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0章 马邑参军
尽管刘武周信誓旦旦不会再死一人,但在返回善阳县的途中,还有十几人重伤不治,两天后,这支满身创伤的商队终于返回了善阳县。
几天前五百多人出发,最后只剩下八十余人回来,令人不胜唏嘘,城内的商人们纷纷出来迎接,他们为自己没有出发北上而庆幸,同时也万分同情这些遭遇不幸的同行。
很快,张铉率领商人杀死上百黑马贼,最终击败黑马贼的事迹在善阳县内迅速流传,张铉的来历和背景也迅速成为街头巷尾议论的热点。
龙湖客栈前挤满了慕名前来拜访的商人和大户,都希望能见一见这位传奇人物,很多人更是送钱送礼,以感激他挽救商队的恩德。
作为张铉唯一的伙计,程咬金将所有人拒之门外,理由很简单,张公子身体有伤,需要静养,不能被打扰。
不过程咬金很会掌握分寸,虽然把人拒之门外,但他们送的礼金却一一领情收下,至于最后怎么处理这些礼物,张铉未必会过问,程咬金也未必会如实上报。
房间里光线昏黑,张铉盘腿靠墙而坐,心静如水,旁边放着青石板,他在练习青石板中的第六幅图,也是最后一幅。
执锤人盘腿坐在雪中,双手微合置于丹田,大锤放在一边,名为敛神归心图,旁边有注释,‘心如空谷,气若悬丝,力归丹田,修残复缺。’
这实际上是疗伤图,恢复因过度练习引起的经脉紊乱,张铉在没有药配合的情况下强行练习青石经中的洗髓篇,差点造成严重后果。
程咬金蹑手蹑脚走到窗前,将糊窗的纱布边缘拨上去一点点,偷窥片刻,又悄悄退下,快步走到院外,对等在外面的赵单道:“公子估计两个时辰内不会出来,赵管事有什么话,我来转告他吧!”
赵单的皇商队也损失惨重,孙副管事阵亡,伙计死了大半,剩下不到二十人,他自己也失去了一只左耳,好在货物损失不大,只损失了几箱瓷器。
不过这次遭遇也令他心灰意冷了,他只想立刻返回洛阳,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
赵单叹口气对程咬金道:“请你转告张公子,他的救命之恩我会铭记于心,我们后会有期。”
他又取出一只袋子递给程咬金,“这里面有五十两黄金,请你转交给张公子,是我替主人感谢他的大恩,钱虽少,但已是我最大的职权范围。”
程咬金眉开眼笑地接下来,“赵管事太客气了,我一定如数转交给张公子,保证一两黄金都不会少。”
赵单摇摇头,转身快步离去了,程咬金见他走远,从里面摸出十两一锭的黄金,掂了掂,自言自语道:“住店要花钱,吃饭要花钱,人情世故也要花钱,大丈夫不可一日无钱,这点黄金我老程先拿出来用吧!”
他随手将黄金揣进了自己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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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铉在房间里疗伤调养之时,在距离龙湖客栈不远的一间酒肆里,柴绍正秘密会见一名前来找他的人,此人正是张铉在郡衙旁小巷里见到的那名官员,他名叫李靖,字药师,隋朝名将韩擒虎的外甥,官任马邑郡兵曹参军事。
李靖和柴绍一样,也是武川府凤鸣堂成员,不过他却不是关陇贵族,而是出身天下七大世家之一的赵郡李氏,他是得到相国杨素的赏识,推荐他入武川府学习军事,他继而得到窦庆的重用,去年将他吸纳为武川府正式成员,并举荐他为马邑郡兵曹参军事。
这也是独孤顺对窦庆的不满之处,连山东士族也吸纳进了武川府,简直是胡来。
李靖将一封信递给柴绍,“这是会主给你信,昨天才送到,正好今天你们就回来了。”
柴绍急忙拆开信匆匆看了一遍,他有点愣住了,李靖见他表情有异,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会主说,那批兵器可能在俱伦湖一带,宇文化及已经带手下赶去了,会主让我立刻和张铉赶去俱伦湖。”
李靖沉吟一下问道:“张铉肯去吗?”
柴绍叹了口气,“问题就在这里,张铉非常精明,我纵然可以瞒他一时,但他很快就会看出破绽,我恐怕就得和他撕破脸了。”
“如果他一旦知道真相,他会翻脸吗?”
“我不知道,但可能性很大。”
李靖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不如把这件事挑明了告诉他,我们帮他找药,让他也帮我们这个忙。”
柴绍一怔,“药师也要去吗?”
李靖点点头,“我接到会主的命令,让我跟随嗣昌一起行动。”
柴绍暗叫不妙,这一定是会主猜到李神通的企图了,才让李靖跟随他们前去,他心中顿时乱成一团,这下可怎么办?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掌柜,给我来一坛酒!”
声音极为耳熟,柴绍一抬头,迎面看见程咬金走进了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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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张铉从冥思中恢复,胸腹间的烦闷消淡了很多,心情也好了起来,不过他没有见到程咬金,却从伙计口中得知赵单已经回洛阳了,并给他留了一封信。
一天没有出房间,张铉也有点饿坏了,他稍微收拾一下,正要出去吃点东西,忽然,柴绍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激动万分道:“张公子,我买到了!”
“买到什么?”张铉不解地问道。
“紫虫玉蛹啊!你来突厥不就是要找它吗?”
张铉轰然狂喜,“在哪里?”他急不可耐问道。
柴绍从怀中摸出一只小袋子,张铉一把将袋子抢了过来,转身向房间内跑去。
柴绍心中一阵发虚,其实他早想把它给张铉了,却一直找不到机会,拖到今天才给,会不会误了张铉练武?他连忙跟了上去。
房间里,张铉坐在桌前,小心翼翼地取出两只水晶小瓶子,这种小水晶瓶是粟特人从西方带来,瓶子只有小指大小,每只小水晶瓶内有半瓶紫色浆汁。
张铉听赵单说过,紫虫玉蛹怕热,到南方就会化为浆液,看样子瓶子里是真货,从直觉判断,这应该是两条紫虫玉蛹。
青石经上的配方说,他需要二十条紫虫玉蛹,配置一百丸紫胎丹,现在只有两条,还差得太远。
“嗣昌,你是从哪里买到的紫虫玉蛹?”张铉回头问道。
“是一名突厥商人,他也是为妻子生孩子准备的,手中只有这么多。”
“那这名突厥商人在哪里?我想见见他。”
柴绍慌乱道:“估计已经找不到人了,他已经去了粟特,我也不知他住在哪里?是在市场上遇到。”
张铉注视他片刻,点点头道:“好吧!既然找不到人就算了。”
柴绍又急道:“虽然找不到人,但他告诉我,紫虫玉蛹是在俱伦湖那边买到。”
张铉没有说话,他从随身的皮袋内取出十丸药,将它们重新捏碎,放进一只小碗里,小心翼翼将紫虫玉蛹浆汁倒进去,用小银匙慢慢搅拌,待搅拌均匀,又倒进半杯酒,将它们重新搓成十丸药。
原本淡红色的药丸变成了紫色,有一股浓烈的鱼腥之气,这就是练习聚力用的紫胎丹了,气味和颜色都和石板上记载的完全一样。
柴绍心中很慌乱,他知道张铉开始怀疑自己了。
柴绍又是歉疚,又是心虚,他早该把紫虫玉蛹给他了,却拖到现在,让张铉忍受身体的剧烈不适。
柴绍嘴唇动了动,他想说点什么,这时,张铉头也不抬地淡淡说道:“我陪你去俱伦湖!”
柴绍一颗心落入了冰窟,张铉这样说,就说明他知道自己是在骗他前去俱伦湖,自己果然瞒不过他。
柴绍心中长长叹息一声,摇摇头,向房间外走去,待他走出房间,张铉才抬起头注视他的背影,目光十分复杂,原来柴绍身上一直就有紫虫玉蛹,应该张仲坚留给自己,但柴绍却始终没有拿出来。
他已经把所有线索理清了,从青石经开始,武川府就在一步步诱导他北上了,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参与那批兵甲的争夺。
他虽然不喜欢被人操控,不过别人也不会无缘无故把青石经给他,正如自己最初的猜测,这其实是一个交易。
也罢!看在青石经的份上,自己就陪他走一趟,就算自己接受了这个交易。
.......
张铉最终没有和柴绍撕破脸皮,但他也不想问柴绍为什么去俱伦湖,他只是为了完成这个交易,除此之外,他不想过多参与武川府的事情。
而且张铉心中也抱了一线希望,既然无法北上,那么去俱伦湖也不错,说不定真能在那边买到紫虫玉蛹。
既然决定要东行,他们就得进行一些必要的准备,首先要招募几名护卫,李神通的护卫只剩下六人,远远不够,还要再找一名会突厥语的向导,另外还要买帐篷、伤药以及一些武器。
众人分头行动,程咬金主动请缨,他负责招募护卫和向导,张铉知道他喜欢做这种热闹之事,便答应了他。
第0061章 新的伙计
院子里,张铉又细细看了一遍第一幅图的练功方法,旁边的注释写得很清楚,取一丸紫胎丹服之,身体当奇热如火焚,需在冰雪地里赤身练习,用冰雪的外寒来调和体内的奇热。
但现在已是四月,哪里去找冰天雪地?不过张铉服过王伯当的培元丹,他有一点经验。
张铉放下青石经,拾起脚下二十斤重的短铁槌,走到水井边,他取出了一粒紫胎丹,凝视片刻,慢慢服下了这颗紫色丹药。
只片刻,张铉只觉丹田处轰地燃烧起来,仿佛一根火柴扔进了汽油桶里,火焰炙烧感迅速蔓延,燃遍了他的五脏六腑,燃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尽管张铉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身体内的火烧的痛苦还是让他忍不住差点惨叫起来。
比起紫胎丹带来的烈火焚身,王伯当的筑基丹就如一杯温水入喉,只有他最后一次连服三颗筑基丹带来的焚身之感才能和此时相比。
张铉扯掉上衣,赤着上身向墙角的水井奔去,只有水井中的冰水才能降低他身体的奇热,这也是他想到替代冰雪的办法。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一纵身,蜷缩成一团,直接跳进了冰水中,冰凉的井水迅速没过头顶,巨大的冲击力迫使他闭上了眼睛。
他在水中急速下坠,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仿佛坠入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世界,可就在这一瞬间,一股股力量蓦然从他身体各处肌肉和经脉向双臂汇拢,张铉轰然狂喜,那种久别的感觉又来了。
尽管已是暮春四月,但北方边塞的地下水依然寒彻冻骨,甚至比洛阳冬天的井水还要更加寒冷。
但正是这种寒冷浇灭了张铉身体内的火焰,这是张仲坚功法中最重要的一点,必须在寒冷的环境中训练,才能真正激发紫胎丹的药效,把分散在身体各处的力量聚拢起来。
火焰焚烧的感觉变成了滚水般的热量流动,巨热仿佛滚水一般流遍他的身体各个器官和四肢,就像触电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一个毛孔不畅快。
他在井水中稳住身体平衡,开始挥动铁槌,水中巨大的阻力使他挥动铁槌格外困难,他不仅要克服二十斤铁槌向下的坠力,还要用刀法挥动它,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被调动起来。
但不到一刻钟,张铉便感到精疲力竭了,体力已经消耗殆尽,手中的铁槌仿佛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将他向河底深处拖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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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铉浮出水面,第五次换口气,此时他慢慢放松下来,任由身体渐渐沉入井底,药效已经消失,但让他感到奇异地是,丹田内涣散的力量开始一点一点凝聚。
他心中狂喜,这就是功法的最后一步,聚力,他静静引导着浑身力量向双臂凝聚,要点是躺在冰上不能动,只要稍微一动,这股力量就会被打散。
张铉呈大字型平躺在井底的细沙中,四周黑暗而沉寂,一柱香过去了,他的憋气已到了极限,死神的狞笑在此时异常清晰。
全身之力还差一点点就凝聚了,软弱一分他将前功尽弃,而只要他挺过去,他将突破自己的极限。
“一、二、三”他默默地数着,凝聚的力量猛地涌入了双臂,又迅速向四肢扩散,仿佛一颗小小的火石在他身体里剧烈爆炸。
终于,他感觉自己成功了,张铉用尽浑身的力量猛地向上一跃,冲出了水面,刹那间,他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感到一种痛快淋漓的酣畅,仿佛一道电流穿透全身,极度的疲惫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铉跃出水井,只觉后肩的伤口隐隐有点刺痛,他轻轻扭动手臂,骨骼关节啪啪作响,浑身仿佛有无穷的精力,手中二十斤的铁槌明显轻了很多。
但可惜这只是一种临时力量增强,睡一觉后又会恢复,只有经过无数次的力量凝聚,才会最终形成聚力突破,使力量增强能固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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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咬金招募护卫并不顺利,他在龙湖客栈大门口圈了一片地,竖起一面旗帜,上写‘募武‘二字,又摆一张桌子,一个人坐在那里干巴巴等着。
在他想象中,一定会有无数练武人蜂拥而至,拼命讨好、巴结他程咬金,甚至跪着求他收留,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喜欢热闹,更喜欢别人来求他、讨好他。
但整整一天,从上午到傍晚,一共只有两个人来应募,而且很傲慢,开价一贯钱一天,少一文都不干,好像反了过来,变成他程咬金要去求人家,这让程咬金很不爽。
“程爷,还没有招到人吗?”客栈王掌柜笑眯眯地从大门内走出来。
“唉!别提了,一共只有两个人来应募,要价贼高,居然一贯钱一天,比我都赚钱,真他娘的没劲!”程咬金忿忿道。
“程爷,其实这也难怪,最近各家商队都在招募武士,马邑郡稍微会点武的人都被网罗进去,现在是一将难求,以前只要三百文钱一天,现在涨了三倍,要一贯钱一天了,而且还要货比三家,我没猜错的话,那两个人也没有答应下来,是不是?”
程咬金一拍脑门,“难怪呢!我叫这两人签份契约,他们就不肯,说再考虑考虑,原来是货比三家,这两个狗日的。”
王掌柜笑道:“这种情况下,除非加价,他们才肯马上答应,程爷真急着招人的话,我觉得至少要一贯五一天才行。”
“一贯五!”
程咬金失声骂道:“把我卖了吧!我还不值一贯五呢!”
这时,远远走来一人,掌柜见了,立刻笑道:“程爷,生意上门了,要抓住机会啊!”
程咬金也看见了,是一个身材极为雄伟的男子,年约二十五六岁,皮肤黝黑,身高近七尺,远看像半截黑塔一般,比他程咬金还要高半个头,能张铉相比了。
男子快步走到桌前,问道:“这里在招武人吗?”他声音洪亮,吵得程咬金耳朵嗡嗡作响。
程咬金立刻坐直身体,一脸肃然道:“正是!”
“俺想报个名,你们开多少钱?”
程咬金牙齿咬紧了,半响才从牙缝里憋出两个字,‘一贯!’
“才一贯钱?”
大汉眉头一皱,“俺会武艺,也会说突厥语,刚才有两家商队要一贯二招俺,俺都没有答应。”
“那你凭什么要一贯二?”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程咬金一回头,只见张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双手叉在胸前,神情慵懒,似乎对这个大汉饶有兴致。
“公子,你好像......”
程咬金感觉张铉有点变化了,但又说不清哪里有变化,他挠挠头,满脸困惑地看着张铉。
张铉不睬他,走上前对大汉道:“表现给我看看!”
大汉向四周看了看,看见了用来夹旗帜的两只大石墩,每只石墩至少重两百斤,他走上前将旗帜拔掉,单手用力,竟将一只石墩举了起来,左手再一抄,将另一只石墩也举起,毫不费力。
他将两只石墩舞了几下,高声问道:“凭这把力气,可以吗?”
旁边王掌柜一咋舌,“我的娘诶,这是霸王举鼎啊!”
张铉暗暗点头,这两只石墩重四百斤,如果换成兵器的话,这名大汉至少可以使用百斤的武器,是一个猛将之才。
程咬金脸上有点挂不住,他站起身怒视大汉道:“我是在招武人,光凭一把力气怎么行,你会武艺吗?”
大汉放下石墩,嘿嘿一笑,“俺也学过几天,要不你这个醋坊脸来试试?”
程咬金大怒,他的脸上有胎斑,黑一块、紫一块,从小大家都说他是开酱铺的,所以他拼命把自己晒黑,看不出胎斑,不料这两天吃得好休息得好,皮肤养白了,脸上胎斑又出现了,居然被这个大汉一句话戳穿。
程咬金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抡起身旁的大斧,大吼道:“老子成全你!”
大汉后退两边,从后背抽出一只单鞭,“来!来!来!俺教你这个醋坊脸两招。”
程咬金气得发疯,冲上去就是狂风般地一斧劈去,大吼一声,“劈脑袋!”
张铉却看出大汉是在故意激怒程咬金,看似粗鲁,却颇为精明,他倒有几分兴趣了。
大汉却不接,向后再退两步,异常敏捷,使程咬金一斧劈空,程咬金却不停手,紧接着用斧纂狠狠刺去,‘剔鬼牙!’
这一斧来势凶猛,直刺大汉前胸,大汉赞了一声,“不错!”
但他还是不挡,侧身一闪,再躲过程咬金的第二斧,程咬金等的就是他一闪,大斧顺势横扫,“掏耳朵!”
大斧带着风声向大汉的左肩劈去,速度极快,若劈中了,大汉的一条胳膊就没有了,“小子,当心胳膊!”程咬金心中也有点不忍。
大汉哈哈大笑,“多谢了!”
他用单鞭一拨,斧刃便换了方向,一斧劈空,程咬金更加忿怒,迎头又是一斧,“劈脑袋!”
张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是程咬金的三板斧,他已看出大汉武艺高强,只是不想扫程咬金的脸,才处处让着他。
“好了!”
张铉喊住了他们,程咬金心里明白,这大汉武艺比自己高强得多,他心中也服气,不过嘴上却不认输,“好吧!老子今天就先饶了你。”
大汉收了鞭,上前向张铉施一礼,“张公子,俺这武艺还行吧!”
张铉惊讶,“你认识我?”
大汉发现自己说漏嘴了,顿时满脸通红,半晌吱呜道:“张公子名气这么大,全城谁不知道,俺就是佩服张公子的义举才来投奔。”
张铉深深看了他一眼,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俺姓尉迟,单名一个恭,字敬德。”
第0062章 风云聚会
原来这名大汉竟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尉迟恭,张铉见多了历史名人,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他没有被尉迟恭的威名震倒,心中倒生出一丝疑虑。
这个尉迟恭刚才明显表现出了猛将的气质,他真是为了几个小钱折腰?
还有他居然认识自己,这显然不是因为自己名气的缘故,他背后有谁在指点?
此时的张铉已经不是刚入隋朝时的懵懂,对人心的洞察,对人情世故的理解,已经让他思路变成十分敏锐。
不过尉迟恭的武艺却很吸引张铉,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缘故,他不会轻易放过这位历史猛将,在他记忆中,尉迟恭此时没有出头才对,还被埋没在民间。
张铉微微笑道:“原来是尉迟壮士,听口音,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尉迟恭行礼道:“俺确实是马邑郡人,不过俺少年是在太原府度过,所以有一点太原口音,俺原是本县铁匠,因朝廷禁止马邑郡生铁贸易,俺不得不关门,但又要养活妻儿,所以想谋个营生。”
张铉听他说得很诚恳,不像别有用心之人,对他不由有了几分好感,又笑问道:“那你怎么会找到我呢?”
尉迟恭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道:“其实是有人介绍俺来的,说张公子这里招募会突厥语的护卫,俺正好符合条件,又听说张公子的路途比较长,可以让俺多挣一点钱,所以俺就来了。”
“是谁介绍你来的?”
“这个......俺不好说。”
“好吧!”
张铉不再多问他,便道:“咱们一言为定,就按一天一贯五的价钱,若你表现得好,我每月另外再奖励你五贯钱,你觉得如何?”
尉迟恭笑得嘴都合不拢,算下来他一个月可以挣五十贯钱,这比他一个月挣五贯钱的铁匠多了十倍,这种好事哪里去找?
他连忙点头,“俺同意,只是能不能先预支给俺一半,俺要先安顿妻儿。”
张铉对程咬金道:“给他五十贯钱!”
程咬金心疼得直咧嘴,没见过这么冤大头的东家,还没干活就给人家五十贯钱,他又好心提醒张铉,“公子,是不是先签份契约,再让他找人担保,万一他拿钱跑了......”
张铉没好气道:“哪来那么多废话,给他就是了。”
程咬金不甘心地取出五两黄金,重重掼到尉迟恭手中,“给你黄金,现在黄金更值钱了,黑市一两黄金要换十二贯,让你赚了。”
尉迟恭接过黄金,躬身向张铉行一礼,“多谢公子信任,我回家安顿好妻儿,明日一早准到!”
尉迟恭又向程咬金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去了,望着尉迟恭走远,程咬金嘿嘿笑道:“公子,这个黑大汉不错,比较符合我老程的口味。”
张铉懒得和他啰嗦,吩咐他道:“你去问问柴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程咬金之所以没有向张铉讨要和尉迟恭一样的待遇,是因为这两天很多人上门送钱,张铉又懒得过问,让他着实狠赚了一笔,至少捞了五十两黄金的油水,再加上张铉答应他的二成份子,程咬金开始梦想将来也能让老娘过上富贵日子了,哪里还会在意尉迟恭这点小钱。
其实张铉心里也很清楚,比如赵单留了一封信,信中说感谢他五十两黄金,但他只看到四十两,另外十两明显是被程咬金贪了。
不过看在程咬金比较听话,打仗又肯拼命的份上,张铉也就不计较程咬金好占小便宜这个毛病。
“哎!我这就是去。”
程咬金屁颠屁颠地跑去找柴绍去了,张铉见天色已晚,便让掌柜给他准备一份饭食,他先回房去了。
次日上午,尉迟恭准时前来报道,他的兵器是一根百斤重的熟铁棒,是他亲自打造,长八尺,手腕粗细,精光闪亮,后背一根单鞭,他没有坐骑,程咬金很热心地拉了一头骆驼给他。
中午时分,大家都收拾好了物品,尉迟恭将货物搬上骆驼,众人一行十余人便离开了龙湖客栈,向城门进发。
快到城门口时,张铉远远看见了一名身穿青袍的男子,头戴纱帽,腰佩长剑,牵着一匹马,正挥手向柴绍打招呼。
张铉认出了此人,就是在郡衙旁小巷内和柴绍暗中接头的官员,只见他年约三十岁出头,目光明亮,脸型瘦长,颌下一缕长须,长得颇为儒雅,但从他修长有力的手来看,此人似乎又练过武艺。
柴绍上前和他见了礼,又带他上前给张铉介绍道:“张公子,这位是我的朋友,名叫李靖,是本郡兵曹参军事,他也和我们一起去俱伦湖。”
柴绍知道张铉看透了自己,所以他也不解释理由,相信张铉心知肚明。
张铉顿时醒悟,难怪柴绍叫他药师时自己怎么觉得那样耳熟,当时他还以为是燕王府那个王药师的缘故,现在他才想起来,药师不就是李靖的字吗?
原来此人就是李靖,他心念一转,回头看了尉迟恭一眼,见尉迟恭满脸不自然,他顿时明白过来,尉迟恭一定就是李靖介绍来的。
张铉笑了起来,“看来我和李参军已经打过交道了。”
李靖微微一笑,“张公子侠义之名李靖已如雷贯耳,能和张公子同行,是李靖的运气!”
“过奖了,欢迎李参军同行!”
张铉回头看了看李神通,有看了看柴绍,忍不住大笑道:“既然三位都是武川府成员,咱们不如叫做武川队吧!”
李神通和柴绍对望一眼,两人都愕然,张铉怎么知道他们来自武川府,李靖却捋须笑而不语,看来张铉比他想象的还要精明。
“出发了!”
张铉催马向城外奔去,众人纷纷跟上,出了城门,一行人浩浩荡荡向东而去。
.......
俱伦湖又叫做俱伦海,也就是今天的呼伦湖,隋唐时代,这座湖泊面积极大,是今天呼伦湖的两倍有余,波光浩淼,壮阔如海,四周牧草丰美,分布着大片草场和一望无际的森林。
俱伦湖西北是外兴安岭,东南面则是大兴安岭,它处于两座巨大的山脉之间,沃野千里,物产富饶,在这里生活着室韦、霫、契丹、靺鞨、回纥、拔野古、仆骨等十几支渔猎及游牧民族,既表面上臣服于突厥,但实际上又各自独立,为争夺地盘明争暗斗,关系十分复杂。
这天晚上,在距离俱伦湖约千里外的南方,一座叫做碛口的小镇内,一支百余人骑兵队的到来使这座小镇变得热闹起来,碛口位于大隋和突厥的交界处,南面是大隋幽州地界,但小镇已经出了燕山,进入草原的边缘上。
小镇人口不多,只是五六十户人家,汉人和突厥人混杂而居,这里是商队北上突厥的必经之路,小镇内有两家汉人开的客栈,生意平时也比较清淡,百名骑兵到来,顿时挤满了两座客栈,客栈内变得热闹。
客栈大堂内点燃了三堆篝火,数十名大汉聚在一起喝酒吃肉,笑声、叫骂声,几乎要将屋顶都掀翻了。
客栈掌柜姓金,是一名五十余岁的汉人,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几年,娶了一个突厥女人做老婆,给他生了两儿一女,两个儿子骑马、射箭,和突厥人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有一副汉人的面孔,又会说几句汉话,在这一带混得还不错。
金掌柜心中犯嘀咕,这群人虽然带着骑兵装备,但显然不是隋军,倒像是一群土匪,他见多识广,心中立刻警惕起来,他让女儿和老婆不要出来,他自己来伺候这群大汉。
“掌柜的,再来五袋马奶酒!”
“来了!”
金掌柜从酒柜里搬出五袋马奶酒,吃力地送到众人身旁,这群人自己猎了一头山猪和几只肥鹿,他们自己烤肉吃,但要客栈提供马奶酒,而且酒量惊人,已经快把客栈存酒喝光了。
这时,一名四十余岁的大汉对众人道:“明天还要赶路,酒就不要喝了!”
他声音不大,却极有威严,众人不敢违令,连忙向金掌柜摆摆手,酒就不要了,金掌柜暗忖,‘原来此人是他们首领。’
这名男子又对金掌柜温和地笑道:“掌柜的,能不能问几句话?”
“客人要问什么?”
“我想知道这里距离俱伦湖还有多远?”
“俱伦湖?”
金掌柜笑了起来,“说远也不远,从这里向东北走,走十天左右就到了,只是没有官道,你们自己得看星辰走。”
旁边有人说道:“掌柜能不能帮我们找一个向导,我们出高价雇佣。”
金掌柜才注意到,旁边还坐着一个三十余岁的文士,他长得文弱瘦小,被身材魁梧大汉们遮住了,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为首大汉看出掌柜眼中的犹豫,便笑道:“在下姓窦,清河郡人,这些都是我的弟兄,个个是豪爽的真汉子,请掌柜放心。”
他掏出了一大锭黄金,足有百两之多,他将黄金往桌上一摆,“除了酒钱外,剩下的就是向导的费用,掌柜帮帮忙吧!”
不知是这名中年男人的诚恳,还是那锭黄金的诱惑,金掌柜终于被打动了,他想了想说:“我次子去过几次俱伦湖,如果兄台不嫌弃,就让他为向导吧!”
第0063章 初获突破
张铉的队伍从马邑郡出发,一路向东,大约走了十天后,队伍抵达了一条大河,大河宽达数十丈,清澈透底,如玉带般铺淌在茫茫的草原上。
李靖在边疆为官,对草原的情况十分熟悉,他对众人笑道:“这条大河应该就是完水了,长数千里,这还是上游,而俱伦湖就位于中游,看见这条大河,我们距离俱伦湖就不远了。”
大家走了十天,关系也变得密切起来,李靖显然比柴绍坦率得多,他直接告诉了张铉,他们是奉命去寻找一批兵甲,有数十万件之多,由高句丽运往突厥牙帐,但半途却失踪了,只知道在俱伦湖一带失踪,具体下落却谁也不知。
对于李靖的坦率,张铉颇有好感,不过他却始终没有表态是否愿意帮助他们,关键是李靖还没有告诉他,武川府对这批兵甲的真实态度,是想帮助突厥,还是想把这批兵甲运回中原?
张铉也只能对李靖的试探抱以沉默。
不过尉迟恭却告诉了张铉一个秘密,李靖虽然本身武艺不高,但他武学却很深厚,尉迟恭的武艺就是李靖传授。
尉迟恭和张铉一样,少年时没有练过武,但天生神力,练武资质极高,一个偶然的机会,李靖发现了他,便开始传授他武艺,短短一年多时间,使他从一个力大无比的铁匠变成了武艺高强的猛将。
在某种程度上,李靖就是尉迟恭的授业恩师,不过李靖从不肯承认有尉迟恭这个徒弟,甚至连朋友都不承认,令尉迟恭十分沮丧。
为此,张铉问过李靖,李靖只是淡淡回答,兴趣所致,点拨一二,尉迟恭练成今天的武艺,还是靠他自身的天赋和努力,与他李靖无关。
这天傍晚,众人在大河南岸扎下了营帐,李神通的侍卫点了一堆篝火,洗剥了两只在路上猎获的黄羊,架在火上烧烤起来。
“张公子好像有心事啊!”李靖在张铉身边坐了下来。
“也谈不上心事,只是觉得有一点困惑。”
火光映红了张铉的脸,他望着正在烤羊肉的众人,淡淡道:“我只是有点想不通,三十万件兵甲对突厥应该也是极重要的物资,他们怎么可能在眼皮下被人抢走,居然没有派重兵护卫,先生觉得可能吗?”
“如果我说突厥人是故意让它们被人抢走,公子觉得可能吗?”李靖注视着张铉的目光笑道。
张铉微微一怔,“你说这其实是一个圈套,可是它圈什么,套什么?”
“那是因为公子不明白草原的势力格局,突厥人只占领了草原中部,草原人的西部和东部都是铁勒九大部落的地盘,突厥人早就想向东部扩张了,只是没有借口,所以当我听说那批兵器在俱伦湖一带失踪,我就猜到这是突厥人布下的圈套。”
“可是他们用三十万件兵甲做圈套,这个代价也太大了吧!”
“其实一点都不大,因为突厥知道,只要这批兵甲在草原,迟早还是会落入他们手中。”
张铉沉思片刻问道:“药师兄把这个想法上报了吗?”
李靖摇摇头,“武川府绝不会采纳我的建议,我出身山东士族,只是被窦会主看重,可其他武川府之人却极为排斥我,尤其独孤顺,他一心要求武川府血统纯正,为了我的事他已经快和窦会主翻脸了。”
张铉沉默了,突厥人用三十万件兵甲做圈套之事他并不太感兴趣,倒是李靖所说的血统论令他深有感触。
柴绍昨天也坦率给他说了,窦会主本来也想安排他加入武川府,就是因为独孤顺的极力反对才作罢,看来武川府传统势力依旧十分强大,他们只认关陇贵族的血统,容不得像李靖和自己这样的异端。
李靖笑了笑,便不再提这件事,他又对张铉道:“我看过张公子的青石经了,我想和公子谈一谈。”
张铉已经连续苦练了八天,每天晚上都会练得筋疲力尽,突破极限后力量大涨,但睡一觉后,力量又恢复了原样,没有能固定下来。
这让张铉十分苦恼,眼看他的紫胎丸只剩下一粒了,如果再没有突破,他就会前功尽弃,无奈之下他只能向李靖求援。
“先生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张铉顿时忘记了圈套和血统,他脑海里此时只有青石经的功法。
李靖点点头道:“我发现公子有一个关键细节没有处理好,才导致无法实现聚力突破。”
“先生请说!”张铉心中异常紧张。
“我仔细研究了这种药的配方,一半是凉药,一半是热药,所用药量非常精细,冷热均衡,说明外在练习也必须要冷热均衡,均衡才是突破的关键,而公子在水中练习虽然可以降温,但寒冷度不够,导致体内经脉热度过剩,无法达到均衡,所以迟迟未能实现突破。”
张铉从未想过还有这种讲究,他心中其实也隐隐意识到,不在寒冰中训练,而是在凉水中训练,是不是有点不妥?
第一幅图的注释上也有一句,‘三九沐春’,也就是说他的身体应该感受到春天般的舒适,可每次练武他都会热得异常难受,在煎熬中度过两三个小时,根本没有半点春天的感受,或许真是这里出错了。
“那我该怎么办,难道一定要在寒冬训练吗?”
李靖微微一笑,“青石经认为一定要在寒冰中练习,才会完成聚力突破,我相信它原来的主人也是在北方极寒之地苦练,不过任何事情都不会只有一种办法,我可以在配方上做做文章,或许能解决这个问题。”
“先生的意思是说,减少燥热之药?”
李靖点点头,“正是这个意思,配方中的紫虫玉蛹就是最好的燥热之药,它真是一味很神奇的药物,能打乱已经成型的经脉血气,让练武者重新塑造,尤其针对公子这种后天练武之人,如果能把它的剂量减少一倍,那么在水中练习也就能平衡了。”
“可是.....紫虫玉蛹已经和其他药物融合了。”
李靖笑了笑道:“我倒有一个办法,不妨试一试。”
“先生尽管直言,张铉一定照办!”
“你给我一颗紫胎丹。”
张铉取出最后一颗紫胎丹递给李靖,李靖注视着药丸,沉思片刻问道:“你肯定是严格按照配方做成?”
“是!应该和配方完全一致。”
李靖拔出锋利的匕首,小心翼翼将手中的紫胎丹切成两半,用其中一半和另外半颗没有紫虫玉蛹的丹药融合,做成一颗新的丹药,丹药中的紫虫玉蛹含量就只有一半了。
他把丹药递给张铉笑道:“完水是条很有意思的河流,水面温凉,水底却奇寒,今晚公子服这颗药,在水底坚持一个时辰,看看会不会有收获。”
........
入夜,草原上漫天星斗,深蓝色的天幕黑得格外纯净,一群流星如淡蓝色的水滴,流遍天空,李靖抱膝坐在完水河畔,静静地仰视夜空。
这时,尉迟恭坐在李靖身边,低声问道:“他在河底吗?”
李靖点了点头,“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有毅力之人,他对武艺的执着,让人不得不心生敬意。”
尉迟恭凝视着河面,问道:“先生不认俺这个徒弟,是因为不想让俺入武川府吗?”
李靖淡淡一笑,“做个自由之人有什么不好,非要多个师父欺压,这件事我已经说清楚了,你不要再和我争执。”
尉迟恭紧咬一下嘴唇,又低声道:“既然师父也不愿意呆在武川府,为什么不离开?”
李靖身体一震,他没有说话,却陷入沉默之中,这时,河水起了涟漪,翻涌起来,只见张铉冲出了河面,深深吸了口气,又潜入了河底。
“已经一个时辰了,他还不肯放弃。”
李靖叹了口气,“水底之寒,我一刻都承受不了,他却坚持了一个时辰,希望我的判断没有错。”
“先生今天试过水温了?”
李靖苦笑一声说:“他的青石经应该是紫阳真人的武功,看似简单,实际上要练成它却极为艰难,除了需要极高的天资外,另外的关键之处就在于冷热平衡,我也是昨天晚上才悟出来,如果对药理参悟不透,那就只能去极寒的冰原训练,这不是下苦功就能练成,我今天试了试河底的水温,再从药量上进行精确控制,如果我判断不错,那他今晚应该能突破,如果突破不了,那就说明我的理解错了。”
“那俺能练吗?”尉迟恭笑问道。
李靖摇了摇头,“你的天资还是差了一点。”
“先生快看!”尉迟恭忽然指水面喊道。
只见河面上波浪翻滚,比刚才换气的阵势大了很多,李靖站起身,紧张地望着河面,他也不知道会这样,下面一定出事了。
忽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河中飞出,重重地摔在岸上,紧接着,张铉从河中一跃而出,纵声大笑,“多谢李先生,我应该成功了!”
张铉跳上岸,他感觉浑身每一块肌肉、每一条经脉都充满了力量,这和他平时那种临时性的力量完全不同,平时是一种气力,易聚易散,而现在他感觉是机体的力量,是全身肌肉聚合在一起引出的力量,仿佛他的肌肉和筋脉都强壮了几倍。
他知道自己终于迎来了第一次突破,心中欣喜若狂,他上前单膝向李靖跪下,高高抱拳,“先生恩德,张铉铭记于心。”
李靖连忙扶起他,“张公子不要多礼,请起!请起!”
不远处,尉迟恭惊讶得大喊道:“这是龙脊鲲!”
尉迟恭的喊声把柴绍、程咬金和李神通等人都引来了,众人都发现了地上的巨大怪鱼,这是一条鳍背极宽阔的大鱼,长七尺,重数百斤,头大如斗,口中长着锋利的牙齿,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怪鱼,不由议论纷纷。
张铉走过来笑问道:“我在河底发现它,竟然敢攻击我,结果被我制服了,尉迟见过它?”
尉迟恭点点头,“俺只见过一次,突厥人叫它虎头鱼,汉人则叫他龙脊鲲,据说是生活在北海深处的鱼王,食肉为生,力大无穷,十分凶残,怎么完水中也有。”
“不奇怪!”
李靖走过来笑道:“完水通俱伦湖,而俱伦湖又和北海水系相连,它出现在这里也可以理解了。”
程咬金前后打量这条怪鱼,馋得要流下口水,笑问道:“这条鱼烤熟后好吃吗?”
李靖笑了笑,“这种鱼肉质倒是细嫩,不过味道极腥,当然,烤熟后刷上酱也可以吃,但它有一样东西很值钱,背上的一根筋,也就是传说中的龙筋,坚韧无比,是做弓弦的极品材料,我们大隋天子的龙脊弓就是用它的筋做成弦而得名。”
程咬金挽起袖子道:“让我来,抽出筋后烤来吃,老程最喜欢吃鱼,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鱼。”
李靖连忙道:“它的胆也是稀罕之药,治风瘫有奇效,当心别弄坏了。”
“我知道了!”
程咬金向东张西望一圈,不见张铉,问道:“我家公子呢?”
李靖指了指远处,隐隐见张铉在远处河边盘腿坐下,众人会意,都不去打扰他,一起将鱼扛了回去。
张铉静静地坐在河边,思绪飞上了星辰,仿佛人在漫天星斗中遨游,他终于获得了第一次易筋突破,心中的喜悦久久难以平静,这是他一次次积累,最后在李靖的指点下获得了突破,让他怎么能不欣喜万分?
这一次打坐足足耗用了四个时辰,当他终于从空明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时,天已经快要亮了。
他站起身,慢慢拔出战刀,十斤重刀竟让他感觉轻了很多,明显不太适手了,这令他微微有些遗憾,这毕竟是他最喜爱的战刀,如果不再称手,他就得放弃了。
“公子已经好了?”
张铉听见了程咬金的声音,他一回头,只见程咬金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手执他的宣花大斧,程咬金讨好笑道:“要不要试试我的斧子?”
程咬金也是家传武艺,不过他父亲去世得早,加上他资质不足,他和柴绍一样,聚力只突破了一次,好在他有一点天生之力,所以能使重六十斤的祖传大斧,父亲留下家传斧谱也被他撕掉擦屁股,最后想用时才发现时只剩下了三招。
张铉也正想试一试自己的突破,便笑道:“也好!如果合手,大斧就归我了。”
程咬金挠挠头,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瞎献什么殷勤啊!让他去练尉迟黑炭的铁棍不就行了吗?
程咬金真有点担心张铉会看上自己的大斧,他虚伪地干笑两声,“公子真会说笑,您怎么能使用我这种粗人的破烂武器,像您这样玉树临风的美男子,至少要用马槊或者银枪才行。”
张铉哈哈大笑,“好了!不要乱拍马屁了,我不会要你斧子,和你开个玩笑。”
“哪里!哪里!我也是开.....开个玩笑!”
程咬金心虚地把斧子递过去,张铉笑着接过程咬金递来的大斧,只觉得大斧一轻,他竟然毫不费力地拿在手中。
“呵!还真的很合手。”
第0064章 河边少女
程咬金最终没有失去他的板斧,他及时用龙脊鲲的韧筋和鱼胆赎回了自己心爱的大斧。
张铉其实也只是和他开玩笑,程咬金的六十斤大斧他还是觉得轻了一点,他应该用七十斤的兵器才行。
此时张铉骑在马上把玩这团长约三尺的鱼筋,他原以为会如牛筋一般粗,可以做鞭子,不料筋很细,和线差不多,略略让他有点失望。
不过这根鱼筋异常坚韧,弹性十足,确实是做弓弦的极品材料。
张铉将鱼筋放进马袋,加快马速向前方队伍奔去。
东行队伍再次出发,沿着完水向东进发,或许是第一次聚力突破的缘故,他目力能看得更远,听力也更加敏锐。
但此时他却陷入了沉思,直到李靖打断了他的沉思。
“张公子还在想昨天的事?”李靖笑着和他并驾而行。
张铉点点头,“我在想你昨天说的圈套,会不会把我们也圈进去?”
“突厥人的圈套不是针对我们,而是针对铁勒东部联盟。”
李靖看了张铉一眼,笑了笑又道,“所谓铁勒东部联盟就是回纥、仆骨和拔野古三大部族联盟,使突厥人始终不敢攻打他们,所以突厥人就用这批兵甲为诱饵,分化他们三家联盟。”
张铉沉思一下道:“这就是二桃杀三士!”
“对!只要他们其中一家独吞了这批兵甲,就会引起其他两家的严重不满,联盟也就破了,这是很高明的计策,突厥有高人啊!”
“是史蜀胡悉?”
张铉想到历史上,隋朝为了杀此人而殚精竭虑,说明他对隋朝威胁之大,只有这种级别的谋士才会有如此高明的计策。
李靖点点头,“应该是他,他是始毕可汗的心腹谋士。”
张铉沉默片刻又问道:“你们若找到那批兵甲,打算怎么处理?”
这两天张铉一直在考虑此事,他们这十几人就算找到兵甲又能怎样,三十万件之多,他们能运回大隋吗?
“会主给我的命令是,让我们想办法运回大隋,如果不行就毁了它。”
“如果找不到它们呢?”张铉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李靖摇摇头,叹息一声道:“我也不知道,武川府的命令从不会留有余地。”
“那先生的想法呢?”
张铉又继续问道:“不谈武川府,就只说先生自己的想法。”
李靖沉默了,他没有回答张铉,但他却低声问道:“你为何在想这件事?”
张铉望着远方的悠悠白云,缓缓说道:“我不知道大隋还有多少年寿命,我也不知道未来会是哪一个王朝,但有一点我很清楚,我是汉人,我绝不会把它们留给异族,这也是我答应跟随你们来的原因。”
张铉又注视李靖说:“我知道青石经其实是窦会主送给我,我也知道让我来草原是窦会主的精心安排,他对我必然是有所要求,我既然接受了青石经,就应该答应他的要求,先生能否告诉我,窦会主需要我做什么?”
李靖笑了起来,“窦会主说你一定会主动提及此事,果然被他说中了,不过你很幸运,他的条件正是你想做的事情。”
“先生是说毁掉那批兵甲?”
李靖默默点头,其实他也何尝不是这样打算。
......
旅途极为单调枯燥,他们就仿佛在一幅画前原地踏步,永远是没有尽头的河流和一模一样的草原,刚开始的新鲜感早已失去,只有难以忍受的厌烦,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两天后的傍晚时分,他们终于看见了一片森林,眼前景物有了几分新意,众人精神一振,加快马速向森林奔去。
众人在森林前扎下宿营,尉迟恭和几名护卫去森林内打猎,张铉则来到河流的另一边,选一个远离森林之处,盘腿进入了冥思,两天前突破第一次易筋后,他的当务之急不是继续训练,而是需要巩固来之不易的突破,巩固的方法就是第五幅洗髓图,让思绪在浩渺的星河间穿越。
很快,他便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思绪飞跃千万里,在漫天星斗中遨游。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被一阵激烈的水花声惊醒,就仿佛谁在剧烈拍打水面,声音是从东面数十步外传来,张铉站起身,沿着黑沉沉的河边向水声处快步走去。
他又听见一声尖叫,那分明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声音里有一种受了伤的痛苦,张铉加快脚步奔去,很快他便看见了,在河水中央,一人一鱼在水中进行激烈的搏斗,从巨大的身型来看,那条巨鱼正是他两天前遇到的龙脊鲲,甚至比他遇到的那条更大更凶猛。
而正和龙脊鲲搏斗的人却处于下风,似乎一条胳膊已被咬住,从她窈窕的身材和露出的白亮肌肤来看,这是一个年轻的少女。
她手执一把匕首,匕首一端狠狠插进了龙脊鲲的身体,使它更加狂暴,张开锋利的牙齿乱咬,少女明显不支,但她依旧倔强地抓住龙脊鲲箭鳍不放。
张铉知道这条鱼的凶残,这已不是抓住它,而是要反被它吃掉的后果,张铉不加思索,拔出刀跳进了河水中......
片刻,张铉抱着已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少女游上了岸,凶残的龙脊鲲似乎还不肯离去,示威一般向张铉张开一排白森森的牙齿,这才游入河底深处消失不见了。
少女穿着皮甲和紧身马裤,湿漉漉地贴着肌肤,显得她身材十分修长,看年纪她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肌肤稍黑,充满了弹性和光泽,一头瀑布般的秀发披散在肩头,使她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野性的魅力。
或许是因为受伤和体力透支过度,她并没有立刻苏醒,左臂护卫皮甲已被龙脊鲲的利口撕开,有点血肉模糊,张铉从自己贴身皮袋中摸出伤药,小心翼翼将药粉撒在她的伤口上,又撕下一条衣襟给她包扎。
少女慢慢苏醒过来,发现身边坐着一名陌生的年轻男子,吓得她立刻坐起身,惊恐向后退了几步,手中已多了一把匕首,目光凶狠而警惕地盯着张铉。
“我把你从水中救上来!”
张铉见她似乎听不懂自己的话,便起身比了一个动作,表示他和怪鱼搏斗,然后把她从水中救起。
少女忽然想起什么,站起身冲到江边,龙脊鲲已经不见了,她眼中充满了绝望,又回头愤怒地注视着张铉。
她忽然尖叫一声,举起匕首向张铉刺去,张铉一把抓住她手腕顺势一拉,少女一个踉跄,跌倒在河滩上。
张铉也有点生气,自己救了她,非但不知恩图报,反而要刺杀自己,不过一条鱼而已,她至于这样仇恨自己吗?
少女慢慢站起身,呆呆地望着江面,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竟流下了一行泪水,她忽然捂着脸转身向草原深处奔去。
张铉追了几步又停下来,她应该就是附近部落里的人,没必要担心什么,张铉也隐隐感觉到,那条龙脊鲲或许对她很重要,她才会那样不要命,才那样失态。
“张公子!”
河对岸传来柴绍的喊声,“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我这就来!”张铉拾起地上的物品,跳进河向对岸游去。
众人在篝火前围成一圈,大嚼烤得金黄喷香的鹿肉,张铉笑着坐下,“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尉迟恭割下一块烤好的肉递给他,“公子,这块不错。”
“多谢!”
张铉拾起旁边的酒壶,灌了两口,带着腥气的辛辣奶酒让他身体暖和了很多,李神通看见张铉身上的血迹,问道:“张公子,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
“遇到一个年轻小娘,差点被她杀了。”
听说有小娘,程咬金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涎着脸嘿嘿笑道:“公子为什么差点被杀,是不是欲行不轨?”
张铉拾起酒壶向他砸去,“闭上你的臭嘴!”
这时,李靖若有所思说:“如果她是单身一人,说明附近有部落,反正咱们也没有头绪,不如去部落打听一下消息,看看有什么线索。”
张铉点点头,“我也是这样考虑,不过部落应该在北面,咱们有这么多牲畜,怎么过河?”
“这个倒问题不大,这一带水急弯曲,往前走应该有水浅处可以蹚过去。”
果然不出李靖所料,他们次日又前走了十几里,果然遇到了一处水浅处,河水只齐他们腰间,众人牵着战马和骆驼过了大河,向东北方向而去。
但刚走了不到两里,十几名骑马之人迎面奔来,拦住了他们去路,十几名胡人都颇为年轻,有男有女。
张铉认出了其中一名少女,正是昨晚他在河中所救之人,只见她头戴花环,身着红色的锦缎短衣,下穿一条黑色镶金边的长裙,皮肤稍黑,但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颇为动人。
张铉知道他们是来找自己,立刻催马迎了上去,少女看见了张铉,指着他对旁边一名高大的年轻男子说了两句,年轻男子上前向张铉恭敬地行一礼,不知在说什么,但语气颇为诚恳。
尉迟恭上前对张铉低声道:“他在说,感谢你救了他妹妹的性命。”
张铉心中一松,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看来这个小娘还算知好歹,知道自己救了她,他回礼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请不必记在心上。”
尉迟恭翻译过去,男子大为感动,又说了几句,尉迟恭笑道:“他说他们部落离这里不远,欢迎我们去做客,如果有货物,他们也可以收下。”
张铉回头看看众人,见众人眼中都露出热切的目光,走了十几天,所有人都十分疲惫了,渴望去草原部落做客,张铉也不客气,欣然道:“那就打扰了!”
尉迟恭翻译过去,十几名年轻男女欢呼一声,热情地上前招呼他们,拿出新鲜的马奶酒欢迎客人,虽然语言不通,但他们的热情和诚意让每个人心中都暖烘烘的,很快大家便熟悉起来。
第0065章 勇救酋王
张铉他们所遇到的十几名年轻胡人并不是突厥人,而是铁勒人,铁勒人与突厥人同属于草原民族,但突厥的强大使铁勒各部不得不臣服于它,每年要向突厥王庭上贡大量税羊。
铁勒一共分为九部,他们遇到的十几名年轻胡人是铁勒九部中的拔野古部一支。
拔野古部生活在漠北草原东部,下面有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他们遇到的这一支便是拔野古三大部落之一的俱伦部,整个俱伦湖西岸的辽阔草原都是他们的领地。
拔野古男子热情慷慨,女子大方奔放,但张铉却发现那个年轻少女却始终没有和自己打招呼,两人目光偶然相对,她立刻转开了视线,或许她还在生自己的气,让她没有能抓住那条龙脊鲲。
张铉放慢马速,对少女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左臂,意思是问她的伤口怎么样?
少女傲然一笑,摘下弓箭,见远处天空飞来几只野鸭,她催马疾奔,转身拉弓如月,一箭射出,飞在最后的野鸭哀鸣一声,中箭从天空落下,激起众人一片喝彩声。
少女扬起红扑扑的脸蛋,挑战般地望着张铉,张铉见她模样有趣,不由笑了起来,看样子她的胳膊没有问题。
这时,少女兄长催马和张铉并驾齐驱,用马鞭指着妹妹笑道:“她叫辛羽!”
刚才尉迟恭介绍了少女的兄长,叫做拔野古铜泰,他其实会说一点汉话,只是和族人在一起,他尽量用本族语言,只有单独和张铉在一起时他才会说几句汉话。
张铉望着少女笑道:“她好像是在向我挑战,对吗?”
“她就是这样,一向比较任性!”
铜泰笑了笑,大喊道:“辛羽!”
少女催马奔了回来,指了指张铉的弓箭,目光骄傲斜睨着他,那神情分明是让他也露一手,铜泰脸一沉,狠狠怒斥她几句,大概是在责怪她不懂待客之道,少女这才撅着嘴将弓箭收了,又白了一眼张铉,不再理会他。
铜泰歉意地向张铉道歉几句,张铉一笑了之,他怎么可能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队伍继续前行,地势渐渐变低,这一带似乎是盆地,他们正走在盆地边缘,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了低沉鹿角号声,紧接着马蹄声如雷,众人脸色一变,催马向前冲过去,张铉也催马疾奔,片刻到了山坡边缘,只见低缓的山脚下,两支军队正在草原上展开激战。
一支军队明显是突厥士兵,身着皮甲,张弓执矛,约两三千人,一队队骑兵列队疾奔,而另一支军队只有三四百人,服色杂乱,被突厥人包围分割,死伤惨重。
这时,张铉身边的铜泰眼睛红了,大吼一声,带着十几名族人冲了上去,少女辛羽更是愤怒得大喊大叫,她毫不畏惧,张弓搭箭跟随众人冲下山去,只见她斜身一箭射出,一名突厥骑兵惨叫一声落马,长箭射穿了他的脖子。
突来的变化让张铉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参战,尉迟恭叹息一声,“被包围者应该是他们的族人,说不定还是他们的父兄或者叔伯。”
“快看,那是谁?”
李神通指着远处大喊,张铉也看见了,远处山坡上有数十名观战的突厥人,应该是他们首领之类,但中间却有几名汉人,为首汉人约三四十岁,身材瘦高,长得一张马脸,颌下有几根鼠须,正得意地和旁边突厥首领说着什么。
“是宇文化及!”
柴绍咬牙切齿道:“这个混蛋,贼性不改!”
张铉听柴绍说起过,宇文化及因私下和突厥人交易生铁,险些被杀,被发配给他父亲宇文述为奴,看来并没有冤枉他,他果然和突厥人有勾结。
张铉忽然心中一动,他想起了宇文太保们在酒肆里说的话,宇文化及也是为那批兵甲而来,难道那批兵甲和拔野古部有关?
就在这时,拔野古队伍中爆发出一声长长的虎吼,一名灰衣人从最密集的队伍中杀了出来,一对双戟杀得突厥人血肉横飞,人仰马翻,瞬间杀开一条血路。
柴绍和李神通同时叫喊起来,“张仲坚!”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玄武火凤的头号杀手张仲坚竟然也在战场上,张铉大喝一声,“擒贼先擒王,跟我来!”
他催马冲下山坡,带领众人向突厥人的首领疾奔而去。
这支突厥军队是始毕可汗帐下梅录大将史蜀胡悉统帅的三千军队,尽管始毕可汗委托大祭司帮助他查找失踪兵甲的下落,但始毕可汗生性狐疑,并不完全相信大祭司,他又派心腹史蜀胡悉率三千士兵秘密前往俱伦湖一带查找兵甲下落。
史蜀胡悉并不是突厥人,而是粟特史国人,他原本是个商人,从年轻时便开始长期和突厥做生意,史蜀胡悉以他的精明和擅长谋略赢得了始毕可汗器重和信任,渐渐成为他的军师宠臣。
史蜀胡悉主要做两件事情,第一是替始毕可汗策划铲除突厥内部的反对者,从而逐步吞并有实力的部落,比如杀阿史那磨拙就是史蜀胡悉的策划,让他去找失踪的兵器,若找不到就可以用失职之罪杀他。
宇文述就是和史蜀胡悉暗中勾结,这一次他派长子宇文化及和史蜀胡悉达成了交易,他愿出高价购买十万件兵甲,无论于公于私,史蜀胡悉都要找到这批兵甲。
种种线索表明,三十万件兵甲失踪和拔野古部有极大的关系,史蜀胡悉便决定从俱伦部下手,他今天抓住机会,率军包围了外出打猎的俱伦部大酋长拔野古图勒。
眼看突厥骑兵已将对方分割包围,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大喊:“将军,左面有人杀来!”
史蜀胡悉吓了一跳,他竟然没有发现左上角杀来一支队伍,为首大将来势凶猛,手执一根至少百斤重的大棒,杀气腾腾冲来。
“给我顶住!”史蜀胡悉急令左右上前抵挡。
宇文化及认出了柴绍,惊得他脸色大变,顾不上其他人,他掉转马头便向后奔逃。
眨眼间,尉迟恭便率先冲到,他吼声如雷,手中铁棒横扫而去,三名突厥骑兵被他打飞出一丈多远。
为首突厥千夫长大怒,他叫乙木藤,也是突厥有名的猛将,手执一只六十余斤重的独脚铜人,他大喝一声,“隋将受死!”
催马从后面疾冲而至,抡起独脚铜人猛砸尉迟恭后脑勺,尉迟恭身体虽雄壮,但极为灵敏,他侧身一闪,躲过了偷袭一击,乙木藤又是一记猛砸,沉重的独脚铜人带着风声砸向尉迟恭正面。
尉迟恭却不再躲,挥棒迎击,只听‘当!’一声巨响,独脚铜人脱手而出,飞出数丈远,乙木藤大叫一声,转身催马便逃。
“去死吧!”
尉迟恭冷喝一声,铁棒反手又是一棒,棒影疾扫,势如奔雷,乙木藤奔逃不及,被一棒打中后脑,顿时脑浆迸裂,尸体栽落下马。
尉迟恭杀得兴起,他大吼一声,向人群最密集处奔去,如猛虎下山,凶狠异常,一根铁棍见神杀神,见鬼灭鬼,棍下血肉模糊,尸横遍地,瞬间便打死了三十余人。
紧随而来的程咬金见尉迟恭勇猛强悍,他心中羡慕,也振作精神,挥斧杀进了突厥骑兵群,虽然没有尉迟恭那种横扫一切的气势,却也斧斧生威,连劈五六人,兴奋得他嗷嗷大叫。
第三个杀来的却是张铉,他手执一根五十斤重的铁枪,却是梁师都的兵器,被程咬金在玄沙陵中拾到。
这根铁枪做工精湛,质地上乘,用全镔铁打造,在中原可以卖出高价,程咬金昨晚很不情愿地拿出来给了张铉。
不过这杆长枪对张铉还是轻了不少,他练王伯当的基础功法后,就已经能使五十斤的长枪,而这一次聚力突破,他至少能用七十斤的兵器,只是目前暂时没有合适的兵器,他只能从权。
张铉挥枪刺翻一名突厥百夫长,但他的目标却是对方主帅,他催马疾奔,向史蜀胡悉杀去。
由于尉迟恭吸引了大部分突厥士兵,史蜀胡悉身边只剩下十几名护卫,加之史蜀胡悉本身不会武艺,是一名谋士,眼看张铉如狂风般冲至,他吓得脸色大变,也顾不上正在激战的突厥骑兵,调转马头便仓皇而逃。
十几名护卫见形势危急,他们大喊一声,冲过前堵住了张铉的去路,十几根长矛同时刺向张铉。
张铉毫不畏惧,枪挑刀劈,连杀七人,杀开一条血路,向史蜀胡悉急追而去。
这时,突厥骑兵见主将乙木藤阵亡,主帅逃跑不知去向,他们立刻吹响了撤兵的号角。
‘呜——’
号角声中,数千突厥骑兵迅速离开战场,如潮水般向西北方向奔去,张铉见大群骑兵撤退,他也勒住了战马,不再追赶敌军主帅。
.......
俱伦湖边鼓乐喧天,热闹异常,酋长图勒摆下盛大的酒宴,欢迎远道而来的贵客,占地数亩的羊毛大帐内,十几名俱伦长老作陪,另一边是张铉等人,众人虽然语言不通,但酒是最好的通用语言,以酒为媒,众人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大笑。
热情的年轻男儿弹起了动听的火不思,大帐中央,一队年轻少女正翩翩起舞,一袋袋醇厚的马奶酒被搬进来,一盘盘金黄流油的羊肉放在客人面前,各种水果堆积在金盘上。
图勒是个极为豪爽的中年男子,长一只狮子般的大鼻子,声音洪亮,他有七个妻子,给他生了十几个儿女,张铉他们之前遇到的铜泰和辛羽便是他的三夫人所生。
图勒能说几句汉语,和众人可以勉强交流,他心中充满了感激,这次若不是张铉等人及时相救,恐怕他就会遭遇悲惨的命运,史蜀胡悉绝不会放过他。
“各位都是我的恩人,我再敬大家一碗酒!”
图勒站起身,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将空酒碗举在头顶,碗口朝下,众人见他连喝十几碗,面不改色,不由都十分佩服,也起身将碗中酒喝干,学着他样子高高举起空酒碗,图勒大笑,用突厥语向帐外喊道:“你们都进来给客人倒酒!”
从帐外走进五个年轻女子,个个衣着鲜艳,笑容甜美,这些都是图勒的女儿,她们每人拿一袋马奶酒,笑吟吟地给每个客人碗中倒满酒。
长时间的寂寞旅程,使男人们对异性充满了渴望,更何况此时出现一群娇艳动人的年轻女孩儿,每个人心中都不由盛开了鲜花。
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图勒的第二个女儿,她身材丰满,皮肤白皙,容颜十分俏丽,一双多情的大眼睛里眼波流转,让每个人都会觉得她在垂青自己,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怦然心动。
但她多情的目光似乎在张铉身上流连更多一点,这也难怪,张铉不仅身材高大,而挺拔秀美,不像尉迟恭那样雄壮粗鲁。
他脸如刀削,轮廓分明,目光深邃,有着草原男子少有的俊朗,却又充满了阳刚之气,在所有客人中,他的气质最为突出。
但张铉却没有过多注意她,他的目光却在寻找另一个女孩。
很快,张铉看见了辛羽,她头上戴了一顶翠羽六角花帽,梳了几十根小辫子,身穿淡紫色短袄,下面是一条鲜红长裙,脚穿长靴。
她排在第四个,脸上虽然同样笑容甜美,却始终不看张铉一眼,仿佛根本不认识他。
众人也学会了草原的规矩,双手端碗,等待主人斟酒,五个女孩儿给每个碗中倒一点,最后一个倒完,酒碗正好斟满。
五个俏丽娇艳的年轻女孩儿依次倒酒,让众人都有点不好意思,除了程咬金瞪大眼睛,炯炯地盯着每个人的俏脸外,其余人都回避了她们的热烈的目光。
图勒的二女儿多情款款地注视着张铉,使张铉酒碗渐渐斟满,她明媚一笑,飘然而去。
这时,辛羽抱着酒袋出现他面前,她脸上笑容却消失了,面无表情,酒袋口轻轻在张铉的酒碗上一磕,却一滴酒没倒,身体便如蝴蝶般飘走了。
第0066章 仲坚授艺
张铉一下子愣住了,他惊奇地望着辛羽的背影,同样惊奇地还有辛羽的小妹妹,她是第五个倒酒,却发现张铉碗中酒比别人少了很多,她眨眨眼睛,不解看了一眼阿姊,又笑嘻嘻替张铉倒满了酒。
五个女孩儿满完了酒,又一起向客人行一礼,晕红布满俏脸,纷纷退下去了,大帐内又恢复了热闹。
柴绍用胳膊轻轻拐了一下张铉,低声笑问道:“刚才那个....她怎么不给你倒酒?”
张铉摸摸鼻子,苦笑道:“估计她还在生我的气,我把她眼看要抓到的龙脊鲲放走了。”
“那就尝试一下第二个!”
柴绍掩口笑道:“第二个明显对你有意思——”
张铉重重咳嗽一声,打断柴绍的话,他转头高声问图勒道:“请问大酋长,突厥人损失惨重,会不会报复俱伦部?”
这也是众人关心的问题,所有都向图勒望去,图勒脸色变得有点阴沉,他冷冷道:“这是经常发生之事,每年为抗争税羊上调,我们和突厥都要打一仗,草原就是这样,为牧场、为水源、为女人、为牛羊,战争是常事,阵亡是荣耀,我的五个女儿中两个当了寡妇。”
张铉还想试探一下兵甲之事,他见李靖向自己施个眼色,便笑了笑不再多言,举酒向图勒敬了一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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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勒人和突厥的风俗一样,为贵客举行的宴席会延续两天两夜,但并不意味着时时刻刻都坐在酒宴旁,除了中午和晚上两次大宴外,其余时间都是各自悠闲度过。
张铉的营帐占地足足有半亩,由内外两部分组成,里面是寝帐,外面是起居之地,摆满了各种昂贵的物品,比如来自粟特的金银器皿和来自波斯的地毯,还有来自中原的瓷器和蜀绣,使大帐虽然宽大,却不显得空旷。
张铉坐在小桌前仔细端详今天第一次使用的铁枪,这杆铁枪长一丈两尺,线条流畅,枪尖锐利,五十斤的重量对他而言轻了很多,这就是他第一次聚力突破后达到的效果,力量明显提升了不少。
这时,帐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张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声音很陌生,却是汉人,张铉立刻道:“请进!”
帐帘一挑,一个雄壮的身影出现在大帐门口,只见他满脸虬髯,气势威猛,原来是张仲坚,今天一场激战后,张铉只是在柴绍的介绍下和他打了一个招呼,却没有深谈。
张铉连忙站起身,拱手笑道:“原来是仲坚大哥,张铉失礼了。”
张仲坚也向他回一礼,微微笑道:“恭喜公子突破!”
“是嗣昌告诉仲坚大哥?”
“不!我看得出来。”
张仲坚注视着他的眼睛道:“你的目光比上次要清澈明亮很多,这就是聚力突破的一个重要标识。”
“张大哥请坐!”
张铉对张仲坚一直心怀感激,若不是他给自己的青石经,他怎么可能在二十二岁后又回头重新塑造筋骨,张铉连忙收拾桌子上的碗盘,请张仲坚坐下。
张仲坚却摇了摇头,“去帐外,我想试一试你的进展!”
张铉笑道:“我求之不得!”
他随手拾起旁边一把钝刀,这是十五斤的重刀,不知程咬金从哪里给他弄来。
“请!”
张仲坚快步走出帐门,张仲坚从战马身上抽出双戟,笑道:“来吧!和上次一样,用全身力量劈下。”
张铉慢慢活动肩部,使自己的力量在瞬间蓄满,他大喝一声,高高跃起,手中重刀如一记狂雷般向张仲坚劈去,扑面而来的气浪使张仲坚呼吸一窒,他也大喊一声,“来得好!”双戟格架向外猛地挡去。
‘当!’一声刺耳的巨响,张铉只觉一股排山倒海之力袭来,他被震得连退五六步,双臂一阵阵发麻,虎口剧痛,但这一次刀却没有脱手。
张仲坚也连退两步,惊讶地望着张铉,点了点头,把双戟放回战马,一摆手,“足够了,请吧!”
张铉还是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差距,他心中不由一阵沮丧,转身返回了大帐,两人在桌前坐下,张仲坚十分感慨道:“我怎么没有想到贤弟能成功。”
“仲坚大哥觉得我不可能成功吗?”
张仲坚点点头,“光把青石经给你并没有用,必须到极寒之地苦练两个月才有可能突破,十年前我去了北海附近的苦寒之地练了一个冬天,才获得第一次突破,而且还用了十只紫虫玉蛹,可我只给你两只,而且现在是初夏,你怎么可能成功?”
张仲坚满腹疑惑地注视着张铉,他上午初见张铉时,着实令他震惊万分,他做梦也想不到张铉居然成功了。
张铉笑了笑说:“这是李靖的功劳。”
张铉便将李靖如何指点自己减少份量,又让自己到完水河底练习才获得突破的经过,详细地告诉了张仲坚。
张仲坚眼中愈加惊讶,他师父紫阳真人用了十几年时间的反复试验才完成青石经,可就算是师父也想不到可以用减药的办法获得成功,那需要掌握每一味药的功效和剂量,需要对药理和青石经都有极为深刻的理解才行,但这个李靖居然办到了。
他慨然长叹道:“没想到天下竟然还有如此高明之人,能堪破青石经的秘密,我要好好结交此人。”
张铉心中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难道虬髯客和李靖的交情就是因为自己介绍才开始的吗?
不过此时张铉顾不上探究这种旁枝末节的小事,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需要向张仲坚求解,他连忙问道:“我只是突破了第一次,那以后还能再突破吗?”
“当然可以!”
张仲坚笑道:“青石经上有四幅练功图,也就是最高可以突破四次,但能突破几次要因人而异,我只突破了三次,这是我的极限了,聚力之术能突破四次之人,据我所知天下只有三个。”
“史万岁是一人吗?”
“他是第一人,其实也是我师叔,可惜他含冤而死,第二人是宇文成都,他是鱼俱罗的徒弟,鱼俱罗自己也不过突破了三次,不过他却收了一个好徒弟。”
这时,张铉心念一动,试探着问道:“第三人是李玄霸吗?”
张仲坚惊讶地笑道:“你怎么知道?”
“我是听李神通说过,他侄儿在紫阳真人那里练武。”
“他不可能知道,我师父一直在秘密培养玄霸,玄霸的成就除了极少人知情外,外人不可能知晓。”
张仲坚心中疑惑,张铉怎么会知道?难道真是玄霸自己向家人泄露了秘密?
“李神通只是说他侄儿练武有很大成就,所以我只是随便猜测,兄长不必惊讶。”
张铉说漏了嘴,连忙含混地掩饰过去,张仲坚想了想,或许真是张铉无意猜中,他便不再追问,又对张铉道:“青石经关键是第一次突破,只要突破第一次,后面几次就容易多了,当然,资质不好的话,连第一次也无法突破,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体内奇热的煎熬,轻则终生残废,重则丧命,你能第一次成功,那最少也能再突破一次。”
“一般什么时候到来?我是指第二次。”
“很快,而且会在不知不觉中到来,但我相信你不会再有第一次突破时那样的狂喜。”
“为什么?”张铉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可解释,或许是一种境界吧!一个人成功次数多了,就会变得麻木,最刻骨铭心的,永远是第一次成功。”
张铉点点头,他完全能理解张仲坚的解释,这时,他又想起一事,连忙问道:“还有就是紫虫玉蛹,我在哪里能搞到?”
张仲坚微微一笑,“这是个大问题啊!它可是练青石经的关键,其实紫虫玉蛹是我师父起的名字,你在突厥购买,一定要说买冰渣子虫,他们可不知道什么是紫虫玉蛹。”
张仲坚从怀中摸出一只小水晶瓶,递给张铉,“这是上个月我从一户突厥人家中搞到,可惜只有两条,我用不着了,送给你吧!其余的只能你自己去找了。”
张铉连忙接过了小瓶,“多谢兄长厚爱!”
他将瓶子举高,凝视着瓶中的紫色浆汁,心中也有点遗憾,可惜只有两条。
张仲坚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你只用了两条紫虫就能突破,由此可见你的资质之高,好好练下去,相信你会超过我。”
张仲坚站起身笑道:“我去认识一下李靖,看看他能不能也帮我解开一些心中的疑问,另外,既然我们有缘,我就再送给你一件宝贝。”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卷轴放在桌上,哈哈一笑,转身便大步离开了营帐。
张铉拾起发黄的卷轴,慢慢展开,只见最上面写着一行大字,‘戟法十三绝’,后面是十三幅图,旁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解。
张铉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述滋味,一种说不出的感动,鼻子有点酸楚,他不由低低叹了口气,什么叫慷慨仁义,他今天终于体会到了。
第0067章 情有所思
【老高不好意思再开单章求票了,恳请大家看完,给老高投张推荐票】=====俱伦部在拔野古各部中排名第三,有十几万族人,分布在俱伦湖以西约五十里的范围内,密集的穹帐一顶挨着一帐,一眼望不见边际。
临近傍晚时,张铉独自一人骑马来到俱伦湖畔,紫色霞光映照着万顷湖面,波光浩渺,一群群野鸭和天鹅从湖边芦苇丛中飞出,十几名拔野古孩子在湖边骑着小马嬉戏追逐,笑声响彻湖畔。
“你在做什么?”身后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张铉一回头,身后竟然是少女辛羽,正歪着头打量自己,张铉愕然,“你....也会说汉语?”
辛羽脸一红,“学过,说得不好。”
张铉也笑道:“我在欣赏俱伦湖的晚霞,不过我得走了,我们回头见!”
辛羽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她催马上前,万道霞光照在她脸上,她也被晚霞迷醉了,低声说:“很美,不是吗?”
她没有听见张铉的回应,一回头却见他调马向回走了,她心中不高兴,立刻催马追了上来,怒视他道:“你怎么....无礼?”
“没有无礼啊!我刚才不是说我要走了吗?”
张铉忽然醒悟过来,原来她没听懂自己的话,他歉然一笑,指指自己,又指向大帐,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说:“晚宴要开始了,我不能迟到。”
辛羽听懂了他的话,脸色稍稍好转,她又冷冷问道:“那条鱼,怎么办?”
她果然是为那条龙脊鲲耿耿于怀,张铉不想说自己是因为救她才让鱼逃掉,他想了想,便指着俱伦湖道:“要不,我再给你抓一条?”
辛羽目光变得悲伤起来,她摇了摇头,“抓不到了!”猛地抽了一鞭战马,她催马疾奔而去,张铉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着实不解,为什么会抓不到了。
眼看时辰不早,张铉也催马向主帐方向奔去,快到大帐时,迎面见铜泰骑马奔来,铜泰笑道:“宴会要开始了,父亲让我来找你。”
铜泰的汉语明显要比他妹妹流利得多。
张铉歉然道:“不好意思,我去湖边欣赏美景了。”
“没关系,公子请吧!”
两人并驾而行,张铉笑问道:“刚才我遇到令妹,我说给她再抓一条虎头鱼,她却说抓不到了,为什么?”
“因为这边虎头鱼很稀少,只有北方大湖才有,而且它是湖神,我们所有族人都不准伤害它,否则要被重罚,张公子,我妹妹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她还是孩子,我当然不会和她计较。”
“孩子?”铜泰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在汉人眼中,他妹妹居然还是孩子。
“既然是湖神,她为什么要去抓虎头鱼?”张铉还是有点困惑。
铜泰轻轻叹了口气,“她是想给母亲治病,张公子,这件事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否则父亲也包庇不了她。”
张铉默默点头,他心里有点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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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铉原以为中午的宴席已经很丰盛了,到晚上他才知道,中午的盛宴不过是一道开胃菜,和突厥人一样,铁勒人真正的大宴在晚上才举行。
核心部族两千多人参加,点了上百堆篝火,众人围着篝火喝酒吃肉,年轻的男女在火不思的伴奏下更是跳起了欢快的舞蹈,欢呼声和笑声响彻了草原。
张铉、柴绍等贵客坐在最大的一堆篝火旁,但随着气氛越来越热烈,很多年轻的少女也跑上来,拉起他们一起跳舞。
张铉被图勒的二女儿阿苏强行拉了起来,在众人的哄笑中,张铉笨手笨脚跟她跳起了牵手舞,阿苏年约二十岁,身材丰满,妩媚动人,她的丈夫在去年和突厥人的冲突中阵亡,按照草原规矩,为丈夫守节一年后便可以再嫁。
所以当她和张铉跳舞时,很多人都鼓掌大喊起来,“阿苏的春天来了!”
不少年轻男儿对阿苏投去了热切的目光,但阿苏似乎只对身材挺拔的张铉情有独钟,一连拒绝了几名男子的邀请。
“你小妹今晚好像没来?”张铉没有看见辛羽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在和我跳舞,却问别的女孩,张公子有点无礼啊!”
阿苏的汉语不错,说得很流利,她眼波如水笑道:“你不问问我的名字吗?”
张铉心中歉然,“请问姑娘芳名?”
“我叫阿苏,我知道你叫张铉,你似乎很喜欢我小妹?”
“谈不上喜欢,只是先认识她,所以问一问。”
阿苏轻轻咬一下红唇,俏脸上笑容更加明媚,她深深看了张铉一眼,接下另一个年轻男子的邀请,翩翩舞去。
这时,所有人都在篝火旁载歌载舞,张铉沉吟片刻,便转身向黑夜中快步走去,阿苏却远远望着他的背影消失,目光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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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铉快步来到一座大帐前,这里已经进入了酋长图勒的家园,四周有几十座帐篷,两只拴在木桩上的体型巨大的獒犬察觉到外人走近,立刻扑了上来,冲着张铉疯狂嗷叫,铁链挣得哗哗作响。
这时,一个苗条的身影从大帐内冲出来,低声斥道:“大花、小花闭嘴!”
两只獒犬立刻呜咽几声趴了下来。
“是你!”
辛羽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有事吗?”
“我有样东西,或许你用得着。”
张铉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辛羽,“这里面是虎头鱼的鱼胆。”
“你说是什么?”辛羽迟疑着接过瓷瓶,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虎头鱼的鱼胆,我前几天也捕到过一条,送给你。”
“啊!”
辛羽欢喜得要发狂,她尖叫一声,转身就向大帐内奔去,可奔了两步,又跑回来抱住了张铉,在他脸上重重亲吻一下,这才像只燕子般冲回大帐,“阿帕,你有救了!”
虽然听不懂辛羽最后在叫什么,但张铉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还没有哪个年轻女孩亲过他,那种温润柔软的感觉像电流一般从他心中穿过。
张铉慢慢走到帐门口,帐帘一半掀开,里面光线明亮,布设得十分富贵华丽,一名三十余岁的妇人躺在被褥中,脸上瘦得可怕,像骷髅一般,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已经快不行了。
辛羽跪在妇人旁边,小心翼翼地将瓶子打开给她看,妇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果然是这样,辛羽母亲生了重病,要龙脊鲲的鱼胆才能救她,所以明智龙脊鲲是部落不可侵犯的湖神,辛羽也不顾一切去河中寻找捕杀龙脊鲲,正好遇到了自己。
这时,妇人看见了张铉,向他招了招手,张铉走进大帐,跪坐在妇人面前,他从怀中取出一团鱼筋道:“这是鱼筋,如果需要,我也送给你们。”
“这个不用,有鱼胆就行。”
辛羽感激地看了张铉一眼,她忽然看见了他脸上的唇印,想起刚才自己的失态,脸上不由飞过一片红晕。
“好吧!我先过去了,等会儿你爹爹又要让人来找我。”
辛羽听懂了他的话,点点头,“我送你出去。”
张铉向妇人告别,起身走出了大帐,辛羽走出了大帐,她终于低声道:“真的很感激你!”
“不用客气!”
张铉微微一笑,转身快步离去,辛羽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想到母亲得救,她眼睛一红,泪水差点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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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营地内依旧歌舞喧天,笑声响彻草原,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张铉离去,张铉悄悄在篝火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碗马奶酒,一口气喝了半碗,才让自己纷乱的心平息下来。
“你到哪里去了,我的勇士!”
阿苏似乎喝多了酒,满脸通红,浑身散发着酒气,她一下坐在张铉身旁,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高耸的胸脯上,笑道:“感觉到没有,我的心跳得很厉害,好久没有这样快乐了。”
刚才阿苏丰满的身材曾经让张铉略略有点动心,但她现在满身酒气让他刚有的一点好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喜欢过于放纵自己的女人。
张铉抽回手,淡淡笑道:“你们以前没有宴会吗?”
“当然有,可是与我无缘,昨天晚上父亲宣布我结束了守寡,大姊还要一个月才能结束。”
张铉心中奇怪,她似乎并不是因为丈夫去世而悲伤,而是因为某种规矩,使她不得不守寡忍耐。
阿苏仿佛明白他的心思,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们拔野古女人会和汉人女子一样?我丈夫战死是他的荣耀,可我的生活还要继续,我还得给儿子找个父亲,否则以后谁来养活我们母子。”
张铉能理解,草原的生活环境很残酷,如果她不现实一点,他们母子以后就无法生活,这也是生活环境决定了风俗。
张铉举起酒碗笑道:“那就祝你找一个满意的丈夫!”
阿苏妩媚一笑,晃着他的胳膊撒娇道:“今晚不谈这个,我们一起跳舞去。”
张铉实在有点吃不消她的热情,连忙摆手,“我不会,你去吧!”
这时,阿苏突然看见了张铉脸上的唇印,在火光映照下格外明显,她呆了一下,愤怒地甩开他的胳膊,起身离开了张铉。
张铉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用手背轻轻擦了一下脸颊,手背有鲜红的唇膏,他不由苦笑地摇摇头。
“你拒绝了我二姐的求爱!”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张铉一回头,只见辛羽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她换了一身白色衣裙,身材显得格外俏丽修长,她背着手慢慢走上来,笑问道:“你为什么不和她去跳舞?”
“你刚才说什么?”张铉捂着额头,惊讶问道。
“你没感觉到她的心跳得很厉害吗?”
辛羽跪在他身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如果你肯陪她跳舞,今晚你就有艳福了。”
张铉苦笑一声,“你的汉语倒变得很流利了。”
“可能吧!在这些方面,女人的语言都比较流利。”
张铉觉得没意思起来,她二姐居然看中了自己,素昧平生,他可没有这种想法,更不想随意招惹什么艳福。
张铉站起身,“你去跳舞吧!我想走一走,透透气。”
他转身向自己大帐方向走去,心中有感,一回头,却见辛羽跟在自己身后,“怎么了?”张铉笑问道。
“没什么,我也想走走。”
辛羽陪着他在草原上慢慢走着,不知不觉他们便远离了篝火。
“你是商人吗?”辛羽笑问道。
“不是!”
“那你来草原做什么?”辛羽背着手好奇地问道。
“我其实是来找一种药。”
张铉心中一动,或许他们知道紫虫玉蛹,便连忙问道:“你知道冰渣子虫吗?”
他特地说慢一点,“冰渣子虫!”
“当然知道,前年我还和哥哥去冰地里采它,它会化成水。”
张铉大喜,竟然在无意中得到了紫虫玉蛹的消息,他心中紧张地问道:“你们这里还有吗?”
辛羽摇摇头,“采了很少,都卖给契丹人了。”
辛羽见张铉满脸失望,便笑嘻嘻道:“如果你不怕远,我可以带你去采。”
第0068章 北上大湖
大帐内,张铉对李神通和柴绍二人讲述了自己的计划,李神通倒没有什么异常反应,但柴绍却着急起来,张铉居然要去北海,这一走至少来回要二十天,那他们的正事怎么办?
如果是张铉一个人北上倒也罢了,他一走,程咬金和尉迟恭肯定也会跟他北上,他们的实力将大大减弱,会主和岳父交代的任务怎么完成?
“张公子,能不能再考虑一下,或者再等几天,我们完成了任务,索性陪你一起北上。”柴绍期待地望着张铉。
张铉笑了笑,却没有回答柴绍的恳切建议,说得简单,完成任务后陪自己一起去,可任务的影子都没有看见,那批兵甲在哪里?
况且就算找到兵甲,他们难道还要押着数量庞大的兵甲陪同自己北上一千余里吗?显然是不现实的承诺。
对张铉个人而言,找到紫虫玉蛹要比几十万件兵甲重要得多,他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一个人北上,把程咬金和尉迟恭留下帮助你们,怎么样?”
这时,一直没有吭声的李神通缓缓道:“我完全能理解张公子急于北上的心情,也全力支持,张公子一个人北上还是比较危险,我觉得带上程咬金和尉迟恭会更安全一点。”
柴绍正要说话,李神通一摆手止住了他,笑道:“想查到兵甲的下落也不是那么容易,如果被拔野古部暗中藏匿,他们也不可能交给我们,我觉得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很有可能在张公子回来后,我们还是一无所获。”
李神通说这些话是有根据,张仲坚对图勒有两次救命之恩,图勒都不肯吐露兵甲的下落,要么图勒根本不知道兵甲的情况,要么就是那批兵甲比他性命还重要,连张仲坚都无济于事,他们要想找到兵甲又谈何容易?
张铉默默点头,一路上他对李神通的印象不深,李神通大部分时间都保持沉默,不会轻易发表自己的观点,以至于他们常常将李神通忽略,但没想到在关键时刻,李神通的头脑却如此清醒,一叶可知秋,李神通是一个能在重要关头做决断之人。
柴绍无奈,只得暗暗叹了口气,二叔已经把话说绝,他再争取也没有意义了。
就在这时,帐帘一掀,只见阿苏醉熏熏地冲了进来,手执一把锋利的匕首,指着张铉大骂:“我哪一点比不上辛羽,你却看上了她,你这个没良心的混蛋,你们汉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发疯似的冲上来,用匕首狠狠向张铉刺去,“杀死你这个没良心的混蛋!”
李神通和柴绍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张铉却霍地站起身,一把推开她,怒视她道:“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根本不喜欢你,你却跑来胡搅蛮缠,这就是你们拔野古人待客之道吗?”
“张公子说得好!”
外面又大步走进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却是阿苏的父亲,大酋长图勒,他上前一把揪住女儿的头发,怒道:“你就像只发情的母羊,跑来骚扰我的贵客,丢尽我的脸,给我滚出去!”
他用力一甩,将阿苏甩出了大帐,阿苏趴在地上放声大哭,图勒却毫不怜惜她,揪着她的头发向大帐拖去。
李神通摇摇头,“草原女子虽然大方豪爽,但喝醉酒也蛮可怕的,动不动就杀人。”
柴绍沉吟一下问道:“公子准备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我就出发,今晚我还要收拾一下行李。”
李神通和柴绍告辞离去了,张铉负手走出大帐,他隐隐听见远处传来的哭声,不由一阵心烦意乱,他什么困难都考虑到了,唯独就没有想到女人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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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张铉和尉迟恭、程咬金收拾好了行装,每人带双马北上,速度会更快,他们的货物图勒已经用双倍价钱全部买下,连同十五头骆驼一起卖了两千两黄金,这里面显然是有报恩的成份。
不过就算去掉报恩的成份,这里面的利润也很吓人,如果他们再带一批货物回中原,获利还会更加丰厚,难怪那么多商人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北上突厥做生意。
“昨晚睡得好吗?”辛羽也带着几匹马前来和他们汇合,她笑嘻嘻地问张铉道。
“你二姐,她怎么样了?”张铉低声问道,尽管阿苏的纠缠让他厌烦,但他也不希望她出事。
“她没事,她一向这样,喜欢喝酒,喝醉酒就会闹事,酒醒后又好了。”
辛羽调皮地笑道:“说不定她会向你....道歉。”
张铉对她是否来向自己道歉倒无所谓,关键是她别再烦自己了,不过,他觉得辛羽的汉语水平恢复很快,短短两天她说话流利了很多。
“我们走了!”
张铉抽一鞭马臀,纵马向西北方向而去,其余三人跟随着他,四人十马像一阵狂风般向北方奔去......
大帐内,阿苏坐在镜前慢慢梳着头发,目光不时闪过一丝阴鹜,俏丽的脸庞也有一点扭曲了,昨晚是她守寡结束后第一次参加篝火大宴,结果控制不住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在未出嫁之时她是拔野古部的公主,是俱伦湖畔最美的天鹅,不知有多少勇士为她痴迷心醉,也养成了她骄傲自负的性格。
在丈夫阵亡后,她忍受了一年的寂寞孤独,直到前天晚上才终于获得解放。
她内心深处也渴望有一个她喜欢的男人来陪同她度过守寡结束后的第一个**,她看上了张铉,年轻英武,身材挺拔高大,却又不像狗熊一样庞大,充满了勃勃生机,令她怦然心动。
可惜张铉不但不接受她的示爱,还和她妹妹辛羽搅在一起,那只黑鸭子一样的丑丫头居然抢走了自己喜欢的男人,阿苏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此时她已经酒醒,但她心中却没有对张铉的歉意,相反,当她听说张铉跟随妹妹一起北上大湖时,她心中更加痛恨,她绝不会放过这个伤害她自尊的男人。
这时,帐帘一掀,一个黑瘦的中年女人走进了大帐,阿苏连忙跪倒行礼,“阿苏拜见先罗。”
先罗是女祭司的意思,这名黑瘦的中年女子便是俱伦部的女祭司,在牧民中享有极高的威望,先罗坐下来,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目光爱怜地注视她,“你是拔野古最美的天鹅,酋长怎么能那样粗暴地待你?”
阿苏心中的委屈再次涌上心头,她倒在先罗怀中痛哭起来,先罗抚摸她的肩膀,柔声道:“女人最重要是要有自己的财产,没有丈夫的女人尤其需要,百宁死后,他的财产被兄弟和父亲拿走,你却一无所有,只能指望另一个男人的怜悯,这可不行。”
“父亲不肯给我陪嫁,我怎么办?”
先罗笑道:“有一个男人找到我,他愿意出一万只羊。”
“他....他是想要我的身体吗?”
阿苏唯一的本钱,就是她动人的身体。
“不是!他只想知道一个秘密,就在你父亲帐内,你可以拿到。”
先罗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阿苏一惊,“可是.....父亲会打死我。”
“拔野古八大酋长都知道这个秘密,谁能说秘密是俱伦部流出?更不会想到是你说出,而且一万只羊是我给你,我用长生天的意志送给你,你父亲不会怀疑,阿苏,你们母子没有财产,永远会被人欺凌。”
阿苏想到昨晚的受辱,一切都源于她没有财产,没有尊严,她终于一咬牙,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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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野古人所说的大湖,就是汉人典籍中记载的北海,今天的贝加尔湖,距离俱伦湖约一千五百里,他们不仅要越过野兽横行的高山峡谷,还要穿过茫茫大草原和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昼夜不停地奔行十天后才能抵达。
在隋朝强大时期,草原各部贵族都很重视对子女进行汉文化的教育,图勒也不例外,他专门请来汉族儒生,教授他的十几个子女学习汉语,使他的每个孩子都能说一些汉语。
辛羽的汉语学得很好,不过因为长时间不说,她有些生疏了,但与张铉他们一路北上,她又渐渐恢复了所学过的汉语,十天后,她已经能用正常的语速和三人交流了。
这天下午,他们穿过一片数百里的森林地带,莽莽的原始森林内以针叶林为主,松树体型巨大,每一棵皆高达十余丈,不知生长了几千年,仰视也无法看到树顶。
森林内显得十分阴暗,不时出现一片片空地,他们只能靠偶然露出的星辰辨别方向,但稍不慎就会迷失道路。
或者依靠前人的经验在密集的原始森林中穿行,生活在这一带的牧民会在大树上留下记号,辛羽跟随几个兄长来过两次,依稀记得这些记号。
“辛羽姑娘,你别总是教那小子射箭,也教我老程一点啊!”
有辛羽这个小妮子同行,长途跋涉也变得不再枯燥,尤其程咬金对辛羽格外热情,有事没事就找个借口和她搭讪,辛羽对他不胜其烦,只是尽量保持礼貌,相反,她倒很喜欢一路沉默不语的尉迟恭。
“我前天说了,让你先练拉弓三百下,可你连三十下都没有拉满,没有毅力,我才不教你。”
“那你教我骑马吧!老程想练练马术。”
辛羽不理睬他,纵马向张铉追去,程咬金气得低声骂道:“不就嫌我老程长得丑吗?”
“我说你就消停点吧!”
旁边尉迟恭忍不住道:“小姑娘喜欢张公子,你看不出来吗?还偏要去打扰人家。”
程咬金狠狠瞪了他一眼,忿忿道:“不就因为一路无聊吗?找她说说话有什么关系,谁像你这头黑熊,除了睡就是吃!”
尉迟恭眼皮一翻,不再理他,程咬金脸皮虽厚,但他有点怕张铉,倒不敢真的追上去骚扰他们,只得郁闷地放慢马速,和尉迟恭缓缓而行。
第0069章 人踪乍现
十天来,张铉并没有继续练武,而是苦练骑射,师父自然是辛羽,辛羽虽是女子,但她的骑射水平极高,百步外疾射,百发百中,在她的部落里,大部分年轻男子也要向她甘拜下风。
一路上,她悉心指点张铉骑射,将很多关键的技巧都传授给了张铉,加上张铉刻苦训练,进步竟十分神速,他也能在急速奔跑中一箭射中百步内的猎物,虽然精准度略差一点,但还是令尉迟恭和程咬金惊叹不已,张铉仅用短短的十天便超过了一般人苦练一年的水平。
连程咬金也怦然心动,叫嚷自己也要练习骑射,可惜他吃不了苦,也没有张铉的天赋,练了两三天没有一点进展就泄气了,练箭也变成了和辛羽套近乎的借口。
树林内,张铉催马疾奔,两腿控住战马,搭箭拉弓,回头一箭射出,箭如闪电般射向树梢,七十步外,一只羽毛艳丽的雉鸡刚刚飞起,被一箭射中胸脯,雉鸡尖叫一声,羽毛四溅,从树梢滚落下来。
“这一箭怎么样?”张铉有点得意地回头问道。
“箭羽捏得太多,否则这一箭应该能射中脖颈。”
辛羽催马上前,抽出一支羽箭递给张铉,“你再试试看?”
张铉接过羽箭,张弓搭箭,“别动!”辛羽索性跳上张铉的战马,紧靠在他身后,她握住张铉的右手,将他食指捏羽毛处向后挪动一点点,手臂又从他身后绕过去握住他左手,将他左手握弓的位置再稍微上去一点。
“记住了,左右手一定要非常平衡,你射一箭看看”
虽然练箭中辛羽经常近距离指点他,但像今天这样,几乎是从后面搂抱着他,他们却是第一次。
张铉感受到了她健美而极富弹性的身体,感受到她肌肤的热度,以及她那柔软而饱满的前胸,他不由有点心猿意马了,一箭射出,箭却不知射到哪里去了。
辛羽娇嗔地在他背山狠狠捶了一拳,“你这人,怎么乱射箭?”
张铉没有吭声,挺直了腰,紧紧贴着她的身体,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脸上顿时通红,低下头不敢再说话,张铉转过身搂住了她的腰肢,目光火辣辣地注视她,辛羽心慌意乱,眼睛不知该望哪里?
张铉慢慢低下头,轻轻吻住了她的嘴唇,‘轰!’的一声,辛羽头脑中一片空白,她浑身瘫软,倒在了他的怀中,任由他狂热地亲吻自己,任由他的手抚摸自己健美的身体。
这时,远处传来程咬金那破锣般的大嗓门,“奇怪,山鸡在这里,他们人到哪里去了?”
两人吓得连忙分开,辛羽慌忙跳下马,翻身骑上自己的战马,轻咬嘴唇,狠狠瞪了他一眼,催马向前方奔去。
.......
不多时,程咬金提着雉鸡和尉迟恭追上来,程咬金兴奋地笑道:“这里居然还有山鸡,今晚我们可以泥焖山鸡吃了。”
尉迟恭笑问道:“辛羽姑娘呢?”
“她去前面探路了,我们稍微等她一下。”
张铉已经恢复了正常神情,从他脸上看不出半点异常,不过尉迟恭目力极好,他老远便看见辛羽从张铉的马上跳下来,他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公子,我记得你说过,紫虫玉蛹必须在初春时才有,现在已经是初夏了,我们还能找到吗?”
“我也问过辛羽,她说大湖一带冰雪要到夏天才解冻,初夏时可以找到。”
“那就好,俺也希望这次能有收获。”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辛羽惊惶的叫喊声,“你们快来!”
三人对望一眼,立刻催马向前方奔去,张铉一马当先,奔至辛羽身边问道:“出了什么事?”
“你看!”辛羽指着前方害怕地说道。
张铉这才发现前面不远处的一株大树枝干上悬挂了十几颗人头,他拔出刀催马慢慢上前,人头还滴着血,面目格外狰狞。
这时尉迟恭和程咬金也赶到了,程咬金发现地上有不少脚印,他顺着脚印向另一边走去。
尉迟恭沉声道:“好像是刚杀了不久,应该就是今天才割下。”
张铉点点头,“看样子,有人在我们前面。”
这时,程咬金在另一边大喊:“尸体在这里!”
两人催马奔了过去,只见一处洼地里堆着十几具无头尸体,身上爬满了蚁虫,从服饰上判断,应该也是附近牧民。
“他们是仆骨部的牧民!”
辛羽在一旁低声道:“我见过其中一人,是这一带仆骨部落酋长之子,叫做仆骨焦木,年初还来我们部落求过婚。”
“公子,你觉得会是谁干的?”尉迟恭低声问道。
张铉冷笑一声说:“除了突厥人,谁还敢把酋长之子给杀了。”
“那我们怎么办?”
程咬金大声道:“说不定突厥人就在前面张开大网等着我们呢!”
张铉沉思片刻,问辛羽道:“冰渣子虫到大湖边就有吗?”
辛羽摇摇头,“不是!还要再向北几百里,我本想先到湖边,然后再沿湖向北走。”
“现在向北可以走吗?”
“北面有更清晰的记号,我走过一次,记得很清楚。”
张铉当机立断道:“那我们直接改道向北,不去湖边。”
四人达成了共识,他们没必要遭遇突厥军队,避开他们就是了,四人调转马头,穿过森林改道向北而去。
........
拔野古俱伦部,一场盛宴刚刚结束,大酋长图勒不胜酒力地被两个儿子扶了大帐,这似乎还是图勒第一次喝醉,刚躺下便烂醉如泥睡去。
这时,二女儿阿苏出现在帐门口,对两个弟弟道:“你们去吧!父亲我来照顾。”
铜泰和另一个兄弟都怕这个二姐,他们连忙行一礼,匆匆去了,阿苏对帐外几名侍卫吩咐道:“让我父亲好好休息,不准任何人来打扰!”
侍卫们连忙答应,阿苏随即放下了帐帘,酋长大帐内只听见图勒如雷鸣般的鼾声传来。
就在百步外,张仲坚和柴绍藏身在一顶大帐内,通过大帐缝隙盯着远处的图勒之帐。
张仲坚已经能肯定,那批失踪的兵甲就是被拔野古部得到了,但他们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探不到那批兵甲的藏身之处,众人终于有点着急了,张仲坚不得不用出他的最后一招,将一点药粉放在图勒酒中,使他酩酊大醉。
“仲坚能肯定藏宝之图就在他的大帐中?”柴绍有点怀疑地问道。
“我知道肯定有这幅图,图勒给我说露过嘴,随即又否认了,我了解他这个人,这种重要的东西一定在他的金箱内。”
“可是他女儿在帐中,我们怎么办?”
张仲坚沉思片刻,取出一个小皮囊,里面有三根短短的金针,他对柴绍道:“这三支金针淬有迷药,可以让中针者沉睡一刻钟,时间足矣!”
柴绍大喜,“那我们就立刻行动!”
柴绍掀开帐帘走出,直接向图勒的寝帐走去,张仲坚则一闪身,身形如鬼魅般不见了,他的高速轻身之术比师妹张出尘还要快上一倍。
片刻,柴绍快步来到图勒大帐前,立刻被侍卫发现了,侍卫高声喝道:“是谁?”
柴绍也能说几句突厥语,他拱手对几名侍卫笑道:“我们明天要离去,特来辞行!”
几位侍卫都认识他,为首之人用结结巴巴汉语道:“酋长....睡着了.....不能打扰。”
就柴绍吸引住了几名侍卫的注意力,张仲坚已经出现在图勒的寝帐后背,他用锋利的匕首轻轻一划,羊毛外帐的下部边缘出现一条尺许宽的裂缝,张仲坚半个身子探了进去,手中捏了一根金针。
大帐是内外两层的套帐,内层和外层之间有两尺宽的走道,张仲坚刚要潜入内帐,忽然听见脚步声,他立刻将身形紧紧贴在内帐上,只见内帐帐帘掀开,图勒的次女阿苏从里面出来,直接走出了外帐。
“我已经给父亲洗过脚了,他现在睡得很熟,你们暂时不要打扰,如果他要喝水的话,你们记住给他喝点水,我先回去了。”
张仲坚轻轻松了口气,把手中的金针又放回了皮囊,随着阿苏脚步声走远,外面再次安静下来。
张仲坚无声无息地潜入内帐,只见图勒睡得很熟,鼾声如雷,身上盖了一领薄薄的毛毯。
张仲坚一闪身来到一口大木箱子前,箱子上了锁,他轻轻一捏锁头,只听‘咔吧!’一声,锁头被拧掉了。
他打开箱子,里面有两口黄金打制的小箱子,张仲坚知道,图勒所有重要物品都放在这两口小金箱内,只是他不知道他要的东西在哪一口。
他轻轻打开一口小箱子,里面是各种昂贵的宝石和珠玉,没有任何羊皮卷。
他放下箱盖,又打开第二口,心中略略有点奇怪,居然两口金箱都没有锁,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张仲坚已经看见了,在第二口金箱内有一只羊皮卷,两口金箱内就只有这一份羊皮卷。
借着帐内微弱的灯光,他迅速看了一遍羊皮卷中的内容,心中暗喜,立刻将羊皮卷揣入怀中,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大帐.......
第0070章 意外收获
在柴绍大帐内,李神通、李靖、柴绍、张仲坚四人聚在一起,张仲坚在灯光下展开了羊皮卷。
众人都欣喜万分,这正是三十万件兵甲的隐藏地图,李靖认识突厥文,上面有得到兵甲的记录,他指着西面一座大山道:“这是肯特山,他们将兵甲隐藏在了肯特山内,大家看,这里有标识。”
在肯特山山脉中有一个战刀标识,柴绍眉头一皱,“可是山脉足有上千里,我们去哪里找藏兵甲之处。”
李靖微微一笑,指着上面的突厥文道:“这里写得很清楚,在艾当山口入谷处三百步,山崖两丈处有一洞穴,应该就是隐藏兵甲之地。”
“可是艾当山口又在哪里?”李神通不解地问道。
这时,一直沉默的张仲坚忽然道:“我知道艾当山口在哪里,我曾去过。”
众人大喜,柴绍激动异常道:“那么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若被图勒发现丢了地图,可就麻烦了。”
众人又商量片刻,确定了各种细节问题,半个时辰后,柴绍一行人骑着双马离开了俱伦部,向西方千里外的肯特山疾奔而去。
........
两天后,张铉等四人走出了莽莽森林,前方是宽约三十里的狭长浅层冻土地带,一直延续千里外的北方,横穿过这片冻土地带,便是波光浩淼的北海。
尽管此时已到了初夏,但他们还是可以看到大片冰雪覆盖的土地,刚刚才开始融化,天气依旧十分寒冷,他们没有穿皮袄,冻得直打哆嗦,地上覆盖着厚厚一层淤泥,刚走几步便将他们皮靴吞没了。
“这里的土地只是表面融化,地上深处永远结冰,比铁还硬。”
风很大,辛羽说话的声音都颤抖着,“要当心淤泥,别陷进去了!”
“这里有冰渣子吗?”张铉大声问道。
“有!但不多,要仔细看,遇到紫色的就是。”
尉迟恭用木棍探路,一步步向前走,忽然,他大喊起来,“俺找到了!”
众人一起奔上来,只见一处尚未融化的冰雪上有两个紫色的小虫在交缠蠕动,张铉大喜,连忙取出铜葫芦,用匕首轻轻一挑,两只缠成一团的小紫虫被装进了葫芦里。
辛羽也十分欢喜,“这么快就发现了,看来今年冰渣子出土很多。”
虽然尉迟恭很快便发现了两只紫虫,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随处发现,他们继续艰难地向西走,穿越冻土地带,走了十几里,才找到十条小虫。
辛羽见张铉有点失望,便笑道:“已经不少了,我们前年二十几人找了三四天才能找到三十条,这才多久,就有十条了。”
张铉向四周张望一圈,忽然,他看见左面百步外有一个小黑点,被一条刚融化冰雪形成的小溪冲刷出来,很像一只黑色小碗倒扣在地上,在雪地里十分显眼。
张铉犹豫了一下,心中暗忖,要不要去看一看?
就在这时,北面的程咬金激动得大喊起来,“你们快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众人连忙走过去,大家都呆住了,只见一丈方圆的冰土上,密密麻麻全是紫色的小虫,足有五六十条之多。
张铉欣喜万分,一路上对程咬金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这家伙不愧是福将,运气真不错,居然被他发现了虫窝。
他来不及多说,抽出匕首将一只只小紫虫小心地挑进了铜葫芦中,尽管有十几条钻进了土中,但他还是收获丰盛,一次便抓住了四十八条紫虫,连同之前的十条虫子,足足有五十八条紫虫到手,远远超过了他的需要。
“功得圆满!”
张铉将铜瓶小心放入皮囊中,心满意足对众人笑道:“先出去休息一夜,明天我们就返回俱伦湖。”
过来的路已经消失了,雪地下布满了陷阱一般的沼泽,很多地方不时冒出小泡,稍不留神就会遭遇灭顶之灾,众人用绳索牵着,小心翼翼向回缓慢行走。
这时,张铉又看见了那个黑色的物体,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泽,距离他只有几十步,他再也忍不住,对众人道:“稍等我一下!”
他解开腰间的绳索,用长木棍探路,一步步向黑色物体走去。
“公子,那只是一块黑石头,算了吧!”程咬金在后面喊道。
看起来确实很像黑石头,但黑石头不会有这样的光泽,随着张铉走近,他发现黑石上还隐隐透出紫红色。
“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虽然相隔只有几十步,但黑石旁布满了沼泽,这些沼泽流泥以极慢的速度移动,这块黑石似乎就是从泥沼下被慢慢挤出来。
张铉足足花了近半个时辰才靠近这块黑石,这时,辛羽也跟着走了过来,她扔了一卷皮绳给张铉,“拴在腰上!”
张铉将皮索拴在腰间,几乎是从一片泥沼硬壳上慢慢爬过去,一把抓住了黑色石头,他立刻发现这不是普通的黑石,而是一种黑色金属,地表上只露一角,主要部分在下面。
张铉解下腰间皮索,牢牢捆在黑色物体上,他又爬了回去,他和辛羽一起用力拉拽,黑色物体慢慢被拖了出来,一点点拖到他们面前。
黑色物体上沾满了淤泥,外形很像一颗巨大的花生,长一尺,通身呈黑红色,看起来十分沉重,张铉试着抬了一下,不由暗暗咋舌,如果是块生铁,这么大最多也就三四十斤,但这块黑色金属却至少重**十斤,这会是什么?
这时,尉迟恭和程咬金也走过了过来,尉迟恭在马邑郡做了二十年铁匠,见过很多草原的稀奇物品,当他看见这块黑红色金属时,他顿时呆住了。
半响,他慢慢蹲下来,轻轻抚摸这块金属,眼中竟露出迷醉之色。
“老尉,这玩意儿很值钱吗?”程咬金也蹲下来问道。
“何止是值钱!”
尉迟恭深深叹息一声,“这东西俺见过,俺师父的铁匠铺里有拳头大一块,是他的镇铺之宝,从来不准俺碰一下。”
“这是什么?”张铉好奇地笑问道。
尉迟恭站起身,恭恭敬敬问张铉道:“公子听说过黠戛斯吗?”
“好像是个草原部落?”
尉迟恭点点头,“中原称他们为纥骨,突厥人叫他们黠戛斯,他们生活在极遥远的北方,以制作最精良的刀剑而出名,说起很好笑,他们的锻造技艺比中原差得太远,但做出来的刀剑就比中原好,原因就是这个。”
尉迟恭一指地上黑红色金属,“这就是它们的秘密,黠戛斯叫它迦沙,下雨时它会从天上落下,一般只有黄豆或者指头大小,只有极北之地才有,我们马邑郡铁匠叫它迦沙玄铁,黠戛斯把它加入生铁,便可锻造出利剑,俺听师父说,黠戛斯也有一块胡瓜大小的迦沙,是他们部落的圣物。”
张铉听懂了他的意思,这就是一块天外陨铁,难怪这么沉重,看来上苍待他不薄,不仅让他找到了紫虫玉蛹,还送给他一件草原圣物迦沙玄铁。
.......
南方百里之外的黑森林内,一支长途跋涉而来的队伍正快速向大湖方向推进。
这支队伍约百余人,身着黑衣,手执长矛和战刀,个个身材魁梧,精壮善战。
这支队伍正是从碛口小镇北上的骑兵,他们虽然是从幽州地界进入草原,但他们却不是隋军,而是来自河北清河郡的一支叛军,为首的中年大汉,正是叛军首领窦建德。
窦建德在清河郡起兵造反后,得到了北齐渤海会的支持,迅速壮大,但兵甲不足依然是他们最大的软肋。
数月前,窦建德从渤海会那里得到消息,高句丽运送给突厥一批兵甲在俱伦湖一带失踪,数量足有数十万件之多。
这让窦建德兴奋异常,他把军队托付给义弟刘黑闼后,便亲自率领百名精锐骑兵北上草原寻找这批兵甲。
窦建德和草原仆骨部有着十分密切的贸易关系,仆骨大酋长特仁向他透露了一个秘密,这批兵甲极可能藏在北海某处,但仆骨部也并不知道具体的藏匿地点。
尽管北海十分遥远,风险极大,但被数十万件兵甲鼓舞,窦建德毅然决定北上,如果他能找到这批兵甲,再得到仆骨部的帮助,把它们运回中原,那么他就能迅速成为河北第一大势力,拥有数十万强大的军队。
窦建德率领百名手下冲到了一片占地十余亩的空地内,四周顿时变成十分空旷,他们已经到了森林边缘。
这时,所有人都向随队谋士高岩望去,高岩是渤海高氏子弟,长得很瘦弱,但精于天文地理,尤其善观天象。
夜幕已经悄然降临,高岩仰头观望天幕中的星座,以确定他们此时的方位。
窦建德却有点不安,他感觉四周藏有一丝杀气,他警惕地向四周观察,这时,他忽然发现一簇灌木丛出现了战马的影子。
他大吃一惊,厉声高喊道:“有埋伏!”
但已经晚了,森林中号角声骤然响起,人马晃动,密集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射来。
.......
【注:关于迦沙玄铁,新唐书中有记载:黠戛斯,古坚昆国也.....每雨,俗必得铁,号迦沙,为兵绝犀利,常以输突厥。】
第0071章 猎杀敌酋
入夜,张铉他们在黑森林旁点燃了一堆火,虽然他们一路穿越莽莽森林没有遇到危险,但并不等于森林内就安全。
相反,原始森林内生活着无数凶猛的野兽,猛虎、豹子、黑熊和狼群,稍有不慎便会陷入极度的危险之中。
所以他们尽量不在森林中过夜,即使无法避免,也会选择稍微空旷处点燃一堆足够大的篝火。
夜已经深了,尉迟恭和程咬金躺在篝火旁鼾然入睡,轮到张铉守夜,辛羽将头靠在他肩头,半依偎在他的怀中,她也睡着了,张铉轻轻抚摸着女孩长长的秀发。
辛羽今年才十四岁,但她发育得很好,修长的秀腿,浑圆的臀部,柔软的细腰以及饱满的胸脯,远远超过了后世的同龄女子,在草原,她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
但在张铉的眼中,辛羽还只是一个初二的小女生。
入隋已有大半年,张铉尽量让自己融入了这个时代,学会这个时代的生活习惯和礼节,但一些骨子里的东西他却一时改变不了,他怎么能接受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成为自己的恋人。
不容质疑,他也很喜欢辛羽,她鲜明爽快的性格,毫不忸怩作态的行事风格,甚至还有点一点野性,都很符合他的口味,不过她还是太小了一点,或许再过几年.......
火光映照下,张铉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他没想到自己来大隋后,第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子竟然是个草原少女。
就在这时,南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向自己这边奔来,张铉心中一惊,连忙站起身,一把将靠在树上的铁枪握在手中。
辛羽也惊醒了,她听见了马蹄声,惊得一跃而起,随手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尉迟恭也已起身,一脚将熟睡中的程咬金踢醒。
“发生什么事了?”程咬金慌忙站起身。
“有人来了!”
尉迟恭握紧了铁棒,冷冷望着越奔越近的骑马之人,距离他们约还有三十步,战马却停住了,马上之人扑通一声翻滚下马。
张铉快步走了上去,只见落马之人背后插着两支箭,浑身是血,他微微抬起头,低微地喊着:“救命!”
来人竟然说的是汉语,张铉连忙奔上前扶起他,“你是什么人?”
“救救.....我主公!”
落马之人手指向南方,只他的手只抬起一半,头一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公子,发生什么事了?”尉迟恭大步走了上来。
“是个汉人,好像他们的首领遭遇伏击了,在南面。”
“突厥人!”尉迟恭和辛羽同时脱口而出。
张铉点了点头,他也想到了,几天前被杀的仆骨部人,突厥人应该就在南面,这支汉人队伍一定遭遇了他们。
程咬金挠挠头皮,不解地问道:“这里可是极遥远的北海,汉人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也是来找紫虫子吗?”
“公子,救不救?”尉迟恭低声问道。
张铉站起身,“老天既然把这个报信男子送到我们这里来,还让他说出最后一句话,这就是天意,我们出发!”
他们不再犹豫,纷纷翻身上马,沿着求救男子奔来的路线向南方疾奔而去.......
张铉心中盘算一下,那名报信男子显然是流血过多而死,从他的伤情判断,他最多只能坚持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按照他的马速,那么他们被伏击之地应该距离篝火百里左右。
众人不断换马,一路疾奔,在天快亮时,他们忽然听见后方隐隐传来喊杀声,他们立刻勒住战马,差一点错过了,张铉一摆手,止住了众人,“你们等着,我去看看!”
他翻身下马,调头向喊杀声传来处奔跑而去,尉迟恭一把没抓住辛羽,眼睁睁地看着她跟着张铉向树林内跑去。
张铉伏身在一处灌木丛后,远远看见七八十步外一片森林内的空地上,两千余突厥骑兵将一群黑衣大汉团团包围,黑衣大汉死伤惨重,地上到处是尸体,他们应该有百余人左右,但现在只剩下二十余人。
二十余人拼死护卫着中间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那应该是他们的首领,旁边还有一名文弱的年轻男子,看得出他们已经筋疲力尽了,若不是突厥人想抓活的,这群黑衣人早就被杀死殆尽。
“好像是一群汉人强盗?”张铉身边传来辛羽的声音。
张铉一惊,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怒视她道:“你怎么也来了?”
辛羽撅了一下嘴,“我怎么不能来!”
张铉狠狠瞪了她一眼,又向人群中望去,辛羽还说得真不错,这些黑衣人个个面目凶恶,真像一群汉人强盗。
这时,张铉看见了史蜀胡悉和宇文化及的背影,两人正在低头交谈着什么。
张铉听图勒说过,史蜀胡悉是突厥可汗的军师,负责策划突厥的重大军事行动,有极高的谋略。
史蜀胡悉就在他们不远处,背对着他们,只听他用汉语冷冷大喊,“你们应该是从高句丽人口中得到的消息吧!竟然也想来打那批兵甲的主意,我倒是佩服你们的意志,居然跑到北海来,可惜你们遇到了我,投降吧!我免你们一死。”
张铉心中有点乱了,难道那批兵甲竟然藏在北海?
这时,辛羽附耳对张铉低声道:“杀他是个机会,要不要我干掉他?”
张铉心中一动,史蜀胡悉就在他们三十步外,背后是灌木丛,确实是偷袭他的机会,突厥骑兵有两千余人,要救人也只能刺杀他们首领,制造混乱,可是杀了史蜀胡悉,他们又怎么逃走?
张铉回头看见数十步外有一棵极粗的大树,四五个人都抱不拢,他便对辛羽低声道:“去把我的马牵来,躲在大树后接应我。”
“我来刺杀,你接应我。”
“快去!”
张铉推了她一下,无奈,辛羽只得咬一下嘴唇,转身弯腰奔跑而去。
张铉又闪身向东奔跑了十几步,动作迅速而敏捷,借助晨曦的昏明隐藏住自己的身体,他找到了一个最佳的射击点,灌木丛的缺口正对史蜀胡悉和宇文化及的后背。
张铉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是刺杀史蜀胡悉还是宇文化及?但他只沉思片刻,目光便集中在史蜀胡悉身上,他慢慢从后背箭壶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等待着辛羽回来。
史蜀胡悉一心想从黑衣人这里得到那批兵甲的具体藏匿之处,他才忍住心中怒火不将他们赶尽杀绝,但他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不由大怒令道:“再杀十人!”
数百突厥骑兵冲了上去,将二十几名黑衣人团团包围,数百根长矛向他们刺去,黑衣人奋起反抗,他们想杀出一条血路,怎么突厥骑兵太多,他们根本就无法突围,不断被突厥骑兵刺杀,惨叫声响成一片,中间的窦建德绝望地长叹一声,“想不到我窦建德竟要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张铉已经看见了大树后的辛羽,他猛地挺直腰,拉开长弓弓弦,瞄准了史蜀胡悉的后颈,在骑马疾速奔跑中,他的骑射能十发九中,而在静止射箭时,他却能百发百中,箭无虚发。
弦一松,一支狼牙箭如闪电般射出,箭力强劲,直射二十几步外的史蜀胡悉,战场上厮杀掩盖了后面的弓弦声。
史蜀胡悉做梦也想不到后面竟然会有人偷袭他,他毫无防备。
‘噗!’的一声,狼牙箭从后脑下方的三角区射入头中,强劲的箭射穿了他的头颅,箭尖从前额透出,史蜀胡悉的身体一下子僵直了,连惨叫声都没有,慢慢从马上栽落下地。
在箭出弦的一瞬间,张铉转身便跑,他知道不管是否射中,他都会暴露,他只有抓住这极短时间的机会才有可能逃脱。
这时,突厥骑兵一阵大乱,张铉奔到大树旁一回头,只见有人指着他大喊,紧接着无数突厥骑兵纵马向他追来。
“快点!”辛羽紧张地大喊。
张铉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肚,战马如箭一般冲出,和辛羽一前一后向南边纵马狂奔,后面近千名突厥骑兵紧追不舍。
主帅中箭落马,突厥骑兵一阵大乱,窦建德趁这个机会率领手下杀出一条血路,向东奔逃而去,他知道有人在最危机时救了自己,但他却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此时窦建德精锐丧尽,他也无心再参与兵甲的争夺,带领十几名残军向南方仆骨部落奔去,只能就此返回中原。
尉迟恭和程咬金正在森林旁等候,只听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两人对望一眼,催马出来,远远只见张铉挥手大喊:“快跑,后面有追兵!”
尉迟恭也看见了,后面约两百步外近千名骑兵风驰电掣般追来,不断有突厥骑兵放箭射击,只是相隔稍远,射箭没有效果。
尽管如此,形势还是异常危急,尉迟恭急得大喊一声,“老程,快牵马接应他们!”
他们牵着战马从斜刺里奔出,与张铉、辛羽合兵一处,一起向南方狂奔而去。
突厥骑兵之中,为首的千夫长心中比他们更加害怕,史蜀胡悉被射穿头颅,肯定活不成了,若不抓住这帮偷袭者,他怎么回去向可汗交代?
他大声喝喊,始终不肯放弃,紧追他们不舍,千余突厥骑兵越追越远,渐渐消失在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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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2章 惊涛骇浪
北海是着名的淡水湖,时值初夏,湖水中的冰雪已经消融,湖畔开始焕发出勃勃生机,在十几里宽的湖边长满了丰美的牧草,在距离湖畔更远处,虽然冰雪还没有完全融化,但也已经开始复苏,水流潺潺,无数条溪流汇入大湖之中。
张铉等四人沿着湖畔的草地一路向南狂奔,尽管突厥骑兵穷追不舍,但他们拥有突厥骑兵无法比拟的优势,他们四个人有十匹战马,可以不断换马,使战马能保持充沛的体力,不间断地疾速向南奔驰。
在中午时分,他们便甩掉了追赶他们的突厥骑兵,但他们并没有止步,依旧疾速南奔,一直到下午才被迫停下了奔跑的脚步。
他们眼前出现了一片宽达十余里的水面,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仿佛是大湖的一处水湾。
他们又掉头向东进发,奔出了十几里,水面开始变窄,宽度只有数里,但始终没有尽头,似乎并不是什么水湾。
张铉似乎明白了什么,回头向辛羽望去,“这好像是一条大河?”
辛羽也明白过来,她点点头,“这里应该是娑陵水的河口,我听父亲说过,它是草原最大的河流,长数千里,最后注入大湖,突厥王庭就位于它的上游。”
“你们看那是什么?”
程咬金眼尖,忽然发现前方河边一处茂密的草丛中藏匿着什么,他催马冲了过去,立刻兴奋地大喊道:“你们快来,这里有宝贝!”
众人催马上前,只见一人高的草丛中藏着十几只羊皮筏子,旁边还散放着几捆用稻草袋包裹的物品,程咬金已经急不可耐扯开了草袋,里面竟然是一捆簇新的长矛,约有二十支,完全就是隋军装备的长矛。
“公子,你觉得这是什么?”尉迟恭沉声问道。
意外的发现让张铉十分震惊,再联想到清晨发现的突厥军队,他已经明白了,草原不会有稻草,这是来自中原的兵器。
只有一个可能,那批传说中的兵甲就藏匿在附近,他克制住内心的震惊,淡淡道:“或许我们无意中发现了谜底。”
这时,辛羽低声道:“我听兄长说起过,去年秋天拔野古八部各出二十名子弟来大湖参加一次行动,我兄长也参加了,他们似乎在湖中藏了什么东西。”
张铉和尉迟恭对望一眼,辛羽这番话无疑将谜底彻底揭开,拔野古部得到了那批兵甲,但它们没有藏在俱伦湖中,而是不远千里跋涉,将它们藏匿在大湖之中,难道大湖之中有岛吗?
“公子,我们去吗?”尉迟恭又沉声问道。
张铉凝视远方波光浩渺的大湖,夕阳照耀在湖面上,湖面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云蒸霞蔚,秀美壮观,他本不愿意参与这件事,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力量指引,还是让他遇到了,使他无法回避,无论如何,他不能让这批兵甲落入草原胡人手中。
或许拔野古人想用它们来反抗突厥人的压迫,但张铉心中清楚,拔野古的实力远远无法和突厥人抗衡,这批兵甲最终还是会落到突厥人手中。
“你们快看,有船!”程咬金又指着河面大喊,他喜欢东张西望,总是会第一个发现异常情况。
只见三艘大船张开巨帆,列队向这边乘风破浪驶来,尽管大船在数里外的河面上,看不见岸上的情形,但张铉却能清晰地看见大船。
这竟然是三艘中原的船只,无论桅杆还是船体,它们都应该出现在长江,而不应出现在遥远的北海,张铉心中冒出无数的念头,却困惑不解,他简直怀疑自己来到了魔幻世界。
“这是金山宫的船!”尉迟恭望着大船桅杆上的飞狼大旗,他认出了这三艘大船的来历。
“就是黑马贼的背景吗?”张铉立刻想起在玄沙陵遭遇的黑马贼。
尉迟恭点点头,“正是!”
从黑马贼都是汉人盗匪来看,金山宫的主人也极可能是汉人,所以他们才能造出中原大船。
但张铉还是有点不解,金山宫显然知道那批兵甲藏匿在北海之中,所以才直接乘船入北海,问题是,他们怎么知道了这个秘密?
张铉却不知道,就在他们走后不久,俱伦部发生一点意外,图勒的女儿阿苏为了一万只羊的财产,把藏兵器的地图偷给了金山宫。
张仲坚却晚了那么一步,偷走一份假地图。
“张大哥,如果他们找到那批东西怎么办?”辛羽担心地问道。
张铉顿时从沉思中惊醒,他立刻从草丛中拉出放了气的羊皮筏子,对众人道:“我们试试看,还有几只能用?”
但他们很快便失望了,这些羊皮筏子经过冬天和春天的日晒雨淋,还有无数虫子的啃噬,大部分已经损坏,万幸的是,他们还是找到一只筏子可以用,是一只单人筏子。
“你们在岸上等我,我跟去看一看,明天就回来。”
张铉的思路很清晰,程咬金不会水,他肯定不能去,而尉迟恭虽然会一点水,但他体重太沉,这只羊皮筏子支撑不了他,而且有张铉在,他不会让尉迟恭去冒险。
“我也去!”辛羽捏紧拳头,瞪圆了眼睛,像只小母豹子似盯着张铉,仿佛只要张铉反对,她就会扑上来撕咬。
尉迟恭也道:“公子,让她去吧!我们才能放心一点。”
张铉看了看她,想到她的水性似乎也不错,而且她身体轻盈,可以和自己挤一张筏子,便点了点头。
辛羽大喜,也不顾尉迟恭和程咬金在场,她扑上来搂住张铉的脖子,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下,眉开眼笑道:“我就知道你会答应!”
尉迟恭和程咬金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去,程咬金笑容十分古怪,向尉迟恭眨了眨眼睛。
张铉措不及防,被辛羽偷袭得手,他满脸通红,心中怦怦乱跳,连忙推开了辛羽,“别耽误时间了,我们快走吧!”
四人拾起皮筏和长矛,翻身上马,在岸边荒草的掩护下向西方大湖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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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也就是后世的贝加尔湖,它仿佛一轮新月静静地躺在广袤的草原之上,又像一颗深蓝色的宝石镶嵌在大地上。
大湖南北长约一千余里,但东西却很狭窄,最窄处只有五十里,它是世界上最深的湖泊,在湖底隐藏很多至今未探索的神秘地带,生活着无数的远古生物,龙脊鲲就是其中一种。
此时,夜幕已经悄然落下,三艘大船渐渐驶入了河口,在第一艘大船的船头,一名穿着白色长袍的中年文士正负手望着夜空的漫天星斗,银河像一条镶满宝石的玉带穿过天际,他眼中闪烁着无尽的敬畏。
中年文士正是金山宫宫主北镜先生,他用一万只羊的小小代价从阿苏手中换来了三十万件兵甲的藏匿地图,他只须三艘大船便可将三十万件兵甲运走,但他却从未想过把它们献给突厥可汗。
北镜只是他的称号,他真名叫做萧铣,出身南方西梁贵族,大隋灭西梁之时,他只身从中原逃到突厥,一晃二十余年过去了,他也从满腔仇怨的南朝王子,变成了草原中最神秘的北镜先生。
唯一不变的是他的复国信念,这批三十万件的兵甲将成为他复国的基础,这一刻,他的心也仿佛飞升入了银河之中,傲视天下江山。
在北镜先生不远处,站着伤势未愈的梁师都,他因为在玄沙陵一战中惨败而遭到重罚,失去了统领之职。
但他却因为身受重伤而逃过皮肉之苦,这次北镜先生带他同来是给他一次机会,不管他是否出力,只要这批兵甲能顺利运回金山宫,那他就可以恢复统领之职。
梁师都不止一次来过北海,甚至还乘船横穿北海,对这一带情况比较了解,他担任这次出行的向导官。
梁师都看了看天色,北面夜空飘来一片乌云,他心中有点紧张起来,他知道北海中的天气变幻莫测,之前还是星光灿烂,转眼就会阴云密布,狂风大作。
“先生,进舱吧!可能要起风了。”
北镜先生看了看远处的乌云,眉头微微一皱,天公也不作美吗?他转身走进了船舱。
梁师都又对船公大声令道:“快放下船帆,后面的也放下来!”
船帆迅速放下,不多时,天空变得一片漆黑,刚才的漫天的星斗消失不见了,乌云密布,风力劲吹,湖面上白浪滔天,三艘大船失去了动力,在湖面上剧烈起伏,随风向南方漂去。
一艘小皮筏在狂风骇浪中无助地起伏漂流,时而被推到高高的浪尖,时而又被大浪打入水底,天空乌云翻滚,天地间漆黑如墨,暴雨倾盆而下,狂风呼啸,恐怖得仿佛开启了地狱之门。
张铉和辛羽都被掀入水中,他们拼命抓住皮筏上的带子,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打来,强大的力量仿佛要将他们身体撕裂,水浪扑面,他们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要松手!”
张铉终于喊出了一句,这也是他唯一想告诉辛羽,皮筏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一旦松手,他们将被卷入深渊,万复不劫,尽管近在咫尺,他却看不见辛羽的身影,张铉心中有点慌乱起来。
这时,又是一个大浪打来,张铉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皮筏发出刺耳的撕裂声,终于支持不住,被大浪撕裂了。
张铉几乎绝望了,他无助地伸手乱抓,仿佛想在水中抓住什么,忽然,手臂一阵剧痛,似乎撞到了什么硬物,他一把抓住硬物,顿时欣喜若狂,竟然是一块礁石,他死死抓住了这块救命礁石。
就在这一瞬间,他看见了一只手臂,张铉不加思索地一把抓住手臂,猛地向自己怀中一拉,辛羽被他拉上前,她在绝望中抓住了希望,一把搂住张铉的脖子,死死不肯再松开,伏在他肩头失声痛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黑云渐渐退去,深蓝色的夜空再次从黑云中露出,一轮圆月挂在天空,湖面上终于风平浪静,月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张铉一手抱着礁石,一手将辛羽紧紧搂在怀中,他已快筋疲力尽了,这时,辛羽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激情和感动,她满脸泪水,修长的双腿盘在他腰间,拼命搂住张铉的脖子,两人的嘴唇紧紧吻在一起。
此时,她只渴望和他的灵魂、**融合在一起,把自己的身体乃至生命都交给他。
张铉也被她的激情感染,忘记了一切,他撕去了辛羽身上的一切阻碍他们融合的衣物.......
第0073章 海中岩洞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从激情中慢慢醒来,才发现他们彼此早已身无寸缕,紧紧拥抱在一起,衣物被撕成碎片,顺着水流漂走,身上的兵器也不知所踪,不知是被大浪卷走,还是被他们扔进水底。
尽管杨倓送他的战刀落入湖底深渊,但万幸的是他装有铜葫芦的皮囊在临行前交给了尉迟恭,避免了张铉最大的遗憾。
他们彼此内心都充满了重生的喜悦,还有那种水**融的美妙滋味,他们深情对视,目光中仿佛有火星撞击,再一次激烈地吻在一起。
又过了很久,终于风平浪静,张铉才发现他们竟在一座小岛边缘,这似乎是水底火山喷发而形成的岛屿,礁石都是典型的火山岩。
这时,他看见了不远处一块尖锐的礁石上挂着小部分支离破碎的羊皮筏子,原来羊皮筏子不是被大浪撕破,而是被礁石撕裂了。
张铉游过去,挑了两块稍大一点的羊皮,回来递给了辛羽笑道:“用这个遮一遮吧!总比没有好。”
“嗯!”辛羽不好意思地接过两块羊皮,将它们系在腰间打了个结,做成一条简陋的小皮裙。
她忽然发现前方一块巨大如天鹅形状的礁石,不由惊喜地喊道:“原来这里是天鹅岛!”
“是你起的名字吗?”张铉微微笑问道。
“不是,是兄长几个月前告诉我,大湖中有座小岛,礁石像极了天鹅,所以叫做天鹅岛。”
张铉心中一动,铜泰参与了藏匿兵器,难道那批兵器就藏在这座岛上吗?
他疲惫地和辛羽爬上岛屿,这是一座布满礁石的荒岛,岛上除了他们外,还有数万只和他们一样避难的水鸟。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亮,看不见远处湖面上的情形,辛羽心中只有爱郎,她深情地搂住他的脖子,主动亲吻着他嘴唇,激情在张铉心中再一次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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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终于亮了,远处依稀能看见一条黑线,那便是湖岸,相距岛约三十余里,四周是茫茫的大湖,那三艘大船早已不知踪影。
张铉牵着辛羽的手在海岛上四处寻找,现在不仅仅是要找到那批兵器的问题,他更希望兵器中能有一件衣服,给他们御寒遮羞,总不能赤着身体游回岸边。
这座天鹅岛只能算是一座小岛,占地数百亩,由各种千奇百怪的岩石组成,最高处距离水面约二十余丈,整座岛上没有一点泥土,寸草不生。
“如果找不到衣服,我就抓几百只水鸟,用它们的羽毛织成两件羽衣!”张铉指着前方大群水鸟笑道。
刚从少女转变为小妇人,辛羽也表现出她女性温柔的一面,她浅浅笑道:“可是没有针线,用什么织羽衣?我倒觉得可以上岸先去无人处,用绒草编两件草衣,阿帕教过我。”
张铉大笑,“有道理!”
但一转念,他还是觉得应该再好好找一找,直觉告诉他,那批兵器就藏在这座岛上,他向四周张望,除了光秃秃的岩石外,岛上看不到一草一木。
这时,辛羽轻咬一下嘴唇道:“兄长告诉过我,天鹅岛上有一个很大的洞,很难找到。
‘张铉忽然回头注视着她,辛羽有些害羞,低下头,“你看什么?”
“你不是?”
张铉忽然有点明白了,“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们来俱伦湖做什么,所以你一直在暗示我,对吗?”
辛羽轻轻点头,“我早就知道了,父亲也早就知道,他警告过我们,不能泄露有关大湖的任何事情,可是.......我觉得你是对的。”
张铉心中感动,走上前搂住她,吻了吻她的红唇,“我心里只有感激!”
“可是.....我也不知它们藏在哪里?”
这时,张铉心念急转,如果这真是火山爆发形成的小岛,那么岛的内部很有可能是空的,他想到刚才他们激情时,旁边不远处就有一处长长的裂缝,他连忙拉住辛羽的手快步向裂缝处奔去。
又跳上了刚才那块平坦的大石,辛羽脸上红了,她偷眼望着张铉趴在岩缝上健壮的身躯,眼中不由闪烁着异彩,却不知她想到哪里去了。
“我看见了!”
张铉忽然激动大喊起来,“你快来看,我看见船了!”
辛羽心中一惊,连忙跑上来,趴在张铉身旁细看,岩缝被巨石阻挡,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但从最边上,露出很小的一丝空隙,可以看见下面的情形,只见下方是个宽大的石洞,阳光从岩壁缝隙射入,隐隐可见有很多小船。
“那我们怎么下去呢?”辛羽兴奋地问道。
“下方肯定有通道,不然船只怎么进去,跟我来!”
张铉拉着辛羽向岛下方攀去,岛的北面是一堵悬崖峭壁,足有十几丈高,峭壁上有几条岩缝,洞内的阳光就是从这些岩缝中透入。
他们走到悬崖下面,很快便发现了入口,洞口实际上被湖水淹没,水面上只露出月牙形的一小部分。
张铉和辛羽对视一眼,两人不假思索地一跃跳入湖中,向洞内游去,不多时,他们从黑漆漆的水面探出头,眼前豁然开阔,让两人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从上面看,洞似乎不大,但进入洞中,才发现这是一个气势恢宏的大洞,直径足有二十余丈,呈喇叭状地倒扣在水中。
由于长年累月浸泡在水中,使洞内四壁异常光滑,没有一处可以容身之地,但有十几根石柱,石柱上绑满了绳索,在水面上漂浮着三十条巨大的木筏。
木筏是用粗壮的松树直接拼成,两边还有木头做成围挡,就像一只只巨大的扁盒子浮在水面上。里面放满了草袋和木箱。
张铉一跃翻上一只大木筏,稻袋内是一捆捆长矛,和他们在岸上看到的一样,簇新的隋军长矛,而箱子里则是一把把横刀。
张铉缓缓抽出一把,只觉寒光闪闪,刀气森森,都是上好的横刀,他无法想象,如果这些战刀和长矛落入突厥人手中,会意味着什么?
“张大哥,里面都是铁甲!”旁边传来辛羽失望的声音。
她打开了一只放满甲胄的箱子,里面都是隋军的明光甲,非常沉重,穿上这种盔甲,根本就无法游水。
“我们再找找!”
张铉又跳到另一艘木筏上,撬开几只木箱,在最后一只木箱内,他找到了一捆布军服,“有了!”张铉兴奋得大喊起来。
辛羽跳了过来,张铉将一件稍小的军服扔给她,“你试试看”
辛羽穿上军服,略有点偏大,下摆超过了她膝盖,不过她已经很满意了,不管怎么说,终于有衣服遮住了她的身体。
张铉穿上一件大号军服,这是内穿的软式军服,外面还要套上明光铠才成为完整的装配,尽管只是一身军服,但穿在他挺拔的身体上,依旧显得他威风凛凛,英姿勃勃。
辛羽走上前细心替他翻好衣领,又迷醉地搂住他的脖子,全身心地向他吻去。
但就在这时,外面隐隐传来喊声,顿时将张铉惊醒,怎么会有人?他心念一转,立刻猜到了,一定是金山宫的大船来了。
辛羽也紧张起来,低声问道:“怎么办?”
张铉沉吟一下,小声对她道:“你别出声,我下水去看看。”
他又无声无息地滑入水中,奋力向水底游去,水下寒冷刺骨,黑漆一片,仿佛没有底,他终于憋不住,又浮上了水面。
张铉知道贝加尔湖是世界上最深的湖泊,他只是担心石洞下面有‘锅底’,现在看来,这里似乎是全湖最深之处。
张铉刚出水面,辛羽立刻在他耳边‘嘘!’了一声,他停下身体,隐隐听见头顶传来说话声,就在洞顶的缝隙旁边,声音很微小,张铉还是听清了。
“梁统领,你肯定是这座岛吗?”
“回禀先生,地图上的标识就是这座岛,东西应该就藏在岛上。”
“大家去分头找,谁先找到,赏金百两!”
声音消失,似乎所有人分头去寻找了,辛羽在张铉耳边小声问:“我们该怎么办?”
张铉也是从火山岛形成的原理和辛羽的话中猜到这是座空心岛,他才最终发现了这个岩洞,从上面岩缝看到这个洞并不容易,要从很凑巧的角度才能发现,就算对方想到这一点,也需要一段时间。
张铉本想把箱子和草袋一一抛入水中,但这样会溅起水声,被上面的人发现,他沉思片刻,伸手在木筏下摸索片刻,木筏都是用皮带捆绑而成,非常结实,他心中立刻有了主意。
他又翻上木筏,从木箱子找了一把比较趁手的重刀,再次滑入水中,辛羽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找到了两把锋利的匕首,跟在他身后潜入了水中。
辛羽是个聪明的女子,她知道这些兵器一旦被坏人发现,他们部落将遭到灭顶之灾,所以她比张铉更加积极。
两人从下方割断了木筏的皮带,立刻游开,只见一箱箱战刀和铠甲,一捆捆长矛翻入水中,无声无息地沉入了湖底深处。
他们如法炮制,干得非常顺手,一个时辰后,已经有二十八只木筏被割断,他们浮出水面,稍稍休息片刻,但就在这时,头顶上传来了大喊声,“先生,湖中有木头!”
张铉吃了一惊,他这才发现不少圆木顺着水流漂出了洞口,结果被上面发现了。
他暗暗叫苦,连忙向辛羽一摆手,两人再次潜入水中。
北面山崖上,北镜先生目光凝重地注视着水面上漂浮的原木,木头还挂着被割断的皮索,他立刻明白了,这座岛内是空的,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他厉声大喝道:“立刻下山崖去!”
一百多人纷纷向山崖下奔去,此时在大洞内,张铉和辛羽割断了最后一艘木筏的皮索,木筏上的一万件兵甲沉入了湖底,他们刚冒出水面,洞口处传来了大喊声,“统领,洞口在这里!”
“你们几个进去看看!”
紧接着传来扑通的入水声,张铉向辛羽比了一个深潜水的动作,辛羽会意,猛地潜入水中,潜到一丈之下,两人一前一后向洞外游去,在他们头顶上,几名梁师都的手下游进了大洞之中。
“先生!里面什么都没有,全是木头。”
洞外北镜先生愣住了,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向四下张望寻找,只见十几丈外,两个人从水中钻了出来,抱着两根木头向远方游去,其中一人竟然回头向他挥了挥手,他气得暴跳如雷,“开船去追,给我抓住他们!”
梁师都呆呆地望着张铉,张铉给他后背留下了刻骨铭心的一刀,他也记住了张铉,此时他怎么也想不到,冤家路窄,竟然在这里又遇到了此人,他不由低低叹了口气。
北镜先生霍地回头,凶狠地盯着他,“你叹气什么,难道你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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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4章 三年之约
张铉和辛羽上了岸,追赶他们的大船立刻失去意义,船上之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和其他两人汇合,四人骑马沿着河边疾奔远去,战船上只留下北镜先生暴跳如雷的吼声,他所有的复国希望都被张铉葬送进了深不见底的北海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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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四人返回了俱伦湖,图勒再一次给他们举办了盛大的欢迎宴会,但张铉却发现所有人都不见了,柴绍给他留了一封短信,他们得到了那批货的消息,向西去了,如果来不及会面,他们回洛阳后再见。
信的日期是十天前,这让张铉心中疑惑不解,几乎所有人都赶去了北海,为什么柴绍他们却去西方,西方可是突厥王庭的方向啊!难道他们去突厥王庭了?
大帐内,张铉负手踱步,他在考虑自己要不要跟去,毕竟李靖和张仲坚对他都有恩情。
“小子,你和我妹妹好上了?”帐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张铉一回头,见阿苏不知什么时候进了他的大帐,就靠在帐门处,双手抱在胸前,目光冰冷地望着他。
张铉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感觉,甚至包括厌恶,她就像一朵在他眼前飘过的云,曾经吸引过他的目光,但很快就从他记忆中抹去了。
“姑娘找到新丈夫了吗?”
“我现在不用再找丈夫,祭司给了我一笔很大的财产,我只想找我喜欢的男人,我曾经给过你机会,可惜你不珍惜,偏偏看上那只野鸭子,不可理喻的男人!”
她慢慢走到张铉面前,挺起高高的胸脯,眼中挑逗着他,“难道你不想在离去之前留下一点美好的记忆吗?”
张铉拔出横刀,轻轻抚摸着刀锋道:“和我好过的女人,如果再跟别的男人欢好,我会杀了她!”
阿苏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她随即咯咯地笑了起来,“你别以为我是喜欢你,我只是不甘心,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我,你是第一个,但我不希望开这个先例。”
张铉心中开始厌恶起来,他冷冷地盯着她,“如果你不怕死,就把衣服脱了吧!”
阿苏感受了他的杀机,脸上的媚笑渐渐消失,她狠狠瞪了张铉一眼,转身快步离去,只听她在帐门口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让人莫名其妙的话,“这下你满意了吧!”
张铉沉吟一下,便冷冷喝道:“外面之人,请进来吧!”
帐帘一掀,进来的却是辛羽的父亲图勒,让张铉微微一怔,“怎么是你?”
图勒笑容很温和,“我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的辛羽。”
“所以你让另外一个女儿来勾引我?”张铉语气中十分不满。
图勒脸上笑容消失,他冷冷哼了一声,“若不是因为她是我女儿,我早就杀了她!”
张铉一摆手,“酋长请坐!”
图勒坐了下来,他注视着张铉,脸上表情十分复杂,半晌,他沉声问道:“你们遇到了金山宫的人吧!”
“辛羽都告诉你了?”
图勒缓缓点头,“她是我女儿,她不会瞒我。”
张铉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拔野古部藏在北海的兵器被他全部沉入了湖底,在某种程度上,他有点辜负了图勒对他的盛情招待。
“我很抱歉!”张铉沉默片刻道。
图勒笑了起来,“我没有怪你,相反,我非常非常感激你,你替我消灭了证据,使始毕可汗找不到灭我拔野古部的借口。”
张铉能理解他的感激,如果他不将兵器沉入湖底,必然就被金山宫的人找到了,那么拔野古部私藏兵器的秘密也会传开,突厥人岂能放过他们。
“突厥人会灭拔野古族吗?”
图勒点点头,“突厥人早就想灭拔野古族,尤其我们俱伦部更是突厥人眼中之钉,每年为调整税羊都会打一仗,但我们铁勒各部又十分团结,尤其仆骨部和回纥部和我们是攻守同盟,一旦突厥人敢进攻任何一支,三家都会同时出战,所以突厥人拿我们也无可奈何,不过若被突厥人找到那批兵甲,情况就不一样了。”
张铉想起了路上遇到被杀了仆骨部酋长之子,他这才明白了史蜀胡悉的险恶用心,一旦找到了兵甲,仆骨部就会对拔野古部不满,认识他们害死仆骨部酋长之子。
“三家盟约就会破裂吗?”张铉问道。
“正是!”
图勒低低叹了口气,“这是我们拔野古部一个重大的错误决定,我们不该想着独吞这批兵甲,应该分给三家才对,但我们被贪婪之魔打败了,忘记了三家盟约的重要,多亏公子毁掉那批兵甲,才使我们从贪婪之魔的手中走出来,保住了三家盟约,我们大酋长已经去给回纥及仆骨部解释了,用汉人的话说,就是希望能够亡羊补牢。”
张铉不想再多说这件事,他笑了笑岔开话题道:“我的那几个朋友回中原了吗?”
图勒脸上露出愧疚之色,半晌才吞吞吐吐道:“你们朋友去了肯特山,他们偷走了一份假地图,本来他们也可以成功,可惜他们晚了一步,真地图被另外一个人偷走了。”
张铉这才明白柴绍为什么会西去,原来他们偷到了一幅假地图,他苦笑一声说:“这样也好,北海那边有突厥骑兵,他们去北海太危险了。”
这时,张铉心念一转,脱口而出,“原来是阿苏告诉了他们!”
他明白了图勒刚才话中的意思,难怪金山宫有地图,原来是阿苏偷走给了他们,所以阿苏才得了一笔财产。
图勒羞愧地叹了口气,“是阿苏把我的地图偷出去给了祭司,但我不敢说,她毕竟是我的女儿,若消息传出去,她就活不成了,恳请公子替我保住这个秘密。”
张铉默默点头,“我过两天就离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图勒心中感激,又对张铉说:“还有一事我也要请你原谅,辛羽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
张铉顿时急了,他和辛羽已经说好,辛羽将随他一起去中原,怎么现在又有问题了。
图勒目光黯然,“我是一个很溺爱女儿的父亲,你能拒绝阿苏,说明你很喜欢辛羽,如果她想跟你走。我不会阻拦........”
“那为什么——”张铉着急地打断他的话。
图勒摆摆手,“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并不是我的原因,而是她的母亲。”
张铉俨如被当头一棒,顿时沉默了,他想起了那个病重的中年妇女,是啊!辛羽的母亲病成那样,她怎么能丢下病重的母亲跟自己走,张铉心中也低低叹了口气。
图勒又低声道:“辛羽的母亲是我的第三个妻子,也是我最喜爱的妻子,但她生了重病,我却无能为力,但我真的很感激你把虎头鱼的胆给了她,使她的病情好转,但只是好转,虎头鱼胆根治不了她的病,她的生命最多还有三年,我希望辛羽能陪在母亲身边,陪母亲度过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
张铉沉默良久,轻轻点了点头,“我理解,我明天就悄悄离去。”
图勒感激地望着他,又缓缓道:“我答应你,辛羽母亲走后,我会让她去找你,在这期间,我会保护她,不会让任何一个男人碰她,这是我给你的承诺,也是我对你的报答。”
“多谢酋长安排!”
图勒一颗心终于放下,这时他又对张铉笑道:“另外,我这里有一个贵客,也是从涿郡过来的大商人,他姓裴,他很想和公子谈一谈那批货物之事,公子愿意见他吗?”
此时,张铉为辛羽之事心烦意乱,不想见任何人,更何况他根本不想对任何人说起那批货物之事,尤其是汉人,他更是警惕。
张铉沉吟一下道:“半夜我就会离去,希望北海那件事酋长不要再和任何人提及。”
“公子真不想见此人?”
张铉肯定地摇了摇头,图勒注视他片刻,便站起身和张铉紧紧拥抱一下,转身快步走了,张铉望着他的背影,他暗暗下定了决心,不用等天亮,他半夜就离去。
图勒回到大帐,帐中有一名精神矍铄的汉人老者,他却是大隋相国裴矩,他为那批兵甲之事已经来草原两次,为让拔野古部放弃那批兵甲,他殚尽竭虑,操碎了心思。
虽然图勒答应他放弃那批兵甲,但拔野古其他各部却不肯答应,着实令裴矩快绝望了。
就在他觉得无法向皇帝杨广交差之时,图勒却告诉他一个意外消息,那批皮甲已经被一个年轻汉人摧毁了,着实让裴矩又惊又喜,他一定要见一见这个年轻的汉人英雄。
这时,图勒走进了大帐,裴矩连忙问道:“怎么样,他答应了吗?”
图勒笑着摇摇头,“他不愿见相国。”
裴矩愕然,“为什么不愿见我?”
“看得出他不想多说此事,他很警惕,不愿惹祸上身,除非我向他说出相国的真实身份,或许他就会改变主意。”
裴矩想了想,也摇头道:“我的身份绝不能泄露给任何人,我能理解他的谨慎,既然如此,等回中原后我再找他,他什么时候走?”
“最迟明天!”
明天裴矩还要北上去拜访拔野古部的大酋长,至少还要在草原呆十几天,这样一来他不可能和张铉一起离去了,只能回中原后再说。
这时,图勒将一份文书交给裴矩,“这是张铉摧毁兵甲的详细经过,裴尚书替我将它交给拔野古大酋长,当然相国也可以抄一份。”
裴矩接过行一礼,“多谢图勒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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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张铉快要睡着之时,忽然感觉有人悄然进了他的大帐,他微睁双目迅速瞥了一眼,是他熟悉的身影,张铉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怨恨,翻身转了过去。
他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脱衣声,他的被子掀开了,一个滚热而又柔软的身体躺在他身旁,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只听见她低低的哭泣声,“你是怨我不能跟你走吗?”
“噢!”
张铉心中怨气融化了,他立刻转过身,紧紧地将她搂在自己的怀中,用滚热的嘴唇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他的心也痛楚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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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辛羽和兄长铜泰将他送出了一程又一程,一直送到百里之外,铜泰才拉住了妹妹,张铉不断回头,望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草原尽头,他忽然咬紧嘴唇,狠狠抽一鞭战马,大喊一声,“我们走!”
尉迟恭和程咬金催马跟上他,三人纵马向南方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