。
燕城也只剩下一圈城墙,城内的石屋已全部被淹没,只剩下几座仓库的屋顶,屋顶上和城墙上挤满了士兵,一个个冻得脸色乌青,浑身发抖,眼睛里充满了绝望。
乙支文德裹着一张羊皮,默默无语地坐在城垛上,他无法面对眼前的这一幕,就仿佛噩梦一样,但又是这样真实,这时,一名将领上前低声道:“大将军,已经清点完毕,还有五千一百人,粮食只抢得百余石,一半人手上有兵器,其他人都赤手空拳。”
乙支文德叹息一声,嘶哑着声音道:“去把渊将军请来吧!”
不多时,同样有些失魂落魄的渊盖苏文快步走来,他坐在乙支文德身旁,低声问道:“大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乙支文德苦笑一声道:“三国时代,关云长掘汉水淹了曹军十余万人马,今天,燕城也同样被隋军掘白狼水淹没,我们四万军队几乎全军覆灭,愚蠢的西征啊!”
“事已至此,抱怨也没有用了,关键是我们还有没有退路,只要能离开燕城,我们就立刻赶赴契丹,寻求契丹的帮助。”
乙支文德奇怪地看了渊盖苏文一眼,又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乌云,摇摇头道:“这场雨还要下两三天才会结束,但这场洪水也至少要半个月后才会消退,渊将军认为我们还能全身而退吗?”
渊盖苏文半晌才冷冷道:“大将军的意思,我们除了投降外,没有别的选择了?”
“就算是投降,也得张铉发善心才行,他若不接受,我们所有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渊盖苏文脸色变得苍白,低下了头,这时有士兵大喊:“有船,船来了!”
乙支文德和渊盖苏文抬起头,只见一艘小船从北面驶来,船上是几名隋军士兵,所有人都站起身,呆呆地望着这条小船,他们想呼救,但对方又是他们的敌人,让高句丽将士无所适从。
不多时,小船在距离他们约三十余步处开始掉头向东而去,乙支文德大急,用汉语高喊道:“请转告齐王殿下,我们愿投降!”
几名隋军士兵回头看了他一眼,便加快速度向东驶去,渐渐不见了,渊盖苏文怒视乙支文德,竟然当着这么多将士的面说出投降的话,真是耻辱啊!
乙支文德冷冷道:“如果渊将军不愿投降,尽管带兵去南城墙,我不会勉强。”
渊盖苏文脸色一阵白一阵红,重重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但隋军小船去了后便再没有消息,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饿得头昏眼花的高句丽士兵才终于看到了第二艘隋军小船,数千高句丽士兵顿时不顾一切地挥手大喊起来,“投降!我们投降!”
小船向乙支文德处驶来,船头是一名隋军的斥候校尉,他远远对乙支文德道:“乙支将军,我家大帅原则上可以接受投降,但只给你们一次机会,投降时不准有任何盔甲兵器,所有盔甲兵器都放在东城,人集中在北城,我们需要先把兵器盔甲收走,才来接人,我再说一遍,你们只有一次机会,如果让我们看见一刀一剑,那就不会再接受投降了,我们十天后来给你们收尸。”
说完,小船调头就走,乙支文德急问道:“什么时候来接人?”
“明天上午收兵器,下午接人!”
校尉丢下一句话,便驾船扬长而去。
乙支文德无奈,只得喝令士兵道:“所有人把盔甲和兵器交出来!”
这时,渊盖苏文带着一群士兵气势汹汹走来,他们手上都拿着刀,渊盖苏文冷冷道:“乙支将军,你真相信隋军的话吗?把兵器交出去,我们只能任他们宰杀。”
乙支文德怒极而笑,“你看见过谁带着兵器投降吗?”
渊盖苏文一指城中仓库道:“刚才有士兵游水过来,说仓库里还有数百石粮食没有被水淹没,我们可以用木头扎成筏子,将粮食运到城墙上来,我觉得完全可以坚持十天半个月。”
乙支文德点点头,“我不会勉强渊将军做任何事情,刚才我就说过,如果渊将军不愿投降,可以带本部军队去南城,愿意投降的留在北城,大家人各有志,谁也别勉强谁!”
乙支文德的意思很明确,他和渊盖苏文都有自己的军队,可以说分属不同派系,他指挥不动渊盖苏文,但也希望渊盖苏文不要干涉自己的决定。
渊盖苏文沉吟一下道:“既然乙支将军一定要投降,我也不勉强,但请乙支将军把兵器和盔甲交给我,我去南城!”
“可以!我等会儿就派人送去。”
渊盖苏文深深看了乙支文德一眼,转身走了,这时有将领低声对乙支文德道:“大将军,此人一向心狠手辣,把兵器给了他们,恐怕他会翻脸不认人。”
乙支文德点点头,“我知道,我绝不会让他得逞!”
五千名士兵中,大部分士兵都愿意投降求一条生路,愿意跟随渊盖苏文的士兵只有千余人,而且都是他的家兵,以前跟随他的很多士兵也不想再顽抗,转而去跟随乙支文德。
入夜,雨渐渐停止了,饥寒交迫的士兵们正沉沉入睡,东城墙上忽然爆发出一片惨叫声,千余名士兵在渊盖苏文的率领下开始屠杀手无寸铁的高句丽士兵,渊盖苏文身披盔甲,手执铁枪,恶狠狠令道:“这些只想投降的懦夫,一个不留,统统给我杀掉!”
他的手下杀戮更加凶狠,毫不留情,无数士兵在睡梦中被惨叫声惊醒,吓得跌跌撞撞向北城奔逃,这时,一支数百人的军队在乙支文德的率领下从北城杀来,顶住了渊盖苏文手下士兵的杀戮。
乙支文德战刀一指渊盖苏文怒斥道:“敌军还没有来,你就自相残杀了,这些都是你的国人,你怎么下得了手!”
渊盖苏文狞笑一声,“跟我并肩作战才是高句丽军人,投降者都是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放屁!你分明是想独占军粮。”
乙支文德一句话揭穿了渊盖苏文的真正心思,渊盖苏文恼羞成怒,喝令道:“给我杀!”
数百士兵呐喊着向乙支文德冲去,乙支文德冷笑一声,给旁边士兵使个眼色,士兵张弓搭箭,将一支鸣镝射向半空,从渊盖苏文的身后也杀来一支千余人的军队,前后夹击,将渊盖苏文和他的手下围堵在中间。
夜色中,两支高句丽士兵爆发了残酷的内讧,这一战是如此惨烈,如此不近情理,黑夜中很难分辨敌我,但士兵们都杀红了眼,不顾一切地厮杀,很多士兵都被自己人杀死了,人的兽性在杀戮中爆发,只有杀死对方,自己才能活下去。
这一战直到次日上午才终于结束,渊盖苏文的手下士兵被斩杀殆尽,乙支文德的士兵也死伤大半,只剩下五百余人,城墙上到处是尸体和破碎的武器,浑身是血的渊盖苏文被逼在一个角落里,身后是浑浊的滚滚洪水,他身中十几刀,已经快不行了,数十名士兵手执铜矛将他团团包围。
乙支文德冷冷看着他道:“渊将军,看在同殿为臣的份上,我送你上路吧!”
渊盖苏文惨笑一下,气息微弱道:“把首级带给我父亲,足矣!”
他反手一剑刺进了自己的胸膛,高句丽的一代年轻英杰终于死在了燕城。
乙支文德看了他半晌,叹口气道:“本来不用死,却自己找死,还赔上这么多兄弟的性命,愚蠢之极啊!”
这时,有士兵指着远处大喊:“大将军,隋军的船来了!”
乙支文德回头望去,只见远处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应该是隋军的船只来了,乙支文德当即厉声令道:“所有人脱去盔甲,扔掉一切兵器,去北城集中。”
隋兴宁二年,唐武德元年,西征辽东的高句丽大军被隋军放水淹城,几乎全军覆灭,最后三千士兵在大将军乙支文德的率领下向隋军投降,高句丽的七万侵辽大军至此全军覆灭。(未完待续。)
第722章 投笔从戎
张铉在受降了最后的三千名高句丽士兵后,随即率领大军离开被洪水淹没的燕城,返回了柳城。
张铉下令全军休整十天,然后开始下一步的战役。
这天中午,柳城南面的官道上走来了十几名士子,这十几名士子个个风尘仆仆,一路跋涉,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但每个人眼中都充满了期待的喜悦。
为首的士子身材高大,背着一个小布包,他长一张方脸,鼻梁高挺,皮肤虽然黝黑,但目光格外明亮,此人正是科举中被家主除名的卢涵,他虽然在科举中名落孙山,但他并不想就此放弃,他决定学习班超投笔从戎,前来辽东军队中寻找机会。
在半路上他遇到了十一个有着共同志向的士子,他们便一起结伴而行,走了足足十天,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柳城。
“卢兄,那就是柳城了吧!”一名士子指着十几里外的城墙兴奋地说道。
“应该就是了!”
卢涵在八年前曾经来过柳城,依稀还有一点印象,他回头对众人笑道:“柳城马上到了,我们加把劲!”
就在这时,一支鸣镝从他们头顶上嗖地射过,发出尖利的响声,士子们吓得纷纷蹲下,马蹄声随即响起,一支骑兵从数十步外的树林内疾奔而来,片刻将他们团团包围,为首队正用战槊指着他们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卢涵是十几名士子的首领,他抱拳行一礼,不慌不忙道:“我们都是今天参加科举的士子,都希望能在军队中立功建业,所以特来投军!”
骑兵们互相挤眉弄眼,仿佛听见了天下最滑稽之事,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儒居然也想当兵打仗,最后骑兵们一起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骑兵队正忍住笑道:“现在是战争期间,军队在战争期间不招募士兵,如果真想投军,应该去中都,每次招募士兵都是机会,你们怎么想到来辽东?”
众士子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卢涵依旧不慌不忙道:“我们一腔热血,一心想为国效力,不远千里从中都而来,连临榆关的守将都感于我们诚意而放我们出关,将军怎么能一句话就决定我们的命运呢?”
队正摇了摇头,“我是好心提醒你们,省得你们再吃闭门羹,如果你们不相信,我当然也不会阻拦,可以送你们去柳城。”
卢涵毫不犹豫地接住队正的话头道:“那就多谢了!”
队正看了一眼卢涵,随即令道:“带他们去军营!”
骑兵队放慢马速,带着一行士子向柳城以东的大营走去。
隋军大营紧靠柳城而建,三面筑起了板式营墙,占地足有两千亩,仓库和战俘营和伤兵营设在城内,其余大军则驻扎在军营内,骑兵斥候队押着十几名士子来到了大营门口,当值郎将喝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斥候队正对卢涵道:“现在给你们机会,你们自己去说吧!”
卢涵上前躬身行一礼,“我们都前来投军的读书人,愿为国效力,从中都长途跋涉而来。”
话音刚落,他们身后有人笑问道:“从中都来,莫非都是落榜的士子?”
众人回头,只见他们身后一队骑兵护卫着一名文官,大约三十岁左右,长得又黑又瘦,只见他头戴纱帽,身着青色襕衫,骑在一匹高头骏马之上,正似笑非笑看着他们。
卢涵连忙上前行礼道:“落榜士子都回乡准备明年的科举了,但我们却想为国效力而前来投军,愿为一士卒,战死沙场也无怨无悔!”
文官笑了笑,“说得很动听,但你们的动机我明白,不过我们确实急需一些能整理文档的读书人,但不是文职军官,而只是从吏,你们可愿意?”
众士子纷纷表示愿意,但卢涵却沉默不语,文官看了一眼,冷笑道:“一个小吏满足不了你的野心,对吗?”
卢涵摇摇头,“我是为立功建业而来,杀敌可以立功,可以一步步积累军功而提升,总有一天我也能成为将军,但就算当了三十年从吏,依然是个捉刀小吏,这不是我想得到的东西。”
文官笑了起来,“你倒也坦率,但我们这里没有当三十年小吏的,书写文书三百篇则策勋一转,策勋十二转升一级,一般而言五年可以升两级,出任参军从事,这就是正七品,可以转去小县为县令了,当然你若才华出众,或者有经天纬地之才,或许直接升为正五品参军。
当兵也是一样,武艺超群则直接升为郎将,如果只是普通小兵,没有出众的武艺和特长,恐怕从军五年也只是个旅帅、队正之类,算起来还是当从吏比较合算。”
卢涵也有点动心了,他想了想道:“我愿为从吏!”
文官点点头,“但我有言在先,并不是随便什么读书人进军营就可以当从吏,需要先考试,考试通过后,还要调查身世背景,这是防止敌军探子入营,两关通过后才能正式入营为从吏,如果考试就通不过,那直接发一点路费遣返回原籍,你们明白吗?”
众人一起施礼,“我们明白!”
文官随即吩咐当值郎将,“带他们进城交给贾司马,由贾参军来安排考试吧!”
“遵令!”
当值郎将行一礼,随即对众士子道:“你们跟我来。”
众士子心情激动地跟随着当值郎将向柳城内走去。
“请问这位将军,文职军官有几个等级?”众人好奇地问郎将道。
郎将笑了笑说:“文职军官最高是长史,相当于尚书级别,原本是韦长史,韦长史已出任吏部尚书,长史就由房军师兼任,然后是记室参军和录事参军,以及司马和判官,再下来就是六曹参军,参军下面是参军从事,再下面是从事,最后就是从吏。”
“刚才那位文官是谁?”卢涵好奇地问道。
郎将笑了起来,“他便是记室杜参军,你们运气不错,正好遇到他,否则根本就没有机会,战争时期是不招募兵源。”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那人就是杜如晦,卢涵沉思一下又道:“可刚才听他的口气,好像司马在他之下,可刚才将军说,司马和记室参军并列第二级。”
郎将竖起拇指赞道:“你这个读书人头脑很清晰,是个人才,杜参军虽然和贾司马在军职上是同级,但杜参军还有军师的头衔,就比司马要高半级了。”
众人边说边走,很快便进了柳城,来到一座官衙前,这里便是军衙,所有文职军官都在这里办公,他们走到门口,郎将对守卫道:“这十几人是杜参军安排来见贾司马。”
守卫向旁边一指笑道:“那不是贾司马吗?”
贾司马便是贾润甫,早在飞鹰军时代,他便是行军司马,他和父亲逃回齐郡后,张铉念及旧情,也知道他是个难得的人才,便任命贾润甫再担任司马一职。
贾润甫刚从仓库回来,便见一名将领带着十几名年轻的士子向自己走来,他笑问道:“可是来应募从吏的?”
“正是!是杜参军让卑职带他们来找司马。”
“老杜知道我缺人啊!”
贾润甫呵呵一笑,“把他们交给我吧!”
郎将行一礼匆匆去了,贾润甫打量众人一眼,点点头道:“跟我来吧!先做一份试卷,等通过了我们再慢慢聊。”
众人来到一间屋子内,有人安排他们吃了饭,又休息了片刻,这时,进来两名从事,拿着笔墨纸砚和十二份卷子,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份试卷,为首从事笑道:“时间是一个时辰,做一篇策论,要求不少于两千字,开始吧!”
一个时辰写两千字,时间相当紧,几乎就没有考虑的余地,他们铺开卷子,开始短暂地磨墨思考。
策略的题目是‘试述辽东经略’,针对性非常强,其实主要是考他们的书法,一般书法不错就算通过,但如果又有见识,那就是值得欣赏了。
卢涵沉思片刻,便提笔洋洋洒洒写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723章 血洗契丹
中军大帐内,张铉站在地图前,注视着北方的契丹族,攻打高句丽必须要肃清后方,契丹就是一把顶在隋军后背的匕首,一根插在辽东的毒刺,如果不清除这根毒刺,他们的高句丽战役将无法顺利进行。
不仅如此,张铉还比一般人眼光更深一步,更长远数百年,他很清楚契丹在后世将给中原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小树苗不及时铲除,它就会长成参天大树。
“殿下,契丹的主要人口聚居在两处,一个是紫蒙川下游的王帐,就在这里!”
杜如晦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圈道:“这里是契丹大贺部的主要牧区,大概生活着二十余万人,其次便是松漠城。”
杜如晦又指着地图上的一座城池,“这里便是松漠城,它原是鲜卑人所建,后来被契丹人几次加固后修建城一座坚城,这里也是契丹贵族的居住地,契丹的两万常备军都驻扎在这里。”
契丹人平时为牧民,战时则为兵,也是一个全民皆兵的民族,但为了保护契丹贵族,应对临时危机,契丹也成立了一支常备军队,人数约两万,就驻扎在松漠城内。
杜如晦这段时间从各个渠道收集契丹的情报,对契丹作战的方案也渐渐明晰了,张铉关注的便是这支常备军队,他沉思良久道:“契丹常备军必然也是以骑兵为主,以我们的骑兵对阵这支骑兵,虽然未必会输,但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需用谋略歼之。”
“殿下应该有经验。”
张铉点点头,“我至少有三种方案,但我需要考虑一种最有效的方案。”
这时,司马贾润甫走了进来,对张铉施礼道:“殿下,乌骨城传来消息,从海路运来的粮食已经抵达。”
乌骨城将是隋军攻打高句丽的后勤重地,所以在战争爆发之前,需要将各地粮食调集到乌骨城进行战备,张铉点点头问道:“新城的粮食运走了吗?”
“已经全部运到辽水东岸,等海船队到来便直接上船,目前船队已抵达辽东城。”
“让他们抓紧时间把粮食运走,不要误了战机。”
“请殿下放心,卑职已经命人去催促了。”
这时,杜如晦在一旁笑问道:“那些士子如何?”
“还不错!”
贾润甫笑道:“都颇有才学,其中还有一个才学尤其出众。”
杜如晦点点头,“我知道是谁,此人倒是有点与众不同。”
“什么士子?”张铉在一旁问道。
杜如晦笑着解释道:“今天从中都来了一群士子,说想为国效力,我考虑攻打高句丽正好急需文职从吏,让他们去找贾司马。”
“这些士子是什么背景,查过了吗?”张铉又问贾润甫道。
“卑职都问过了,都是来自河北和青州地区,还有两人是彭城郡的士子,刚才卑职说那个才学出众者,居然是卢楚之侄,卢氏子弟。”
“是吗?”
张铉听说是卢氏子弟,倒有几分兴趣了,便道:“把他的试卷给我看看。”
贾润甫取出一只卷轴递给张铉,“卑职已经带来了,请殿下过目。”
张铉接过卷轴打开,不由点了点头,字写得不错,刚劲有力,颇有大家气势,他又看了看文章,题目是经略辽东,这名卢氏子弟提出了三步走,一是平寇,二是移民,三是建立郡县,其中尤其点出了辽东最大的威胁是草原突厥,为了防止突厥对辽东的渗透,需要在并州北部以及河套一带加大兵力部署,实现东西呼应。
“不错,这个卢氏子弟颇有大局观。”
张铉又看了看名字,叫做卢涵,他笑道:“看他文章和字都写得不错,怎么会落榜了?”
贾润甫道:“卑职也特地问过他,他说他本来是科举第二名,因组织河北士子游行而被除名。”
张铉一怔,组织游行而被除名,这么重大的事情自己怎么不知道,他想了想便道:“把这个卢涵带来见我!”
不多时,两名士兵将卢涵带进了大帐,卢涵在涿郡见过张铉,连忙躬身行礼,“学生卢涵参见齐王殿下!”
张铉看了看他问道:“你是卢楚之侄?”
“正是!”
“你为什么要组织河北士子游行?诉求什么?”
卢涵便将科举中发生之事详细述说一遍,最后道:“军队战士在前方浴血奋战,我们却在游行抗议不公,确实不妥,我们也知错,愿意受到朝廷惩处,不过朝廷还是很宽容我们,不计较我们的鲁莽之举。”
“可是你考中第二名还是被除名,这叫朝廷谅解吗?”
“不!不是这样。”
卢涵连忙解释:“学生被除名是因为家主的缘故,和朝廷无关,家主前一天威胁说惩处学生,其他几个一起组织游行的士子都被录取,唯独学生被除名。”
“我知道了,先跟随贾司马做事吧!要能吃苦,低调谦逊,不要以为你是卢家子弟就可以高人一等,明白吗?”
“学生明白!”
卢涵行一礼,退下去了,贾润甫也连忙跟了过去,大帐里只剩下张铉和杜如晦,杜如晦望着两人走远,笑道:“殿下觉得他为什么会被卢倬除名?是为了维护家族声誉吗?”
张铉摇了摇头,“好像是为了家族荣誉,但其实不是!”
张铉淡淡道:“他是心中害怕,却又无比迷恋这个河北士族领袖的称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杜如晦轻轻点头,“我知道他怕什么。”
张铉走到地图前,注视着地图道:“不提这件事了,还是集中精力打完这一战吧!”
........
临近天明时,暴虐了一夜的雨终于累了,收回了肆无忌惮的放纵,又恢复了它温柔的一面,雨水停止,天空的云层也变薄变淡了,雾气笼罩着草原,呈现出一种灰蒙蒙的青烟色。
在柳城东北约三百里外的一片草原上,密密麻麻扎数千顶白色的帐篷,一些契丹牧民正在解开羊圈的绳子,准备放羊出圈,几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则站在帐帘前仰望天空急剧变化的云拍手欢笑,气氛平静而祥和,充满了早晨特有的生机勃勃。
但是,就在数里外,一支充满了杀气的军队正无声无息袭来,俨如一柄出鞘的犀利横刀。
马蹄踏过积水的洼地,溅起一片片白亮亮的水花,经历一夜暴风雨的磨练,使隋军将士的目光愈加冷冰,刀已经出鞘,弓已经上弦,战槊横握,仿佛一群草原上的恶狼向三里外的羊群扑去。
越来越近,白色的帐篷在雨中已经隐隐可见,裴行俨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将长刀向左右一指,二万骑兵立刻分成十队,从四面八方向向数千顶帐篷包抄杀去。
“杀!”咆哮声击碎了清晨的宁静,两万人的喊声穿透水雾,传出数里之外,顿时哭声骤起,男女老幼从帐蓬内奔出,向四面八方奔逃,却被隋军骑兵无情杀戮。
很多契丹男子纷纷上马,拿起兵器准备拼命,但他们远不是精锐骑兵的对手,纷纷被斩落下面,草原血雾弥漫,尸体遍地,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惨不忍睹…….
在紫蒙川草原的最北面,有一顶占地数亩的大帐,就像一朵白色的莲花倒扣在草原上,这是契丹大酋长的王帐之一。
但大贺咄罗大部分时间都住在松漠城内,为了让儿子继承自己的事业,便由他的长子大贺摩会住在这里,包括他的妻儿和数十余名侍卫。
此时,大贺摩会被远处的哭喊声惊动了,他从大帐内快步走出,带着他的几个妻子和两个儿子,惊恐地望着南方,他隐隐看见无数骑兵在草原上奔驰杀戮。
这时,一名侍卫纵马疾奔而来,气喘细细道:“少酋长快走,是隋军杀来了!”
大贺摩会惊得脸色大变,他一直担心隋军会来复仇,现在果然来。
这时,数十名侍卫奔驰而来,为首百夫长大喊道:“少酋长快走,来不及了。”
大贺摩会连忙将妻儿扶上马匹,他翻身上马,催马便跑,但跑出不到数百步,一支箭嗖地射来,正中他的马头,战马摔倒,大贺摩会也翻滚落地。
一千余名隋军骑兵在主将裴行俨的率领下从左面杀来,瞬间将大贺摩会和他的妻儿团团包围,数十名侍卫被箭射倒一半,剩下的侍卫仓皇向松漠城方向逃去。
隋军骑兵正要追赶,却被裴行俨拦住了,“让他们走!”
裴行俨又看了一眼腿骨摔断躺在地上的大贺摩会和他的两个儿子,冷哼一声道:“把他们带走!”
无情的杀戮渐渐接近尾声,数千顶帐篷已经被马践踏得东倒西歪,不再是白色,而是红色,到处都是被砍死的契丹牧民,头颅、断臂、血肉模糊的肢体,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腥气,殷红的血浸透了帐篷,汇成一条条粘稠血流,不断冒起一团团泡沫,缓慢地向草原深处的水塘中流去。(未完待续。)
第724章 迎头痛击
隋军并非对所有人都斩尽杀绝,他们目标是契丹男子,而十余万老弱妇孺则作为战俘押往柳城,将被安置在河北和青州各郡。
战俘在一片哭声中被隋军士兵迅速押走,三万隋军骑兵甚至连战利品也来不及收拾,便立刻向北方奔去。
松漠城距离紫蒙川草原不足百里,松漠城内的居民约数千人,几乎都是契丹各部贵族,由各部挑选出的两万精兵驻城护卫。
就在隋军骑兵袭击紫蒙川草原两个时辰后,松漠城城门大开,两万契丹骑兵从城内奔腾而出,马蹄如雷,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契丹大酋长大贺咄罗奔在最前面,他听说长子被抓,眼睛都急红了,他的幼子在柳城不幸战死,只剩下一个长子,如果他也有三长两短,自己就绝后了。
不仅是为了儿子,生活在紫蒙川的契丹人是他的核心部落,二十余万人口是他成为契丹酋长的保证,如果大贺部被灭,他的根基也就没有了。
两万契丹骑兵在大贺咄罗率领下一路向南奔驰,不仅是大贺咄罗眼睛急红,大部分士兵都心急如焚,这两万骑兵一半以上的人都是大贺部士兵,被袭击的紫蒙川住着他们的妻儿父母,他们怎么能不揪心万分。
奔出三十余里,左边是延绵数十里的森林,而右边便是二十丈宽的紫蒙川水,而在森林内,一万隋军弓弩手已等候多时了,主将罗士信并没有出现在紫蒙川草原,而是在率军在半路准备伏击来自松漠城的援军。
他们伏击之处正好是森林和河水之间最狭窄的瓶颈地段,骑兵距离树林最远也不足五十步,非常适合伏击。
这时,罗士信感觉到了大地在颤抖,凭着丰富的经验,他判断出两万契丹骑兵都出动了,距离他们最多只有七八里。
“弓箭准备!”
罗士信一声令下,藏身在树林内的一万隋军士兵举起了军弩。
只片刻,黑压压的契丹骑兵从北方风驰电掣般奔来,如潮水一般从他们面前奔驰而过。
当契丹大军奔过一半时,罗士信厉声喝道:“射!”
急促的梆子声骤然响起,森内万箭齐发,暴风骤雨般的箭矢射向奔驰中的契丹骑兵,数千匹战马和骑兵纷纷摔倒,战马惨嘶,士兵哀嚎,前面的骑兵发现后面出事,纷纷减速勒住战马,而后面的骑兵则想尽快逃离伏击点,拼命打马奔逃,前后速度不一,双方撞击在一起,契丹骑兵顿时乱成一团,
不等契丹骑兵从混乱中,隋军的第二轮弩箭再次射出,一万支弩箭猛烈射出,又是大片契丹骑兵中箭落马。
这时,大贺咄罗已经调头返回,他们率领六千精锐骑兵冲进森林,向隋军埋伏处杀来,罗士信见敌军来得太快,又有众多大树遮挡,射击也没有意义,他便立刻大喊,“撤离!”
一万隋军伏兵立刻向森林深处撤退,森林内满地灌木和藤蔓,大树密集,极不利于骑兵作战,大贺咄罗也只是为了吓退敌军,他们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调转马头冲出了树林。
契丹骑兵已经冲过了狭窄地带,前方虽然还有森林,但视野骤然开阔,骑兵也迅速远离了容易被伏击的森林。
这时,前方两里外出现了整齐的骑兵军阵,方阵排列得非常整齐,约九千骑兵,将他们的去路堵死。
大贺咄罗拔出战刀,厉声大喊道:“出击!”
契丹骑兵骤然发动,万马奔腾,如决堤的海潮一般向隋军军阵掩杀而去。
裴行俨位于骑兵军阵的最前面,他肩负着拖住契丹骑兵的重任,给张铉率军夺取松漠城创造时机。
眼见契丹骑兵越来越近,裴行俨举起了手,“准备!”
他声音如洪钟,九千骑兵刷地举起角弓,长箭呈斜角指着向远处奔腾而来的契丹骑兵。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
“射!”
密集的破空之声尖锐响起,数千支箭结成箭雨,黑压压地向迎面向冲来的契丹骑兵射去,大隋骑兵的标准装配是长短横刀各一口、制式战槊一杆、弓一把、箭三十支,圆盾一面,而裴行俨率领的这九千骑兵更是三万隋军骑兵中挑出的精锐,他们配备有最强劲的弓,有最锋利的刀,有最坚固的甲,而现在又有着最高昂的士气。
尽管敌军已在眼前,他们却意志坚定,一阵一阵的箭雨向密集的敌军阵中射去,而契丹骑兵则异常灵活,他们不断分散、集中,并不时在马上左右躲避,或高举盾牌以减轻隋军箭阵对他们的伤害,尽管如此,由于隋军的箭阵过于密集,还是有大量的契丹骑兵中箭倒下,或是被中箭的战马掀翻。
五十步....
第一波契丹骑兵近千人已经冲到五十步外,裴行俨一举长刀,厉声喝道:“第一队上!两翼分开。”
一支两千人的隋军刷地端平了长槊,密集的阵型俨如一块坚实钢铁,战马缓缓前进,两边各有一千五百骑渐渐拉开,俨如两只细长的翅膀,向契丹骑兵的后方包抄而去。
而身后的第二队四千隋军依然射箭不止,更加冷静、更加精准,他们要用箭来重挫契丹骑兵的攻势。
这是一支不需要激励的职业军队,他们有着钢铁般的意志,他们可以三天三夜不合眼地在草原上奔驰,他可以在一夜的暴风骤雨中静立,他们对战功的渴望是如此强烈。
在五万契丹大军和七万高句丽大军先后攻入他们的土地,即将给大隋蒙上耻辱之际,他们来了,深入敌境三百里,仿佛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直插敌人的心脏,他们要用鲜血乃至生命来捍卫大隋帝国的尊严。
两军终于交汇,天空灰蒙蒙的雾气依旧温柔滑腻,它仿佛要洗净人世间的杀戮,把战争的残酷降到最低,但是战争的残酷不是水雾能阻拦。
第二波又是七千人契丹骑兵掩杀而来,隋军的第二队四千人也随即投入战斗,长达一里的战线上,两支骑兵在进行着生死鏖战,森冷的刀光在雾气中翻飞,露水、汗水、血水混在一起,令人心悸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隋军集结成两支方阵,仿佛左右两只铁拳,一次又一次地冲击敌军的阵脚,他们无情而残酷地撕扯敌军。
尽管契丹骑兵两倍于隋军,但隋军的武器装备和训练明显要强于对方,距离远则用战槊刺挑,而贴身肉搏却用横刀劈砍,虽然契丹人自小就在马上长大,但在训练有素、擅长配合作战的隋军面前还是渐渐落了下风。
尤其是隋军的两翼,他们象两张密密的网,不断将冲散落单的敌军绞杀,同时也阻断了契丹骑兵的集结。
忽然,契丹军后背一阵大乱,两支骑兵一左一右,兵力都在万人左右,左边是罗成率领的一万骑兵,而右边是苏支率领的八千奚族骑兵战士,契丹人百年的压迫使奚族战士满腔仇恨都在这一刻迸发出来,他们比隋军骑兵更加凶猛,更加杀戮无情。
两支骑兵军队集中成一线,一鼓作气从后方杀向敌军的脊背。
前后夹击,契丹军的阵势大乱,已经出现即将崩溃的势头........
“杀!”一名身材高大的隋军校尉怒目迸裂,手中的大刀划出一道咆哮的弧线,闪电般向一名契丹千夫长脖子砍去,契丹千夫长也毫不示弱,狂吼一声举刀相隔。
‘喀嚓!’隋军校尉满身的力量仿佛能将山也劈碎,契丹千夫长的刀竟被生生砍断,刀势依然迅猛凌厉,冰冷地从对方肩头砍过,将一颗斗大的头颅劈出三丈多远,对方头颅在空中怒目依然圆睁,鲜血从脖腔喷出,激了隋军校尉一脸,他忍不住仰头狂笑。
“你叫什么,是哪里人?”裴行俨飞马上前,高声问这名狂笑的校尉。
“在下萧劲勇,原幽州军郎将,现为校尉。”
“刀重多少?”
校尉一挥手中大刀,“回禀将军,重七十斤!”
裴行俨点了点头,当即下令道:“从现在开始,你复升为郎将!”(未完待续。)
第725章 契丹覆灭
松漠城如果放在中原,会是一个很奇怪的城池,首先它并不大,周长只有十七八里,在中原只能算一个中等偏小的县城,但它的城墙却高得出奇,足有四丈高,比洛阳和长安的城墙都要高,而且宽足有三丈,在中原是不可能出现这样高、这样宽的城墙。
但契丹却不理睬僭越那一套,他们从鲜卑人手中继承这座城池后,四十年间三次加固加高城墙,才出现今天这样一座有点奇葩的城池。
松漠城主要是契丹贵族聚居之地,生活着各部的两千余名贵族男女,另外松漠城的商业比较发达,城内有大量店铺,每年都会有无数来自中原、高句丽、新罗、突厥等地的商人来这里买卖货物,契丹也学中原收取商税,成为他们的一项重要收入。
城池虽然高大坚固,但必须有军队驻守才能发挥它强大的防御作用,平时有两万常备军驻守松漠城,但今天,紫蒙川草原的大贺部被隋军血洗,酋长大贺咄罗不顾一切地率领两万军队赶去救援本部,使松漠城变成了一座虚城。
就在酋长大贺咄罗率领的军队被隋军伏击的同时,一支由一万骑兵和两万步兵组成的隋军主力抵达了松漠城,率领这支军队的主将正是齐王张铉。
此时,松漠城内只有三百名守城门的士兵,当浩浩荡荡大军到来时,城内乱成一团,几乎所有的契丹贵族都陷入了极为恐惧之中,家家关门闭户,祈求神灵保佑。
城门开启了,三百名契丹守军出城投降,张铉冷冷令道:“大军进城,给我挨家挨户搜查,契丹男子无论老幼一律处死!”
两万步兵冲进了松漠城内,开始了对契丹贵族的杀戮,徐世绩着实有些不忍,低声道:“卑职不明白,大帅为何一定要斩尽杀绝,虽然他们攻打柳城可恨,但平民应该无罪,请大帅三思!”
张铉摇了摇头,“我并非是为了报复他们攻打柳城,契丹人南侵野心太强,留下他们将来会是中原的心腹之患,为了我们子孙后代的安全,我也不得不硬起心肠屠杀平民。”
张铉又看了徐世绩一眼,淡淡道:“凡事都有原因,我从不杀平民,但对契丹或者突厥却例外,一方面固然是他们全民皆兵,牧民就是骑兵,但更重要却是人口,完全灭绝他们是不可能,但只有尽最大限度消灭他们人口,没有了人口支撑,他们就会逐渐消亡在历史长河之中。”
徐世绩默默点了点头,“卑职明白了!”
这时,一名斥候疾速奔了回来,在马上抱拳道:“启禀大帅,契丹残兵逃回来了,距离我们已不到十里。”
“有多少人?”
“约两千余人!”
张铉随即对徐世绩道:“你率五千骑兵去包围他们,务必将他们全歼,不留一人!”
“遵命!”
徐世绩随即率领五千骑兵向南奔去。
张铉又取出一支令箭,交给传令兵道:“速去找到突地稽,让他率军去清剿东北部契丹零星部落,所获牛羊子女皆归靺鞨所有。”
张铉又取出一支令箭对另一人道:“去告诉苏支,西北各契丹部落就由奚族处置。”
两名传令兵接令走了,张铉又转身望向松漠城,他可以清晰地听见城内的哭声和惨叫声,此时张铉已心硬如铁,不为所动,他要利用这次机会彻底解决契丹的隐患,今日若怜悯幼狼,他日必被恶狼所噬.......
大贺咄罗拼死突围,终于从实力较弱的奚族骑兵那边杀出一条血路,率领两千余人突围,向松漠城惶惶逃来,此时大贺咄罗的雄心壮志早已烟消云散,他就像一只被追打的落水狗,只想带领部族逃得越远越好,躲过这次生死之劫。
但就在距离松漠城还有五里之时,对面黄尘滚滚,,一支骑兵正迎面杀来,“是隋军!”契丹骑兵们吓得魂飞魄散。
大贺咄罗眼睛都直了,他这才明白,隋军袭击紫蒙川竟然是调虎离山之计,把自己的两万军队调出松漠城,然后.......
大贺咄罗心中悔恨交加,他完全丧失了斗志,调转马头便向东奔逃,北面是拦截的隋军骑兵,西面是紫蒙川水,南面是隋军追兵,他们只有向东奔逃,但他们只奔出不到一里,前面百步外的山岗上骤然出现无数的隋军骑兵,为首大将正是徐世绩。
徐世绩用了一个小计谋,他让数百人骑马拖着树枝在北面来回奔逃,造成了万马奔腾的假象,他推断契丹败兵在情急之下不会去仔细分辨真伪,他自己则率五千骑兵埋伏在东面山岗背后,契丹骑兵果然中计。
徐世绩战刀一挥,密集如雨般的箭矢射向正仓皇奔来的契丹骑兵,契丹骑兵躲闪不及,奔在最前面的数百士兵纷纷中箭落马,奔在最前面的大贺咄罗连中十几箭,惨叫着跌下战马,被乱马践踏,当场气绝身亡。
徐世绩随即战刀一指,“出击!”
‘呜——’号角声吹响,两支千人骑兵队一左一右杀向契丹骑兵,将契丹骑兵的后路断绝,随即三千骑兵如山洪倾泻般向山坡下的契丹骑兵席卷而去........
隋军联合奚族和靺鞨族对契丹的围剿经历了整整七天,十几万契丹青壮男子死于刀下,数十万老弱妇孺被迁徙到河北、青州,或者被奚人和靺鞨人掠走。
只有最北面的十几个小部落约一万余人被酋长孙敖曹带领着逃离故土,向数千里外寒冷的漠北地区迁徙,他们不断遭到草原各族部落的侵袭,人口日渐凋零,数十年后终于消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
就在隋军全面围剿契丹人之时,高句丽内部也发生着激烈的内斗,五万高句丽军队因无法渡过鸭禄水而想撤回平壤,渊太祚却下达死令,不救回陷在辽东的高句丽军队,绝不准他们返回平壤。
渊太祚的强硬态度激起了高句丽朝野无数人的愤怒,他们纷纷指责渊太祚有私心,只想救回自己儿子的性命,以权桓为首的主和派开始抬头,他们提出与隋军谈判议和,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
但渊太祚对各种指责充耳不闻,他强硬坚持自己的立场,更不同意与隋军议和。
高句丽王宫内,十几名大臣在婴阳王高元的面前唇枪舌箭地争论着,关于和战之议已争辩了几天,高元也有点烦了,要求他们尽快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渊太祚怒视着众人道:“你们总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你们以为张铉是杨广吗?做个卑躬屈膝的姿态他就会议和撤军吗?怎么可能,一旦他接受议和,那将是我们天价的赔偿,我们根本承受不起,不光辽东半岛没有了,鸭禄水以北的土地也会全部丧失,而且还有国库倾空和几代人吃糠咽菜的粮食赔偿,你们谁能接受?”
权桓冷冷道:“谈都没有谈,莫离支大人就开始危言耸听,不谈你怎么知道对方要什么条件?说不定对方要求并不高,是我们想得太多了呢?而且和谈才能让盖苏文将军回家,这个道理难道莫离支大人会不明白吗?”
渊太祚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当然希望儿子平安回来,但现在妥协议和,那就意味着鸭绿水以北的土地和辽东半岛都将失去,而那些都是他渊氏家族的势力范围,他的损失太大。
而渊太祚也得到燕城派人拼死传来的消息,高句丽大军被困在燕城,粮食还能支撑一个半月,他儿子渊盖苏文也安然无恙,这便使渊太祚心怀一线希望,先拖上一个月,等隋军自己支持不住而主动提出和谈。
辽东半岛他可以让给张铉,也可以赔偿一些军费粮食,但渊氏家族的势力范围他绝不能丢掉。
渊太祚依旧态度强硬地说道:“我并没有说我们不和谈,但要掌握好时机,我认为现在并不是和谈的时候,因为隋军也快支持不住了,他们只有青州与河北两地,却要支撑二十万大军,支撑国与国之间的大战,更不用说还有唐军在不断骚扰他们,蠢蠢欲动,我得到消息,唐军已经发动夺取滏口陉的战争了,相信张铉也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只要我们再拖上一个月,张铉就会主动来找我们和谈,那时我们要付出的代价就会小得多。”
“莫离支大人有点想当然了。”
权桓摇摇头道:“我看莫离支大人是怕议和损害自己的利益吧!”
一语揭开了谜底,渊太祚也索性撕破脸皮,将腰中之剑重重往桌上一拍,“谁想和谈,问我的剑答不答应!”
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未完待续。)
第726章 内讧刺杀
渊太祚重重哼了一声,起身离开了大殿,众大臣慑于渊太祚的威胁,也纷纷告辞离去,大殿内只剩下权桓和高元二人。
高元冷冷道:“在我的面前拔剑,这个渊太祚简直越来越放肆了。”
“君上,他一向如此嚣张!”
“哼!”高元重重哼了一声,十分不满道:“你不是说利用平壤无兵的机会铲除他吗?”
“微臣一直在等待机会,此时千万不能着急,更不能露出苗头,否则渊太祚一定会反噬,我们就危险了。”
停一下,权桓又道:“剑武岐虽然已被微臣拉拢,但渊太祚却让他驻兵在浿水,出乎我的意料,现在关键是城内的一万军,只有五千士兵是忠于殿下,另外五千人掌握在赵北义手中,之前我以为赵北义是保持中立,可以拉拢,后来我才发现,他其实早就是渊太祚的人,渊太祚城府很深,他控制了赵北义却不露声色,假如我们没有发现这一点而仓促行动,恐怕死的就是我们了。”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把赵北义调出城,我们便可以动手吗?”
“赵北义的军队不可能被调出城,渊太祚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微臣怀疑渊太祚也想干掉我们,君上,我们必须耐心等待啊!”
高元缓缓点头,“也罢,那就再忍耐几天!”
.........
渊太祚怒气冲冲乘马车返回了府中,刚走进大门,一名手下上前禀报,“高烈求见大人。”
“让他来书房见我!”
渊太祚回到自己书房,他站在窗前望着天空,怒气渐渐平息下来,但他心中仿佛有一根刺似的,令心神不宁,他很清楚这根刺是什么,那是自己拿出剑来时,高元眼中一瞬间闪过的杀机,偏偏被他捕捉到了,高元对自己杀机已生,很可能会联合权桓对自己动手,他渊太祚还要再等下去吗?
“大人,高烈来了。”
“让他进来吧!”
渊太祚转身在软席上坐下,不多时,高烈匆匆走了进来。
渤海会一直获得高句丽的暗中支持,实际上就是得到渊太祚的支持,去年高烈兵败后逃亡高句丽,自然也是投奔渊太祚,而这次高句丽进攻辽东也完全符合渤海会的利益,高烈希望高句丽军一直打到河北去,让自己能重新在河北建国。
不过高烈的期望虽然美妙,但现实却很残酷,隋军利用水军的绝对优势在鸭禄水将高句丽一截为二,集中优势兵力分而歼之,现在连高烈都不看好高句丽,开始为自己考虑脱身之计了。
高烈上前躬身施一礼,“参见莫离支大人!”
渊太祚很客气地一摆手,“会主请坐!”
高烈在一旁坐下,他试探着问道:“听说今天朝廷为战和争议,不知结果如何了?”
渊太祚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旁敲侧击问道:“会主很担心我们和隋军议和吗?”
高烈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他怎么可能不担心,一旦高句丽和隋军议和,那他必然会被高句丽交给张铉,他将必死无疑,渊太祚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一句话就使他处于劣势之中。
叹了一口气,高烈苦笑着道:“大人是明知故问。”
“所以我坚决反对和隋军议和,很大程度上就是珍视我们之间的友谊,我绝不会答应将会主交给隋军,所以坚决不同意议和,宁可得罪君上和众多大臣。”
渊太祚的言外之意就是说,‘我之所以反对议和,就是为了保你高烈,我为你付出很大的代价。’
高烈心中暗骂渊太祚无耻,明明是因为自己给了他五万两黄金,但渊太祚却始终给不了自己实际利益,所以现在故意拿反对议和来卖人情,他反对议和和自己有个屁的关系。
心中虽然大骂,但高烈还是不得不表现出低姿态,他欠身道:“多谢莫离支大人的关照!”
“不必客气,我拿了会主的黄金,当然要有所表示。”
渊太祚喝了口茶,又笑问道:“会主就是为这件事来找我吗?”
“也不完全是。”
高烈踌躇片刻道:“是这样,我们想从水路离开高句丽,我们也找到了几艘船,但不幸被赵北义将军扣押住了,赵北义将军说,必须得到大人的同意才能放人放船,莫离支大人能不能——”
高烈还没有说完,渊太祚的脸色便阴沉下来,高烈居然想跑了,万一真的和张铉谈判,张铉指名要高烈,自己拿什么交出去?
但渊太祚此人城府极深,他脸色刚刚一沉,立刻又恢复了正常,他笑眯眯道:“我是想好好保护会主,如果会主实在信不过我,一定要走,我当然也不会阻拦,只是会主就这么一走,有些后续事情我很难处理啊!”
这就是向高烈讨价还价了,这也在高烈的意料之中,他沉吟一下道:“我手中实在没有多余的金钱了,那我就把最后的一万两黄金交给大人,算是我对大人的支持。”
渊太祚叹了口气,“我知道会主以后也要用钱,黄金我就不要了,这样吧!你们替我做一件事,事情做完,你们走人,我不再阻拦。”
“以大人在高句丽的权势,还有什么事做不成吗?”
渊太祚笑了笑,“话虽这样说,但有些事情确实不方便出手,还是得借助外力。”
高烈点了点头,“大人直说吧!需要我们做什么?”
渊太祚缓缓道:“权桓极力主张议和,甚至不惜与我兵戎相见,我要你们替我杀了他,不管用什么手段,三天之内杀了他,你们走人。”
高烈一时沉吟不语,渊太祚明白他的担心,淡淡笑道:“我当然要把责任推到渤海会身上,所以凶手必须被抓住,但会主就不必出现了,希望以后我和高会主还有合作机会。”
高烈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不管自己答不答应,渊太祚都会把权桓之死栽到渤海会头上,他只能冒险赌一把,自己对渊太祚还有用。
沉思良久,高烈沉思道:“我把刺客留下来,大人请先放我们走。
渊太祚摇摇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如果刺杀失败了呢?”
“假如不是因为你们的原因失败,我同样放你们走。”
无奈,高烈只得咬牙答应了,“那我们一言为定!”
......
由于渊太祚在王宫拔剑,议战之争便不了了之,平壤的局势又趋于平静,仿佛暴风雨到来之前的那一刻宁静。
两天后,一辆华丽宽大马车从王宫里出来,这辆车厢镶嵌着宝石的马车在平壤绝无仅有,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大对卢的马车,马车里坐着高句丽的重臣权桓,马车两边还有数十名骑兵,他们个个高大魁梧,身披鳞甲铁盔,手执铜矛,格外的威风凛凛。
马车不紧不慢地在大街上奔行,权桓的府宅离王宫不远,不到一刻钟,马车便缓缓停在一座大宅前,一名小厮奔上前,连忙将权桓从马车扶出,向台阶上走去,护卫武士则从另一边进府,这个时候,权桓身边已经没有了护卫武士,只有大门前的四名站岗士兵。
就在这时,一名骑士从旁边的小巷里骤然奔出,眨眼间便奔至马车旁边,距离刚要上台阶的权桓只有五六步,四名士兵见势不妙,一起挺矛向骑士刺来,骑士却不慌不忙,举起一把短弩,短弩上是一支绿莹莹的毒箭,短弩瞄准了权桓,一支毒箭脱弦而出,正中权桓后心,权桓惨叫一声,当即栽倒在地。
就在刺客从小巷冲出来的同时,数十名护卫武士见势不妙,急调马头奔回,但他们还是晚了一步,权桓已被毒箭射倒,护卫武士怒火万丈,将刺客团团包围,他们大吼着向刺客杀去,刺客无法逃脱,被十几支铜矛刺穿了身体,当即毙命。(未完待续。)
第727章 长远规划
隋军在围剿契丹后便立刻动身向高句丽进军,工部侍郎李春已经先一步在辽水上搭建了三座浮桥,三天后,八万隋军通过三座浮桥渡过了辽水,由于辽东城通往乌骨城的道路已被山体滑坡堵死,一时还没有疏通,八万隋军便在遂城集结。…UU小说,www.uu234.com
遂城位于辽水入海口东岸,也就是今天辽宁营口一带,他们将从这里横穿辽东半岛,抵达乌骨城,遂城也是距离乌骨城最短的道路,比起辽东城前往乌骨城要缩短一百五十余里,只需急行军三天便可抵达乌骨城。
只是遂城道是山路小道,道路太窄且崎岖难行,无法通行辎重大车,所以距离乌骨城虽近却不是主要进攻方向。
不过对于隋军却不是问题,所有的辎重物资搬运上大船走海路,绕过辽东半岛前往鸭禄江口,而隋军主力却轻装前行,每个士兵带五天的干粮沿着遂城道疾速向乌骨城方向行军。
三天后,浩浩荡荡的数万大军抵达了乌骨城。
在乌骨内一座最大的石制建筑内,张铉站在简易沙盘前专心地听着房玄龄的汇报。
房玄龄留在乌骨城,他负责指挥隋军拦截高句丽援军北上,在此之前,杜如晦已经把辽东的情况简单地告诉了他,但此时他还来不及表达对辽东战役的看法,张铉正等着他汇报高句丽援军之事。
“高句丽军队约有五万人,军营设在萨水河畔。”
房玄龄用木杆指着鸭禄水中部的一条小河道:“大营就在这里,距离鸭禄水不到三里,他们似乎没有什么辎重后勤,所以我怀有这座大营早就设立,虽然叫做大营,但板墙十分结实,和一座城池没有区别了。”
“他们有战船吗?”张铉凝视着板墙大营问道。
“有!”
房玄龄很肯定地说道:“最初有一百余艘,但他们没有想到我们水军的犀利,一战便被摧毁了大半,还剩下大约十余艘,都是五百石左右的中型船只,目前躲在军营之中。”
“等等——”
张铉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急
问道:“他们的军营跨河吗?”
房玄龄点点头,他知道张铉在想什么,笑道:“我们也曾经考虑过从水下潜入军营,但行不通,他们在河中安装了两道河栅,前后都有,水鬼潜不进去,而且岸上有哨兵严密监视,一露头就会被发现,我们派出的三名水鬼差点回不来。”
张铉沉思片刻,又道:“军师请继续说下去。”
房玄龄又道:“就在前段时间,军营中的一部分军队准备返回平壤,但走了两天后又回来了,我们抓住了一名探子,才得知这支军队有两名主将,一个叫高延寿,是高句丽王族,一个叫渊庆宫,是渊太祚的兄弟,这支军队其实是高句丽的两个派系组成。”
这时旁边杜如晦问道:“既然是两个派系军队,那我们是否可以将他们分而歼之?”
“这确实是个办法,但有点不太现实。”
“为什么?”张铉不解地问道。
“因为军粮是控制在高延寿手中,渊庆宫无法独立出去,只能依附高延寿,所以两支军队虽然分属不同派系,但他们却被军粮绑在一起。”
“这样说起来,前段时间准备返回平壤的军队应该是渊庆宫的军队,对吧!”杜如晦笑道。
“我也是这样认为,高延寿不会放弃粮食的控制权。”
张铉负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他身经百战,已经习惯于用谋略取胜,不喜欢硬拼硬战,沉思良久,他问道:“敌军士兵的营帐是石屋吗?”
“是隋军的大帐,当年丢在辽东。”
“是大帐的话,应该可以用火攻,你觉得可行吗?”
房玄龄摇摇头,“不少大将都提出这个方案,但高句丽防御很严,四周留有缓冲带,火箭不行,投石机的距离倒是够了,但如果我们投石机出现,他们大帐一定会收起来,火攻就是无的放矢了,不过……”
“不过什么?”张铉听出房玄龄话中有话。
房玄龄笑笑道:“虽然高句丽防御严密,但他们大营在结构上却有一个漏洞,我们可以利用起来,这个漏洞我一直在等殿下回来商议后再决定。”
房玄龄低声对张铉说了几句,又说了他们需要准备的东西。张铉顿时欣然道:“这个方向我看可行,可以一试,至于所需之物,我让李春来制造这些东西,相信他不会让我失望。”
两人又说了几句,张铉想起一事,问道:“李将军那边情况如何?”
李将军就是李靖,目前率五千军队驻守在国内城,而老将军来护儿则率船队在鸭禄水上航巡,张铉就是在问国内城的情况。
“李将军那边情况还好,我们已经建立了飞鸽传信,随时可以联系。”
一句话倒提醒了张铉,他连忙道:“说起飞鸽传书我倒想起一事,乌骨城和辽东城之间的路被阻断,现在情况如何了?”
“道路确实被阻断了,我还特地去现场看过,整座大山崩塌一半,我们二十几辆牛车被埋在下面,崩塌山体面太大,足有十几里,填满了整座山谷,把道路挖通已不太现实,现在只能考虑另避一条道。”
“确定方案了吗?”张铉追问道。
高句丽的地势太复杂,要么是陡峭山路,要么就是森林密布,交通十分不便,张铉考虑将来移民以及经略辽东,交通问题一定要解决。
房玄龄派人去把工曹参军从事李恺找来,目前由他负责此事,他刚刚才回来,还没有向房玄龄禀报新路之事。
片刻,参军从事李恺快步走进大帐,躬身行礼,“工曹参军从事李恺参见齐王殿下!”
张铉见他年约二十余岁,长得又黑又瘦,模样像极了李春,而且他也姓李,便笑问道:“李参军和工部李侍郎有关系吗?”
“回禀殿下,工部李侍郎正是家父。”
张铉大笑,自己没看错,当真是李春的儿子,居然也是负责工程,张铉赞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你父亲也随军来了,等会儿你们父子可以团聚。”
“多谢殿下关心!”
张铉点点头,便问道:“说说乌骨城和辽东城之间的道路,房军师说由你负责。”
“回禀殿下,滑坡处位于辽东城以南——”
张铉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房军师说只能另辟道路,我想知道新道路的方案是否已经确定。”
“回禀殿下,初步方案基本上确定了。”
李恺走到沙盘前,用木杆指旧路以东道:“新路我考虑了两个方案,甲方案位于老路东面约五十里,乙方案位于东面八十里,这两个方案各有利弊,甲方案距离辽东城三百五十里,和老路差不多,不过山路较多,比较难走,而乙方案是个弓背弧线,距离辽东城约五百二十里,但基本上都是山谷,打通后可以修一条平路。”
“那你倾向于哪个方案?”张铉笑问道。
“卑职倾向于乙方案,虽然它距离辽东城和乌骨城都较远,但它是平路,这点十分难得,行军耗用的时间反而少,而且可以走大车,更重要是国内城也同样可以利用这条道,它距离国内城只有百里,卑职考虑索性就把它修成直道,一直抵达鸭禄水,然后在鸭禄水畔修两条分路,东面一条通往国内城,西面一条通往乌骨城,它的外形就像一具十字弩,然后......”
说到这里,他忽然感觉自己说得太多,不由停住了话头,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张铉却听到全神贯注,见他嘎然停住,便催促道:“继续说下去!”
旁边房玄龄也有兴趣了,他连忙找来几根木条,按照李恺的叙述将木条铺成一个‘丁’字形状,这条直道外形果然像一支弩。
李恺用木杆指着弩尖道:“卑职考虑在这里建一座坚城,同时修建码头,这样军事和民生都能兼顾。”
张铉缓缓点头,说到他心坎上去了,交通便利是控制高句丽的关键,“可以接受乙方案!”张铉想了想又问道:“能否在对面也修建一座码头,再将直道一直延伸到平壤?”
“卑职明天就去考察,尽快做一个方案出来。”
“不用着急!”
张铉笑道:“那个只是远期计划,当务之急是要修通乌骨城到辽东城的道路,你觉得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李恺看了一眼房玄龄,房玄龄笑道:“如果方案能够确定的话,那就只缺乏修路的民夫了。”
“民夫没有问题,用降卒来干活,铺路、采矿,所有降卒就干这两件事。”
张铉又对李恺笑道:“从现在开始,你出任辽东郡司马一职,你要考虑好修路的长远计划,一年的计划,三年的计划,五年的计划,十年的计划,需要多少人力物力?怎么和中原腹地连同?怎么分步实施?不光陆路,还有水路,我的要求是,十年后假如平壤出现叛乱,驻扎辽东城的军队三天便可杀到平壤,幽州的援军则在六天内赶到平壤,你明白了吗?”
李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仿佛他眼前打开了一扇窗户,让他看得了前所未见的景色,五年的计划,十年的计划,现在就开始做,然后分步实施,他心中激动万分,“卑职明白了,一定能做到!”
张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把这个辽东十年计划完成了,我就任命你为工部侍郎,继承你父亲的位子。”
“那我父亲——”
“放心吧!你父亲很快就不再担任工部侍郎之职了。”张铉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728章 中都使者
【虽然不能保证每天三章,但老高尽量争取隔天三章,望大家多多投票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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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骨城就是今天辽宁丹东一带,位于鸭禄江入海口附近,是控制高句丽中部以及辽东半岛的重要城池,战略地位极其重要,高句丽军队想渡河北上站稳脚跟,首先就要拿下乌骨城,所以高句丽的军营也在距离乌骨城不远处的南岸支流萨水旁,大船航行在鸭禄江畔便可依稀看见数里外高句丽军队的大营。
下午时分,张铉和一众将领乘船来到鸭禄水视察,两千石的大船在乌骨水上缓缓而行,再行十里便是鸭禄水了,张铉扶着船舷,注视着两岸的密林,偶然可以看见一片片荒芜的稻田和破败的村庄。
“年年战争使这里很不安定,当地人陆续抛弃家园迁到浿水北岸去了,那里的土地更加肥沃。”
房玄龄出现在张铉的身旁,他很清楚张铉的心思,又笑道:“下一步殿下就要向这边移民了吧!”
张铉淡淡一笑,“移民是个长期赔本的生意,不仅不能收税赋,早期还要提供耕牛和粮食补助,这种赔本生意至少要做二十年,等一代人在这里生根落叶后,我们才能保持盈亏平衡,想从这里赚钱是不可能了,不过虽然是赔本生意,但还是必须要做。”
“殿下很看重交通,也是为了移民?”
“不仅仅为了移民!”
张铉笑道:“交通是我们控制高句丽的关键,当年秦国为了抗击匈奴而特地修建了秦直道,如果没有这条直道,汉朝也不能最后战胜匈奴,辽东也是一样,要想真正控制住辽东,而不是设立羁绊州之类,那么交通必须跟上,交通越强大,朝廷的控制力也就越强,先帝修建大运河的本意就在于此,不仅有利于朝廷控制南方,也有利于消融几百年南北对峙产生的隔阂,辽东不存在南北对峙,而是存在回归和控制。”
房玄龄笑道:“关于控制辽东的问题我和李靖以及来老将军聊过,我们都认为水陆并行才是最佳手段,从辽东半岛到东莱郡也才两天航程,来老将军尤其盛赞横洋舟,如果横洋舟能转为民用,不仅运载量大,海运安全问题也可以解决了,可以在辽东和河北之间形成一条固定线路,就像渡船一样,每天都有一艘横洋舟出发,对于辽东和河北之间的往来将大有益处。”
张铉暗暗点头,虽然来护儿想到的是渡船办法,但实际上这就是固定航班了,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要横洋舟来做渡船,还要等几年了,横洋舟耗费的资源太大,目前他们还承担不起,至少等天下统一才能考虑,十年内还是要以陆路为主。
张铉在想着如何强化辽东的交通,他这两天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旁边房玄龄却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殿下上午和李恺谈话时说倒他父亲将很快不再担任工部侍郎一职,微臣感觉这句话似乎意味深长。”
张铉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玄龄想到了什么?不妨坦率一点。”
这个话题别人或许不敢说,但房玄龄和张铉呆的时间很长,他很了解这位年轻的主公,绝不是那种喜怒无常之人,而是内心宽厚且有理智,自己确实可以和他坦诚相待。
“微臣在想,殿下是不是准备升李春为工部尚书?”
两人对话的关键不在于李春,也不在于工部尚书,而是在于现任工部尚书崔焕,确切说是指崔焕背后的河北士族集团,张铉知道房玄龄已经了解自己的想法了,便笑了笑道:“这件事只是初步想法,还没有什么决定性的东西,现在聊也没有什么意义。”
言外之意就是告诉房玄龄,暂时别谈此事,房玄龄立刻知趣地闭了嘴,但他心里明白,如果河北士族集体再不知收敛,恐怕就要大难临头了。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跑来禀报,“启禀大帅,前面来了一条船,船上有从中都过来的使者,特地来拜见大帅。”
张铉一怔,快走走到船头,只见前面一艘千石战船上站着一人,约四十余岁,方面大耳,青衣长袍,头戴纱帽,正是鸿胪寺卿崔君肃,崔君肃也看见了张铉,连忙躬身行礼:“微臣参见殿下!”
张铉呵呵一笑,“难为崔使君这么远跑来,辛苦了。”
张铉让人将崔君肃接上船,来到内舱坐下,又令亲兵上了茶,崔君肃笑道:“确实不容易,先从中都坐船到幽州,再出关到柳城郡,结果杨太守说将军已经去了高句丽,微臣便再坐船到卑奢城,转到鸭禄水,路上足足走了半个月才找到殿下。”
“崔使君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向殿下汇报。”旁边房玄龄笑道。
“正是!”
崔君肃笑道:“发生的事情太多,我竟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先说一说滏口陉和井陉的情况,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张铉问道。
这是张铉最关注的问题,他在围困燕城时得到消息,三万唐军偷袭滏口陉,多亏尉迟恭率军及时赶到救援,滏口陉才没有失守,但后续的情况他却不知道了,这让张铉十分担心,为此,他特地命令裴行俨率两万骑兵返回河北,这次征伐高句丽,他只带了一万骑兵。
崔君肃想了想道:”微臣临走前,兵部李尚书专门提到了此事,唐军最终没有能攻下壶关,撤军回太原了,目前不仅是滏口陉还是井陉,太行八陉都加强了防御,兵部为此再次募兵两万,全部分配到八陉去加强防守。”
说完,崔君肃取出一份兵部尚书李景的奏卷,呈给张铉,张铉看了一遍,基本上和崔君肃说的一样,只是细节要丰富得多,他放下卷轴又笑问道:“还有别的奏卷吗?”
“有很多!”
崔君肃让士兵抬进一只大木箱,打开箱盖笑道:“这里面有五十三份奏卷,都是各部寺的重要大事,内史省和门下省都已审过,请殿下过目。”
张铉大致翻看了片刻,对士兵道:“先送给杜参军,请他整理一下。”
士兵又将木箱抬了出去,张铉又问道:“瓦岗军那边情况怎么样?还有洛阳的情况,都简单说一说。”
“瓦岗军和宇文化及的军队还在徐州一带激战,打了几个月了,听说双方均损失惨重,而且双方都没有了退路,任何一方退却都是灭顶之灾。”
“那洛阳呢?”张铉又追问道。
“洛阳现在是王世充一手遮天,皇泰帝已经被架空,卢楚写信来说,王世充篡位已是迟早之事。”
“卢楚和我们有联系?”张铉连忙问道。
崔君肃点点头,“卢楚说在洛阳早不保夕,想来投靠我们,因为殿下不在,所以两位相国征得太后同意后答应他了,先保留他的散官,具体职官等殿下决定。”
张铉笑道:“看来我不在中都还真不行,很多事情都决策不了。”
“正是如此,微臣此来也是受百官委托,希望殿下能回中都,不用亲征高句丽。”
“这个我明白,高句丽战役也不会拖得太长,我会在赶在中元节之前结束战争。”
这时,崔君肃又取出一份文书,呈给张铉,“这是百济和新罗联合写给殿下的国书,他们派使者送去了中都,微臣特地前来送给殿下。”
张铉心中暗暗冷笑一声,接过了国书,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当初第三次高句丽战役到最后关头时,新罗便派使者去见了杨广,现在局势对高句丽不利,唇亡齿寒,新罗和百济又岂会袖手旁观。(未完待续。)
第729章 水营旱寨
张铉看了一遍两国国书,依然是和第三次高句丽战役一样,恳请大隋不要灭了高句丽,它们愿担保高句丽彻底臣服,如果隋朝和高句丽达成停战协议,它们也愿督促高句丽履行协议。
张铉不由冷笑一声,将国书递给房玄龄,“军师看看吧!”
房玄龄接过看了一遍,眉头也微微皱起,问道:“殿下相信他们的担保吗?”
“他们拿什么担保?”
张铉冷笑道:“前面是担保臣服,后面却变成了督促履约,在涉及到关键利益之时,它们就不愿担保了,这就是百济和新罗的诚意!”
崔君肃在一旁道:“苏裴两位相国也认为它们缺乏诚意,苏相国推测,或许是因为高句丽还没有到山穷水尽之时,所以两国还留有余地。”
张铉负手走到船窗前,大船早已进入鸭禄水,前面可以看见支流萨水的河口,越过一片树林,已隐隐可以看见敌军营寨的影子,半晌,张铉冷冷道:“主动权在我们手中,不用去理睬百济和新罗,关键是要彻底歼灭高句丽的军队,将高句丽军队全歼,他们就只能任我们宰割了。”
.........
萨水又叫冷江,是鸭禄水下游的一条重要支流,大业八年,高句丽在夺取隋军设在辽水上的一座小船场后,便将这座船场转移到了萨水河畔,专门建造五百石的运输船来运送物资。
在大业十一年的第三次高句丽战役中,隋军并没有发现这个藏在鸭禄水支流内的造船场,使船场幸运地保留了下来。
而这一次,因为要运送军队和粮食物资北上辽东,这座船场便完全公开了,一百多艘运输船成了高句丽在鸭禄水上的运输主力,但强大的隋军水师在一次突袭中便俘虏和摧毁了九十余艘运输船。
为了保住这座造船场和最后的十六艘运输船,高句丽五万大军不惜将军营修建在船场上,用厚实坚固板墙将船场包围起来,十六艘运输船也安全地停泊在军营内。
入夜,一艘隋军哨船停泊在萨水河口,三名水鬼从哨船上悄然滑入水中,向萨水深处潜去,进入萨水一里后,两边开始出现大量巡哨士兵,但这三名水鬼是隋军水师中最精锐的士兵,潜水和隐秘能力极强,他们像鱼一样向高句丽大营游去,不断躲开一道道水网,这是高句丽士兵特地安置在河中防止隋军水鬼的报警装置,网眼很大,一般鱼碰不到,但人触碰到水网,岸上的铃铛便立刻响起。
这三名水鬼并非是想进入军营,他们只是来详细探查萨水的情报,距离萨水军营越近,两岸的巡逻士兵便更加严密。
这时,一名水鬼在岸边一簇灌木下探出头,水下便是一道铁栅栏,他游不过去了,他仔细观察着百步外的军营大门。
高句丽的军营是跨河而建,所以它的北大门有两座,一座是陆地大门,目前被重兵把守,一座是水门,用数百根碗口粗的木头造成,两扇大门中间锁了三道铁链,水门关闭得严严实实,已经很久没有开启了。
观察了约一个时辰,三名水鬼悄然潜回了河口,翻上了哨船,哨船迅速调头,向北岸大营驶去。
隋军水师的大寨位于鸭禄水的乌骨河口,距离萨水河口约二十里,这一带江面很宽,隋军沿着江面用木栅围了一座数千亩的水寨,里面停泊着三百余艘大船,而岸上的军营也已经安扎完成,同样占地也有数千亩,八万大军驻扎这里。
水寨的西北角岸上是隋军水师的战船修理场,负责维护和修缮损坏的船只,两千余名随军的船匠和铁匠在忙碌地打造军器、修理船只,而在一个角落内,三百余名铁匠正在打造一个巨大的三角形铁撞头,足有两丈高,一丈宽,重达数千斤。
这个铁撞头是李春设计,和一般撞头相比,它的前端十分锋利,不仅有强大的撞力,而且具有强大的切割能力,其破坏力要比普通撞头强三倍以上。
这时,张铉在数十名亲兵的护卫下快步走来,李春和造船管事连忙躬身行礼,张铉和众人打了招呼,便来到这个黑黝黝的撞头前看了片刻,见前端楔口很薄,长足有八尺,宽有五尺,颇像一把巨大的三尖两刃刀,张铉笑着问李春道:“这么薄,如果撞上去不会折断吗?”
李春笑道:“这具撞头的关键就在于这个前端楔口,它是用夹钢法反复锻打,六十个铁匠轮番上阵,足足打造了三天三夜,韧性不行,但坚硬无比,它其实就是一把巨型陌刀。”
张铉点点头,他还有点担忧一事,便问造船管事道:“斥候传来的消息,恐怕三千石的战船不能用,最多只能用两千五百石战船,这个撞头能装上吗?”
造船管事姓于,也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船匠,他连忙躬身道:“回禀殿下,我们试验过,三千石的战船正好,对于两千五百石的战船它稍微重了一点点,不过也能用,但两千石就不行了。”
张铉稍稍松了口气,他们原计划是用三千石的战船,但根据最新情报,他们最多只能用两千五百的窄体战船,让张铉着实担心的一阵子。
“那什么时候能安装上船?”
于管事看了一眼李春,李春微微笑道:“今天晚上撞头就可以完工。”
于管事连忙道:“如果撞头今晚完工,那我们保证明天中午之前将它安装上麒麟舟。”
张铉欣然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你们了。”
”我们绝对不会耽误军情!”
..........
次日中午,中军大帐内数十名大将聚集一堂,包括从国内城刚刚赶来的李靖,所有人都摩拳擦掌,等待着和高句丽军队决战时刻的到来。
张铉站在一幅巨大的地图前,缓缓对众人道:“前段时间有部分高句丽军队撤走,但又返回来了,说明高句丽军心不稳或者上层的决心不稳,我不希望看到高句丽大军又撤回平壤,我们兵力数量远远超过他们,又有他们不具备的水战能力,只要我们不犯错误,那胜利必然属于我们。”
大帐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默默听主帅的指示,张铉看了一眼众人又道:“打赢这场战斗的关键就是集中优势兵力消灭敌人,这是原则,但战术上又要灵活多变,我们必须要想办法让敌军分裂,大家也知道,高句丽军队中有两个主将,高延寿和渊庆宫,他们分属不同的派系,他们并不是铁板一块,现在他们看似在一起,可一旦他们遇到重大军情,他们就会分开。”
这时,李靖举手问道:“请问大帅,这个重大军情是指什么?”
张铉点点头,“这个问题问得好,这个重大军情就是粮食,渊庆宫之所以和高延寿驻兵在一起,就是因为他们的军粮是掌握在高延寿手中,使渊庆宫不得不依附他,一旦他们粮食不保,两支军队必然就会分裂,这就是我们眼下需要做的事情。”
张铉给房玄龄使了个眼色,房玄龄会意,走上前对众人笑道:“高句丽军队显然很在意他们的船场和十几艘船只,为此不惜跨河扎营,虽然这是水寨的常用驻营方式,但遗憾的是他们没有多少船只护卫水路,用水寨的方式驻扎旱营,这里面就有漏洞,大家想一想宇文化及在淮河是怎么扎营,就明白漏洞在哪里了。”
帐内大部分将领都参加了对宇文化及的拦截,他们沉思片刻,渐渐明白了房玄龄的意思,脸上都露出激动之色。
这时,张铉提高声音道:“料敌在先,部署在先,这才是胜敌之道,诸将可听我的军令!”
众人肃然站立,一个个挺直了腰,张铉走回自己座位,取出一支令箭道:“苏烈将军听令!”
苏定方听主帅第一个便叫到自己,心中一阵激动,走出队列躬身道:“末将在!”
“你可率一万军队埋伏在萨水以东的官道旁,若敌军南撤,先不理会,待敌军走尽后断其北上之路。”
“遵令!”苏定方取了令箭退下了。
张铉又取出一支令箭,“雄阔海将军听令!”
雄阔海雄伟的身体大步走出,躬身道:“末将在!”
“你可率三千陌刀军抢在前方,一样部署在东岸,务必给我截断敌军南归之路!”
“李靖将军,你率一万军配合陌刀军清剿败兵,可以接受敌军投降。”张铉将两支令箭交给了雄阔海和李靖。
........(未完待续。)
第730章 强袭敌营
三更时分,二十几艘水军大船出现在萨水河口,为首大船是一艘两千五百石的战船,前端装有刚刚造出的铁撞头,像一只巨蛇头吐出红信,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狰狞。
这二十几艘战船身体尤其细长,叫做麒麟船,但隋军将士都私下叫它‘蚰蜒船’,船体下方开有小口,两边各有五十根长桨划水,外形极像一只蚰蜒,它不需要风力驱动,靠划桨航行,速度极快,是隋军水师突破封锁的利器。
后面的二十几艘蚰蜒船都在千石左右,但为首这艘蚰蜒大船却有两千五百石,船体异常坚固,体格庞大,两边各有百根船桨,萨水河口虽然宽阔,本身可以容许三千石战船航行,但如果加上船桨就不行了,就算两千五百石的船只也不行,但蚰蜒船特殊细长的体型使它可以在萨水上航行。
除了这二十几艘蚰蜒船外便不再有其他船只,此时,距离萨水河口约三里的高句丽哨塔上,有士兵发现了这二十几艘行迹诡异的船只,但由于鸭禄水上随时出现隋军的战船,高句丽哨兵没有立刻报警,只是严密关注这些船只的一举一动。
忽然,几支毒箭从哨塔背后的几株大树上射出,两名哨兵咽喉中箭,手无力地挥了挥,便摔倒在哨塔内,几名黑影立刻爬上哨塔,控制住了警钟,在哨塔内睡觉的其他哨兵也悉数也被冲进来的隋军斥候杀死。
与此同时,对岸的另一座哨塔也被隋军斥候用同样的手段拔掉,又过了一刻钟,时间渐渐到了三更二刻,约定的时间终于来临,为首的蚰蜒大船忽然启动,调头向萨水中驶去,后面二十几艘蚰蜒船紧随其后,向萨水内的高句丽大营方向疾速航行。
从河口到高句丽军营约有二十里,除了河口三里处有两座哨塔外,在距离大营十里处还有两座哨塔,在紧靠大营的四周更有八座哨塔矗立包围,另外还有数十支巡哨队在大营周围巡逻,仅萨水两岸就是十六支巡哨队,隋军也知道不可能避免被发现,但他们必须争取时间,干掉最外面的哨塔后,至少争取到了半炷香的时间。
二十几艘蚰蜒船在萨水内劈波斩浪航行,速度极快,两边密集的长桨整齐划一,划手显然是经过严格的训练,但他们驶入萨水八里后,船队便被夜间巡哨发现了,巡哨开始大喊起来,惊动了中部的两座哨塔,哨塔上的士兵发现了一艘大船如风驰电掣般驶来,吓得他急忙敲响了警钟。
‘当!当!当!’
急促的警钟声划破了寂静的夜晚,大营内的巡逻士兵急忙奔去向主将禀报。
高句丽大营跨河而建还有另一个现实意义,五万高句丽士兵分属两个派系,一支是渊庆宫率领的三万军,属于渊太祚派,另一支则是高延寿率领的两万军,是婴阳王高元的直属之军,这两支军队远远谈不上和睦,不过大敌当前,他们还是勉强保持沟通合作,但在驻军上,两军泾渭分明,渊庆宫的三万军驻扎在萨水东,高延寿的两万军驻扎在萨水西,河上有浮桥相连。
由于高句丽的财权掌握在权桓手中,粮仓也自然设在萨水西岸,八万石粮食堆放在百顶帐篷内,四周有营栅包围,戒备森严,渊庆宫手中缺粮,只得依靠高延寿的粮食供应,而且渊庆宫掌握的船只已损失大半,仅剩的十几艘运输船也被高延寿强势夺走,使渊庆宫不得不忍气吞声,处于一种弱势地位。
这时,高延寿在沉睡中被士兵叫醒,他穿上鞋走出大帐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启禀将军,有警报声传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高延寿心中也有点担忧,他这几天也发现对岸的隋军兵力明显增多了,他很担心是因为辽东的战役已经结束,张铉率领隋军主力南下了,但他没有辽东的情报,所以心中虽然怀疑,也无法确定实际情况,只能在焦虑中等待消息。
高延寿听说有警报发生,他心中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可是第一次警钟声响起,难道隋军开始进攻了?想到这,他急忙披上盔甲便向营墙上奔去。
高句丽大营的围墙约有三丈高,坚固结实,巡逻哨兵们正趴在墙上向外张望,这时,高延寿快步走来,高声问道:“发现了什么情况?”
“将军,刚才有骑兵来报,发现了隋军的十几艘战船,意图不明。”
高延寿眉头一皱,十几艘战船能做什么,而且是逆水行舟,又不是北风,船只怎么航行得了?他虽然勇猛善战,但毕竟年轻,又出身王族,实战经验几乎没有,他没有想到隋军十几艘战船能做什么?
这时,有士兵指着远处大喊:“将军快看,它们来了!”
高延寿定睛细看,果然看见一艘船的影子正向这边疾速驶来,看船的影子绝不是小船,与此同时,大营的警钟声也同时敲响了,纷纷将睡梦中的高句丽士兵惊醒,士兵们纷纷跑出大帐,一群群窃窃低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渊庆宫也被惊动,他走出大帐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亲兵摇头道:“已经有弟兄去打听了,还没有消息。”
渊庆宫长得极像其兄渊太祚,只是更加高大雄壮,他远没有兄长的政治头脑,但武艺骁勇,善于带兵打仗,是渊太祚的最信赖之人,统领着渊太祚最精锐的军队。
渊庆宫感觉到了气氛紧张,大将的本能使他立刻喝令道:“令所有士兵都起来,穿上盔甲,拿好兵器!”
这时,隋军的蚰蜒大船距离军营只有百步了,只听见水下连续两声闷响,水中的两座铁栅栏已被大船撞翻,强大的惯性使大船没有丝毫停滞,以一种摧枯拉朽般的力量向高句丽大营水门冲去。
高延寿看见了大船前端那模样狰狞的撞头,他顿时明白过来,急得对士兵大喊道:“快放箭,阻止它前进!”
千余士兵顿时箭如雨发,射向为首的大船,但没有任何效果,高延寿再次大吼,“扔沙袋到河里去!”
扔沙袋到河中是阻断船只航行最有效的办法,但副作用也很明显,这种办法同样也阻断自己的船只航行,同时造成河水上涨,淹没两岸营帐,尤其对粮食的损害极大,所以不到迫不得已,高句丽军队绝不会采用这个办法,但现在形势危急万分,高延寿终于下达了命令。
数百名士兵扛着沙袋向河中扔去,但只扔出一轮,还没有看到任何效果,便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爆裂声,‘轰!’水门被两千五百石的战船硬生生撞开了,一扇大门被撞断,斜挂在木柱上,碎木四溅,大船余势未消,又继续向前冲出三十余步才停下。
强大的冲击力同样使船内的操桨手纷纷摔倒,船体发出恐怖的吱嘎嘎声,仿佛随时要断裂,军营内的高句丽士兵都惊呆了,就像时间被冻结一样,所有动静都停止了,数百名扔沙袋士兵被水浪掀翻在地,傻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巨型大船,营墙上的高延寿抱着一根木桩,没有从墙上摔下,但他眼睛里却充满了绝望。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喊一声,“跟我来!”千余士兵跟随他冲下高墙,向西北角的粮营奔去。
这时,大船内的操桨手纷纷就位,大船再次启动,向军营深处驶去,而后面的二十几艘千石蚰蜒船跟着冲进了大营,数千名隋军士兵开始对向两边营帐发射火箭,抛射出火球,投掷出火把,尤其集中射向西岸的粮营,不多时,高句丽大营便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与此同时,大营西面喊杀声大起,不知道有多少军队向高句丽西面大营杀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