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5章 初到幽州
七天后,三人抵达了碛口小镇,这里是草原和中原的接壤处,四周是一片茫茫的戈壁滩,是南下幽州的必经之路。
客栈大堂内,三人坐在小桌前默默喝着酒,尽管中原已是盛夏,但戈壁滩的夜晚依旧凉意十足,当有人掀开皮帘进来,就会卷入一股冷风。
他们到了碛口小镇就要分手了,程咬金要回斑鸠镇向老娘尽孝,尉迟恭也要回马邑郡的妻儿身边,张铉则要返回洛阳向杨倓销假,每人走的方向都不一样。
尽管两人都表示愿意继续跟随他,但张铉思量很久,还是觉得现在不是时候。
张铉这次北上的利润十分丰厚,五百两黄金的本钱翻了四倍,当然也和图勒愿意高价买他的货物有关。
尽管他和程咬金、尉迟恭事先都讲好了价钱,但他并不想那样做,大家一起出生入死,临到分别之时,他也想尽一点朋友之谊。
张铉将两千两黄金一分为三,他取出两个布包,里面各有五百两黄金,他将包裹推给了两人,“这是你们的一份!”
给程咬金的一份并不算多,毕竟张铉答应过他二成份子,比该给他的份子只多了一百两黄金,但程咬金心里却很清楚,绝不是谁都肯拿出五百两黄金给他。
程咬金也并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他平时装疯卖傻,心里却如明镜一般,只是他玩笑开惯了,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之情,他默默将张铉的情义铭记心中。
但尉迟恭却死活不肯收,这比事先讲好的价格不知增加了多少倍,五百两黄金啊!他怎么能收下。
张铉脸沉了下来,“敬德,你虽然是我花钱雇的护卫,但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伙计看待,你就是我的兄长,钱对我来说只是身外之物,如果你觉得五百两黄金不够,那我可以把全部黄金都给你,只要你肯认我这个兄弟。”
尉迟恭异常感动,他鼻子一阵酸楚,眼泪差点忍不住涌出来,他也知道这包金子他非收不可,便点了点头,“既然公子愿意做俺兄弟,俺就认了,好吧!多谢兄弟给俺的见面之礼。”
张铉见他肯收下了,又愿意认自己这个兄弟,他心中大喜,他又问程咬金,“你呢?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想先去孝敬老娘,然后…..然后!”
程咬金脸胀得通红,目光恳求望着张铉,“公子,我还是想加入瓦岗——”
“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做贼!”
尉迟恭有点生气了,狠狠瞪着程咬金,“你就不能跟着公子吗?”
程咬金满脸通红,低下头局促不安,一趟漠北之行,他虽然始终吊儿郎当,但他内心深处却把张铉视为自己的东主,视为他的恩人,尽管去瓦岗是他多年的愿望,但如果张铉愿意留下他,他也可以放弃自己的理想。
“公子,我——”
不等程咬金开口,张铉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理解的心愿,你就去瓦岗,我只有一个要求,假如有一天你在瓦岗实在呆不下去,恰好我也有一支军队,我希望那时你来投靠我。”
程咬金感动得想哭,他咧咧嘴,最终还是低下头,“我记住了!”
“好了,不说这些话了!”
张铉举起酒碗笑道:“为我们兄弟三人的下一次相聚,我们干了这碗酒!”
“干!”三人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
幽州在杨广登基后改名为涿郡,郡治蓟县,也就是今天的北京,古燕国之都。
自从杨广发动对高句丽的战争后,涿郡便成为战争的后勤重地,天下物资和民力齐聚涿郡,使蓟县在短短数年内变得异常繁华,人口陡增,城池也扩大一倍。
大业十年春夏之交,隋帝杨广发动了第三次对高句丽的战争,天下近百万民夫被征调到涿郡,各种粮食物资堆积如山,五十余万大军从各地军府被调去辽东,战争一触即发。
五月中旬,杨广亲率十万骁果军抵达了涿郡,居住在蓟县以南的临朔行宫内,蓟县的治安也变得严格起来。
这天上午,蓟县北面的官道上来了一名骑着双马的男子,他身材高大挺拔,皮肤黝黑,脸上棱廓分明,目光深邃,正是刚才塞北归来的张铉,他已经和尉迟恭、程咬金两人分手,独自一人来到了蓟县。
张铉有两匹战马,都是图勒送给他的上等骏马,四肢修长,体格健壮,毛色纯而不杂,一匹为赤红色,一匹为纯白,张铉的行李也不多,除了随身的皮袋外,就只有一支五十斤的长枪和一块从北海湖畔得到的迦沙玄铁,但光这两样东西就需要一匹战马来专门托运。
“站住!”
几名守城门士兵拦住了他,张铉的长枪尽管套了枪鞘,但依旧十分显眼,被守门士兵盯住了,普通人禁止携带长兵器,尽管各种长兵器早已在民间泛滥,但禁令没有废除,它便成了很多巡查士兵的敛财之道。
“从哪里来?”为首军官打量一下张铉,见他衣着十分古怪,既有隋军的军服,又有胡人的马裤,还有普通人的头巾,更重要是,他有两匹雄壮的骏马,光这两匹马就价值千金。
军官心中疑惑,心中暗忖,‘难道此人也是一个逃兵吗?’
如果对方是逃兵,他若抓住便可官升一级,而且此人携带的物品颇多,说不定还能发一笔小财,他心中越想越怀疑,一摆手,十几名士兵将执矛将张铉团团围住,军官大喝:“你可是从辽东逃来?”
张铉从马袋掏出燕王府的侍卫麒麟铜牌,在守门军官眼前一晃,“认识它吗?”
守门军官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躬身道:“请公子入城!”
张铉哼了一声,骑马进了北城门,守门军官望着他远去,手中不由捏了把冷汗,竟然是燕王府的人,自己差点做了傻事。
“头儿,会不会假的?”一名士兵小声问道。
守门军官狠狠一巴掌扇去,“去死吧!谁敢假冒燕王的令牌。”
.......
蓟县是一座雄城,城池周长近五十里,人口三十余万,但因几次对高句丽的战争带来了大量的流动人口,使得蓟县城内人满为患,大街上挤满各种各样的人,有成群结队的乞丐,也有从异域来的商人,还有从天下各地来的冒险者,更多的是破产农民.
大街小巷内搭满了各种简陋的泥草房,一队队巡逻士兵列队奔过,使整个城内充满混乱和不安。
张铉只走了一百余步,便先后被三群乞丐包围纠缠,他心中也有点厌烦了,见不远处有一家客栈,三层楼高,门面颇为奢华,一个巨大的死气灯笼上写着‘平安客栈’四个大字。
他冲出乞丐们的包围,牵马快步向客栈走去,一名伙计连忙迎了上来,“客官住店吗?”
“有独院吗?”
张铉对吃住并不太在意,但他却在意自己的马,现在世道不太平,好马很容易被人偷走,而一般独院都有专门的马厩,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独院有!”
伙计听说他要住独院,立刻刮目相看,连忙上前牵马替张铉带路。
“公子住独院是明智的,您这两匹马是宝马,丢了小店可赔不起。”
张铉跟他走进后院,这里有五六间独院,似乎只有一间院子住人,张铉笑道:“好像你们生意也不太好。”
“哎!现在有钱人谁愿意来涿郡,眼看要开战了,躲都躲不及。”
这时,住人的那间院门忽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一名身材魁梧高大的男子,约三十余岁,手脚特别长,额头宽大,一对眉毛如钢刷一般,相貌十分奇特。
这名男子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人,他正在和后面人说话,没留神前面的张铉和伙计,他险些撞上了张铉,男子连忙后退一步,上下打量张铉。
张铉却看见了后面之人,是一名中年男子,衣着华丽,头戴一顶乌纱帽,身着白色锦袍,腰束玉带,佩一把镶嵌着金丝宝石的长剑,他身材高胖,手指细长白皙,无一丝皱纹,看得出保养得非常好,只得他目光里充满了一种冷傲。
中年男子也看见了张铉,他似乎没有想到会遇见伙计,不由愣了一下,狠狠瞪了一眼伙计,快步走出院门,显得十分局促,仿佛生怕别人认出他,急匆匆便向东门而去。
而那名粗眉毛男子却淡定从容,他就是这间院子的住客,他不再打量张铉,重重咳嗽一声,对伙计道:“我院子里的水缸空了,等会儿你给我打满。”
“是!是!小人马上照办。”
粗眉毛男子又看了一眼张铉,目光却落在张铉的两匹战马之上,眼睛顿时一亮,竟闪烁出一种异样神彩。
张铉心中顿时警惕起来,此人看相貌并非善类,他对自己马感兴趣未必是好事。
男子并没有和张铉打招呼,他擦身而过,快步向前院走去,转弯时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张铉的战马。
“刚才那人是谁?”张铉低声问伙计道。
“他好像姓卢,卢姓可是我们涿郡第一大姓,三国卢植听说过吗?就是范阳卢氏家族显祖。”
伙计望着另一个中年男子刚刚消失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奇怪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0076章 粗眉大汉
“谁?”张铉不解地问道。
“就是刚才那个穿白色锦袍之人。”
张铉想到了那个目光冷傲的中年男子,他笑问道:“那人怎么了?”
“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不敢认,现在想一想,应该就是他。”
伙计向两边看一看,压低声音道:“那个白锦袍的中年男子就是卢氏家族的二当家卢仪。”
“哦——”
张铉淡淡‘哦!’了一声,他不认识什么卢氏二当家,也没有什么兴趣,倒是那个粗眉毛男子对自己马有点过于关注,他心中警惕未消。
伙计着实有点懊恼,自己竟然没有和卢氏二当家打招呼,白白错过一个认识上层人物的机会。
这时,他们来到一座独院前,伙计推开院门,躬身陪笑道:“这是本店第二上等的独院,最好的独院被刚才那位爷住下了,公子就委屈住这里吧!”
张铉见院墙足有一丈高,白墙黑瓦,大门厚实,院子里十分宽敞,种着两棵大树,大树长得郁郁葱葱,浓密的树荫把院子遮住了一半。
房子也是上下两层,起码有六七间屋子,看起来刚翻修过,九层新,中间还有一座小天井,当中是口深井,他立刻喜欢上了这间院子。
“很好,就这里吧!”
他摸出一块黄金,约一两重,扔给了伙计,“这个赏你!”
伙计捧着黄金,笑得嘴都合不拢,他居然遇到了大财主,现在一两黄金价值十三贯钱,足够小户人家生活半年了。
伙计的腰直不起了,连忙牵马进了马房,添加草料和清水,又回来给水缸里打满水,他又对张铉低声笑道:“要不要我给公子找两个粉头来陪寝,保证姿色出众。”
张铉摆摆手,“那个我不用,你倒是替我买两套好点衣服来,我这样子好像很惹人注意。”
伙计点点头,“公子这身衣服很容易让人怀疑是逃兵,现在抓得很凶。”
“现在逃兵多吗?”
伙计压低声音道:“现在都不愿意去辽东打仗,逃兵多得吓死人,听说连皇帝也发了狠,下旨说抓住逃兵就杀,他亲自把血涂在鼓上,但还是止不住,据说已经逃了十几万人。”
“有这么多逃兵?”
“这还是最低得估算,听说皇帝向天下各地征兵八十万,到了辽东连四十万都不到,逃亡士兵一半都不止了,不敢回军府,要么逃回家,要么上山当强盗。”
张铉点了点头,他也从一些书上看过,历史上杨广征讨高丽很不得人心,没想到连逃兵都这么凶猛,不过他现在对杨广有了新的看法,逃兵众多,杨广未必真的发怒。
伙计笑道:“客官稍坐,我给替客官买衣服,另外我们隔壁就是很有名的酒肆,客官可以去那边吃饭。”
张铉取出五两黄金递给伙计,“这是预付的房钱,我所有费用都从里面扣,我想先休息两天,烦请你给我送点吃食和几葫酒。”
伙计欢天喜地走了,张铉关上院门回到房内,他数月长途跋涉,着实有点累了,只想好好先休息三天,恢复体力再说。
他把随身的东西整理好,他的大件物品只有四样,一包二十锭的千两黄金,一把横刀,一根长枪,一块迦沙玄铁。
其余都是小件物品,一些零碎金块,装有紫虫玉蛹的铜葫芦,以及张仲坚给他的青石经和戟法古卷,而罗士信送给他的霸王枪法,他早已深深刻在脑海中,枪谱在出发北上前夜便烧掉了。
另外还有辛羽送给他的金指环,张铉拾起指环,轻轻抚摸上面镌刻的少女图像,他不由低低叹了口气,心中涌起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愫。
..........
入夜,张铉提起长枪走到院子里,现在张铉有两套武艺,一是罗士信送给他的霸王枪法,其次是张仲坚送给他的戟法,两套武艺都十分深奥,他考虑将它们悟透后,将两者融合在一起。
不过从个人兴趣而言,他更喜欢使用长戟,他从小最崇拜的就是吕布,以及他的方天画戟,他小时候的梦想就是自己也能拥有一支像吕布那样的长戟。
张铉此时脑海里出现了戟法十三绝的第一幅图:‘刺杀’,旁边的注释他早已熟悉得可以倒背如流,但背熟没有用,关键是悟,和青石经一样,有太多没有写在卷轴上的东西。
比如一招刺杀就由十五种变化简化而来,可简化的前提是必须先悟透十五种变化,而古卷上却没有细节图,只有招式名,如斜刺、劈空、返身刺、五连环等等,这些都要自己从简单的一幅汇总图中去领悟。
张铉闭上眼睛,第一幅图仿佛在他眼前活了起来,无数根线条就是各种出击轨迹,像一团乱麻,需要他一点点去整理,去悟解。
他低喝一声,左脚快移一步,长枪霍地从斜地里刺出,这是斜刺.......他又高高跃起,长枪拍打在地,一枪刺出,这是劈空。
张铉一路上至少悟出了第一幅图的十三种变化,唯独五连环和鸡武两个变化他悟不出。
其实鸡武这一变化尉迟恭替他想到了,就是凌空飞刺,和斗鸡相博一样,但五连环又是什么意思,尉迟恭想不出,图画上也没有,令张铉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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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两天张铉都没有出门,和他同住后院的粗眉男子自从那天出去后便没有回来,整个客栈后院就只剩他一人。
伙计伺候得很周到,他需要什么,伙计便立刻飞奔去给他买来,而且居然很合他的心意,张铉自然赏钱也不会少给,这两天竟然是他入隋后过得最舒心的日子。
这天晚上,张铉筋疲力尽地从水井里爬出来,盘腿坐在二楼房间里,冥思调息,慢慢恢复体力。
他已经开始第二阶段的聚力突破,正如张仲坚所言,第二阶段确实比第一阶段容易得多。
尽管紫胎丹带来的燥热依旧让他难以忍受,但他的力量却在一点点增加,不像第一次练功,一定要获得突破后才会陡然增加力量。
第二次和第三次都是需要积累,积累一定时间后力量就能再上一个台阶,所以张铉每天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也让他更有信心。
忽然,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声音十分急促,顿时将冥思中的张铉惊醒,这是练功的大忌,虽然不至于走火入魔,但至少会让他一夜的苦练白费。
好在他已开始渐渐收功,影响还不算很大。
此时已经快三更了,会是谁来敲门,张铉随手抓起横刀,快步下楼向院门走去。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敲门声,但声音却很低微了,张铉一把拉开门,只听咕咚一声,一个黑影一头栽倒进来。
张铉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正是住在另一个院子里的那个粗眉大汉,只见他浑身是血,后背、腰上和腿部都有伤口。
“救....救我!”大汉低声哀求道。
张铉转身便要去前院找伙计,但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而大喊道:“来人!”
“别喊!求你了。”
张铉又慢慢走了回来,蹲下看了看他的伤,后背和腰部是刀伤,腿部却是被长矛捅伤,张铉起身关上门,快步回屋取来伤药和布袋。
这名粗眉大汉失血过多,若再不给他止血,他必死无疑,张铉将止血药粉撒在他的伤口上,疼得大汉浑身颤抖,却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张铉倒也佩服他的狠劲,便用布条将他伤口包扎好,对他道:“我先扶你回去,明天我再让伙计给你找个伤医看看。”
“不用找医士,只要有伤药便可,多谢公子!”
这时,外面隐隐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大声喝问道:“你们客栈可有受伤晚归之人?”
只听掌柜战战兢兢道:“小店本份经营,不敢收留来历不明之人。”
“哼!谁都说自己没问题,给我搜!”
张铉目光凌厉地向大汉望去,大汉点了点头,“是我!”
张铉有点犹豫了,此人来历不明,不知犯了什么事,而且地上血迹太多,一旦官兵搜到自己这里,他根本就说不清楚。
就在这时,有人大喊:“启禀将军,罗副都督传来命令,刺客逃去了城外,让所有人去城外围捕!”
“停止搜查,所有弟兄跟我走!”大群人奔了出去,脚步声渐渐远了。
张铉一颗心落地,又一把抓起大汉衣襟,狠狠盯着他问道:“你是什么人,刺杀了谁?若不说,我拿你去见官。”
大汉叹了口气道:“我刺杀了都督郭绚,可惜没有成功,但我是谁公子最好别问,否则公子会有性命之忧。”
张铉注视他片刻,忽然拎起他向门外扔去,“给我滚出去!”
大汉痛苦万分地站起身,对张铉道:“公子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于心,容后再报,告辞了!”
他扶着墙,一步一步向自己院子艰难走去,张铉关上大门,片刻只听‘咣当!’一声,另一扇大门也关上了。
张铉沉思片刻,此人居然刺杀幽州都督,果然不是善类,而且城外一定有同伙,把官兵骗走了。
次日一早,张铉刚打开门,只见伙计领着一群女眷走进后院,她们居然进了昨晚粗眉大汉所住的院子。
张铉连忙叫道:“小饼!”
伙计跑回来笑嘻嘻道:“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人!”
“那间院子的人搬走了吗?”张铉瞥了一眼远处的几个女眷问道。
“天不亮就结账走了,好像有一辆马车把他接走了,对了,他给公子留下这个,让我转交给公子。”
伙计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袋,递给张铉,这时,几名女眷在远处院门口不耐烦地叫喊伙计,伙计赔罪一声,连忙奔了过去。
“几位夫人别急,小人这就领你们进院。”
张铉关上门,抽出匕首挑开了布袋上的封线,倒出袋中之物,竟然是一支小小的铜箭,只有巴掌大小,像个装饰品,铜箭正中刻了一个‘卢’字。
翻过另一面,刻着四个字,‘军法如山’。
张铉忽然醒悟,这不是什么装饰铜箭,这是令箭。
.......
第0077章 神枪公子
中午时分,张铉离开了院子,慢慢悠悠地来到隔壁的酒肆,酒肆叫做平安酒肆,和隔壁的平安客栈是一个东主所开。
酒肆约有三层楼,和客栈有点冷清的生意相比,这里的生意确实不错,时值中午,酒肆三层大堂内基本上都坐满了客人,客人们谈天说地,却没有一人谈论昨晚刺客之事,似乎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张铉被酒保领到二楼靠窗的一个单人位坐下,这里因为是角落,位子只能坐一人,不过视野很开阔,不仅能看到整个大堂,而且窗外大街的情形也看得清清楚楚。
“客官,这个位子可以吗?”酒保满脸笑容,态度十分恭敬。
“还可以,就这里吧!”
张铉坐下来问道:“好像昨晚出了什么事?”
酒保看了看两边,压低声音道:“此事官府给我们警告了,不准任何人提及,否则要被抓进大牢,公子千万别再问了。”
张铉笑了笑,“那好吧!你们这里有什么拿手好菜?”
酒保精神一振,如数家珍道:“桑干河的白鲤鱼可是天下三大鲤鱼之一,客官不能错过了,小店的蜜汁烧鱼那可是蓟县一绝,甜而不腻,咸淡可口,那肉质.......”
“好了,好了,就来一条吧!还有什么?”
“还有炭烧羊肉.......”
“羊肉不要!”
张铉在草原实在吃腻了羊肉,听到羊肉他就头痛,他对酒保道:“再来三个菜,两荤一素,鸡鸭之类,你自己看着办,加两盘肉饼,小葱肉馅那个不错,再来一壶葡萄酒,要加冰块!”
“好咧!客官稍坐,马上就来。”
酒保快步去了,张铉打量一下大堂,大堂的各个座位都是用低矮的屏风包围,私密性还不错,三五个好友围坐在桌前,一边喝酒一边谈笑风声,气氛十分融洽,
这时,张铉注意到了他斜侧面的一个座位,因为屏风开口对着他,里面的情形他看得很清楚,一共坐着三人,两人正对他,肤色一黑一白。
黑皮肤大汉似乎是个突厥人,长得虎背熊腰,眼如铜铃,一张血盆大口,相貌凶狠。
皮肤稍白之人是个文士,身材中等,颌下一缕长须,四十岁左右,颇有点儒雅之气,不过他腰间佩一把长刀,似乎也会一点武艺。
另一人背对他,看不见相貌,但是个很年轻的公子,头戴金冠,皮肤白皙,宽肩细腰,身材极为挺拔,身高也不亚于自己,他腰挺得笔直,穿一身月白色锦袍,腰间束一条紫色玉带,看得出这个年轻公子是两人之主。
“这次征高句丽,给我们幽州府的出兵名额是三万人,虽然父亲想亲自领兵,但天子不准,让父亲把军队交给宇文述和来护儿,这不是变相削弱我父亲的军权吗?”年轻公子语气十分不满道。
中年文士叹了一口气,“不仅是我们幽州,听说太原李渊和彭城郡杨义臣那边也一样,一大半的军队都交给朝中大将军,却不准他们领兵,关中更离谱,九成军队都要调走,而且所有出身关陇贵族的将军都全部清洗。”
中年文士又压低声音道:“现在有一种说法,说因为杨玄感造反使天子十分警惕,便借口再征高句丽来剥夺取各地方军权,现在看来,这个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尽管对方声音很小,但张铉还是听得很清楚,他心中也暗暗吃惊,如果真是这样,他读过的历史也太浅显了。
这时,又听那名突厥大汉瓮声瓮气道:“难怪逃兵这么多,都快一半了,老张,你是说这里面有人做了手脚?”
中年文士捋须笑道:“你这就错了,逃兵可是人啊!大家都回家了,谁还会再回军府,你不觉得这其实是在解散这些军队吗?表面上抓得凶,实际上只是做做样子,十几万逃兵只抓到几百人,可能吗?
如果我没有料错,这次东征高句丽根本打不久,最后一定是双方议和!”
年轻公子抚掌大笑,“还是公瑾有见识!”
这时,酒保给张铉送给酒菜,张铉一边喝酒吃菜,一边继续竖起耳朵听他们交谈。
“长史别说这些绕头脑的话了,公子,再教教我那一招,我也怎么也学不会,怎么做到一枪五朵梅?”
“这个要靠悟性,你看着!”
年轻公子拾起筷子,手一抖,一枪刺出,竟然出现了五个筷尖,张铉看得清楚,他一下愣住了,这.....这不就是五连环吗?一戟五刺啊!
“这一招的关键在手腕力量,我的枪法是要用三股力量来发力,一股三枪,最多可以出现九个枪头,一定要快,你先引出两股力量试试看。”
张铉听得如醉如痴,这些天来一直困扰他的一个问题竟在无意中得到了答案。
他在碛口小镇发现自己体内力量可以分成几股,甚至可以分别操纵它们,就像牵木偶的绳子一样,但他想不通力量分成几股意味着什么?
但今天年轻公子的一席话使他如梦方醒,操纵不同的力量可以练成很多绝妙的招式,比如五连环必须用两股或者三股力量分别操控才能使出。
推而思之,那么第一幅的‘刺杀’,将十五种招式合为一招,关键就是几股力量的配合才可能办得到,一定是这样。
张铉瞪大眼睛,仔细看着年轻公子手腕变化的每一个细节,幸亏这个突厥人领悟慢,才让张铉一连看了三遍。
他也拾起一根筷子,手腕一抖,以一种极为迅疾的速度让三股力量同时颤动,奇迹出现了,他的筷子竟抖出六个筷尖,比那个少年公子还多了一个。
张铉异常震惊,他做梦也想不到体内的力量会出现如此奇妙的效果,他又连续三筷刺出,每一次都能成功,他知道自己已在无形中掌握了这种神奇的诀窍。
少年公子知道突厥大汉悟性不够,更没有练过聚力之术,怎么也不可能学会自己的一枪五梅,所以他也不藏私,当做一种游戏,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旁边竟然有人偷学会了他的家传枪法。
这时,那名中年文士忽然看见了张铉,眼中很惊讶,他连忙给年轻公子使一个眼色,向张铉那边努一下嘴,年轻公子一回头,正好看见张铉一筷刺出六个枪头,就是刚才自己施展的武艺。
年轻公子勃然大怒,狠狠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巨响,桌子竟然被他拍碎了,大堂内所有人都纷纷站了起来,向这边张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张铉也从练习中惊醒,他见年轻公子捏着拳头从座位里冲出来,心中暗叫不妙,他也立刻站起身,后退一步。
直到此时,他才看清年轻公子的相貌,只见他年约十七八岁,面如冠玉,鼻直口方,两道剑眉之下,一双深目炯炯有神,加上他皮肤白皙,长相十分俊美,浑身上下充满了爆炸力,只是他过于愤怒,脸上肌肉都有点变形了。
张铉脸上有些尴尬,其实他心里清楚,他偷学别人的武艺,绝对犯了大忌,尽管只学了一招,但也是极为无礼之举。
他连忙抱拳行一礼,歉然道:“刚才我只是一时好奇,实在是无心之举,请公子见谅!”
年轻气得浑身发抖,若不是旁边中年文士拉住他,他就冲上来将这个狂徒扔下楼去,他双眼喷着怒火,盯着张铉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混账!知道你偷学的是什么吗?”
张铉淡淡一笑,“用筷子使了一记招数而已,公子以为我学了什么?”
年轻公子再也忍不住,一声暴喝:“你偷学了我的五钩神飞枪!”
他拔出剑,一剑向张铉胸口刺去,“狂徒,受死吧!”
张铉见这一剑又快又狠,分明是要自己的命,他心中暗怒,不过一招枪法而已,竟要对自己下杀手,这个年轻公子也太狠了。
张铉迅速出刀,‘当!’一刀,将年轻公子的剑劈飞出去,年轻公子有点轻敌,他没料到张铉的力量如此强大,剑差点脱手而出,脚下也止不住,连续后退两步。
少年脸上挂不住了,面沉如水,眼中杀机迸发,但他却不鲁莽冲上来,而是眯起眼睛寻找对方的漏洞,他心里明白,自己遇到了高手。
这时,张铉冷冷道:“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幽州罗总管的公子,动辄拔剑杀人,你忘了现在幽州是天子脚下吧!”
张铉这话很重,旁边中年文士脸色大变,上前一步拦住年轻公子,拱手道:“请问阁下是何人?”
张铉依旧淡然一笑,“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在公共场合妄议天子,张长史,对不对?”
中年文士脸色刷地变得惨白,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年轻公子尽管心中依旧愤怒,但他也知道事情闹大了,他收起剑,忍住气上前向张铉行一礼。
“刚才是我无礼,不该出手太重,请阁下谅解,不过是阁下偷艺在先,是非曲直你心中比我清楚,又何必抓住我们几句闲聊之言做文章?”
张铉打量他一下,微微笑道:“你莫非是罗成?”
。。。。。。。。
第0078章 不打不识
年轻公子正是罗艺之子罗成,因长得英武俊朗,被涿郡人称为‘俏
罗成’,年方十八岁,今天他和幽州府长史张公瑾以及幽州军大将史大奈来酒肆喝酒,却无意中遇到了张铉。
罗成上下打量一下张铉,“我正是,请问阁下又是何人?”
“在下张铉,燕王翊卫。”
罗成没有听说过张铉的名字,但对方是燕王翊卫,他心中顿时紧张起来,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张铉又笑道:“罗家的五钩神飞枪天下闻名,但我相信它应该不会只有一招,我虽然无意中学到了一招,罗公子觉得很严重吗?”
罗成暗暗叹了一口气,虽然一招并无妨,但偏偏那一招是五钩神飞枪的精髓,只有他和父亲能使出,只能怪他拿出来开史大奈的玩笑,不过——
罗成又打量一下张铉,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此人居然在旁边看了两遍便学会了罗家枪的精髓,这可能吗?要知道那里面至少包含有九种力量的变化,光看招式根本不可能学会。
张铉仿佛明白罗成的疑虑,笑道:“天下武功其实都是一脉相承,我练的是戟法,戟法中有一招五连环,和罗公子的一枪五梅有殊途同归之效,只是我一时找不到诀窍,是罗公子的话提醒了我,关键在于几股力量分开运用,所以我很感激罗公子。”
罗成眼中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你说的戟法莫非是紫阳十三戟吗?”
张铉心念一转,张仲坚的戟法肯定是他师父紫阳真人所授,叫紫阳十三戟也未为不可,他点了点头,“应该是!”
“能给我看看吗?”
罗成脱口而出,但他立刻觉得不妥,那可是闻名天下的紫阳十三戟啊!对方怎么可能给他看?他讪讪道:“我实在因为闻名已久,有点唐突,抱歉了。”
“其实罗公子看一看也无妨,请坐吧!”
张铉让酒保重新收拾了酒桌,又让酒保上几壶酒,笑着一摆手,“公子请坐!”
罗成心中渴盼一睹戟法,抱拳施一礼,坐了下来,张公瑾并不想罗成那样沉迷于武艺,他是担心张铉去告发他们。
不过对方似乎没有告发他们的意思,他一颗心稍稍放下,在罗成身旁坐下,史大奈跟随罗成,只要罗成不迁怒对方,他也没什么话说,也跟着坐了下来。
张铉给三人倒了一杯酒笑道:“刚才是我失礼,这杯酒算我给几位陪罪,我先干为敬,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罗成想到自己刚才要打要杀,这会儿又坐下一起喝酒,着实有点不好意思,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时,张铉从怀中取出了戟法古卷,递给罗成,“就是这个戟法,其实我也不知它的名字是什么?”
罗成颤抖着手接过,慢慢打开看了一遍,他简直不敢相信,闻名天下的紫阳十三戟竟然就在自己面前,他一遍遍地细看,越看越心醉,他简直要迷醉在其中了。
张铉笑问道:“请问罗公子,这戟法很有名吗?”
罗成还沉浸在戟法之中,没有听见张铉的话,张公瑾轻轻推了他一下,“公子!”
罗成顿时醒悟,歉然笑道:“抱歉,张公子说什么?”
“我有点好奇,这戟法很有名吗?”
罗成有点哭笑不得,拿着天下至宝之人居然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什么?
他见张铉问得很认真,似乎真不知道,便微微叹口气道:“张公子听说雷神锤、万岁镋、紫阳戟吗?”
张铉摇摇头,“愿闻其详!”
“这是天下三种至高的武艺,都出自终南山老君观,其中雷神锤和紫阳戟是紫阳真人所创,万岁镋是当年大隋第一猛将史万岁的武艺,史万岁被杀前赠给了挚友鱼俱罗,现在被宇文成都习得,也成就了宇文成都的名声。”
张铉这才知道张仲坚是何等的慷慨仗义,和自己不过一面之交,只是略有点投缘,便将这么宝贵的武艺秘籍赠给自己,可笑自己居然一无所知,他心中对张仲坚充满了歉意和感激。
他又忽然想起另一件事,笑问道:“这个紫阳真人是什么人,仿佛神仙般的存在?”
这也是张铉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他听很多人都说起这个老道士,甚至李玄霸也是他的徒弟,显然李玄霸学的就是雷神锤,还有自己学的青石经也是出自他的手。
罗成笑了笑,“我听父亲说过,紫阳真人俗家名姓独孤,你说他会是什么人?”
“关陇贵族!”张铉这才恍然大悟,难怪紫阳真人这么肯帮武川府,原来他本身就是关陇贵族出身。
罗成轻轻叹息一声,把古卷交还张铉,“感谢张公子的慷慨,罗成受益匪浅了。”
张铉接过古卷微微笑道:“如果公子想学,我可以把它给你。”
“什么?”罗成大吃一惊,他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他是不是听错了。
“不过我有个条件。”张铉平静地说道。
“什么.....条件?”罗成紧张得声音都颤抖起来,他生怕张铉的条件自己承受不起,从而失去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的条件很简单,我和公子一起学。”
罗成瞪了他半晌,他最终确定张铉不是开玩笑,才按耐住内心的狂喜,缓缓点头,“我们一言为定!”
........
杨广借第一次高丽战争的机会铲除了前任幽州都督元弘嗣,彻底将关陇贵族的势力从幽州拔掉,任命自己的心腹郭绚为幽州都督,又提拔被元弘嗣处处排挤的北平军使罗艺为副都督,让两人掌握幽州军政大权。
罗艺目前虽然只是幽州副都督,但都督郭绚是文官,所以军队实权还是掌握在罗艺手中。
不过杨广还是觉得幽州军队太多,便以第三次高丽战争为借口,征调了三万幽州军,而且这三万军队不会再回来,实际上就是将幽州军的五万军队削减为两万。
尽管第三次征伐高句丽的战备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但罗艺的府宅中却十分安静,丝毫不受战争的影响。
张铉住进罗艺府中已经有半个月了,罗成虽然为人清高气傲,但人品却很好,而且极为守信,他不仅自己研究紫阳十三戟,而且把自己的心得写出来,毫不保留地教给了张铉。
正是得益于罗成的帮助,使张铉终于掌握了他无法理解的复杂戟法和将武功化繁为简的诀窍。
此时张铉却在享受都督府的另一项福利,都督府的侧院有一个很大的冰窖,这也是古代富贵人家的一种基本设施,大户人家都有冰窖,冬天储冰,夏天时享受,皇宫内的冰窖更是一座冰宫。
虽然都督府的冰窖远远谈不上冰宫,但至少也是一座小冰殿,方圆足有二十丈,里面储藏了数万块巨大的冰砖,规模惊人。
这却是前任都督元弘嗣的杰作,元弘嗣极好享受,妻妾众多,他储藏如此多的冰块却不是为了吃,而是放置在房子的夹墙内,尽管外面炙热如火,但房间内却清爽无比,一夏如春,也算是古代的空调。
张铉已经服用了紫胎丹,浑身燥热难当,冰窖练武虽然比不上井中练武那样锻炼力量,但他需要练习戟法,河中倒是可以,只是幽州河流的冰度不够,无法降低他体内的燥热。
张铉赤着上身,下面只穿一条短裤,挥舞一根七十斤的铁戟,在冰窖内劈砍刺挑,戟影漫天飞舞。
在罗成的帮助下,他已经完全悟透紫阳十三戟,尽管只是简简单单的刺、劈、挑、剜,但却蕴藏着数百种变化,各种力量的组合,他没有偷懒的办法,只能一遍遍苦练,熟能生巧。
张铉从早上到现在已经练了两个时辰,浑身大汗淋漓,却精神抖擞,浑身充满了爆炸力,七十斤的铁戟比最初轻了一点点。
这时,他感觉体内的热量已渐渐开始消退,张铉大喝一声,高高跃起,狠狠一戟拍下,‘啪!’的一声巨响,一尺厚的大冰块被拍得四分五裂,他一收戟,长长吐一口气,放松了身体。
自从在草原成功完成第一次聚力突破后,张铉开始着实进行第二次聚力突破,但张仲坚告诉他,在实现第一次突破后,后面的突破就不能刻意去追求,而要遵循‘自然’二字,让体内力量自然而然实现突破,否则即使第二次能成功突破,再想实现第三次突破就不太可能了。
张铉铭记张仲坚的话,不再刻意去追求力量的效果,而将所有精力都放在练习戟法之上,正是这种自然练功,仅仅在冰窖练功十天后,他感觉到自己力量慢慢积累,已经有再次突破的先兆了。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不放在心上,还是全身心地练习他的戟法。
张铉走出冰窖,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和热浪一起过来的,还有一名十一二岁的小丫鬟。
小丫鬟叫做阿圆,人如其名,长得白白胖胖,珠圆玉润,她是清河郡人,三年前父母双亡,被人贩子卖到幽州,罗艺妻子卢夫人见她可怜,便将她买下来伺候公子罗成。
罗成房中有四个丫鬟,张铉住进来后,罗成便让她来服侍张铉,阿圆十分乖巧,很会体贴人,她知道张铉刚从冰窖里出来,里外冷热相差太大,所以特地准备一桶井水。
“公子,给!”阿圆连忙将一块冰毛巾递给张铉。
“多谢!”
张铉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和脖子,又索性拎起一桶井水从头到浇下,只觉浑身凉爽之极,仿佛每个毛孔都敞开了,他大喊痛快,快步向自己院中走去,小丫鬟在后面紧紧跟着他。
“公子,要去吃午饭吗?”
“现在什么时候了?”张铉停住脚步问道。
“中午已经过了。”
张铉眉头一皱,这就到下午了吗?他又问道:“阿圆,你家玉郎回来了吗?”
玉郎是罗成的小名,府中年长之人都这样称呼他,小丫鬟们则叫他玉公子,和罗成熟悉了,张铉也开始直呼他小名,今天卢家似乎有事情,天刚亮,罗成陪母亲回了娘家。
“他刚回来,但夫人没有回来。”
张铉先去饭堂吃了午饭,这才返回自己住的院子。
张铉的院子虽然不能和客栈的院子相比,不过倒也小巧精致,别有一种韵味,刚进院子,便听见罗成在后面叫他,张铉一回头,只见罗成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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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8点还有一更】
第0079章 冶铁名匠
“这个鬼天气,才五月底就热得不让人活了。”
“要不玉郎和我去冰窖里练武?那里倒很凉快。”张铉笑道。
罗成连忙摇头,“太寒冷了,我还是宁愿热一点。”
他也看过张铉的青石经,不过青石经对他没有什么意义,他六岁开始培元打下基础,七岁练聚力之术,已经有两次突破,已经无法再练。
其实张铉也是后来才慢慢明白,当初王伯当说的话没错,每家练习聚力术的方法不同,药的配方也不同,一旦选择了,就不能再练别人家的武功,否则轻则残废,重则丧命。
而且青石经是专门针对成年人后天补练,紫胎丹更是根据成年人体质配制,因为孩童无法承受那种体内的酷热,可就算是成年人,如果没有张铉那种过人的资质也不能练习,不然会出大问题。
所以罗成对青石经的兴趣远远比不上紫阳十三戟,他只是对紫虫玉蛹感兴趣,向张铉讨了两条,给他准备生孩子的二姐安胎。
罗成上面有两个姐姐,都已经出嫁,大姐嫁给了他的表兄,范阳卢氏嫡次子卢庆元,二姐嫁给赵郡李氏,两家都是河北的名门世家。
这也是罗艺的苦心安排,如果他想在幽州站稳脚跟,就必须和河北世家联姻,他甚至考虑让儿子罗成娶卢家之女。
“今天是不是去卢家相亲了?”张铉又笑问道。
罗成很怕提这件事,连忙岔开话题,“我给你找的合适的铁匠了。”
张铉大喜,他想把迦沙玄铁打造成戟头,找了好几个有名的铁匠,但他们都不敢接这个活,张铉只能求罗成这个地头蛇帮忙,没想他这么快就找到了。
“在哪里?”
“就在卢家庄,你什么时候跟我过去。”
张铉心急如焚,一刻都等不了。
“我们现在就去!”
他转身向自己房间跑去,罗成在后面大喊:“把你的枪矛也带上!”
........
罗成心中对张铉充满感激之情,他嗜武如命,可惜他的力量不够强,只有两次聚力突破,使一杆六十斤的铁枪,他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枪法之上。
罗家的五钩神飞枪虽然也是天下赫赫有名的枪法,但它却远远不能和雷神锤、万岁镋和紫阳戟这三大神技相比。
但老天眷顾他,让他认识了豪爽仗义的张铉,让他学到了传说中的紫阳戟。
可惜紫阳戟是重兵器武艺,他力量不够,罗成便靠自己的绝顶聪明,将紫阳戟和家传的五钩神飞枪融合起来,在短短半个月内,他的枪法突飞猛进,连他父亲也敌不过他十个回合,从前他可不是父亲的对手。
张铉却不知道,正是他的无意之举,竟然造就了一个以枪法闻名于天下的猛将。
两人出了罗府,骑马向城北门而来,大街上人潮汹涌,异常拥堵,原来北城门旁开始赈粥,似乎把满城的流民都引来了。
张铉见远处城门附近全是黑压压的人头,不知拥挤了多少万人,他有些惊讶道:“玉郎,蓟县的流民好像不少啊!”
“是啊!”
罗成叹了口气,“我听父亲说,足足有三四十万之多,当今天子也下旨涿郡官府安置他们,可怎么安置?也只能每天赈点粥,任由他们占地搭建窝棚。”
“让他们回乡不行吗?”
罗成摇了摇头,“如果没有军队护卫,就算他们离开蓟县也无法回乡,要么逃亡突厥,成为突厥王朝的臣民,要么会被王拔须、魏刀儿、卢明月等匪众争抢,只会白白便宜了这些土匪,所以当今天子宁可让他们呆在城内,每天施舍一点粮米赈济他们,也不准涿郡官府赶他们回乡。”
张铉这才明白其中的道理,便不再多问,这时,他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一回头,见一名骑马人向奔了过来。
“张铉,你怎么在这里?”
张铉认出了他,竟然是自己在燕王府的原顶头上司酒鬼陈梁,他也喜出望外,连忙翻身下马,两人哈哈大笑,拥抱在一起。
陈梁笑着给了他肩窝一拳,“臭小子,你不是去突厥了吗?怎么在这里?”
“小弟刚从草原回来,走的是幽州路。”
“哦!原来如此。”
他又看了一眼罗成,“这位是——”
张铉连忙给他们介绍,两人打了个招呼,但陈梁显然有话要对张铉说,他把张铉拉到一边,低声道:“燕王殿下也在幽州,你知道吗?”
张铉愕然,“我不知,我还以为他在洛阳呢!”
陈梁神秘一笑,“燕王殿下今天早上还说到你,你这臭小子不错嘛!在突厥做了大事。”
“你是指什么?”
陈梁摆摆手笑道:“我也不知是什么,我现在还有急事,必须马上去办,你明天来临朔宫,燕王殿下就在那里,我们明天再谈,我会摆酒为你庆功。”
陈梁拍拍张铉的肩膀,翻身上了马,像一阵风似的来,又像一阵风似的去了,估计又是被酒虫勾走了。
罗成望着他骑马奔远,笑道:“这个家伙人还不错!”
张铉还在回味陈梁的话,他说的大事应该是指三十万件兵甲,但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传到中原来,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走吧!我们先去忙正事。”
张铉想到自己的兵器,不由精神一振,催马跟随罗成出来北城门,一路向北疾奔而去。
.........
范阳卢氏从东汉开始便是闻名天下的世家,尤其以大儒卢植为代表,深刻影响了汉末乱世的发展进程。
在北魏时代,范阳卢氏更是挤身进了闻名天下的五姓七望,成为七大名门世家之一。
罗艺为了在幽州站稳脚跟,不仅娶了卢氏之女为妻,还把自己长女嫁给卢氏家主卢倬的嫡次子卢庆元,使卢罗两家建立了极为密切的关系。
和其他世家一样,卢氏家族的祖地在蓟县以北的卢氏山庄,在桑干河畔拥有良田上千顷,但卢家的主要人物都住在蓟县城内,在城东北有一座占地近百亩的大宅,里面住着包括卢氏两兄弟在内的数十名卢家嫡系子弟。
不过罗成要去之地却是卢氏山庄,卢氏山庄距离蓟县约八十里,坐落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山湾里,一条小河如玉带般的绕庄而过,小河南面是一望无际的麦粟田。
卢氏山庄也有一座占地百亩的老宅,由于这里气候凉爽宜人,盛夏之时,卢氏嫡系子弟们都会从城里回来避暑。
罗成带张铉去的是山庄东面,这里聚居着近百户卢氏庶族子弟,足有几百人之多,他们的地位要比嫡嗣差得太多,每月的份钱不足以养家,他们必须还要从事其他营生,不过大多数人都在卢家自己的产业中谋生。
张铉和罗成一路纵马疾奔,一个时辰后,他们赶到了卢氏山庄,一路上,两人争论着商人地位问题,张铉对卢氏拥有大量的商业着实感到不解。
两人走进了山庄,罗成笑道:“元鼎兄,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商人是没有地位不错,但赚钱的事情谁不干,卢家的门生遍布天下,卢家的产业也同样遍布天下,但谁又敢说卢家是商人?
不光是卢家,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赵郡李氏,这些名门世家谁家没有大店铺大商队,否则光靠几亩地怎么支撑得起那么大的家族。”
元鼎是张铉给自己起的字,除了李渊之外,第二个直呼他表字之人就是罗成了,张铉知道自己说不过罗成,便笑了笑,“我只是比较好奇,卢家居然还有铁匠铺。”
“这你就错了!卢家可没有铁匠铺,咱们要去的地方也不是铁匠铺,是一个真正大匠的家,不过他脾气很古怪,你别吭声就是了。”
罗成一指山庄内不远处的一户人家,“就是那里!”
他们并没有进高墙深院的卢氏祖宅,而是来到旁边的卢东宅,名字虽然叫宅,实际上却是一片低矮的平房,修有一条丈余宽的石板路。
一边是祖宅高墙,另一边便是密集的人家,上百户卢氏庶族便住在这里,条件还不算差,都有自己的小院,一群孩童正在小街上追逐嬉戏。
罗成来到一扇小门前,翻身下马,上前敲了敲门,片刻,只见一个五六岁孩童开了门,他认识罗成,笑道:“玉公子怎么又来了。”
“槐哥儿,你祖父还在吗?”
“在!”
孩童奔回屋大喊:“阿祖,玉公子来了。”
张铉也翻身下马,只见从屋里走出一名头发灰白的老者,约五六十岁,他身材中等,但膀大腰圆,长得极为壮实,张铉知道这个老者叫卢燿,在卢家辈分很高。
看得出罗成常来这里,和他很熟悉,罗成施礼笑道:“三爷,我把人带来了。”
卢燿上下打量一下张铉,问道:“就是他有迦沙玄铁?”
“正是这位张公子。”
张铉连忙上前行礼,“晚辈张铉参见卢前辈!”
卢燿拉长脸道:“你不用跟我套近乎,我从不准陌生人跨进这个门,只是看在你有迦沙玄铁的份上,东西呢?拿给我看看!”
张铉暗暗苦笑,果然是有点‘性格’,也罢,或许有点本事的人都这样,他连忙取下挂在马鞍上的迦沙玄铁,又将另一边的铁枪也摘下来。
卢燿瞥了一眼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迦沙玄铁,吩咐道:“马匹就交给我徒弟,你们跟我来!”
一名年轻男子跑来牵马,张铉则跟着罗成向后院走去,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热浪扑面而来,张铉已经冷热不侵,罗成却热得眉头皱了起来。
后院占地足有三亩,只有两间茅屋,但空旷的院子里却摆满了各种铁器,主要以农具为主,打造得颇为精良,另一边角落有一座铁匠炉,炉火通红,两名赤着上身,浑身油亮的年轻子弟正在叮叮当当打制铁器。
张铉一眼看见一个罕见的巨大皮制鼓风架,地上有一大堆上好的煤块,他暗暗点头,仅凭这架鼓风机和这些煤,这个卢燿就有点真本事了。
三人走进了茅屋,屋子里挂满了各种兵器,张铉一眼看中了一把横刀,没有鞘,寒光闪闪地挂在墙上,刀形流畅,刀刃极为锋利,刀背上有花纹,竟然是用镔铁打造。
“坐吧!”
卢燿让他们坐下,也没有人给他们倒茶,张铉将铁枪放在桌上,抽掉它的枪鞘。
卢燿望着铁枪道:“枪和矛的区别就在于枪的柔韧,镔铁却是最坚硬之铁,用最坚硬之物做枪岂不是南辕北辙?”
“他能做戟杆吗?”张铉问道。
“当然可以,不过迦沙玄铁很重,如果你这块真是迦沙玄铁,至少重七八十斤,按照戟杆和戟头的力量均衡配比,那你的长戟至少重一百五十斤了,你自己考虑考虑吧!
卢燿说得漫不经心,他显然并不太相信张铉拥有迦沙玄铁,假玄铁他看得多了,估计也这是一块。
张铉默默将皮囊放在小桌上,慢慢解开皮囊上的绳索,卢燿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天下可能有这么大的迦沙玄铁吗?此人以为迦沙玄铁是什么?
张铉解开皮囊,露出了里面花生形状的迦沙玄铁,黝黑中透着暗红,流溢着一种神秘的光泽。
第0080章 山路偶遇
“我的天啊!”
卢燿骤然失态了,他死死盯着眼前的迦沙玄铁,激动得浑身发抖,眼睛里闪烁着难以形容的异彩,他颤抖着手慢慢摸向玄铁,碰了一下,又像触电般地猛地缩回。
卢铉盯着这块迦沙玄铁不知多久,声音变得哽咽起来,他竟然忍不住老泪纵横。
“能摸它一下,就算我现在死了也无憾了!”
张铉心中感觉很怪异,他想起了西游记上那个看见唐僧袈裟的老和尚,这个姓卢的老匠人是不是也......
罗成在一旁小心翼翼问道:“三爷能炼它吗?”
“我当然可以!”
卢燿连忙从身边一口大箱子里取出一只小盒子,他小心翼翼打开,里面是一把两寸长的小刀,呈暗红色,张铉一眼认出来,小刀就是用迦沙玄铁打造。
卢燿颤抖着声音,轻轻抚摸这把小刀,就像抚摸他挚爱女人的肌肤。
“这块迦沙玄铁是我用五年的自由换来,它是我的生命,迦沙玄铁也是所有铁匠的生命,你把它交给我!”
他恳求地望着张铉,眼睛一眨不眨,目光变成异常闪亮。
“你怎么锻造它?”张铉平静地问道。
“锻造它要先熔解它,去掉杂质,然后.......”
“你又怎么熔解它呢?”张铉注视着卢燿。
“温度!非常高的温度。”
卢燿紧张地说道:“用柴火不行,要用石炭,延安郡最好的石炭,我这里就有,只是到了最后,这块迦沙玄铁或许还会剩下.......”
卢燿很紧张,注视张铉的目光也变成了哀求。
张铉明白他的意思,便淡淡笑道:“正如你刚才所言,一百五十斤的长戟我使不动,我打算打制一百四十斤左右的方天画戟,如果还剩一点点,那就送给你了。”
“那我要给你什么?”
卢燿慌忙站起,‘哗啦!’将一口大箱子掀翻,里面滚出数十把刀剑,“这些都是我的得意之作,公子尽管挑选!”
卢燿激动得声音都变了,他就怕张铉反悔。
“不用了,你能替我打造长戟,就已经是报答了。”
张铉指着桌上的迦沙玄铁,笑了笑,“不是吗?”
“那怎么行——”
卢燿咽了口唾沫,他忽然想到什么,连忙站起身从墙上取下那把刀,将它小心地放在桌上,“这是我给家族打造的卢氏之刀,用了三年时间,但我可以再打造一把,这把送给公子。”
张铉拾起刀,是一柄重刀,刀型极为流畅,有削金断玉之利,至少重十七八斤,他略略感到有点沉,不过随着他的力量增加,这把刀一定再适合他不过。
但这是卢氏之刀,他怎么好意思收下,他又看了看卢燿,卢燿目光恳切地望着他,张铉又看了一眼罗成,罗成点点头,示意他可以收下。
张铉微微一笑,“可惜还缺一把刀鞘!”
“刀鞘有,多得是!”
卢燿跑到里屋,捧出来一堆刀鞘,有华丽金丝流苏,有镶嵌着宝石,张铉捡起一支半旧的鲨鱼皮刀鞘,将横刀插了进去。
两人起身告辞,卢燿亲自将他送出大门,对张纮道:“公子,从今天开始我会闭关打造,就按照公子的图样,最快三个月,最晚半年我能完成。”
“那好,半年后我来取,烦劳前辈了。”
张铉向他施一礼,和罗成走出了大门,两人骑马走了十几步,罗成低声笑道:“看他那么迷恋,我还以为他至少要切去一半归自己。”
张铉笑了笑,“我最初也有点担心,不会后来我觉得不会。”
“为什么?”
“说不清楚,一种感觉。”
罗成笑了起来,“我没有感觉,不过我知道他不会,这个面子他得给我。”
这时,罗成感觉后面有人在叫他,他一回头,只见一个年轻男子正向这边急匆匆跑来,“玉郎,等一等!”
罗成认出了来人,对张铉道:“是我姐夫!”
他连忙翻身下马,迎上去道:“姐夫怎么在这里?”
“我听人说你在这里,便从东门出来找你,险些错过了。”
年轻男子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道:“姑母让你过去!”
罗成脸上立刻笼起一层阴云,他知道母亲找自己回去做什么,又是相亲,他明明不喜欢卢家表妹,可母亲就是不肯放过他。
虽然心中不太高兴,但他又不敢违抗母亲的命令,罗成只得没好气一挥手道:“佛曰,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前面带路吧!我也要入阿鼻地狱了。”
张铉笑了起来,“贤弟去见母亲也这么可怕吗?”
“去见老娘当然不可怕,可怕是她旁边之人,那个小丫头,我实在是怕了她。”
罗成忽然想起还没有向表哥介绍张铉,连忙给表兄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对你说过的张公子,从京城过来。”
年轻男子连忙向张铉拱手施礼,“原来是张公子,听玉郎说公子对他帮助很大,多谢了!”
张铉听罗成说过,他大姊嫁给了卢氏家主的嫡次子卢庆元,应该就是这个年轻人了,倒是长得很斯文,而且温文尔雅,很有礼貌,令张铉心生好感。
他也连忙回礼,“卢二哥客气了,玉郎也一样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卢庆元见张铉衣饰虽然很朴素,皮肤黝黑,但他却有一种卓然不凡的气质,和他平时见到的年轻人大不相同。
他也听罗成说起过,张铉有过人胸襟,居然肯把天下绝学倾囊相赠,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
卢庆元虽然出身名门世家,但他却是名门子弟中的另类,胸怀远大,敬仰天下英雄,虽然张铉此时还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但大隋乱像已现,像张铉这样出身寒末但与众不同的人,就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卢庆元也有了交结之心,便热情地邀请张铉道:“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府坐一坐。”
张铉看了看天色,天色已经不早,如果他答应去做客,那就只能在卢家过夜了,这会影响他的练武。
张铉歉然道:”下次吧!下次我一定来。”
罗成理解张铉急于赶回去的心情,便笑道:“让他去吧!否则他今晚休想睡好觉。”
“好吧!再过些天是我祖父寿辰,我请你去,不准再推辞哦!”
张铉见他热情诚恳,便欣然答应了,“我一定去。”
“那我们一言为定!”
卢庆元心中大喜,又向张铉行一礼,便带着罗成匆匆赶回了卢府。
张铉见时辰已不早,便催马离开了卢氏山庄,向蓟县疾速奔去。
张铉一口气奔出三十余里,前面是大片树林和丘陵,他需要再绕过近四十里的丘陵山区,才能看见蓟县城。
再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快到黄昏时分,张铉心中着急起来,此时涿郡已进入战时状态,天一黑,城门就要关闭,无论是谁都无法再进城。
而且张铉跟随罗成出来得匆忙,没有带他的随身皮囊,身边除了一把刀外便再无他物,连一文钱都没有,进不了城,他只能露宿野外了。
张铉这时才发现他的水葫芦忘在铁匠铺了,天气炎热,他跑得满头大汗,又急又渴,他想找一条小溪,却发现前面路边有一个正在种地的老者。
张铉连忙催马奔了上去,老远拱手道:“老丈能给晚辈一碗水吗?”
老者看了他一眼,慢吞吞从瓦罐里倒出半碗水,走过来递给张铉,“很不巧,只剩本碗了,你就凑合着喝吧!”
“多谢老丈!”
张铉接过水碗一饮而尽,虽然只有半碗水,远远不能解渴,但还是稍微好了一点。
他把碗还给老者,又问道:“请问老丈,我赶去县城,这里有近一点的小路吗?”
“有啊!”
老者一指西面,“那边有条山路,可以直接穿过这片丘陵,要比走官道近十几里。”
张铉大喜,“多谢了!”
他催马离开官道向西奔去,老者在后面喊道:“放心吧!我们这里没有山匪乱贼。”
“多谢!”
张铉催马奔出不到一里,果然看见了一条山路入口,而且树荫浓密,十分阴凉,山道也不算窄,可以容一辆马车行走。
张铉沿着山道一口气奔出十几里,太阳终于落山了,山道上变得阴暗起来,山道也变得十分狭窄,山道左面是高达十几丈的陡坡,而另一边则是茂密的森林,杂草丛生,给人一种不安全的感觉。
这时,他忽然听见前面拐弯处有人兴奋大喊:“来了!来了!”
张铉一怔,前面有人在等自己吗?
他勒住战马,只见一名家人模样的老者跑了过来,他看见了张铉,又向他后面看看,顿时满脸失望,显然张铉不是他要等的人。
“卞二叔,是他们来了吗?”
前面又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声音十分轻柔甜美,就仿佛大汗淋漓中吹来的一股清风,那么清凉宜人,令人陶醉。
“不是!”
老者苦笑一声,拱手问张铉,“请问公子来时遇到一个穿黑色短衣,骑一匹瘦马的男子没有?”
张铉摇摇头,“我一路过来,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奇怪了,他到哪里去了?”
张铉催马上前,转过弯,一辆轻便马车赫然出现在他面前,张铉一眼便发现了问题,马车左面木轮已经出了山崖外,歪斜着,卡在一块大石上。
马车周围一共有三人,一个蹲在大石前愁眉苦脸的车夫和刚才问他的老家人,另外在马车里还有一个年轻女子,张铉转过弯时,惊鸿一瞥,看见了一身雪白的衣裙。
整辆马车将山道堵得严严实实,就算张铉视而不见,他也无法插翅飞过去。
“公子,很抱歉,马车坏了,没法让公子先走。”
张铉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老家人,“帮我拿着!”
他快步走到马车前,蹲下来细看,只见车轮上的轴孔边缘已经有点裂开了,不过这不是大问题,马车还能勉强行走,关键是车轮卡在大石内,而且正好是转弯,若向后退,整辆马车都可能掉下山去,向前又被大石挡住,无法行走。
“要么把这块大石搬掉,要么把马车抬起来!”车夫叹了口气,显然两个方案他都没法做。
张铉仔细看了看,车轮正好卡在两块石头之间,若贸然抬马车,恐怕整个车轮都被会扯掉,只能先把其中一块石头搬开,再把马车抬起来。
张铉又拍了拍几块大石,几块大石都深深插在泥土里,至少有千斤重。
“请问公子,有办法移开它们吗?”
轻柔甜美的声音从张铉身后传来,张铉一回头,眼前女子竟然让他有点呆住了。
第0081章 匪首明月
他身后竟站着一名秀丽绝伦的少女,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身材中等略略偏高,穿一件月白色软缎长仅及腰的半袖单衫,露出雪白如脂的手臂,里面也是一条白色的宽大襦裙,下摆绣着一圈精美的花边,长裙饱满地孕着山风,显得她那苗条的身材格外娉婷。
她的脸庞是椭圆形,雪肤细腻,晶莹得仿佛透明的玉石,眉毛很长很细,浓秀地渗入鬓角,但让张铉最难忘的,还是她的眼睛,一双美眸如潭水般深沉宁静,略带一点忧郁,目光温柔得仿佛将张铉的心都要融化了。
她的美虽然不像牡丹那样浓艳,却像一朵即将盛开的白玫瑰,那么娇嫩,那么宁静含蓄,仿佛将一种极致的美蕴藏起来,随时会绽放。
虽然张铉并是好色之徒,但她的美还是让张铉有点失态了,她的美竟然是他前世今生都从未见过,只有萧皇后的雍容华贵的气质才能与她相比。
她感觉张铉在打量自己,俏脸不由一红,又轻声问道:“公子,有办法吗?”
张铉的脸顿时胀得通红,连忙回避她的目光,“应该可以,我来试一试!”
他用后背顶住另一块大石,脚也找到一个支撑点,双臂用力推动最外面一块石头,慢慢的,千斤重的巨石晃动起来,仿佛连根都在动摇。
“快找一块小一点的石头给我!”张铉对马夫喊道。
马夫慌忙四下寻找石头,但少女却早已拾起一块石头,笑着递给张铉,“给!”
张铉暗赞这个女孩聪明,他接过石头顶住了巨石下方,车轮两边的缝隙变得宽敞一点了,不再卡死车轮。
“好了,下面我来抬车!”
张铉一跃而起,对要来帮忙的老家仆摆手笑道:“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了。”
马车虽然比较轻便,但还是有近千斤的重量,张铉双臂用力,大喝一声,竟将整辆马车都慢慢抬了起来,少女忍不住掩口惊呼。
马车逾过了巨石,张铉才慢慢将马车放下,又捡一块石头将车轴夯实,虽然轴孔有点裂纹,但问题不大,只要不过于颠簸,应该能坚持到县城。
老家人和车夫都千恩万谢,张铉擦一下额头上的汗,摆摆手,表示小事一桩。
他这才发现那名少女已经坐进马车了,张铉并不疲惫,只是口渴难耐,而且他的马也浑身是汗,不停打着响鼻,显然也是渴坏了。
就在这时,张铉又看见了少女雪白的皓腕,她从车窗里递出一只红色水葫,吩咐老家人几句,老家人连忙接过水葫跑过来交给张铉。
“多谢公子帮忙,这是我家主人送给公子一点谢意,不足挂齿,请公子收下。”
这哪里是不足挂齿,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他感激地看了一眼马车,一口气喝掉了半葫水,又将剩下半葫水灌入了战马的口中,这才感觉到体力和精力慢慢恢复了。
马车继续上路,山路很窄,刚刚能容下一辆马车,马车小心翼翼前行,走得极为缓慢,张铉也无法超越过去,只得牵着马在后面慢慢跟随。
此时夜幕已悄然降临,离蓟县至少还有三十里,就算插翅飞去蓟县也赶不上城门了,张铉索性也不急了,牵着马跟随在马车后面缓缓而行,不过想着马车里有一个如此美貌的少女,就算走得再慢一点,他似乎也能欣然接受。
“公子,很抱歉,再走几里,前面路就宽了。”老家人歉然对张铉道。
“我没有关系,不过你们为什么不中午出发,也就不用赶夜路了。”
“唉!我们就是中午出发,有急事赶回县城,但走到一半马车被卡住了,进退两难,后来又派一个随从回山庄报信,却不知他去哪里了?”
张铉心中一动,“你们是卢氏山庄的人吗?”
“正是!我家姑娘是卢氏家主之女,请问公子贵姓?”
“免贵姓张。”
张铉心中暗忖,居然是卢氏家主之女,但随从为何只有三人,有点奇怪啊!
“原来是张公子,看张公子颇有力气,是来涿郡从军吧!”
张铉不知该怎么说,便笑了笑道:“就算是吧!”
“听公子口音,好像不是涿郡人。”
“在下河内人。”
“难怪呢!确实是河内那边口音。”
两人跟着马车缓缓而行,边说边走,张铉隐隐感到那少女正躲在车帘后听自己和管家说话,他佯作不知,又笑着对老管家道:“这么晚走夜路,你们不担心遇到山贼盗匪吗?”
“不会有山匪,现在朝廷大军云集蓟县,那些叛贼早已吓跑,现在反而最安全,而且卢家的马车,一般本地小毛贼都不敢惹,所以不用担心。”
张铉这才注意到,车顶上插住一面三角旗帜,黑边黄底,写着‘卢氏’二字,估计这就是安全符吧!
短短三四里的山路,马车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前面出现一个岔口,路也变宽了,张铉可以越过马车先走了。
张铉正要向他们告辞,忽然,他听到‘喀!’的一声,紧接着车夫惨叫一声,从马车摔下来,脖子上插着一支弩箭,翻滚下山坡去。
张铉大吃一惊,迅速从腰间拔出横刀,只见两支箭向自己迎面呼啸射来,他一把推开老者,挥刀劈开了箭矢。
这时,马车内的少女吓得惊叫起来,另一支箭射进了马车内,险些射中了她。
张铉大怒,厉声喝道:“哪里来的缩头乌龟,有种出来!”
话音刚落,只见右边山林内密密麻麻出现了数百名山匪,拿着长矛战刀,他们跳上山道,将前后道路堵住。
这时,只见一名身材雄伟的男子走出来,他声音如破锣般粗犷,冷冷对张铉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敢辱骂本大王!”
透过皎洁的月光,张铉看清了此人,只见他额头宽广,眉毛如刷子一样粗,似乎有点眼熟,张铉只略一沉吟便想起来了,此人不就是十几天前同住客栈那名受伤的男子吗?还留给自己一支铜令箭,原来此人竟是山贼土匪。
“卢明月,原来是你!”
老家人忽然认出了匪首,顿时愤怒得大喊起来,“你竟然拦截自己族人!”
‘卢明月!’张铉听说过这个名字,是隋末河北一带著名的悍匪,和魏刀儿、王拔须一起号称冀北三王。
原来他就是卢明月,而且好像他也是卢氏族人,张铉心中着实不解,既然如此,他伏击自己的族人做什么?
马车内,少女也怒斥道:“卢明月,你是在记恨我父亲!”
山岗上的卢明月仰头大笑,笑声一收,又冷冷道:“清姑娘,你说得没错,你父亲当初把我赶出卢家,终身剥夺我族祭的资格,让我成为四处飘荡的孤魂野鬼,他想过我会杀回来吗?这一天,我整整等了三年。”
老家人指着卢明月大骂:“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从小没有爹娘,你忘记是谁把你养大吗?是家主!你不思回报,却来报复家主的女儿,你不是人,你是畜生!”
卢明月大怒,拔刀跳下山岗,一刀向老家人劈去,“老贼头受死!”
‘当!’一声巨响,另一把刀格挡住了卢明月的刀,巨大的力量将卢明月震得后退两步。
卢明月以为张铉只是一个普通随从,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没想到对方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卢明月心中震惊,上下打量张铉,顿时认出了他。
“原来是你!”
“早知道你是匪首卢明月,那天晚上我就该一刀宰了你。”张铉冷冷道。
“哼!”卢明月重重哼了一声,阴沉着脸说:“看在你曾救过我的份上,你走吧!我不杀你。”
他转身把刀搁在老家人的脖子上,喝道:“你去告诉卢倬,他女儿在我手中,我给他三天时间,让他来左凰山向我磕头谢罪,否则他女儿清白可就保不住了,快去!”
老家人摇摇头,“我不会丢下姑娘,要去你自己去,看你怎么面对家主?”
“柳叔,你去找我爹爹!”
车窗前露出了少女清丽绝伦的脸庞,她愤恨的目光盯住卢明月,紧咬银牙道:“你让我爹爹去找罗姑父,让他带兵来杀了这个狼心狗肺的浑蛋,你快去!”
老家人也知道自己救不了主人,反而会误事,他点点头,怒视卢明月道:“你若敢动我家姑娘一根毫毛,你知道后果!”
卢明月冷笑不已,这么多年的仇恨,几句话就可以吓倒他吗?
老家人又回头看了一眼张铉,见他面无表情,不由一跺脚,向县城方向奔去,家主卢倬目前就在县城内。
但老家人刚跑没几步,卢明月一挥手,两支弩箭从山坡上射下,正中老家人后心,他惨叫一声,倒地当场身亡。
张铉大怒,怒视卢明月,卢明月淡淡道:“我改变主意了,留下他太危险。”
他又注视着张铉,“我卢明月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可以走了,我不会伤你。”
张铉缓缓摇头道:“很抱歉,我刚刚应聘了卢家武师,眼看主人有难却一走了之,是不是太不近情理了?”
“哼!你以为就凭你这点本事,能救得了她吗?别做梦了。”
卢明月不理睬张铉,转身冲上山岗喝令道:“在前面转弯!”
马车中少女卢清见张铉不肯抛下自己离去,她心中感动,悄悄拉开车窗低声对张铉道:“多谢公子好意,此人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救不了我,快走吧!”
张铉没有回答她,只是举起水葫笑了笑。
卢清心中感动,她虽然让张铉离去,那只是不忍拖累他,她心中其实害怕之极,何尝不希望这位年轻公子肯留下来帮助自己,
这时,一名山匪跳上马车,坐在车夫位子上,一挥长鞭,“驾!”马车迅速向前方岔道驶去,进了另一条山路向西奔行。
数百名土匪大声鼓噪,前后簇拥着马车奔跑,张铉则骑马远远跟在后面,相隔马车数十步。
“将军,他还跟着我们!”众人向西走了数里后,一名山匪低声向卢明月报告道。
卢明月回头瞥了远处张铉身影一眼,不由冷笑一声道:“给他脸却不要脸,现在先别管他,明天我再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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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2章 言而无信
卢明月出身范阳卢氏,他只是一名庶子,从小父母双亡,当时还不是家主的卢倬见他可怜,便收养了他,每月拨给他钱粮,供他入族学读书。
但卢明月不喜读书,从小好勇斗狠,惹事生非,长大后更是不务正业,整天和一群无赖厮混在一起。
卢倬为此多次教训他,希望他能浪子回头,但卢明月屡教不改,已经无可救药。
如果只是一个无赖也就罢了,直到三年前,卢倬发现他竟然跑去豆子岗加入叛军,而且公开宣称自己的卢氏子弟,俨然把卢氏家族拉入了火坑。
卢倬终于忍无可忍,当三年前卢明月兵败逃回涿郡后,卢倬在祠堂用最严厉的家法惩处卢明月,不仅将他逐出家族,而且终身不准他参加族祭。
对古人而言,不准参加族祭无疑是最严厉的处罚,况且是终生剥夺,这就等于永远不再承认他为卢氏家族子弟。
卢明月对卢倬的仇恨就是在那时埋下了种子,没有了家族的约束,卢明月更加肆无忌惮,他很快拉起一支反叛匪军,并在上谷郡建立了自己的老巢。
短短三年时间内,他已聚集了一万多人马,逐渐强大起来,成为继王拔须、魏刀儿之后的河北第三悍匪。
卢明月的老巢虽然在上谷郡,但他在涿郡北部也建了两处藏身之地,左凰山只是其中一个,左凰山位于居庸关附近,距离卢氏山庄约一百余里。至少要走一天一夜。
这次卢明月来涿郡并非为了报当年之仇,而是另有目的,他和某人达成一个交易。刺杀幽州都督郭绚,不料刺杀失败,他自己也身受重伤。
他在左凰山养了十天伤,伤势渐渐康复,在他离开涿郡之前,他决定再和卢倬算一算从前的老账。
此时,他对卢倬满腔仇恨都转移到了卢清的身上。将她抓到左凰山,他会让她生不如死,要让卢倬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才方能消他心头之恨。
第二天中午,马车在一处空旷之地停下,卢明月对远远跟随的张铉喝道:“小子,你过来。我有话说!”
张铉催马上前笑道:“莫非卢大王良心发现。看在同族的份上,决定放了卢姑娘?”
卢明月冷哼一声,“看你模样像个聪明人,为何要说这种愚蠢之话,我虽姓卢,但和卢家已没有任何关系,这个女人美名远扬,有人愿意用一千石粮食换她当压寨夫人。你就别想了。”
“那你为何不直接杀进卢氏山庄,却抓一个女人。你不觉得很下作吗?”张铉毫不客气地讥讽他道。
“你懂个屁!老子只恨卢倬,并不恨卢家。”
卢明月本想再给张铉一个机会,让他滚蛋,但这时他忽然看见了张铉的马,竟然是一匹罕见的纯种突厥马,战马长有一丈,四肢极为强壮,可以负千斤重量,浑身如火炭一般,没有一根杂毛。
上次在客栈他就看中了张铉的战马,一直念念不忘,今天更是看得格外清楚,对任何大将而言,兵器和战马是他们第二生命,对卢明月也不例外,他使一杆六十斤重的大铁枪,加上他本身就重两百斤,一直苦于找不到一匹合适的战马。
张铉这匹骏马就如同天上掉下来一般,蓦地出现在他眼看,他心中顿时贪念横生,虚伪地笑道:“我叫你来是想打个赌,昨晚你竟然格挡住了我的一刀,让我心中不服,我想再和你比一次刀法。”
张铉听他想比试刀法,心中一动,便不露声色问道:“我赢了怎样,输了又怎样?”
“既然是比试,当然要有彩头!”
卢明月一指马车,“如果你赢了我,我就把她交还给你,不过如果你输了——”
卢明月目光盯在张铉的战马上,“你这匹马就归我了。”
张铉缓缓拔出横刀,“来吧!”
“痛快!”卢明月一竖大拇指,“我就喜欢这样的汉子!”
他把长枪扔给手下,拔出了自己的战刀,“小子,刀剑无眼,生死由天!”
张铉其实就是想利用比试的机会杀死卢明月,只要卢明月一死,他就可以抢夺铁枪杀散其他土匪,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张铉一点不敢大意,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卢明月的刀,他的刀很宽,估计重十三四斤,看得出卢明月的臂力极大,和自己在伯仲之间。
虽然张铉的卢氏之刀重十八斤,但对张铉而言还比较沉重,使他不敢轻视卢明月。
“张公子当心!”
马车里的卢清低低喊道,她为这个年轻人担忧之极,此人是她唯一的希望,若他不幸被杀,自己将万劫不复了。
张铉哈哈一笑,“卢姑娘不用担心,对付这种小毛贼,就像杀只鸡一样,我只是在考虑用清蒸好,还是红烧比较好!”
卢明月被激怒了,他大吼一声,催马疾奔而上,迎头一刀向张铉劈去,这一刀来势极为迅猛,刀光一闪,已到张铉面前。
张铉故意激怒卢明月,就是像看他挥刀的动作,他见卢明月的出刀有点滞慢,便知道他十天前的刀伤并没有完全愈合,张铉心中便有了对付他的方案
“来得好!”
张铉喝喊一声,挥刀迎击,只听‘咔!’的一声刺耳声响,两把刀硬碰硬地撞击在一起。
巨大的力量使两人战马同时后退几步,张铉手臂一阵发麻,险些刀都捏不住,但他知道对方情况更严重。
卢明月的胸腹之间气血翻腾,战刀同样差点脱手,更严重的是,他后腰的伤口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卢明月暗叫不妙,他竟然忘记了自己的伤还没有完全痊愈,他心中立刻萌生退意。
但张铉却不给他机会,大喝一声,催马上前,迎面一刀劈来,卢明月拨马后退回避,但张铉并不放过他,步步紧逼,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狠似一刀,刀刀要他取性命。
卢明月心中大骇,眼看张铉又是一刀向自己脖子劈来,拨马后退已来不及,他只得咬牙横刀格挡,又是一声巨响,卢明月的刀终于脱手而飞,他人也失去了平衡,从马上栽落下来,重重摔在地上,后腰伤口迸裂,痛得他惨叫起来。
张铉一言不发,抓住机会挥刀向他脖子狠狠劈去,就在这时,几支弩箭向张铉迅疾射来,卢明月几名亲兵见主公形势危急,抢先放箭射向张铉。
三支弩箭又快又狠,眨眼到了眼前,张铉无奈,只得挥刀拨挑飞弩箭,卢明月身经百战,逃命经验丰富之极,他事先已交代过亲兵,若他身处险境,要立刻放箭救他.
卢明月听见弩机声的瞬间,便忍痛爬起身跌跌撞撞奔逃,等张铉挑飞几支箭,卢明月已按着后腰逃到十几步外的马车旁。
机会稍纵即逝,张铉已无法再追赶卢明月,数百名山匪已团团将他包围,长矛密集如林,几十支军弩前后左右对准了他。
“小子,果然心狠手毒!”卢明月恶狠狠地盯着他。
张铉收刀回鞘,淡淡道:“你输了,放人吧!”
卢明月狞笑一声,伸手一把抓住卢清的头发,卢清惊叫一声,身体被卢明月拖出马车,卢明月拔出靴中匕首顶在她雪白的脖子上。
“我答应过给你活人吗?或者老子让所有弟兄上了她,给你一个残花败柳,你要吗?”
张铉摇摇头,“你当真是无赖,能做什么大事?”
“少说屁话,老子若真是无赖,早就一刀宰了你,还会和你比什么刀法。”
卢明月恶狠狠道:“老子看你救过我一次的份上,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下马滚,否则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他狠狠将卢清推回马车内,卢清从小到大几时被人抓过头发,她心中悲愤之极,伏在小桌上哭了起来。
张铉看了看两边的山匪,翻身跳下马,一言不发地转身向回头路大步走去,众人土匪顿时一阵狂笑,有人牵着张铉的马喊道:“将军,真是一匹宝马啊!”
“算他识相!”
卢明月忍痛慢慢走上前,拍了拍张铉的战马,翻身上了马,拉着缰绳对手下令道:“这小子若还敢跟来,立刻格杀!”
卢清透过后纱窗泪眼朦胧地望着张铉远去的背影,她心中渐渐绝望了,她拔出了一把匕首,若这些土匪胆敢玷污她清白,她将一死了之,她绝不会让家族蒙羞,让父亲受辱!
.........(未完待续。。)
第0083章 勇救佳人
张铉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似乎已经认输回去了,夜幕再次降临,卢明月和众土匪抵达了左凰山。
左凰山并不高,山势低缓,实际上是一座丘陵,不过里面沟壑纵横,十分利于隐藏军队,更重要是,左凰山向西和巍巍燕山连为一体,居庸关依稀可见,可以不用下山,直接翻越燕山远遁。
左凰山被茂密的森林覆盖,大树参天,山谷幽深,风景十分秀丽,卢清没有半点心思看外面的风景,马车深入山中一步,她心中就绝望一分,当树荫遮蔽了整条道路,她彻底绝望了,但她已不再痛哭,悄悄拔出了藏在马车中的一把匕首。
有天然的山道盘旋而上,还比较平缓,不多时便上了第一座山顶,前方是一条深达十几丈的沟壑,一座藤桥连接着沟壑两边。
众山匪簇拥着马车小心翼翼过了藤桥,但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在藤桥对面的一簇灌木丛后隐藏着一个人影。
张铉虽然不再露面,但他却一直暗暗跟随着马车,当马车盘旋上山时,他却抄近路先一步上了山,藏身在一簇茂盛的灌木丛后,耐心等着马车到来。
他已经看到了远处数十座茅草屋,有营栅包围,还隐隐听见喧哗声,这里距离卢明月的巢穴已不到百步,走到这里他们的警惕应该已经松懈了。
这时,远处传来马车的轱辘声和马蹄声,一队火把出现了。卢明月的队伍已经渐渐走近,张铉躲在三十步外,手中捏紧了一块大石。
当马车走到对面之时。张铉奋力将手中之石向马车车轮掷去,‘咔嚓!’一声,本来就已经轴孔断裂的车轮被大石重重一击,再也支持不住,车轮彻底损坏,从车轴中脱落出来,马车一下子倾翻了。
众人一片惊呼。卢明月大怒,“怎么回事?”
一名手下上前查看片刻,高声禀报道:“将军。是轴孔断裂了。”
卢明月向四周望去,四周树林内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异常,这里距离他的老巢已经不到百步。前面大树上还有暗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时,迎面跑来一人,向卢明月禀报道:“启禀将军,魏刀儿派宋金刚来了,有急事要和将军商议。”
卢明月大笑,“我正要找他做笔交易,他就来了!”
这时,卢清慢慢从倾翻的马车内钻了出来。双臂抱着前胸,冷冷地看着卢明月。卢明月哼了一声,“几年不见,倒是越长越标致了。”
他喝令众人,“把她带进去!”
卢明月催马向营栅内奔去,几名土匪伸手要抓卢清,卢清手中匕首一挥,吓得几人连忙后退。
“臭娘们,惹了老子,信不信老子就在这里办了你!”
“别说蠢话了,这女人是魏刀儿指名要的压寨夫人,价值一千石粮食,你敢办她,当心将军剥你的皮。”
“快走!”
几名山匪怒喝一声,就在这时,旁边一棵大树后忽然闪出一个人影,快得无以伦比,寒光一闪,山道上连连响起惨叫声。
张铉如猎豹一般迅猛,连杀五人,一把抱起已经吓呆的卢清,又挥刀连杀数人,杀开一条血路,向远方狂奔而去。
山匪这才反应过来,大呼小叫,在后面追赶,刚刚走到寨门边的卢明月听见喊声,调转马头奔了回来,见满地尸体,却不见了卢清。
“出了什么事?”他急问道。
“将军,有人把那个女人抢走了。”
卢明月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刚才车轴断裂是张铉搞得鬼,竟然在自己家门口下手,他勃然大怒,催马疾追而去。
“统统闪开!”
卢明月挥枪大喊,吓得山匪们纷纷向两边闪开,卢明月加快马速追赶。
卢清已经从惊恐中反应过来,她的腰被一个男子紧紧抱住,悬在空中狂奔,尽管她隐隐猜到是有人在救自己,但她心中还是又惊又怕,低声问道:“你是谁?”
“姑娘,是我!”张铉声音低沉地回应道。
尽管只有短短四个字,但卢清耳边却如仙乐奏鸣一般,她已绝望的心中顿时涌起了生的希望,她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伏在张铉肩头失声痛哭起来,他没有抛弃自己。
张铉一口气冲过藤桥,却嘎然止步,轻轻放下卢清,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手握横刀,冷冷注视着正疾奔而至的卢明月。
卢明月刚追到藤桥边,忽然看见了执刀而立的张铉,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硬生生地勒住战马。
只见张铉冷笑一声,手中刀光一闪,几根粗壮的藤条被齐刷刷砍断,藤桥顿时倾斜了。
“浑蛋!”
卢明月气得举枪指着张铉大骂,张铉轻轻哼了一声,又一刀将另一边的几根藤条斩断,藤桥轰然坠入了深谷。
张铉见卢明月身后有不少人拿着弩箭跑来,他拉着卢清的手便向山下跑去。
卢明月气得暴跳如雷,“让所有人都出来,给我下山去追!”
........
尽管斩断藤桥,暂时阻止了卢明月和手下的追赶,但张铉知道,下山之路绝不止一条,如果对方抄小路下山,在山脚下把自己截住,那可就麻烦了,他自己当然能杀出重围,可带着卢清,他没有一点把握。
跑出十几步,张铉见卢清跑得太慢,脚一瘸一拐,只得低声道:“姑娘,在下得罪了。”
他一把又抱起了卢清,向山下狂奔而去,卢清第一次被他抱起时,身边惨叫声不断,令她心中十分惊惧,没有任何多余的念头。
当张铉这第二次再抱起她。她心中的惊惧之心已去,却感到又羞又窘,她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被男人这样搂抱住腰肢,卢清只得暗暗安慰自己,他只是为了救自己,他们处境危险,只能从权了。
卢清抱住张铉的脖子,让自己身体稳固住,她不由俏脸通红。悄悄将头埋进了张铉肩头。
张铉一口气奔下左凰山,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在附近埋伏。他慢慢放下了卢清,歉然道:“卢姑娘,请恕我刚才的无礼。”
卢清理了一下纷乱的头发,她不敢看张铉的眼睛。低头小声道:“没关系。你也是为了救我。”
“我们走吧!”
卢清点点头,跟随张铉步行,刚走了两步,只觉左脚踝一阵刺痛,不觉‘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张铉连忙扶住她手臂,“姑娘,怎么了?”
“我....我好像脚崴了。”
卢清是刚才马车倾翻时扭伤了脚踝,情急之下她没有感觉到。直到这时暂时脱离危险,她才感觉到脚踝剧痛。
卢清轻轻咬一下嘴唇。低声道:“公子,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躲一躲?”
张铉回头看了一眼山上,摇了摇头,“这里是他的地盘,藏不住的。”
卢清回头向山上望去,顿时吓得她掩住了口,只见盘山道上出现几条长长火龙,不知有几千人来追他们。
“公子,我们怎么办?”卢清脸上有点惊慌起来。
张铉脱下自己青色外裳给她穿上,卢清穿一身白裙,在夜里格外显眼,卢清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披上了他的衣服。
这时张铉蹲了下来,“我背着姑娘走!”
卢清的脸又一次羞得通红,但她知道没有别的办法,就算她能走,也跑不过追兵,而且背总比抱好一点。
她慢慢趴在张铉宽阔的后背,伸出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张铉反手抱住了她的腿弯,站起身迈开大步向远方奔去。
........
当东方云端上的一抹晨曦照在卢清娇艳如芙蓉般的脸上,‘嗯!’的一声,卢清慢慢醒来,原来天已经亮了,她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在张铉后背上香甜地睡了一觉。
“公子!”
卢清不好意思地低声问道:“到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好像我们走错路了。”
张铉走了一夜,摆脱了卢明月的追兵,他刚刚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他眼前根本没有路,只有连绵不断的丘陵和茂密的森林。
张铉苦笑一声,“大概走了三十里!”
“我们找到地方休息一下吧!”卢清轻轻咬住嘴唇,俏脸通红,她想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好吧!那边有棵大树。”
张铉看见不远处有一棵体型巨大的树木,足有十几层楼高,像个巨人般地矗立在山脚下。
他托了一下卢清,迈开长腿快步走去。
卢清其实想让他放下自己,但不知为什么她却没有吭声,张铉宽厚温暖的后背给她莫大的安全感,伏在他身上,仿佛一切危险都统统消失了,她竟有点依恋,不愿离开他的后背,心中隐隐盼望着他就这样背着自己一直走下去,
片刻,张铉来到大树下,抬头看了看大树,粗壮的树干至少要四五人才能合抱,大树下盘根错节,突出地面的树根占地足有两亩。
张铉慢慢放下卢清,小心扶她坐下,“怎么样,还疼吗?”
“好一点了,但还是有点疼。”
卢清红着脸,十分难为情地低声道:“公子,能不能.....我想.......”
张铉挠挠头,忽然明白过来,连忙道:“那边好像有条小溪,我去弄点水。”
他摘下腰间的水葫芦,笑嘻嘻地向她晃了晃,转身向远处的小溪快步走去。
卢清望着他手中的水葫芦,心中莫名的感动,鼻子一阵酸楚,她竟有种想哭的感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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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4章 一路向东
张铉趴在溪水上痛饮一番,又洗了一把,这才灌了满满一葫芦水向大树走去,直到这时,张铉才觉得自己有点冲动,为了救这个女子,他不顾一切,差点把自己性命都搭进去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保护弱女子是男人的天性,张铉自嘲地笑了笑,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如果是个黑丑蠢笨的女人,他会去救吗?但无论如何,他不想承认是卢清的美貌打动了他。
远远地,他看见一身雪白的卢清坐在树根上,怔怔望着天空,他忽然发现,这竟是如此动人的一道风景,他不由放慢脚步,唯恐自己破坏了这种美感。
卢清看见了张铉,连忙站起身,扶着树干艰难地起身,似乎想过来,张铉连忙上前让她扶住自己胳膊。
卢清感激地笑问道:“公子,溪水不远的话,我想去洗一下。”
“不远,就在前面。”
张铉带着卢清慢慢来到小溪旁,扶她在一块大石上坐下,卢清解下腰间的丝绢在清澈的溪水中摆动,慢慢地洗了脸和手,又细心地梳理头发。
张铉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她,当她娇嫩雪白的纤手在水中轻轻摆动,长裙在山风中飘拂,那种仿佛仙子般不染一点人间烟火的动人姿态,让他有点看呆住了。
卢清忽然眼睛一亮,指着溪水惊喜道:“快看,有鱼,好大一条!”
张铉这才如梦放醒。慌忙拔出刀,“我来!”
他已看见鱼影,连忙脱去鞋袜。挽起裤脚和长衫,一步一步向溪水中走来,当他快走到卢清身边时,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脚下一滑,险些摔倒,整个身体一半都泡进了溪水中。
卢清见他模样狼狈。忍不住捂着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张铉挠挠头,“鱼还在不在了?”
卢清笑道:“你这般惊天动地的。别说鱼,恐怕连龙王爷都吓跑了。”
张铉找了一圈,确实没有找到鱼的影子,只得无奈道:“那就暂且饶它们一命。等会儿我们采点果子吃。”
卢清见溪水清澈诱人。她也生起一丝童心,除去鞋袜,把双脚泡进水中,只觉溪水冰凉透骨,脚踝的肿痛感顿时消失了。
“公子,这溪水居然还能治脚伤!”她不禁又惊又喜。
张铉浑身都湿透了,索性直接蹲在水中,小心托起她的左脚。见她脚踝处红肿得厉害,便轻轻按了一下。卢清只觉一阵刺痛,‘啊!’地叫出声来。
张铉摇摇头,“筋脉扭伤很严重,你的脚不能再走路,再走路就废了,我得给你找点药。”
........
张铉找到一株红花和两株北芎,他用刀连根带叶细细将它们切碎了,敷在卢清的脚踝上,又撕下一幅衣襟小心给她包扎好。
卢清见他动作十分熟练,便笑问道:“公子是练武之人吗?”
“是啊!”张铉笑道:“练武之人常常会有扭伤,经常处理也就熟练了。”
“公子!”
卢清低低叫了一声,却没有了下文,张铉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欲言又止,便笑道:“怎么了?”
卢清不知该怎么说,她鼓足勇气低声道:“谢谢你救了我!”
“这有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很正常,再说我也看不惯卢明月的嘴脸,可惜没有能一刀宰了他。”
张铉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他想起一事,有点担心道:“我们走错了路,你爹爹会不会去左凰山了?”
卢清摇了摇头,“他不会来救我。”
“为什么?你可是他的女儿。”
张铉有些不解,“或许他还没有得到消息?”
“不是,就算他知道也不会来救我,因为他不光是我父亲,还是整个卢家的家主,他知道我该怎么选择......”
卢清扭过头去,眼睛一红,泪水差点滚落,父亲从小就教育他们,家族的荣誉和利益高于一切,宁可死也不能损害家族的名誉。
她如果被掳掠上山,除了一死,她别无选择,父亲怎么可能上山给卢明月磕头道歉,连卢明月自己都很清楚这一点,才会说把自己卖给魏刀儿。
张铉理解她的心情,暗暗叹了口气,柔声道:“我们继续赶路吧!我怕卢明月不死心。”
他蹲了下来,卢清明白他的意思,红着脸趴在他的背上,张铉背起了她,继续向东走去。
........
一直到傍晚时分,张铉才终于找到了官道,他才发现自己一天一夜兜了个大圈子,实际上他们离开左凰山还不到三十里。
或许是脚踝发了炎症的缘故,脚腕红肿得厉害,卢清整个身体都发热了,额头滚烫,无力地趴在张铉后背,昏昏沉沉睡了一天。
“公子!”卢清声音略有点嘶哑,“我们找到个地方休息吧!你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觉了。”
张铉确实也有点吃不消了,又困又饿又累,只是他很担心卢清,顾不上自己的疲劳。
若不尽快想办法把她的脚踝炎症消除,很可能会留下后遗症,腿会变瘸,想想一个美貌的少女变成瘸子,简直让他难以接受。
但一路上他换了几种草药,但都没有效果,他一边走一边四处寻找,看能不能找到一味真正有效果的好药。
就在这时,张铉忽然听见了远处有马蹄声,他的听力极为敏锐,骑马之人应该还在数里外。
他立刻跑到一处高地向北方望去,只见远处尘土飞扬,这分明是一队骑兵到来,张铉心中一惊。拔足便向不远处的一片森林奔去。
他奔进森林,躲在一棵大树后细看,只见十几名骑兵飞驰而至。但绝不是隋军,穿着粗糙的皮甲,拿着长矛战刀,分明就是一支土匪骑兵。
“公子,是不是卢明月的人?”卢清有点害怕地问道。
张铉点点头,在这里除了他们,不会有别人。
“他们没有发现我们东去的痕迹。便怀疑我们还在附近,所以他们还在继续搜寻我们。”
“那我们怎么办?”
“不走官道就是了!”
张铉背起卢清,转身向森林深处走去.......
夜幕降临。张铉在一处丘陵的半山腰找到了一个山洞,洞深约一丈,六尺高,但不宽。张铉把山洞清理干净。抱着卢清钻了进去。
这一带森林茂盛,野兽极多,尤其夜间更有无数野兽出没觅食,一般商旅会点一堆篝火过夜,但张铉害怕火光引来卢明月的追兵,他不敢点火,只有在山洞里才比较安全。
张铉扶着卢清半靠在石壁上,脱下自己衣服给她裹上。卢清昏昏沉沉,已处于半昏迷状态。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铉又摸了摸她额头,入手滚烫,可是去哪里找药呢?张铉不由心急如焚。
就在这里他无意中摸到怀中一只小瓷瓶,里面是两颗紫胎丹,他心中一动,紫胎丹会不会有作用?
尽管紫胎丹是练武所用,但此时张铉已无计可施,只能尝试一下了。
他脱去了卢清的绣花鞋,除去袜子和脚踝上的药包,将她左脚放在自己怀中,取出一颗紫胎丹,细细将它嚼碎了,裹在她的脚踝红肿处,替她包扎起来。
张铉又取出一颗紫胎丹,他想了想,将药丸切成四份,又取过水葫芦,坐在卢清面前。
卢清脸色苍白,憔悴不堪,她慢慢睁开眼,对张铉笑了笑,“公子,我觉得脚上好清凉,好舒服!”
张铉精神一振,难道紫胎丹真有作用吗?他连忙将卢清扶坐起,将她靠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地让她服下一份药。
笑道:“这是我练功的药,说不定对你也有效果。”
“嗯!”
卢清轻轻答应一声,握住他的手,小声道:“公子,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我没事。”
“好吧!我去外面看看。”
张铉站起身走出山洞,他给衣服给了卢清,自己却赤着上身,山洞里太狭窄,他怎么能光着上身和她挤在一起过夜,会影响她的名声。
四周极为安静,没有任何动静,张铉疲惫地在洞口坐了下来,尽量他困得眼睛皮都要睁不开,但他知道,若真有猛兽在窥视他,也不会发出任何动静。
他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睡着,但他还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山洞里传来一声惊叫,“公子,快来!”卢清的声音十分惶恐。
张铉一下子惊醒了,他本能地跳了起来,拔刀冲进山洞,却猛地停住脚步。
只见山洞内盘着一条大蛇,足有手臂粗,一丈长,正对着卢清吐红信,卢清缩成一团,紧紧捂着嘴,目光惊恐之极。
大蛇忽然感觉到身后危险,猛地回头,却只见寒光一闪,蛇头飞起,张铉随即用横刀一挑,将整条蛇身都挑扔出了山洞,随即一脚将蛇头也踢出了山洞。
只在兔起鹘落之间,他便处理掉了这条大蛇。
张铉歉然跪蹲在卢清面前,低声安慰她,“是我疏忽,没事了!”
卢清扑进他怀中哭了起来,张铉轻轻抚摸她的秀发和瘦弱的肩膀,心中对她充满了怜惜。
卢清在他怀中委屈地哭了半晌,才抹去眼泪不好意思道:“好像我好一点了。”
张铉一怔,摸了摸她额头,发现额头已经不烫了,恢复了正常,他心中一阵激动,又连忙除去她的鞋袜,仔细看她左脚脚踝,尽管光线暗淡,但他还是看得很清楚,红肿已经消退了。
张铉心中狂喜难禁,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激动得大喊起来,“药真的有效,你有救了!有救了!”
在张铉出现在左凰山救她的那一刻,卢清的一颗芳心便已悄悄系在了这个正直勇毅的年轻男子身上。
这一刻,卢清感受到了张铉的狂喜,那是他对自己发自内心的爱护和关心,他用整个生命来救自己,她心中感动之极,泪水扑簌簌落下。(未完待续。。)
第0085章 情到深处
过了好久,张铉才平静下来,他不好意思地放开卢清,脸上一阵阵发热,尴尬地笑道:“你继续休息,我去外面替你放哨,保证不会再有问题。”
“不要!”
卢清拉住了他的手,哀求地望着他,“你别走,我一个人害怕。”
“好吧!咱们就挤一挤。”
张铉笑着在她身边坐下,卢清很自然地将头枕在他肩上,“公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真是糊涂了,我单名铉,据说铉是托鼎的之器,所以字叫元鼎。”
“元鼎这个字很好,我二哥叫庆元,也有一个元字。”
卢清轻轻抿一下嘴唇,小声问道:“张大哥,你父母在老家吗?”
“我父母在我很小就去世了,是祖母把我抚养大,三年前她老人家也去世了,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哦!对不起。”
“没事,我早已习惯了。”
这时,张铉沉吟一下又问道:“卢姑娘或者卢姑娘的父亲在卢家庄有对头吗?“
“你为什么会这样问?”卢清不解地望着张铉。
“我只是觉得卢明月遇到姑娘不会是巧合,这应该是有预谋。”
“怎么会是预谋?”
张铉淡淡道:“卢明月不会去袭击卢家庄,要动手他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我看得出来,他们明显是在山道上埋伏,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姑娘要来。他埋伏又有什么意义?”
张铉的分析很有道理,卢清细细一想,是自己二叔说父亲有急事。催促自己赶去县城,而且只配一个护卫家丁,这完全不合道理,走小路也是车夫坚持,按理他们应该走大路才对。
难道是........
卢清不敢再想下去,连连摇头,“不可能!”
张铉也知道真相一向都是很残酷。当初他在客栈遇到卢仪和卢明月,他们恐怕那时就已经策划了这次绑架行动。
不过卢明月为什么要刺杀幽州都督郭绚,卢仪和幽州都督又有什么关系。这里面必然另有隐情,他也不再多说,笑笑道:“或许真是巧合,姑娘不要多想了。”
卢清幽幽叹了口气。如果连自己的亲二叔都靠不住。那天下还有几个人靠得住?
她想到了身边的年轻男子,虽然和自己呆的时间很短,但她却感觉到他对自己那种生死不渝的坚持,仿佛他们已经生活了几十年,这是一个让她能依靠,给她安全感的男子。
她默默克制着内心的激动,身体却不由自主靠向了张铉,似乎渴望从他那里再获得一些依靠。
张铉感觉身后石壁有点凉。便伸手搂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手臂上。卢清却会错了意,慢慢依偎在他怀中,她抬起头,一双美眸深情地注视着他。
张铉只觉头脑里‘嗡!’的一声,仿佛一股电流传遍了他全身,他头脑一片混沌,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攫住了他的全部身心,他一点点低下了头.......
卢清心中羞涩之极,但她却没有推开张铉,而是慢慢闭了眼睛,红唇微微张开,但就在这时,张铉脑海里变成清明起来,出现了一个英姿矫健的少女身影。
他蓦然想起了辛羽。
张铉猛地抬起头,头重重地撞在后面石壁上,卢清的身体慢慢变得僵硬了,她的心仿佛坠下了深渊,微闭的双眸里渗出两颗晶莹的泪水。
张铉站起身走出了石洞,他的心中痛苦得像有一只凶狠的甲虫在啃噬,他狠狠一拳砸在了泥土里,他生命已经有了一个女人,但他却又爱上了另一个女孩。
这时,卢清出现他身后,从后面紧紧抱住他的腰,无声饮泣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张铉有些奇怪地问道。
“我其实已经许配了人家。”
“什么?”张铉蓦地转身,怔怔地望着她,“我不知道,你许配给了谁?”
卢清低下头,悲哀地说道:“范阳卢氏和博陵崔氏百年来互为联姻,我的长兄迎娶崔氏嫡长女,我是父亲长女,也必须嫁给崔氏的家主继承人,这是崔卢两家百年前就定下的规矩。”
“崔家继承人是谁,定下来了吗?”
卢清摇了摇头,“博陵崔氏嫡长子叫做崔幼林,但他八岁时就不幸染病而亡,听说崔氏内部几房嫡系都在争夺家主继承人之位,我也不知会是谁?”
“但只是一条百年规矩对吗?你根本就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什么订婚,我说的没错吧!”
“是这样!但卢崔两家绝不会破坏百年规矩,张大哥,我既为父亲长女,我真的身不由己。”
“什么狗屁规矩!”
张铉怒道:“假如对方是个白痴,你也要嫁给他吗?假如对方是个病痨子,你也要嫁给他?”
“我当然不愿意!可是……除非我死了,否则谁也撼动不了,你知道吗?我母亲的娘家就是博陵崔氏。”
说到这,卢清扑进张铉的怀中痛哭起来,从前她茫然不知,但此时她心里只有一人,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张铉也慢慢冷静下来,他很清楚世家之间的联姻,魏晋南北朝,世家屹立数百年而不倒,根本原因就是他们结成了强有力的利益联盟,形成了庞大势力,而联姻就是这种利益联盟的基础,卢清作为卢氏家主的长女,他又岂能置之身外。
小到家族,大到国家,婚姻从来都是为政治服务,古今中外,无不如此。
卢清哽咽着声音说道:“我只恨自己不能生在普通人家,或许我还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可偏偏是博陵崔氏,他们是河北乃至天下第一名门世家,家族规矩出了名的森严。卢家名望又在它之下,我哪里还有选择余地?”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张铉轻轻叹了口气道。
“有!”
卢清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张铉,一双美眸变得异常明亮。
“你带我走!他们以为我被乱匪抓走,就会以为我死了,这条规矩对我就不存在了。”
这个想法张铉已经有过了,但随即消失。太不现实了,他轻轻抚摸卢清的秀发。
“你跟我走,你父母怎么办?你能丢下他们吗?还有你的家族。所有的一切都要放弃了.....”
卢清一下子愣住了, 她眼中慢慢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她渴望跟张铉走,但父母亲情又让她难以割舍。父母以为她死了。那对他们是何等打击。
她伏在张铉怀中一言不发,泪水悄然湿透了张铉的衣襟。
张铉搂紧她削瘦的双肩,柔声劝慰她道:“先不要伤心,我想应该还有办法,你先告诉我,崔家家主继承人已经定下来了吗?”
卢清慢慢平静下来,她低声道:“我听母亲说过,崔家家主继承人必须在大祭中由全族来决定。崔家大祭三年一次,去年大祭几房嫡系激烈争夺继承者之位。结果不欢而散,下一次大祭要在两年后才举行。”
张铉注视着她,“如果两年后还是决定不了,那岂不是要耽误你的终身?”
“我父亲也这样说!”
卢清轻轻叹了口气,“我父亲说两年后我就十七岁了,不能再拖,如果崔家两年后还定不下家主继承者,他就考虑把我许给别的人家。”
说到这,卢清心中忽然对崔家生出一种刻骨的痛恨,她清澈的眼睛射出愤怒之色,“我痛恨这个百年规矩,痛恨崔家,痛恨所有的世家联姻,就是这种联姻害我今天明明看见了幸福也不能得到。”
张铉将卢清紧紧拥入自己怀中,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想法,自言自语道:“只要崔家两年后还是决定不了家主继承人,你就可以摆脱这个所谓的百年规矩了。”
........
天渐渐亮了,张铉先醒来,他慢慢睁开了眼睛,洞内很昏暗,一块大石堵住了洞口,从四周缝隙射入大片光线。
张铉又低下头,爱怜地注视着依偎在他怀中睡得香甜的卢清,他小心摸了摸她的额头,唯恐将她惊醒,卢清已完全退烧了,体温也恢复了正常,只是数日奔逃使她容颜有点清减,不过她依然是那么娇艳动人。
张铉见她眼角泪痕未干,便用手轻轻替她擦去泪痕,又爱怜地抚摸她秀丽的脸庞,数日相濡以沫的朝夕相处,他已经深深爱上了这个善良聪明的女孩,只是他们之间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各自拉扯着彼此,使他们尽管心心相印,却又无法走到一起。
张铉的心中又痛了起来,他压制住了内心的伤痛,无论如何,他必须要把卢清平安送到她家人身边。
卢清大病初愈,需要足够的休息才能恢复健康,张铉不忍惊醒她,他小心地将自己衣服替她裹紧,慢慢起身,推开大石走出了山洞。
山洞外阳光灿烂,鸟语声声,空气格外清新,张铉长长伸个懒腰,快步向山下一条小溪走去,张铉在溪边喝足清水,又洗了脸,这时,他忽然发现远处有一个黑影晃动,他暗吃一惊,拔刀站起身.......
就在张铉刚走没有多久,卢清也慢慢睁开眼,她根本就没有睡着,昨晚她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她和张铉在路上奔逃,后面有无数人在追赶他们,有卢明月和他凶恶的手下,有大群崔氏族人,甚至还有她的父亲,他们拿着刀和绳子,要把他们抓回去吊死,他们拼命逃,前方的路却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卢清闭上了眼睛,泪水忍不住又蓄满了双眸,她是那么深爱着张铉,偏偏上苍却又是那么残酷,用一个世家长女的身份束缚着她.......
她多么希望张铉不要离开,就像刚才那样永远搂着自己,一直到天荒地老,可是他却离去了。
这时,外面传来的张铉的笑声,她心中一怔,连忙擦去眼泪,起身走出了山洞,只见张铉顺着山坡走来,后面居然牵着一头毛驴。
卢清不禁又惊又喜,连忙迎了上来,“张大哥,这是哪里来的毛驴?”
“刚才在溪边,发现这家伙也在喝水,我就请它上来做客了。”
“万一它主人找它怎么办?”卢清担心地问道。
“没有主人,我爬上大树看了一圈,周围数里外没有人,你看它这么害怕,估计离开主人也好久了。”
张铉轻轻拍了拍毛驴笑道:“这下你可有脚力了。”
张铉感觉卢清有点不太高兴,便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卢清小嘴一撅,“可人家....人家还是喜欢骑你这头毛驴,怎么办?”
卢清忽然发现自己话中有语病,顿时脸羞得通红,张铉大笑,“等将来有一天,我会让你骑个够!”
卢清美眸亮了起来,她低下头小声问道:“你此话当真?”
张铉将她拥入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郑重对她道:“这是一个承诺,不是还有两年时间吗?一切都可以改变。”
“我会等你......一辈子等你!”卢清将脸藏在他怀中,声音比蚊子还小。
仿佛所有的病痛都在一瞬间离开卢清而去,她又恢复春天般的生机,甜美的笑声如银铃般在山坡上回响,“大毛驴好好照顾小毛驴,等我去洗漱一下,我们就出发!”
张铉望着她的俏影走下山坡,他仰头向天空长长吐了口气,发现天空竟然是如此之蓝,云朵是如此雪白。
.........
有了毛驴代步,他们的回程顺利得多,路上再没有遇到卢明月的乱匪,黄昏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卢氏山庄外的小河边,前面就是进山庄的小桥,分手的时刻终于来了。
“张大哥,你不跟我进去了吗?”望着停住脚步的张铉,卢清悲伤地望着他。
张铉摇了摇头,“你快去吧!你母亲一定很担心你。”
远处,几名孩童跑上了小桥,指着这边惊喜大喊:“是清姐姐回来了!”
张铉深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离去。
“张大哥,你等一等!”后面卢清的喊声里充满了绝望。
张铉却不回头,越走越快,渐渐走远了,卢清追了几步,弯腰大喊:“张大哥,你答应过我的承诺,我会等你.....”
卢清声音哽咽,她早已泪流满面,终于忍不住掩面失声痛哭起来,这一刻,她觉得生命的一切都离她而去了。
迎着风,张铉的泪水同样流满了脸庞。
........(未完待续。。)
已经四章了,诸君还有月票没有
老高已经四更爆发,诸君,再增加五十张月票,老高晚上再爆发两章。(未完待续。。)
第0086章 都督郭绚
张铉并没有返回蓟县,而是又继续向左凰山而去,卢明月抢走了他的爱马,这口恶气他怎么可能咽得下。
尽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张铉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君子,他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从来都恩怨分明,他一刻也等不下去。
没有了卢清拖累,他便没有任何顾忌,一路向西大步疾走,傍晚时分,他已经走出了群马山,渐渐抵达了和卢明月的比武之地,这是一块方圆数十里的盆地,四周群山围绕,覆盖着一望无际的森林,只有中间有一条宽十余丈的空地,笔直的官道就修建在其中。
太阳已渐渐落山,余晖将山梁和森林染上一层瑰丽的淡紫色,使山川变得格外秀丽壮观,但张铉却无心欣赏这种美景,他只管低头疾走,他必须在天亮前走出这片盆地。
就在这时,一声尖细的啸声从他头顶上掠过,他暗吃一惊,这是鸣镝,难道他遇到了卢明月的暗哨?
他急向鸣镝来处望去,只见从森林内涌出十几名士兵,正冷冷地望着他,张铉一眼便认出来,不是卢明月的匪兵,而是隋军。
他心中一动,难道是罗艺率军来救卢清了吗?虽然老家人被卢明月所杀,但卢清失踪必然会惊动他的父亲卢倬,以卢倬的影响力,罗艺出兵在意料之中。
“你是什么人?”远处奔来十几名斥候骑兵大声喝问道。
张铉立刻转身向隋军士兵走去,“我是燕王府侍卫。求见你们主帅!”
为首队正打量他一下,令道:“带他去见都督!”
出乎张铉的意料,这支隋军的主帅并不是罗艺。而是幽州都督郭绚。
郭绚年约五十余岁,长得干瘦强壮,满头白发,一双鹰一样的眼睛格外冷峻犀利,仿佛将站在眼前的张铉看透。
郭绚在半个月前遭遇了刺客的当街刺杀,不过他的运气很好,尽管马车倾覆。侍卫死了八个,但郭绚却只受了一点轻伤,只是他仇人众多。查了半个月也没有结论。
但在调查刺客的过程中,郭绚却得到一个情报,匪首卢明月率数千手下悄悄潜入了涿郡地界,这让他立刻警惕起来。
一方面他十分怀疑刺客就是卢明月。另一方面。在大军云集涿郡,圣上亲临蓟县之时,卢明月的出现会严重损害自己在圣上心中的形象,郭绚便当即决定出兵剿灭卢明月。
不过他的情报很不详细,只知道卢明月在群马山的老巢,他却扑了个空,山寨中没有一个山匪,这让郭绚苦恼起来。他也知狡兔三窟的道理,却不知卢明月的另一个巢穴在哪里?
撤军回蓟县显然不现实。郭绚只得派斥候去附近探查线索,就在这时,他的一队斥候遇到了正赶往左凰山的张铉。
“你能肯定卢明月的老巢在左凰山?”
郭绚冷厉的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自称燕王侍卫,出任太子千牛,尽管对方拿出了腰牌,但郭绚心中多少还是有点怀疑,燕王的侍卫在这里做什么?
张铉看出了郭绚眼中的怀疑,他也不刻意解释,淡淡道:“我正是从左凰山过来,我的战马被卢明月抢走,我咽不下这口气,想把战马夺回来。”
“那他为什么不杀你?”郭绚冷冷问道。
“因为我在蓟县一家客栈无意中救了他,当时我就住在他隔壁,给了他一包伤药,大概在半个月前,出于这个原因,他放过了我。”
郭绚眉头微皱,难道刺杀自己之人真是卢明月,他沉思片刻便对张铉道:“也罢!我且信你一次,至于你是不是燕王侍卫,我自然会去核对,但我丑话说在前面,假如你是卢明月的探哨,我会毫不犹豫砍掉你的人头。”
张铉不跟他的态度计较,他对郭绚道:“既然郭都督相信我,那请借我一匹马,再给我一件兵器,枪戟皆可!”
郭绚看了他一眼,回头令道:“给他一支长戟!”
有亲兵将一支四十斤长戟递给张铉,张铉提了一下,摇摇头,“太轻了,可有七十斤的长戟?”
郭绚心中着实惊讶,又喝令道:“把压粮枪给他!”
郭绚出身文官,略会一点武艺,他的队伍中没有七十斤的兵器,不过正好在粮车上有一根七十斤的大铁枪,叫做压粮枪,片刻,一名士兵扛来一杆沉重黑色大铁枪,交给了张铉。
张铉目前虽然只有一次聚力突破,但他资质极高,力量比起有两次突破的王伯当还要强几分,张铉接过大铁枪,翻身上马,向郭绚抱拳道:“随时可以出发!”
郭绚点点头,当即下令全军出发,五千士兵在张铉的引导下浩浩荡荡向左凰山方向杀去。
次日中午,五千大军渐渐抵达了左凰山,距离左凰山不到十里时,走在队伍前面的张铉忽然一摆手,止住了队伍前行,片刻郭绚催马上前问道:“张侍卫,为何要停止前进,发生了什么事?”
“郭都督看那边!”
张铉一指数百步外山腰处的一片树林,只见大群白鹭腾空而起,这分明是有人惊动了林中鸟群,而且不会是几个人,至少是数百人上千人。
郭绚脸色一变,难道前方有埋伏?他仔细看了看前方,前面是一条山谷,长约两三里,是一处容易埋伏之地,他当即喝令道:“第一队斥候去前方探查,当心一点!”
十几名身手了得的斥候冲进了树林,向惊鸟处飞奔而去,但只片刻,只听一声惨叫传来,张铉大喝一声,“后退!”
五千隋军士兵纷纷后退数十步,迅速压住阵脚。两边的士兵纷纷举起盾牌,很快,十几名侍卫飞奔回来。少了两人,为首斥候队正向郭绚禀报道:“启禀都督,山上果然有埋伏,不知多少人马?”
话音刚落,只听一片刺耳锣声响起,一员大将一马当先,后面跟着数百名山匪。迅速从山林内冲了出来,张铉还以为是卢明月带兵杀出来,再细看。来者并不是卢明月。
这是一个身高足有两米的大将,一张紫脸膛,双肩宽阔雄伟,身着铁盔铁甲。手执一把金背半月刀。胯下一匹体格雄健的黑色乌骓马。
“我乃上谷宋金刚,谁敢与我一战?”
单人挑战是从春秋战国时代遗留下来的一种大将作战方式。
在一场战争中,将帅职责分明,帅负责运筹帷幄,指挥全局,而大将负责冲锋陷阵,杀敌立功。
一场战争获胜,享受荣耀往往只有主帅。将士只是棋子,略显不公。作为大将,他们也需要积累个人声望,杀敌立功是一回事,而和对方大将单挑并击败对方,便能美名远扬,获得巨大的荣耀。
因此单挑这种作战方式深受大将们的重视,已经渐渐形成一种战争规则,尽管它并不能决定战争胜负,但还是被普遍接受,而且它不仅有利于提高个人声望,也有利于激励士气。
一方大将若发出单挑邀请,对方一般都会应战,当然也可以不应战,直接催动大军掩杀,不过传出去难免会被人耻笑,战争虽然残酷,但多多少少也要讲究一点军人的荣耀。
宋金刚是河北三王之一的魏刀儿帐下第一猛将,绰号紫面金刚,使一杆八十斤重的金背半月刀,有万夫不当之勇,他这次来涿郡找卢明月,是奉魏刀儿之令来和卢明月商谈借粮条件一事,不料正好遇到郭绚率军前来清剿。
宋金刚将大刀一摆,催马厉喝道:“去左凰山,须过我掌中之刀。”
郭绚手下也有十几名部将,他们早闻宋金刚之名,今日众人见到此人,十几名部将无不跃跃欲试,纷纷向都督请战,郭绚点点头,“温将军可去会他!”
一匹白马疾奔而出,马上是一名三十余岁的大将,名叫温季,涿郡人,官拜鹰击郎将,使一杆六十斤的红缨亮银枪,武艺高强,是郭绚手下第一大将。
温季大喝一声,“宋贼受死!”
他催马疾奔上前,挺枪便刺,宋金刚冷笑一声,挥刀迎战,两边一起敲响了战鼓,但两人只战了十几个回合,温季便渐渐力气不支,败象已现,他趁两名交错的机会转身便逃,不料宋金刚刀速极快,反手一刀劈中了马臀。
白马稀溜溜一声暴叫,前蹄高高扬起,将温季掀翻在地,宋金刚大喜,挥刀便砍,“去死吧!”
眼看温季将死在宋金刚刀下,就在这时,一支铁枪骤然杀至,‘当!’一声巨响,铁枪挡住了宋金刚的致命一刀。
来人正是张铉,在关键之时救了温季一命,两人皆震得双臂发麻,战马连连后退,温季抓住这个机会,连滚带爬逃回了本阵,亮银枪也丢在了战场之上。
郭绚惊得脸色发白,他以为温季必死无疑,不料张铉及时出手,使温季逃得一命,他心中暗暗吃惊,又一次上下打量这个年轻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宋金刚心中十分震惊,他万万没有想到郭绚手下还有如此猛将,能挡住自己全力一刀,要知道刚才对阵温季,他只使出了七分的力量。
宋金刚上下打量张铉,只见他身材高大挺拔,相貌英武,长得一表人才,不过他却骑着一匹普通战马,手上铁枪也是锈迹斑斑,更重要是,此人身上没有穿盔甲,只穿了一身粗麻长袍,头戴平巾,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年轻人。
宋金刚用大刀一指,大喝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
【晚上八点,还有一章】(未完待续。。)
第0087章 牛刀初试
‘在下张铉,你应该听说过吧!‘张铉微微笑道。
‘原来是你!‘
宋金刚顿时恨得咬牙切齿,他的首领魏刀儿在年初蓟县的花灯会上无意见到了卢氏家主卢倬的女儿卢清,惊为天人,一心想娶她为压寨夫人。
这次卢明月向魏刀儿借粮,魏刀儿便提出了卢清这个条件,如果卢明月能把族妹卢清交给魏刀儿,魏刀儿不仅答应借粮一万石,而且还送给卢明月一千石粮食。
卢明月一口答应,这次宋金刚来涿郡,一是商量借粮的具体事宜,同时也准备把卢清带回上谷郡,不料卢明月功亏一篑,最后却被一个无名小子将卢清抢走了,不仅卢明月颜面扫尽,而且宋金刚也无法回去向魏刀儿交代。
宋金刚知道这个小子叫做张铉,没想到他居然又出现在自己面前,宋金刚恶狠狠道:“拿不到那小娘,我就把你的人头拿回去交差!”
“彼此彼此!我要用你的人头换回我的战马!”
宋金刚大怒,挥刀便劈来,刀势如雷霆闪电,张铉大喝一声,“来得好!”
迎面一枪刺去,枪尖瞬间出现了七个枪头,这却是五钩神飞枪的精华,宋金刚大吃一惊,不敢抵抗,随即收刀疾退。
张铉七枪合一,强大臂力灌入枪中,顿时破空声响起,枪尖如挟风带雨般直刺宋金刚的前胸,这却是罗士信霸王枪法的第三招风响雷动。
“好枪法!”
宋金刚赞了一声,却集全身力气于刀杆。向外架去,这是唯一的破解之招,如果双方力量悬殊。这一枪根本架不出去,枪尖会直接刺穿胸膛,罗士信就是这样一枪刺死了豆子岗匪首刘霸道。
但宋金刚力量和张铉相差不大,甚至还略强一点,只听一声巨响,大刀将张铉的铁枪架了出去,宋金刚忍住双膀巨震。大刀顺势一挥,一道闪亮的弧线划出,直劈张铉的脖子。张铉举枪挑开,双方战马交错,你来我往,激战在一处。
这一场大战打得惊心动魄。郭绚和他的五千将士看得气得喘不过来。鼓声震天,郭绚惊叹万分,燕王身边竟然有如此武艺高强的侍卫,不上战场简直太可惜了。
双方激战了三十几个回合,宋金刚似乎有点抵挡不住,他卖个了破绽,回马便逃,大喊道:“速撤!”
数百乱匪调头便逃。混乱不堪地向山谷另一边逃去,郭绚大喜。正要下令追击,张铉却高喝一声,“不可追击!”
郭绚愕然,上前不解地问道:“张侍卫,这是为何?”
张铉摇了摇头,“这一战应该是我败才对,他是故意落败,诱我们追击,山谷内必有埋伏!”
张铉心里很清楚,对方不仅力量比他略强,而且刀法精湛,武艺高强,而且战马也比他雄健,马战经验更自己丰富,怎么会败,明显是故意示弱。
“那该怎么办?让他们逃走吗?”郭绚急道。
张铉凝视山谷片刻道:“风向是朝西,都督可放火烧山谷,用浓烟把他们熏出来!”
郭绚还是有点半信半疑,生怕失去战机,这时温季上前道:“都督,张侍卫说得对,宋金刚是佯败,必然有诈!”
张铉说话不管用,但温季却说话有分量,郭绚点了点头,下令道:“放火烧山谷!”
五千士兵一起动手,用随车带的马料干草点燃了山谷树林,大火开始迅速燃烧蔓延,烈火烧得噼噼啪啪,浓烟滚滚向西飘去,果然,埋伏在山谷内的卢明月和三千多匪众无法承受大量烟熏,纷纷从树林内奔出来。
如果郭绚带来两万军队,那么卢明月绝不会抵抗,会立刻撤离涿郡,保存实力,但郭绚却只带来五千士兵,这就让卢明月看到了一线获胜希望。
他有三千余军队,可以和隋军一战,如果他计谋成功,将大败隋军,不仅夺得大量辎重粮草和兵甲,而且自己的名声和军队战力都会大大增强。
所以卢明月便用了连环诱兵之计,如果隋军没有一步上当,那就让宋金刚佯败,将隋军引诱进埋伏圈,不料却被张铉看破,不仅阻止了隋军中计,反而倒刺一枪,火烧山谷,使他们迅速陷入了危境。
卢明月知道计谋已失败,冲出树林便大喊:“快撤退!”
就在这时,隋军阵营内鼓声大作,喊杀声震天,五千隋军士兵杀进了山谷,刚刚从树林内逃出的数千匪众来不及整队,顿时一片大乱。
张铉一马当先,挥枪杀进了敌群之中,长枪如梅花纷飞,枪下毫不留情,杀得卢明月的手下哀嚎一片,死伤遍地,张铉的目标直指卢明月,他要夺回自己的战马。
卢明月吓得魂飞魄散,他身体有伤,远不是张铉的对手,除了逃命他没有别的选择,卢明月顾不上自己的手下,拨马便逃,没命地向西奔去,他骑着张铉的骏马,速度极快,片刻便奔远了。
张铉见卢明月逃走,心中大急,出枪更加凌厉凶狠,迅速杀开了一条血路,催马向卢明月追去,此时三千乱匪在隋军的全力攻击下已全军崩溃,争先恐后地嚎叫着向西狂奔,跪下求饶者不计其数。
张铉拼命抽打战马追赶卢明月,但他的马匹只是一匹普通挽马,并非真正战马,载他和兵器已经很吃力,哪里还跑得动。
奔出不到十里,便长长嘶鸣一声,一头扑倒在路边,张铉也跟着被掀翻在地,他见战马累得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明显不行了,再抬头看卢明月,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张铉气得狠狠一拳砸在泥土里,向卢明月逃走方向大喊道:“卢明月。老子迟早会用你的人头来偿还!”
.........
这一场剿匪大战,郭绚胜得漂亮之极,只用不到十人阵亡的代价便全歼了卢明月的三千匪众。杀死近千人,俘虏一千八百余人,逃走者不到百人。
郭绚随即上左凰山清剿了卢明月在涿郡的老巢,收拾各种物资,最后一把火将山寨烧毁,率领大军凯旋返回蓟县。
郭绚心知肚明,这一战自己险些中计。反败为胜的关键人物是张铉,若不是侥幸遇到他,自己必然会惨败回蓟县。动摇了军心,圣上岂能饶过自己?
他见张铉有些郁郁不乐,便上前对他笑道:“不过是一匹战马而已,我送张侍卫一匹就是了。”
张铉苦笑一声。“多谢都督好意。不过我还有一匹战马,就不用了,只是这口气咽不下。”
郭绚笑着拍拍他肩膀,“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来日方长嘛!再说卢明月的老巢在上谷郡,下次我再带张侍卫去上谷郡彻底剿灭卢明月。”
郭绚言语中已有拉拢之意,张铉没有答话。他心中微微叹息一声,就不知下一次还有没有机会了。
..........
杨广在涿郡的行宫叫做临桑宫。位于蓟县东南约二十里外的桑干水东岸,行宫和蓟县之间修建了一条笔直宽阔的官道。
杨广是在半个月前率领十万骁果军抵达了涿郡临桑宫,准备发动第三次对高句丽的战争,数十万大军和无数的粮食军资都已调去辽东,杨广也准备出发了。
傍晚,杨广坐在御书房内聚精会神地批阅各地送来的奏卷,他的长孙杨倓就坐在不远处的一张小桌前,仔细阅读已经批阅好的奏卷。
自从天阁寺一案后,杨广感受到了孙儿的变化,采取了新的教育方式,不再让他死读书,同时也让他参与朝政,培养他解决朝务的能力。
“皇祖父,不是计划明天出发去辽东吗?怎么又推延了?
杨倓对去辽东充满了期待,本来他什么都收拾好了,准备明天一早出发,不料下午宦官总管告诉他,出发时间推迟,着实令他感到失望。
杨广吸取了去年的教训,他其实并没有去辽东的想法,只是他不想让孙儿失望,便微微笑道:“明天是卢慎的七十岁寿辰,朕打算亲自去给他祝贺一番,所以就推迟几天,倓儿失望了吗?”
“失望倒没有,只是孙儿不理解祖父怎么会给卢氏拜寿,祖父不是一向不喜山东士族吗?”
“你说得对,朕一向憎恨山东士族,不过这一次朕不仅要给卢氏拜寿,而且还要重用卢慎之子,你能猜到是什么原因吗?”杨广笑着问孙儿道。
杨倓低头沉思片刻,想起了李臻给他说起过皇祖父封李渊太原留守之事,他小心翼翼道:“莫非皇祖父是想将山东士族分而化之?”
“说得好!”
杨广大为赞赏,自己孙儿小小年纪,居然能猜到自己深远用意,不简单啊!他兴奋地问道:“这是你自己想到的吗?”
杨倓不敢再提张铉,便轻轻点了头,“是孙儿自己想到的。”
杨广异常欣慰,自己的长孙能有这种头脑,说明他长大了。
这时,一名侍卫在门口禀报道:“郭都督在宫外求见,说要给陛下报捷!”
“宣他进见!”杨广心情着实不错,郭绚居然要给自己报捷,他倒很想听听。
片刻,郭绚在宦官的引领下走进了御书房,他跪下行大礼参拜,“微臣郭绚参见吾皇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郭爱卿免礼平身!”
郭绚是杨广心腹,两年前,杨广用他取代了元弘嗣的幽州都督之职,把关陇贵族的势力彻底从幽州拔掉。
郭绚站起身兴奋道:“启禀陛下,臣率五千军赴涿郡北部剿匪,全歼匪首卢明月的三千匪众,卢明月负重伤逃匿,而我们损失只有五人。”(未完待续。。)
第0088章 热情邀请
杨广顿时精神一振,连忙道:“爱卿这一仗打得很精彩嘛!居然只伤五人,给朕说一说,这一仗是怎么打的?”
郭绚瞥了一眼旁观的燕王,陪笑道:“微臣想先问一问燕王殿下,殿下是否有一个叫做张铉的侍卫?”
杨倓眼睛顿时一亮,“郭都督找到他了吗?”
前些天杨倓听侍卫陈梁说,在蓟县大街上遇到了张铉,杨倓大为兴奋,立刻派人去找他,不料张铉却失踪了,一连几天都找不到踪影,他还以为张铉回洛阳了,心中正沮丧,没想到郭绚竟然提到了他。
杨倓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皇祖父,生怕祖父生气,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他确实是燕王府侍卫,请了几个月长假,郭都督在哪里遇见他?”
郭绚之所以要先问燕王,就是他在考虑要不要提到张铉的功劳,如果燕王反应冷淡,那就可以含糊过去,如果此人真是燕王的心腹,那他就得说实话了。
郭绚的察言观色何等锐利,一眼便看出了杨倓对张铉的关心,他心中暗忖,‘看来那个张铉真是燕王心腹。’
他便继续对杨广道:“陛下,微臣之所以提到这个张侍卫,是因为这次多亏了他才大败卢明月。”
郭绚没有隐瞒,便将遇到张铉后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最后道:“多亏张铉及时识破卢明月的诱兵之计,才使微臣没有上当。他随后献的火攻之计,反而将埋伏的乱匪逼了出来,最终使我们大获全胜。”
杨广已经从裴矩口中得知了张铉在漠北立下的巨大功绩。他对张铉的印象已经彻底改观,就算杨倓公开赞赏张铉,杨广也未必会不满。
杨广心情不错,听到郭绚对张铉的不吝夸赞,他不由捋须笑道:“想不到他还是一个智勇双全的大将,难得啊!”
杨倓心中暗喜,趁机说道:“启禀皇祖父。孙儿曾答应过他,将他外放为将,皇祖父能否让孙儿实现承诺。”
旁边郭绚心中一动。如果张铉能到自己手下为将,自己不仅得了一个人才,而且通过他可以和燕王建立联系,岂不是一举两得。
虽然有点唐突。但郭绚还是仗着自己是圣上的心腹。厚着脸皮笑道:“幽州军府正好将才不足,陛下不如把他给幽州吧!”
杨广看了他一眼,却不提这件事,淡淡道:“这次郭爱卿剿匪有功,鼓舞大军士气,朕赏赐黄金千两,绢五千匹,参战将士每人策勋一转。好好犒劳他们吧!”
郭绚碰了个软钉子,却又得了赏赐。心中既有些失落,又格外欢喜,慌忙谢恩告退。
杨广见郭绚走了,这才对杨倓笑道:“朕知道你很关心张铉,不过怎么安排他朕自有想法,你可以先找到他,关心一下他的近况,毕竟他是你的千牛侍卫。”
“孙儿明白了,这就派人去打听他的下落。”
...........
张铉是在中午时分回到了罗府,直到精神放松下来,张铉才感到异常疲惫,他回屋便蒙头大睡,一直睡到黄昏时分才醒来,只觉精神抖擞,思路格外清晰。
他已经有五六天没有回来,房间里依然和他离去时一样,张铉走到桌边,才发现桌上有一张纸条,他打开纸条,是罗成留给他。
‘弟有急事随父去北平郡,几日后方回,兄可安心练武,勿以挂念,另外霸王枪法精要小弟已经整理出来,和紫阳戟法大多雷同,略显粗糙,精妙处远逊戟法,但也有可取之处,对小弟作用不大,兄可自酌,罗成敬上。’
落款日期是五天前,原来罗成这几天也不在蓟县,跟父亲去北平郡了,难怪是郭绚领兵剿匪,隋朝时的北平郡在今天秦皇岛一带,距离蓟县有几百里之遥。
张铉放下纸条,随手拾起旁边的一卷纸帛,这就是罗成整理的霸王枪法。
其实张铉也发现罗士信的霸王枪法和紫阳戟法有不少相似之处,但张铉在整理细节方面比较弱,武学造诣也不高,他很难将罗士信的霸王枪法和紫阳戟法融合,便将这件事托付给了罗成。
张铉正要展开卷帛,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张铉一回头,只见小丫鬟阿圆端着食盘走了进来。
“公子饿了吧!快来吃饭。”阿圆笑嘻嘻说道。
张铉也着实饿坏了,他笑着坐下,卷起一块胡饼大嚼起来,含糊不清地问道:“玉郎走了多久了?”
“就是上次你们去卢家庄的次日,公子急急赶回来,和老爷去了北平郡,不过公子已经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张铉连忙问道。
“今天刚上午回来,后来又出去了。”
小丫鬟话音刚落,院子里便传来了罗成爽朗的笑声,“元鼎兄起来了吗?”
声到人到,罗成修长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阿圆连忙后退一步,低下头,张铉摆摆手笑道:“过来吃一点!”
“我已经吃过晚饭了。”
罗成走进房间,在张铉对面坐下,阿圆连忙给他倒了一杯酒,罗成点点头笑道:“你先出去吧!”
阿圆行一礼退下去了,罗成见她出去,这才压低声音问道:“兄长会怎么和郭绚一起去剿灭卢明月?”
张铉听他语气中有一丝不满,心中不由有些诧异,难道他不知道卢清被掳之事?
张铉不露声色反问道:“事情很严重吗?”
“严重倒谈不上,不过我父亲很不满,质问我原因,我却无法回答,还有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
张铉心念急转,他隐隐有些明白了,可能是因为涉及卢家内部斗争,卢清的父亲隐瞒了真相,所以罗成父子才不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张铉也不想提卢清之事,避重就轻道:“我那天回来时遇到了匪首卢明月,他把我的马抢走了,我气愤不过去寻找他,结果遇到了郭都督的军队,便跟随他们一起去了左凰山。”
“原来是这么回事?”
罗成顿时松了口气,看来是父亲误会了,他也笑道:“难怪没见你的火云驹,原来被卢明月抢走了,你后来没有夺回来吗?”
张铉摇摇头,“全歼了乱匪,卢明月却逃掉了,当然是骑着我的马,对了,我还和宋金刚恶战一场。”
“我也听说了,那宋金刚号称河北第一猛将,兄长居然能击败他,不简单啊!”
“我没有击败他,他是佯败,诱引我们入埋伏,其实以他的真实本领,应该还比我略强一点。”
张铉把食盘推开,取过罗成留给他的卷帛,慢慢打开,里面是罗士信的霸王枪法分解精要,每一招的要点和力量运用都写得很详细,这是罗成的天赋,举一反三,各种武学的融会贯通,无人能及。
罗成笑着解释道:“我发现霸王枪法在很多地方和紫阳戟法颇为相似,它们是不是一个来源我不清楚,但霸王枪法在精妙处远不如紫阳戟法。
不过它的可取之处就在于刚中有韧,而紫阳戟法刚猛有余,柔韧不足,所以我把枪法中钢韧相济的精华提取出来,兄长有时间不妨练一练,以后自然就会融入戟法之中,紫阳戟法就能更上一个台阶。”
“让贤弟费心了!“
张铉感激罗成的坦诚,又笑问道:“贤弟用不上吗?”
罗成有些遗憾地摇摇头,“我力量不足,只能在精妙处下功夫,霸王枪的韧是钢韧,前提是要有足够的力量,我办不到。”
罗成虽然有点遗憾,但他对自己家传的五钩神飞枪却很有信心,他便笑着摆摆手,“我们不说这些了,另外有件事要告诉你,明天我们一起去参加我外祖父的七十寿辰,去凑凑热闹,如何?”
“我去不太好吧!”
张铉有些犹豫,别人没有邀请自己就贸然前去,似乎有点不妥。
罗成看出了他的心思,又笑道:“不用担心,其实是我表兄卢庆元极力邀请你,上次你可是答应过他的。”
张铉想起来了,自己好像是答应过,他无可奈何苦笑了一声,“还是去卢家庄吗?”
“不!不!这次就在蓟县卢府内,明天宾客会有很多,谁也顾不上谁,就当作去散散心吧!”
张铉想起了卢清,他心中忽然涌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思念,便终于答应了,“好吧!我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