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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前卒全文阅读

作者:枪手1号     马前卒txt下载     马前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022:远征(中)

    杨致嘴里的有线电报,事实上还并没有用于民间,现在也只是在军队之中使用这项技术,几大战区当然是率先开始应用,像在昆凌郡,各前沿阵地便架设了与大本营所在地的有线电报。

    对于这项技术,作为大将的周济云,对他的作用自然是深有体会,在向各部队之间下达命令的时候,再也不用过去需要信使背着信件往来奔波,要是途中出一个什么意外,命令就完全不能送达,当然就更无法执行了。

    现在,他呆在昆凌郡的大将军行辕之内,前线有什么情况,几乎在瞬息之间便能穿越空间和时间的距离而直达他的指挥地所在,而他的命令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下达到各地的指挥官那里。

    这项技术要真正大规模地应用开来,恐怕还要等到战后了,据说主要是用于有线电报的电池,现在技术还相当的不过关,不但体积大,而且具有相当的危险些。也只有在部队这种极度注重纪律的地方,才能确保尽量地少出事情。

    对于这样的所谓的危险,周济云压根儿就没有放在心上,相对于战场之上动辙成千上万的损失,这能叫事儿吗?

    在目送飞艇升空之后,周济云当即下令给小石城的守将韩华锋,密切关注对面齐军的动向,一有异动,立即便向大本营报告。

    小石城韩华锋所辖天武营,位于昆凌与潞州边境线上,这里,曾经爆发过对于明军而言最为惨烈的一战,大明明威营在这里独立抵挡来自齐人与卞无双大军的两路夹击,几乎全军覆灭于此地。

    也正是那一战,明军彻底击败了卞无双,最终迫使卞无双的数万大军不得不退回昆凌郡,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投降,卞无双也自焚而亡。

    而明威营也经此一役而名扬天下。

    明威营之后,与明威营差不多同一时刻建立起来的天武营,便受命驻扎此地。数年的时间过去了,明威营的老人们早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留下来的也都成了军官,但他们渴望像明威营那样证明自己的心思却从来没有变过,特别是主将韩华锋,当年他可是第一个创立天武镖局的,相比起来,关宁俞洪还只是后来者,但现在后两人已经名满天下,而他,相对来说,却只能说普普通通了。

    在明军这样一支名将数不胜数的军队之中,你要是没有一场震撼人心的代表作,想要出头那可就太难了。

    接到电报之后,韩华锋当即便下达了一级作战准备,自己也来到了城楼之上,对于他们来说,一年四季,倒时时刻刻在准备着作战,只不过警戒的程度不同而已。即便是在明齐关系缓和的那些年,昆凌郡与潞州之间也不像常宁郡那头,建立起了明齐商品交易的大规模的市场。

    他们这里,最好的时候,也不过是不禁绝商队的往来罢了。

    飞艇作战,在武陵战区桃园郡那边,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双方的军民,都早已经习惯了头顶之上那个嗡嗡作响的大家伙,隔三岔五地飞到常宁郡那头仍下几枚炸弹,但在昆凌郡这头,却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大明最新的火器装备,基本上都是优先供应给武陵战区,像大明1式这样最新的制式步枪,昆凌战区可还没有见到过。不过现在火炮,倒是陆陆续续地开始装备了,像小石城,现在便装备了数十门火炮。但迫击炮这样便于携带的却又没有了。

    与武陵战区的明军已经渐渐开始向热兵器军队转化不同,昆凌郡战区的军队,还是一支彻彻底底的冷兵器队伍,与过去相比较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这就要跟大明的武器供应扯上关系了。

    就像大明1式这样的制式步枪虽然已经出现了,但大规模地量产,仍然没有实现,那怕工部和兵部在拼命地建设新工厂,培训新工人,但想要在短时间内,装备所有的军队,显然是不现实的。与其将这些新式的武器零零散散地平均分配到各军之中,倒不如集中在一支军队之中使用,效果更好。

    有时候,虽然兼顾了公平,但却让效果大打折扣,或者在其它一些地方,执政者不得不采取这样中庸的政策,但对于军队而言,这却是极其有害的。

    周济云显然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更不用说,皇帝秦风还专门写了一封信,由杨致亲手交到了周济云的手中,向他阐述这个道理。

    周济云倒没有想不通,一来这样的安排是有道理的,武陵战区自成立之日起,便做着进攻齐国的准备,吴岭为此准备了近十年,先装备他的部队,是理所应当,二来,不管怎么说,武陵战区的部队,几乎都是为大明的建国立下了汗马功老的老部队,昆凌战区根本无法与其争锋。想要证明昆凌战区的部队并不比对方差,那就需要在这一场灭国战役之中,将自己的威风打出来。

    装备了最先进武器的武陵战区取得大胜不足为奇,但要是他们昆凌战区同样打得有声有色,取得一场场大胜,反而更能彰显他周济云的能耐。

    天空之中,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韩华锋站了起来,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看向那边,在视野之中,一个庞大的家伙清晰地出现。

    “传令下去,我们的空军部队到了,让士兵们擂起战鼓,吹向号角,向远征的英雄们致敬!”韩华锋向着身边的副将道。

    此时,风正从昆凌郡的方向刮来,天空之中的飞艇并没有启动蒸汽机,而是随着大风一路向着这边迅速飞来。

    小石头城头之上以及城池四周的阵地之上,站满了大明的士兵,他们仰头看着天空之中十艘飞艇成长蛇阵形整整齐齐地飞来,顿时都是欢呼起来。

    他们听说过飞艇,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飞艇列队前来。

    战鼓之声隆隆响起,号角撕碎了冰冷的寒风,伴随着士兵们震天的欢呼之声,直抵天穹。

    天空之中,这支远征部队的指挥官韩当自然也注意到了下面的动静。

    “启运蒸汽器,降低高度,悬挂大明旗。”韩当大声下令道。

    飞艇之上的传令兵迅速通过旗语,将韩当的命令传达到了其余的九艘飞艇之上。

    隆隆的机器之声响了起来,飞艇开始逐渐降低高度,与此同时,一面面巨大的大明旗从飞艇的尾部招展开来,在空中迎风飘扬。

    飞艇的高度在不停地下降,最后离地不过五十余米的时候这才停了下来,站在城头之上的韩华锋,已经能清晰地看到飞艇之上那些士兵的面容,他用力地向着飞艇挥舞着手臂,大声吼道:“一路顺风,大胜归来。”

    随着他的吼叫之声,小石城成千上万的士卒们一齐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飞艇,齐声呐喊着万胜。

    对于士兵们来说,他们有着如此的神兵利器,那么对面的齐军又算得了什么?大明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十艘飞艇绕着小石城飞了一圈,这才开始拉起高度,向着远处的齐国境内飞去。

    然而小石城的兴奋劲儿却远远没有过去。飞艇部队远赴齐地执行任务,对于他们这些部队来说,不但是一针强心剂,也是一支兴奋剂,对于士气的激励作用不言而喻。

    对明军而言,有这样的一支空军部队,自然是一件幸事,但反过来,对于驻扎在潞州的齐军部队来说,这可就是一件糟心的事情了。

    明军的飞艇部队还从来没有从昆凌郡起飞来轰炸过潞州,所以对这里的齐国士兵来说,飞艇还是一件极其新鲜的物事,虽然齐军高层也料想到一旦战争爆发,明军一定会利用飞艇,所以在军中也早有一些预防,利用一些图画或者讲述来为士兵们建立起最基本的一些防御,但等到真正看到实物的时候,齐军士兵们还是惊呆了。

    不但是士兵,便是那些中低层军官们,在这一刻,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在高高的天空之中迅速掠过的那一队飞艇。

    什么叫做无力感?这个时候他们就深刻的体会到了。

    他们或者不怕成千上万的军队冲锋,不怕成千上万的骑兵冲击,也不怕轰隆隆的火炮轰击,但这种高高地飞在头顶上的东西,对心里的压迫,却是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

    飞艇所过之处,下面的齐国军民,齐齐噤声。

    无数的快马信使在向着潞州城狂奔,但他们跑得再快,也顶不过在天空之中直线前进的飞艇部队。

    当他们的信使还在摧马狂奔的时候,飞艇已经光临了潞州城。

    郭显成面色阴沉地站在城楼之上,仰头看着正在迅速接近的飞艇部队,身边的副将正在大声地命令着卫兵们撤去大将军的仪仗以及旗帜,要是让明军在天上看到了,几枚炸弹下来,那是可能要出大事的,偏生大将军就像个钉子一样地钉在城楼之上一动不动。

2023:远征(下)

    (祝所有书友新乐快乐,万事如意,身体健康,事业有成!)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看着天空之中愈来愈近的明军飞艇,郭显成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潞州一直以来也没有受到飞艇的光顾,曾经让郭显成松了一口气,根据情报显示,在昆凌郡的明军,并没有大规模地装备着在莱州,常宁那边的明军装备,还是以往的兵器为主,这也让郭显成有了一些获得胜利的信心

    但现在,天上的已经来了

    天上的来了,地上的还会远吗?

    他从邸报之上看到过描述这些从天上飞过来的大家伙投下炸弹爆炸之后造成的巨大伤害,也专门找来了亲身经历过轰炸的老兵来了解,他不明白的是,那一个个铁疙瘩是怎么落地就爆炸的,大齐在京师的匠师营也同样搞不明白.现在大齐军队唯一使用的远距离火药武器就是将炸药包点燃引线之后用投掷机投掷出去,但这完全没有一个准信,有时候能落到预定的目标,有时候,却是飞在半空之中都炸了,也就是完全听一个响声罢了

    莱州城中得到过一个明军飞艇投下来却没有爆炸的明军炸弹,立即如获至宝地将其一路小心翼翼地护送到了长安匠师营中.数十个大匠在上面浪费了好些时光,在成功地将这枚炸弹拆卸之后,却被弹头内里精巧而复杂的设计给惊呆了

    他们完全搞不明白内里的设计,甚至都搞不明白其中的原理

    如果说这样的炸弹不能制造也就罢了,就连引信,大齐造的也远远比不上明国人用的,大齐通过一些特殊的渠道购进了一批明国人的引信,他们燃烧的速度均匀,持续,不论从那些长长的一盘盘的引信之中截取那一段,燃烧的速度都是一模一样的,而大齐制造就完全不行了,时快时慢,而且有时候,还会碰上烧着烧着就熄灭了的情况

    军事装备之上的差距,大到让人绝望,而更让郭显成绝望的是,整个大齐的境况,要比起军事之上的差距更让人绝望

    作为大齐上层核心层团的一员,郭显成知道许多鲜碧松都不知道的情况,齐国现在是以牺牲所有国民的利益来供养着军队,指望着军队能够在战场之上击败明国

    但这个愿望是多么地渺茫郭显成知道,皇帝曹云也同样清楚.齐国虽大,国民虽多,但这样的杀鸡取卵,照样供应不了多久

    现在齐国完全切断了与明人的商业往来,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国内的经济危机,但明国人的商品仍然通过地下渠道源源不绝地涌进齐国,哪怕抓到一个杀一个,毫不手软,但这样的风潮却仍然无法完全遏制

    更让郭显成愤怒的是,有些人,明知道这样的事情是于大齐有大害,却仍然为了一己私利在做着危害大齐的事情.而偏偏律法也好,威权也好,拿他们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还有一些人,却是迫不得已在做着同样的事情.比方说常宁郡的鲜碧松.为了筹到足够的银钱,为了从明国获得一些被明国严格管控的物资,也在暗地里纵容着走私

    鲜碧松没有贪污,他纵容之下的这些走私,甚至就是他麾下的军队亲自在做这些事情,得来的银钱,抑或是通过交换得到的那些明国管控物资,他又将其全部都投入到了军队的建设之中

    你很难界定,这到底是对大齐有害,还是有利

    鲜碧松并没有瞒着郭显成,也没有瞒着皇帝,而是在奏折之中苦涩地向皇帝道,他不得不如此,不能不如此

    其中辛酸苦楚,也只有局中之人才能够体会

    远处空中,飞艇之上的日月明旗愈来愈清晰,郭显成低下头来,直到这个时候,他的心思才转回到了现实中来.听到自己的亲卫统领正在命令卫兵撤去帅旗,当下怒吼道:”给我停下来,大敌当前,帅旗不见,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帅旗在,则军心安,帅旗沉,则军心散.”

    “大将军,帅旗如果在此,那您就必须离开城墙,进入兵洞之中暂避,便由末将来守卫帅旗,末将不死,帅旗不倒.即便末将死了,帅旗也不会倒.”

    郭显成瞪眼看着自己的亲卫统领,见对方毫不示弱地瞪视着自己,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向着城墙之上的藏兵洞走去.像潞州这样的边境大城,与常宁郡那边一般无二,原本的青砖包墙的外面,又加上了一层混凝土构筑,便是城墙之上,也进行了大幅度的改进,一般的投石机,对于这样坚固的城墙,基本上已经无可奈何.即便是齐国自制的火炮,经过实验,对他的伤害也不大,通过在常宁郡那边的战斗证明,他们对于明军的炮火也有着相当强的抵御能力

    城头之上,所有的士兵和将领们都有些无助地看着天空之中的飞艇,绝大部分已经在军官的指挥之下,寻找着一些躲藏的地方,在常宁郡周边的防线之上,大都营造着一些这样抵御炮弹轰炸的藏兵之所.但在城头之上,郭显成却意外地看到一名将领却在忙碌着.仔细看过去,却是卞文忠

    卞文忠是卞无双的儿子,当初卞无双拿不下小石城,被那一座小城给生生地掐死了他与齐国联成一气的战略构想,最终不得不退回昆凌郡困守.随后明军大军压境,内外交困之下,最终决定向明人投降

    而卞无双挟整个昆凌郡城满城军民投降的条件就是明军放卞文忠等一众卞氏族人离去投奔齐国,而明人则答应了这个要求

    在卞文忠率众进入齐境之后,卞无双开城投降,却也是同时,举火自焚,夫妻双双两人均死于昆凌郡城之中

    明国人倒也大气,于大火之中取出了一些卞无双夫妻的骨灰,送还给了身在潞州的卞文忠

    明国人或许并没有将卞文忠放在眼里,但在郭显成看来,此人家学渊源,的确是一员难得的良将,再加上国仇家恨,此人与明人,完全没有化解仇恨的可能

    此刻,在满城皆谙的状况之下,卞文忠却带着一群士兵,正将一台重弩高高地架起来,重弩的射角不够,即便他们竭力想要调整也无法对空中的飞艇形成任何的威胁

    郭显成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因为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卞文忠与另一个卞氏族人两人竟然一声大喝,齐齐发力,将重弩的前半部分硬生生地举了起来,架在了自己的肩头.见到此情此景,又有数名卞氏族人投身到了重弩之下,高举双手,合力托起了重弩

    另一名弩箭射手,则是半跪在地上,眯起一只眼睛,瞄准着天空之中越来越近的飞艇

    郭显成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飞艇,对于这些重弩的射程,他再清楚不过了,如果这些飞艇不降低高度,城头的重弩,根本就没有办法威胁到他们

    很显然,卞文忠再做一些无用功.但他并不准备出言阻止,于他而言,这个时候,有一个军官,有一群士兵,没有被天上的飞艇吓着,没有被这些飞艇可能带来的死亡而威慑住,还在想着还击,那便是最难能可贵的

    士气,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件小事激励而起的,这些年来,在潞州,他不就是一直在竭力做着这样的事情吗?

    想尽一切办法维系士兵的士气,想尽一切办法,让这些士兵没有后顾之忧,哪怕因为这样,做了一些违备良心的事情,甚至于违法乱纪的事情

    派人扮作盗匪去杀人越货,灭人满门的事情,自己就干了不少

    随着一声低沉的啸叫,重弩的弩箭离弦飞向了高空,而强劲的后座力,将后面的那面弩手可直接撞翻在了地上,而托着重弩的几个人,则同时闷哼了一声,整个人都矮了下来,即便隔了不近的距离,郭显成仍然听到了清脆的威裂的声音

    这一声重弩的鸣叫,似乎惊醒了凝滞中的潞州城,下一刻,整个城墙之上似乎都活了过来.无数的人开始动了起来,无数的人开始喊了起来,无数的人开始跑了起来

    郭显成看到,很多人在模仿着卞文忠,将一台台重弩给举了起来

    哪怕此刻,卞文忠射出去的那支弩,已经力竭从高空之中坠落了下来.但更多的弩箭此刻却又飞上了高空

    此刻的卞文忠却将重弩甩在了一边,半跪在地上,低着头肩头不断地耸动着

    他哭了!

    郭显成大步走了过去.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我给你一支骑兵,出去吧,去昆凌郡,想怎么干都成!”

    卞文忠霍地站了起来,向着郭显成深深地弯下腰去:”此去,再无相见之期,大将军多多保重.”

    “活着回来!”郭显成转身向着藏兵洞内走去:”与明国的战争,需要你这样的人.哪怕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也要努力地活着回来.我会再给你一支兵马.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卞文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一次躬下身去,直到郭显成消失,他仍然没有直起身子

2024:远征(再下)

    飞艇压根儿就没有准备对潞州进行轰炸,专门从潞州郡城之上路过,更多的不过是一种示威,对齐军士兵造成心理上的打击罢了。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心理威慑向来是两军乐此不疲的招式。

    在现在这个阶段,除了大自然的威力,齐人压根就没有什么武器能对高空之中的飞艇形成有效的威胁,韩当自然也用不着太在意,他甚至有闲心趴在窗口之上,打量着下面的景致。

    当然,数百支弩箭齐齐以这样的方式对着天空发射的时候,其规模还是颇有看头的,没有驾驶任务的艇员们,看着那一支支弩箭因为力竭而掉落下去,都是开心得哈哈大笑。

    “韩将军,要不要赏他们一颗炸弹?”一名艇员笑问道。

    “浪费这个干嘛?”韩当翻了一个白眼,“每一颗炸弹都是留给长安城的。在哪里炸响,哪怕毛都炸不着一根,所造成的影响,也比在这里炸死一个将军有价值得多了。”

    艇员们自然是对此不以为然的,以他们的觉悟,当然还无法搞清楚这里头的差别。他们只是知道,干死一个齐国大兵,便能让齐国人在抵抗大明的过程之中少了一份力量。而那种政治之上的意图,对他们而言,太过于虚无缥渺,这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别说是一些普通的士兵了,便是许多大明官员,也不见得就能看得这么远,想得这么清。

    但对于大明高层来说,摧毁齐国人的大国心态,抵抗意志,这可比某一场战斗获得胜利要来得有价值得多了。

    齐国,比竟是一个在国土之上,在人丁之上,比目前的大明还要庞大的广袤帝国,哪怕现在大明在经济,军事的实力之上已经远超齐国,秦风也从来没有想过能轻易地平碾过去。

    看到士兵有些不服气,韩当又笑着道:“你要是实在想教训他们,倒不如脱了裤子,拉一泡屎尿下去也是好的,这可比一枚炸弹下去更能恶心他们。”

    那士兵双眼发亮,竟然真的奔到了投弹口,打开了盖子,脱了裤子就氢白花花的屁股对准了下方,艇中的其它艇员们一个个瞠目结舌,韩当也是双眼发直,他是真没有想到一句玩笑话,这小子竟然敢真这么干?

    一阵稀里哗啦的乱响,飞艇里顿时弥漫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气味,韩当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拉开了窗户,骂道:“你个混帐昨天吃了什么?臭不可闻。”

    “将军,昨天践行,大鱼大肉,吃得多了一点,今天肚子正难受了,这下爽快了,哈哈哈,齐国鬼,老子的屎尿炸弹来了,好生接着吧!”那艇员心满意足地搂上了裤子,一脸的满足。

    “天气这么冷,你也不怕光着屁股把你的***给冻坏了,回头找不上媳妇可不要哭!”韩当将脑袋探出了窗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韩将军,我才二十岁,火气足着呢!”小艇员意气满满,一句话将韩当气了一个倒仰,韩当可是快四十了。

    小艇员看着四周嫌弃的目光,哼哼道:“大家这么看着我干嘛,这一趟来回十几天呢,咱们又不能下艇,我就不信你们能光吃不拉,到时候还不是要跟我一样在这里解决?我这是给大家作一个示范,如何正确地在飞艇之上解决内急!”

    看着艇员得意洋洋,众人又不禁恍然,不错啊,光吃不拉,那岂不是成了饕餮了,人可做不到。这十几天里,大家深入敌境,吃喝拉撒统统都得在天上解决,降落下去的唯一原因,只可能是飞艇坏掉了。

    这样的事情,大家可不想出现。

    “将军,我突然也觉得肚子有些隐隐作痛啊!”另一名看起来比较老成的艇员,苦着脸看着韩当道。

    韩当没好气地挥挥手,“还有谁,还有谁要拉的,一气儿解决。”

    事实之上,明国大兵们想恶心一下齐国人的招数,还真没有什么作用,他们身处高空之中,这一顿劈里啪啦的拉下去,被风一吹,四散而落,早就不知到那里去了。

    当然,还是有人能看清楚的,那就是齐国的高级军官们,他们举着产自明国的望远镜,一直在专注地观察着飞艇,当那些飞艇的底部一个个口子打开的时候,他们也着实紧张了起来,因为他们很清楚,那个地方,便是明军用来投弹的。但是,没有看到炮弹,却看到了一个个白花花的屁股,然后,便是一些颜色很不寻常的东西充斥了他们的视野。

    齐军军官们气得发狂,恶心得要死,还不能伸张,只能哑巴吃黄莲,有苦没法说,四周的士兵看着自家长官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还有干呕的状况,一个个也是不明所以,他们的眼神可没有那么好。

    明军飞艇轻快地掠过了潞州郡城,没有作丝毫的停留,就这样扬长而去。

    潞州的军官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没有挨到轰炸,这样的结果总是好的,但作为最高长官的郭显成,却不会这样看。

    如果明军要空袭的话,没有比潞州城更重要的目标了,至少在这周边范围之内是绝不会再有的,明人连这样的军事重镇都弃之不理,放着身下密密麻麻的齐军阵地,无数的仓储重地都懒得理会,只能证明他们要去轰炸的目标,价值更高,他们不愿意在这里浪费时间跟弹药。

    试问现在齐国,还有哪些地方会比潞州城的价值更高?

    答案显而易见。

    不是洛阳,就是长安。

    洛阳是齐国的经济之都,长安是齐国的政治之都。

    明军不炸潞州,只可是能去这两个地方。郭显成额头之上,立即便渗出了密密的汗珠。他想清楚了,看明白了,可又能如何?

    “马上飞鸽给长安,洛阳传讯,明军飞艇有可能空袭。”他压低了声音,对紧随在自己身边的亲卫统领道。

    明军有鹞鹰传讯,齐人则一向使用的是信鸽,但信鸽能不能跟得上飞艇的速度,郭显成一点把握也没有,毕竟信鸽虽然也是飞的,但那必竟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生命,需要吃喝拉撒,需要休息,在空中还有天敌,甚至于地上的人类,也是他们的大敌,一个无知的猎户,一枚羽箭就可以让一个极其重要的消息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除了这个,郭显成没有任何的选择,飞马传讯,就算马真的飞起来,也赶不上在高空之中直线飞行的明军飞艇。

    眼看着亲卫统领急匆匆地下去了,郭显成又对身边另外一名亲卫道:“马上召集所有副将以上职位的统兵将领,立即赶到行辕会议。”

    郭显成很清楚,一旦明军的炸弹在长安或者洛阳之中炸响,在政治之上会有多大的影响,会在齐国造成多大的风波与动弹,已经羸弱不堪,伤痕累累的齐国,必然会因此而再受重创。

    人心齐,泰山移,人心一旦不齐,队伍可就不好带了啊。

    现在齐国还能勉力凝聚一心,但说不定只需要一件小小的事情,维系大家团结的最后一根纽带,也有可能就此断裂。

    他必须要为此作出断然的回应。

    在明军的炸弹在长安或者洛阳响起的时候,前线必须要朝廷,对国民有所交待。

    几乎在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决定对昆凌郡发动一次规模庞大的进攻,不管是胜是负,只要打起来了,只要不大败而归,他就可以向朝廷报捷,而皇帝也不会管他的大捷是真是假,一定会将他的大捷通报天下。

    如果不打,拿什么来骗人?

    郭显成又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这一次不是吓得,而是心有愧疚。

    潞州,这个驻扎了十数万齐国精锐的大型战争机器,随着郭显成的一声令下,立即开始运转了起来,而潞州的异动,在最短的时间之内,便为昆凌郡的周济云所知,昆凌郡的明军也迅速开始动员,不仅仅是小石城的韩华锋欣喜异常,其它的明军将领们更是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了。

    韩当并不清楚他飞过潞州所引起的连环反应,此刻的他,正在惬意地享受着他的这趟远征之旅,飞艇掠过大山,飞越大湖,飞过城镇,笔直地向着他们的目标进发着。所过之处,万物齐谙,因为齐国朝廷的封锁,愈是往齐国腹地进发,齐国百姓对于明国便愈发的不了解,飞艇这种在明国几乎已经是家喻户晓的东西,在这些齐国腹地百姓看来,无疑便是神异之物了。一时之间,在这一路之上,不知支起了多少香案焚香祷告,不知有多少人在看到飞艇的那一刻,便跪倒在地浑身发软无力。而少数知晓内情的人,则只能绝望地目送着飞艇远去,然后或者更拼命地去工作,或者干脆自暴自弃的去纵情声色,过着有一天算天,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打算了。

    当然,在地上,也有一些人,微笑地看着飞艇远去,然后默默地收拾起早前准备好的东西,然后再悄无声息地融入到了大众之中,他们的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准备迎接这些飞艇的回归了。

2025:困境

    千年古城洛阳,被纷纷扬扬的大雪所笼罩,整个城市,银装素裹,如果是往年,这座千年古都纵然是在这样的寒冷天气之中,也会被喜庆的色彩所包围,因为要过年了,作为大齐的经济中心,这座城市向来是不差钱的。但今年,却是有些不一样了,人还是很多,不但城里人多,城外人也很多,那是各地前来逃难的百姓。

    城外的荒野之上,搭满了一个个矮小的棚子,将原本的空地挤得满满当当,成群结队的人,有的走向城内,有的却在向更远处的荒野走去。

    走到城内去的,大多是一些还有些力气的壮妇与老人,而走向荒野的,则是半大的孩子和老弱,往城内去的,是想去城内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零活,赚取一点微薄的收入,而向远处的,则是准备去荒野之上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吃的。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掏到一个地鼠窝,那不但能吃到一些肉食,还能找到这些地鼠偷偷藏起来的一些粮食。

    青壮是没有的,因为青壮早已经被朝廷全都组织了起来,要么被编练成军,要么便被编为了民夫,此举,自然是为了防止这些流民生难,没有了青壮,一些老弱妇孺,自然不在官府的眼中。

    一个个如同行尸走肉的人走到了城门口,交上一枚铜钱的入城费,然后便散开流入到了偌大的古城当中去寻觅他们这一天的饭食。

    比起这些人来,城市内的居民以及古城周边的百姓,境况稍微好一些,至少还是能维持一个温饱的。朝廷实施的经济管制,并没有将洛阳包括在内。但即便如此,作为齐国的经济中心,也已经到了极为危险的边缘,朝廷抽走了大量的银钱,还有无数的物资征发也都沉甸甸地压在了洛阳人的头上。

    道路之上传来了车轮压在雪地之上吱吱喀喀的声音,一个老汉穿着补丁摞补丁地一件单衣,如此寒冷的天气里,浑身仍然热气腾腾,套着的绳索深深地勒进了本来就瘦骨嶙峋的身体之上,倒像是勒进了骨头里。

    本应该是牛或者马至少也应该是驴子来拉的平板车,现在却由一个身材瘦小老车拖拽着,在雪地之中艰难地前进,直到走到了近前,所有人才发现,原来在平板车的后面,还有一个身材更瘦小的老妇人,几乎是在用肩膀顶着平板车的后缘在使劲。

    守卫城门的兵丁走了过来,在老汉讨好的目光之中揭开了车上的草帘子,“木炭?”士兵惊喜地叫了起来。

    老妇人佝偻着身子从车后走了过来,抖抖索索地从怀里摸出了几枚铜钱,便欲塞进门口那个收入城税的箱子里去。

    “慢着!”士兵伸手拦住了他。

    “官爷,我们两个人,再加上这一车炭,往年都是这个价的。”老妇人有些畏缩地道。

    “没有说你钱不够!”士兵不耐烦地道,“今儿个不要你的钱,且用点木炭充数便了。”

    说话间,已经有几个士兵提着一个大蓝子从城门洞子里走了出来,毫不客气地便在平板车上抽着一根根上好的木炭。

    “官爷,官爷!”看着士兵们眨眼功夫便装了一大篮子的木炭,老妇人心疼得脸都快抽搐起来了。老汉扯了扯老妇人破烂的衣裳,沉默着摇摇头,示意老妇人不要作声,老妇人难过地低下头去,无声的抽泣起来。

    装了一大篮子的木炭之后,几个士兵又人手抓了一些,这才满足地挥挥手,“进去吧,老头儿!”

    老汉冲着他们躬躬身子,又将绳索套上了肩头,步履蹒跚地向着城内走去。

    张巡骑在马上,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因为平板车堵在城门口,他只能停下来。只到老汉夫妇两个走进了城门,他这才策马向前,不像普通人那样对士兵们畏惧害怕,他却是高踞在马上,随手掏出了一个小口袋,内里叮当作响,怕不是有几十枚铜钱,一扬手便扔向了其中一个士兵。

    “杨爷,你又出城去了啊,你老要进去就进去,还用得着交这钱?”一个伍长模样的人陪着笑脸道,显然杨巡的身份并不低。

    “爷还能差你这几个钱啊,多的你们就去买点酒,暖和暖和身子。”杨巡笑骂道:“你们也真是心狠,那老头儿这模样拉来一车炭,你们还要雁过拔毛。也不怕老天爷打雷劈你们。”

    那伍长垮了脸:“杨爷,谁愿意做这样的事哦,这不是没办法吗?咱们在这里值守,白天还能硬捱着,到了晚上,那真是跟冰窟窿一般,好不容易看到一点炭,能不弄一点吗?晚上弟兄们也能好过一点,谁都不容易呢!”

    “巡城营能差了你们这一点炭火?”杨巡奇怪地问道。

    “杨爷,您是不知道啊,别说是我们了,便是巡城营将军那公厅里,都没有生火呢,都被调走了,我们都是一些苦哈哈,不像杨爷您是富贵人啊!”那伍长愁眉苦脸地道:“现在城里啥都缺,根本就买不到这些东西啊。”

    杨巡点了点头,冲着伍长道:“辛苦了。”便打马扬长而去。

    洛阳现在物资奇缺,有价无市,拿着钱也买不到东西,因为所有的东西现在都要优先供给军队,像柴炭这样的时令性物资,更是没地儿买去。官营的那些炭窑,基本上出窖便会装车,直接送往前线军中,也难怪这些巡城营的家伙们如此了。

    杨氏一族是洛阳的坐地户,有名的大商人,做得便是军队的制服生意,从内衣到外套,从棉衣到棉被,从帽子到鞋子,种类齐全,他家的制作工坊便在城外数里的卢镇。每隔几天,他总要出城去巡视一趟。

    大齐光是野战军便有数十万,如果再加上各地的郡兵,上百万都打不住,前些年搞了一阵子的精兵之策,但这两年因为乱子频出,大量的青壮失业成为流民,精兵政策便成为了一纸空文,为了不生乱子,朝廷大量地将这些青壮编入了军队,使得齐国的军队数量,一下子澎胀到了两百万有余。

    当然,数量是上来了,质量却是下去了。一个合格的战士,可不是这些刚刚放下锄头才不久的人就能充任的。

    说起来军队数量增加了,像杨巡这样的人该高兴才是,因为军队人数一多,他的生意也就越好,虽然他只能吃下其中的一部分订单,但这也能让他成为全大齐有名的大商户了,但在外人艳羡的目光之下,杨巡照样是有苦自己知。

    他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如果不是他背后的大人物在长安还说得上话,还手里握着权力,只怕他早就倒闭了。因为现在朝廷向他要货那是没商量的,到了时间点上,没有货物交上来,那是毫不客气地,但结起帐来,问题就大了去了。

    也就是他背后的人物还说得上话,兵部那些人才勉强还给一些面子,多多少少还是会结一部分,但日积月累,朝廷拖欠他的费用已经十分巨大,今年以来,杨巡完全是在用自己的老底子维系着生产。但他心里很清楚,这样的日子还如此持续下去的话,自己离破产已经不远了。

    关键问题是,一旦破产,就交不出货,交不出货,就等于贻误了军机,这可是要掉脑袋的罪行。一家子只怕到时候一个也跑不脱。

    杨巡可是知道,即便是在这洛阳城中,也不知有多少权贵在觊觎着自家的财富,即便没了现银,那些地产,铺子,还有城中最好地段的那座占地极大的园子,都是别人想要掠夺的东西。

    他已经准备去长安跑一趟了,总不能这样等死。

    往年的这个时候,街头车水马龙,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今年倒还是人流如炽,可举目望去,却一个个形销骨立,面容呆滞,纵然有一些正常的人,也是面有愁色,来去匆匆。

    这可是洛阳啊!

    张巡在心底里长叹,洛阳如此,其他地方如何,不问可知。

    这大齐,当真已经撑不下去了吗?

    转过了几条街道,街面之上便显得冷清了许多,这些地方住着的非富即贵,要么便是朝廷的衙门所在,那些难民们是不可能走到这个地方来的。杨巡的府弟也便住在这条街上。

    正欲策马加速,他却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先前他在城门口碰到的那卖炭的老夫妇,他勒停了马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在巡城营衙门口,看到了几个军官,正在合力将平板车给拉进衙门大门里去,而那老夫妇,则满脸欣喜地站在大门口,大概他们也没有想到,一进城,便会碰到这几个军官,然后便被带到了这里,声称他们要买下他所有的木炭。

    杨巡眉头微皱。觉得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片刻之后,又一名军官走了出来,递给了那老汉一样东西。

    果然,那老汉惊叫了起来:“这是什么?”

    “这是你卖炭的凭证,三个月之后,拿着这凭证,到巡城营来领钱。”那军官丢下这一句话,转身便走进了大门,砰的一声,大门在老夫妇面前关了起来。

    “官爷,官爷,我们不要凭证,我们要钱,家里有人病了,等着钱救命呢!”老汉夫妇两扑到门前,用力地拍着大门,但大门内,却毫无声响。

    杨巡叹了一口气,想要上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他可怜这老夫妇,谁来可怜他呢?要是自己破产了,不但自己一家性命难保,只怕靠着自己吃饭的成千上万的人,也要落得这老夫妇一个下场吧?自己又能救得了几个?

    他硬着心肠,策马而去。

2026:加盟

    跨进家门,杨巡翻身下马,用力揉了揉脸庞,在脸上摆出了一副笑容的模样,他不想家人看到自己焦灼无比的模样

    没走几步,管家已经是急步迎了上来,”家主,二爷回来了.”

    “怎么样?有没有弄到足够的绵布和棉花?”杨巡向前跨出的步子猛然顿住,脸上的笑容消失,急切地问道

    “看二爷的模样,似乎情况比预料的要好得多.”管家道

    杨巡的脸上立时浮现出了笑容,”我就知道他不会辜负了我的期望.”

    杨氏的工坊,因为没有足够的原料,已经无限接近于关停了,而最严重的后果并不是关停,而是不能按期交货时朝廷的责任追究

    对于现在的齐国朝廷来说,他可不会管你什么客观原因,他只管你能不能按时交出他们所需要的东西来

    可这些订单,真不是自己想要拿来的啊!那是朝廷硬塞给他的,不接还不行,也就是长安的那位大人物再三斡旋,才尽量地给自己减少了一部分订单,要不然杨氏早就倒下了.豫州的另一位从事这一行业的大佬,底子比自己更厚,在行业之中更一直都是老大,可就是因为不能按时交货,被以贻误军机之罪抄家,最后虽然逃得了一条活命,但却是倾家荡产,一家人就此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凄惨无比

    杨巡似乎已经看到,此人的现在,就是自己的将来

    家中得力的人手,全部都被他洒了出去,唯一的一个目标,就是搜集足够的原材料.但问题是,现在他的资金已经不足了,手里拿着兵部的厚厚的一沓白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兑现

    派出去的人一直都没有回来,而二弟杨速是第一个赶回来的

    他迈开大步便向着屋内走去

    “家主,同仁堂的樊春樊家主与二爷一起过来的,现在正与二爷在堂中喝茶叙话呢!”管家急追两步,道

    “樊春?是来借钱的?”杨巡一怔,问道,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他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哪怕是一向交情不错的同仁堂

    “看样子樊家主的心情也不错.”管家犹豫了一下,道

    杨巡想了一会儿,低声道:”你先去大堂把二爷叫出来,让他去二堂,你再哪里陪着樊老板说会儿话,我先问问二爷这是怎么一回事?”

    “明白了,家主.”

    瞅了一眼大堂,杨巡转身走向了旁边的小道,绕路向着后面的二堂走去

    刚刚换好常服,一杯热茶端在手中还没喝上一口,杨氏老二杨速已是急步走了进来.一看洋溢在杨速脸上的欢快的笑容,杨巡一颗心立时便放到了肚子里

    “大哥!”杨速叫道

    杨巡指了指身边的位子,示意杨速坐下,旁边的茶几之上,早就放好了另一杯热茶,杨巡慢慢地喝了一口,这才看着杨速道:”这次弄到了多少货?”

    “足够我们应付这一次的订单!”杨速兴奋地道

    “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的货?”杨巡震惊地问道,原本他以为二弟只是弄到了一点货来应急,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弄到这批订单所需要的所有原料,如此一来,杨氏的危机,便算是暂时解除了.过了这个冬天,日子便会要好过一些,因为订单会大幅度的下降了

    “走得是同仁堂樊老板的路子.”杨速道

    杨巡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樊春是做药材的,什么时候有了我们这一行的路子了?”所谓隔行如隔山,这可不是说说而已,身在局外,你根本就弄不清楚这行业里面的弯弯绕绕,就算是盛世之时,外行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更何况现在这样的世道

    杨速左右看了看,杨巡心中微惊:”我们的货款也不足,樊老板帮你走通了路子,难不成还帮你垫付了货款吗?现在这世道,有货的人,绝不会接受我们赊欠吧!”

    杨速叹了一口气:”倒不是赊欠,而是有人给我们贷款.”

    “还有人敢给我们货款?利息几何,你答应别人用什么作抵押?”

    杨速吞了一口口水,低声道:”大哥,给我们货款的是明人,货物也是那些明人想办法弄进来.”

    杨巡的手微微发抖,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手指着杨速,他声音颤抖:”你,你怎么敢,你这是把我们杨氏往绝路上引啊!这要是泄漏出去,立即便是抄家灭族之祸.”

    “大哥,我们不能按时交货,下场又有什么两样吗?豫州雷氏便是前车之鉴,这一次出去我还专门去了豫州,原本是想去看看雷氏还有没有什么资源我们能拿来用一用,可是去一看,实在是太惨了,让人不忍目睹,我给他们留下了一些银钱,雷氏家主千恩万谢,竟然下跪向我道谢,大哥,以前那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呢!我不想我们杨氏也落到这样的下场.”

    “可是,可是……”

    “大哥,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为什么不能搏一搏?”

    “这哪里是搏一搏,你这是让我们从此被架在火上烤,被放在油锅里烹啊,明人就那么好心,给你布匹,给你棉花,还给你贷款?你要说他们无所图,只怕连我们家的狗都不会相信.”杨巡怒道

    “那又怎么样?现在这世道,大齐还能撑几年,谁都不知道呢?我们只能熬着,只要家族不倒,人不死,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杨速抗声道

    杨巡长久地沉默,好半晌,才幽幽地道:”货怎么进来?”

    杨速紧绷的脸皮顿时放松了下来,走到杨巡身边,俯身低语了几句

    “从海路?”杨巡惊问道

    “先走海路,然后再伪装一番,折腾几个来回,便将这些货全部洗清了,大哥,涉及到此事的有不少材料供应商,这些人都是要从中获利的,虽然我们从明人那里拿来的货价格很低,但这样一番捣腾下来,成本价格可就起来了不少,比我们以前的成本价要高出不少.”

    “现在那里还能计较这些,能顺利地拿到货,不露馅,完成订单,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杨巡叹息道,”你这一番谋划还是很不错的,如此一来,虽然成本增加,但风险却也大大降低了.”

    杨速尴尬地一笑:”大哥可是高看我了,我哪有这个本事?这都是那些明人安排的,说实话,这一阵子安排把我也绕得七荤八素,要不是樊春樊掌柜这一路回来给我介绍,我到现在都还摸不清这其中的脉络呢!”

    “明人!”杨巡呻吟了一声,”明人给我们贷款,你拿了什么做抵押?”

    “给我们贷款的是兴隆银行,这也是我放心的原因之一,这家银行的兴誉着著,从不坑人,我答应他们用我们在洛阳的铺子还有那些田产作抵押,那些人很大度,现在货已经开始向着洛阳行来,他们只不过派了一个人过来拿我们的这些东西.”

    “仅仅如此吗?”杨巡苦笑道,如果明人的兴隆银行真只要这些,那于他家而言,还真是幸事,只不过这样的好事,打死杨巡也是不相信的.像兴隆银行这样虽然说是私人的,但要说背后没有明人官方的影子那才是有鬼了

    无利不起早,像兴隆银行这样的大独角兽,追求的恐怕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商业上的利润了

    杨速道:”樊老板希望能与你面谈.”

    杨巡点了点头,”你去请他进来吧!”

    杨速转身走了出去,杨巡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他不得不掉进的陷阱之中.明人当然不会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们所要的,必然也是要让自己担上破家灭族风险的勾当

    同仁堂老板樊春满脸笑容地走进了二堂.杨速着了房门,自己就站在房门口

    杨巡看了杨速一眼,刚刚杨速只怕还有很多话没有跟自己讲

    “樊老板,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与明人勾结在了一起?”杨巡直截了当地问道

    樊春看着杨巡,失笑道:”杨家主果然彗眼如炬,说勾搭未免太难听了一些,我这叫做弃暗投明.不瞒杨家主,一年前,我便已经投奔了明人,加入了他们的国安局.”

    “因为去年的那一桩事?”杨巡叹息道

    樊春点了点头:”去年我的遭遇与杨家主如出一辙,那时的我是走投无路,朝廷不顾我们的死活,杀鸡取卵,这是要活活的逼死我们啊,那个时候,有一个熟人找到了我,这才让我们同仁堂活了下来,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明白了,我们的朝廷不可恃,我们要活下去,想要活得更好,就得另谋出路.”

    听着这话,杨巡看向杨速,见自己的二弟毫无惊讶之色,显然,这些事情,二弟是早就清清楚楚的了

    “这么说来,明人是希望我也加入他们的国安局了.”他苦涩地道

    樊春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杨巡的面前

    “振武校尉?明人出手,倒也大方.”

    “杨老板意下如何?”

    杨巡将东西卷了起来,放进了怀中,”还能如何?如果我拒绝,那些正在向洛阳行来的货物一定会岔子吧?那时候,我不但完不成订单,还会被明国谍探这个帽子死死地扣住,樊老板,你说我能什么意见?”

    樊春大笑:”杨老板是个妙人.不过杨老板,你绝不会后悔的,齐国,撑不了几天了,过几天,你便会有一场热闹看的.看到了这些,你就会知道,大明必将胜利.等到明国一统了天下,才是我们商人的最好的时代啊!”

2027:商人最好的时代

    明国一统了天下,才会是商人最好的时代

    这一句话,让杨巡砰然心动.是啊,作为商人,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明国的商人们过得是如何的惬意呢?

    在齐国,商人不论如何有钱,看起来光鲜亮丽,让旁人艳羡,实则上他们就如同官府在刻意养着的一头头肥猪,看着足够肥的时候,便拖出来放放血,这还要是那种知情识趣听话的,否则,就是直接拖出猪圈去一刀宰了吃肉.反正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又会培养出新的肥猪来

    杨巡家大业大,但也不得不在长安城中找上一个大人物作为自己的靠山,那人什么本钱也不用出,什么风险也不用担,每年便能多杨巡这里拿走数十万两银子.而且不论杨巡这一年是赚是亏,这一笔孝敬银子是断然不能少的

    而真正到了出大事的时候,这些人并不能挺身而出替他们挡灾,就像这一次,那人也只不过替杨巡减少了一些订单,而剩下的那些单子仍然足以把杨氏压死.而豫州雷氏,显然就没有自己的好运气了,他的靠山肯定也替他出了力,但他的摊子太大,涉猎太广,终于活生生地将自己压死了,而最后关头,他的后台并没有将他保下来

    但在大明,商人们却根本不用在意这些.明国有着一条条的律法,确保着商人们的利益,商人组成了一个个的联合会,他们甚至对明国朝廷有着不小的影响力,他们已经堂而皇之的走上了前台

    大明朝廷也向商人借钱,他们不但向商人借钱,还向百姓借钱,但借钱的同时,利息也说得清清楚楚,一年一结,清旧帐,借新帐,听说明国朝廷历来都靠着借贷渡日,但他们却建立起了无比可靠的信用,以致于商人百姓踊跃给朝廷借钱,最为可笑的是,这两年,明国朝廷逐渐富有,不再向商人百姓借贷了,居然还有不少人有怨言,因为他们失去了一个稳定的生财路子

    这在齐国人听来,似乎是一个笑话,但杨巡却知道这是真真切切地发生着的

    明国朝廷替商人们开路,替他们开源,让商人们赚取越来越多的财富,而良性循环之下,他们的朝廷敢越来越有钱了

    这与齐国成了最为鲜明的反差

    最让杨巡羡慕的是,齐国的商人,现在不但逐渐已经在政治之上有了发言权,他们甚至还拥有了自己的武装力量,他们在海外开拓,打下一个个新的地方,将那些地方变成了自己销售商品的最新的地盘,明国永远在扩大生产,却永远不愁东西没有销路

    恨不能生为明国商人

    杨巡只能在心里叹自己自己生不逢地.如果自己生在明朝,指不定现在自己也在海外耀武扬威地做着那些土番们的太上皇呢!

    “杨兄,以后我们就真正是自己人了.”看着若有所思的杨巡,樊春亲热地拍着他的肩膀,”放心,十天之内,你要的货物,便会运到洛阳,你的厂子,能继续开工,完成朝廷的订单.”

    杨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下神来,道:”樊兄,虽然我们都知道,齐国最终可能会失败,但现在,我们必竟还是在他们的治下,他们要取我们的性命轻而易举,这种事情,便是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活计,所以,我要给杨氏留一条后路.”

    “杨兄是想要送一些子侄辈去明国吗?”樊春问道

    “你怎么知道?”看着如同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般的樊春,杨巡惊问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我早就这么做了.”樊春耸了耸肩

    杨巡瞪着樊春看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地道:”去年你那暴病去世的次子,便是去了明国?”

    “不错,现在他正在明国越京城,过得很好,很安全,另外开了一家回春堂.这两年,我们店里一些有经验的老人逐渐辞工离开同仁堂,实际上是去了明国那边.”樊春得意地道

    “你着手得早,倒也没有问题,但现在我想这么做的话,只怕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杨巡有些苦恼地道

    “这个其实我们早就想到了,也想了一个法子.”樊春道:”杨兄,你交付货物的时候,是不是要亲自押送往军中.”

    “当然.”杨巡恨恨地道:”亲自押往军中,由那些人验货,直到他们签了单据,我们才能凭这些单据到兵部拿回那些白条子,即便是这样,我们也要贿赂那些验货的人,才不会受到刁难.”

    “这一次,你便安排那些离去的子侄押送货物,等他们交了货,在回来的途中,会遭到一些暴民的袭击,然后就死翘翘了,这样一来,那些当官的,只会因为你丢失了这些单据而不由付款沾沾自喜,倒是不会理会这些人究意是怎么死的了.”樊春笑道:”当然,戏要做全套,你要再安排人去重新讨要单据,或者去兵部扯皮,不过他们当然是不会认帐的.一来二去,你家里没了几个人的事情,倒是不会有人在意了.”

    杨巡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这样一来,我也能安心不少,不管怎么样,杨氏不会断了根.只是莫名损失了这么大一笔钱,明年的日子就会更不好过了.”

    “咱们抱上了明国这条大腿,总是能想办法渡过这条难关的.”樊春笑道:”我现就在盼着大明早一点打过来,这样一来,咱们便可以活得光明正大,活得潇潇洒洒.”

    双方至此,算是谈得皆大欢喜,杨巡有了货物,又有了退路,心中也是欢喜,当下让人摆上酒菜,与樊春把酒言欢

    席间两人不由自主地又说起了明国商人的现状,都是唏嘘不已,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啊!

    “樊兄,你先前说有惊喜要给我,这到底是什么惊喜,现在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您可以透露一二了吗?”几杯热酒下肚,杨巡笑问道

    “说来惭愧,这话,也是有人这么跟我说的,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是真不知道,但说起来也就是这两天了.”樊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先前,我不过是扯虎皮,做大旗呢!”

    “能有什么惊喜呢?总不成是明人打过来了吧!”杨巡笑着摇头道:”他们距离洛阳还不知有几千里地儿呢,除非他们能飞.”

    “谁知道呢?”樊春摇头道.”不过另外一个惊喜我倒是可以提前告诉你,到时候你的货物来的时候,有咱们的一个故人会随着这批货一起到洛阳来.”

    “我们的故人?”杨巡有些惊讶:”那会是谁?”

    “说起来当年这人在洛阳也算是大名鼎鼎的一方富商啊,后来因为与明人的瓜葛被捕下狱,不过人家可就不一样了,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仍然能逍遥的离去,这么说来,你能猜出这人是谁了吧?”

    “余长远!”杨巡脱口而出,”天啊,这都十余年了,他,居然要回来了吗?他的女婿如今可是明国的大将军,他的女儿也是统兵大将,他不好好地在明国享福,还跑回来做什么?”

    “他回来,就是因为他熟悉我们这样的人啊!”樊春笑道:”二年前,我也是因为他,才加入了明国国安部的.再说了,像他这样的人物,就算是失手了,却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因为齐国还真不敢杀了他,这啊,叫做有恃无恐.”

    “此人当年在洛阳,还真是呼风唤雨啊,他若真回来了,只怕还真能搅起一些风浪来,”

    “如今风雨飘扬,人心惶惶,朝廷的那些言论,政策,哄哄别人也就罢了,想哄骗我们这样的人,那可就难了,我们走南闯北,知道的东西,只怕比有些官员还要更多,论起见多识广,他们能比得上我们吗?”樊春冷笑道.”来,喝酒,喝酒.”

    樊春心满意足地大醉而归,杨巡却是夜不能寐,与樊春已经当了两年明国的间谍不同的是,这位新丁终究还是心中惴惴,辗转难眠

    清晨起来的时候,终于还是顶了两个黑眼圈,倒是把来接他的杨速吓了一跳,看着精神萎靡不振的杨巡,杨速道:”要不,兄长今天还在家里歇一天吧,明天我们再去工坊安排相应事宜.”

    杨巡摇了摇头:”不必,不过是一夜没有睡好,并不碍事,倒是工坊的事体大,原材料一到,便得抓紧时间赶工,无论如何不能误了时辰,否则我们难脱其罪.”

    兄弟二人也不多言,骑了马便出门直奔城外

    走到巡城营衙门口的时候,杨巡却猛然勒住了马缰,天色刚亮,巡城营的大门还没有开,但杨巡却看到了在大门口有两个人相依相偎地倚坐在朱红色的大门口,那两人,他却是认识的,正是昨天他碰到的那卖炭的老夫妇

    他有些愕然地策马走近几步,却又猛然勒停了马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那两人的脸上,头发上,眉毛上,尽皆结满了冰屑,活人是不该这样的.这老夫妇俩,昨天晚上并没有离去,竟是生生地冻毙在了街头

    看到那两个死去的人脸上挂着泪珠,却又露出了诡异笑容的模样,杨巡心里一阵刺痛,看着紧闭的朱红色大门,一股热血轰地一声在脑子里炸开,迅速散发了四脚百骸

    这样的朝廷,没有了反倒是好事

    “兄长!”杨速却是不以为意,这一趟出门,这样冻饿而死的人,他见得多了

    “我们走!”杨巡策马扬鞭,疾驰而去

    身后,传来了朱红色大门打开的声音,旋即惊叫声,怒骂声清晰地传入到了他的耳朵之中

2028:入洛

    卢镇虽然被称为镇,实则上是卢县的县治所在地,整个镇子有三千余户人家,近两万人口,其中绝大部分都靠着杨氏生活.齐国的工坊可不像大明已经完全实行了流水线式的大工厂模式,他们基本上还是以手工作坊的形式加盟,每家每户便是一个小工坊,有单打独斗的,也有亲戚邻里组织在一起的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是从杨氏那里拿到订单,拿到原材料,然后回家去按照杨氏制定的标准生产出来,最后再交给杨氏

    杨氏在卢镇说话,那可是结结实实的比这里的县老爷还要管用的.没有了杨氏,这些人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杨巡与杨速两人策马刚刚进了卢镇,立时便有不少人拥了上来,将他们簇拥在中间.这些人都是卢镇的一些中级工头,他们从杨氏这里分包到一些活计,然后再发包给下面的散户,今年以来,生意惨淡,大家勉强裹腹而已.随着时间的推移,结帐也是越来越难,到现在为止,杨氏已经欠了他们不少钱,可纵使如此,大家还是希望能拿到活计儿,毕竟有事情做,心里终究还是有一些底儿

    杨氏的口碑一向是很好的,虽然也经常欠帐,但却从来不会赖帐

    “王老板,今天可以开工了吗?”

    “王老板,能不能先结一点帐啊,我下头有几家人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

    “王老板,您路子广,能不能弄一点平价的粮食来,现在粮食一天一个价,太贵了,要是价格能低下些,大家也能支持的时间更长一些.”

    来到卢镇,看到这些靠着自己吃饭的人,杨巡先前黯淡的心情终于恢复了过来,他只是一介商人,能够让这些人活下去,便已经是竭尽自己所能了

    原本他已经有些绝望了,但现在他终于又找到了一条新路子

    “各位!”他双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骄傲地环视了周围翘首以盼的这些人,他大声道:”今天我过来,就是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已经找到了路子,弄到了货物,我们所有人,接下来都会有工作做.”

    四周的人,顿时大声喝起彩来

    “王老板就是高明.”

    “跟着王老板,是我们的福气呐!”

    被众人的喝彩声淹没,杨巡也开心地满面红光,”承蒙大家看得起跟着我杨某人,我自然也得竭心尽力,前段时间,我们很困难,我杨某人欠了大家不少钱,但大家都信得过我,没有找我讨帐,在这里我要感谢大家.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大家,今天过来,一是为了安排接下来的生产,二就是要给大家结清一部分款项,虽然不能完全还清,但至少让大家能过个年,不让大家饿着肚子过年的.”

    周围又传来了喝彩声

    “走,去仓库那边,咱们坐下来慢慢谈.”杨巡一挥手,立即便有人上来替杨巡杨速牵上了马,一群人簇拥着兄弟二人向着镇子里杨氏的仓库里走去

    随着杨巡兄弟一路而行,街上簇拥着他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整个县城倾巢而出了.不管是青壮还是老弱,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几乎所有人都与杨氏的产业息息相关,杨氏好,他们才能更好,现在杨氏找到了新的货源,还给他们结清欠款,在他们眼中,这就是万家生佛了

    县衙之内,县令程万年捻须看着万人空巷迎接杨氏兄弟的场景不语,身边一个师爷低声道:”老爷,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啊.在这县治所在之地,老爷的话还没有他们杨氏兄弟的话好使呢!”

    程万年斜了师爷一眼,”你想说什么啊?”

    师爷看到程万年的脸色很不好看,打了一个突儿,再也不敢接着说下去了

    “现在整个的形式都不算太好,咱们卢镇在洛阳,现在算得上是一枝独秀了,没有人逃亡,也没有人冻饿而死,不管他杨氏兄弟做了什么,上头都会认为这是我的功劳,要是没有了杨氏,这县城几万口人怎么活儿?我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不就是在杨氏那里吃了亏吗?我劝你甭想着报复他,否则都用不着我收拾你,衙门里的那些捕快班头都会给你下绊子,他们可都是本乡本土的人,那些吏员谁不是镇子里的老人儿,铁打的县衙,铁打的吏员,流水的官儿,老爷我在这里干上一任,说不定就会离开,不要生事.如果这个年景再这样下去的话,我还正打算着谋求在这里再干上一任呢,这个时候,给我个知府我都不愿意走.谁能有这儿清静,啥事不用干,一切都平平安安的,这不好吗?”

    师爷喏喏而退

    程万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在这里当县令,除了他上面所说的那些好处外,当然也有坏处,那就是他说话不顶事儿,这里,几乎是杨氏当家,他就是一个摆设

    如果是在太平年景,他当然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情,让一介商贾骑在自己的头上,但现在嘛,就得两说了,齐国境内,这两年里,被暴民杀掉的官员,可以说是不计其数了.别说是县令了,便是知府郡守,也有性命不保的

    乱世之中,平安比什么都好.等熬过了这一阵子,真正平安下来了,才是谋求晋身之阶的时候,现在向往上爬,那就是拿着性命不当回事呢!

    想到这里,心里便平衡了,决定回到后衙之后,好好地喝上几杯,反正杨氏兄弟回来了,县城里的人又有了事情做,有了钱拿,一切便又回到了既有的轨道之上

    他要做的,只是将那些捕快班头们派到各个路口之上,堵住那些想流亡到卢镇来的难民就可以了,那些人都是祸乱之源,是万万不能放他们进卢镇的

    县老爷可以偷懒,可以拥美人喝美酒,杨氏兄弟可就没有这以舒服了,杨氏的生产大本营虽然在卢镇,但他们在里却只有几个大仓库,用来收货发货时用,这几个月,不管是原材料仓库还是成品仓库都是空空如也,冷冷清清,两人到了这里之后,守卫仓房的人赶紧替他们平时的住所生火烧水,忙活了一个时辰,屋子里这才有了暖和气儿

    这个时候,虽然坐在屋子里议事的人都冻得脸色发青,鼻子冒泡,但一个个却都兴奋得很.按照东家的布置,今年这个冬天,是什么都不用愁了

    一直忙活到深夜,杨氏兄弟才终于按照杨速带回来的那些原材料单子将活计一一地分派下去,又将以前的欠帐结清了一部分,在整个县城里终于又恢复了欢声笑语,家家户户再一次冒起炊烟的时候,杨氏兄弟这才疲乏地睡了过去

    有些人就是享福命,像程万年那样的,啥也不用作,只管现成的享受.有些人却天生就是劳碌命,忙死忙活,还得承担着无数的风险

    三天之后,第一批货物,终于到了卢镇,看到一车车棉花,一车车棉布,一车车丝线,一车车麻绳进了仓库,杨巡本来还有些忐忑的心终于是安了下来

    入库即安

    明人果然还是很有办法的,这些货物其实很容易分辩出来不是大齐本地生产的,因为那质量杠杠的就是摆在哪里,就算明人拿着他们国内的不合格产品过来,在齐国这里,也是绝对可以符合齐国人的生产标准的

    而真正让杨巡有些胆战心惊的,却是押货而来的那个人,这个人居然就是余长远,他居然就这样没有多少掩饰的大摇大摆地回到了洛阳

    虽然过去了十多年,但余长远当年在洛阳可是风云人物,认识他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让杨速专门去安排余长远,他自己则没事儿一般的将所有的管事,分包头儿们叫了过来,按照早前议定的计划将东西分派了下去,忙完了这一切,一天便也就这样过去了

    “余爷,您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要是让那些人知道了你回来了,还不如获至宝啊!”回到小屋的杨巡敬了余长远一杯酒,仍是有些胆战心惊.”余爷,这一趟回来,你就呆在这卢镇,在这里,我杨某人虽然说不能一手遮天,但遮住大半个天还是没有问题的.您在这里,安全上绝对没有问题.”

    余长远哈哈一笑:”杨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回来,可不是来怀旧的,而是有事做的,这洛阳,我还非回去不可.”

    “余兄,洛阳城内可不比这卢镇啊.虽然相隔不远,但实则上两个天下啊!”

    “不要紧,杨兄你现在不也是心向我们大明了吗,我相信,在洛阳城中,心向我们大明的绝不在少数.”余长远笑道

    “余兄,不瞒你说,洛阳城中,执迷不悟的人更多.”杨巡叹道:”像我们这些能清醒地认识到真实情况的人必竟是少数.”

    “无妨!”余长远嘿嘿一笑:”用不了两天,洛阳城里所有的人,就会如同你们一样知道这真实的天下是怎么样的了.到了那个时候,我再去洛阳,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来抱我的大腿了.”

2029:乍临

    杨巡在卢镇的这几个大仓库自然也是用钢筋水泥构筑起来的,对于储存着衣帽鞋袜棉絮被子这些东西的大仓库,这样的房屋一经问世,立刻便受到了杨巡这样的人的看重,无他,对于防火而言,这样的房子,实在是在好不过了

    楼顶有一处小小的平台,周围砌着玉石的栏杆,这是杨巡以前专门为自己做的,他喜欢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砌上一壶香茶,然后悠哉游哉地坐在这里巡视着他的王国

    是的,在卢镇,杨巡就是这里的王

    皇帝的一句话,或者在这里激不起一点浪花,但杨巡的一句话,却足以在卢镇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即便是这里的现管程万年,说话也绝然没有杨巡管用

    但这两年,再站在这里的时候,对于杨巡来说,却是一种巨大的负担了

    权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

    以前当杨巡坐在这里的时候,在四周街道之上行走的人,看到他的身影,都会拱拱手,躬躬身,向他示之以感激的笑容,而他,则微笑回应

    而这两年,他站在这里,周围的人看着他的目光则变成了祈求,哀求,哀怨的目光让杨巡坐立不安,所以,他是越来越少到这里来了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虽然已经暂时解决了眼前的危机,他的形象在卢镇更加伟壮了起来,但他仍然没有心思到楼顶去坐上一坐,看上一看,因为一来现在的他已经不单纯是一个商人了,他已经变成了明人的谍探,想要适应这个身份,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二来,现在他的家里可是坐了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大炸弹,余长远.两重夹击之下,他还能睡得着觉,吃得下饭,已经算是心很大了.也亏得他这一辈子也有过好几次大越大落,心性锻炼得已经非同凡响了

    不过他虽然不想去,但余长远今天却是兴致勃勃,扯了他便上了楼顶要一起赏风赏雪赏阳光.没奈何之下,杨巡也只能苦中作乐,吩咐杨速准备了茶具,在楼顶之上点燃小火炉,烧起了今年第一场雪后从树梢之上摘下来的新雪

    纵然杨巡今年以来损失惨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该有的享受和排场,他们照样还是可以排出来的

    虽然有太阳,风还是还冷的,余长远恍若未觉,杨巡虽然穿着厚厚的裘衣,仍然感到阵阵寒意袭来,倒不是因为天气,而是余长远这么大一个目标现在就在光天化日之下站在卢镇的最高处,实在是太招摇了.这样是万一有一个人认出他来了,下一刻会不会就有大队的兵马跑来围剿了?

    寒意阵阵,燥热阵阵,杨巡心实在难安.以致于煮茶的水准大大下降,一边的余长远实在看不过眼,干脆从他的手里抢过了家伙什儿,亲自操弄起来了

    富贵了一辈子的余长远,对于这些事情可并不陌生,这些年来养尊处优,无所事事,于此道倒是更加精深了一些

    在明国,他余长远可是不知有多少人巴结着呢!

    “余公,今日硬要拉我来赏景,不知赏的是什么?要说这卢镇的景色,倒也的确不错,但杨某看了几十年,却也看得寻常了.”搓着手,杨巡看着余长远道

    “景色年年新,就看你有没有心.”余长远微笑着道:”不过今日,我敢保证你绝对能看到一场奇景,让你终生难忘.”

    “余公可否透露一二?”杨巡试探着问道

    “不可言,不可言,说了可就没意思了.”余长远将一盏茶推到杨巡的面前:”来,尝尝我的手艺.”

    “茶次了一些,倒是白白地浪费了余公的茶道.”捧起茶盏,杨巡脸有惭色

    “茶的确不太好,楚地最好的茶,今年你们肯定没有买到,等明年的新茶出来,我让人给你送一些过来.”余长远将一口茶闷进了嘴里,鼓着嘴品味了半晌,这才咕唧一声吞了下去,憋着气回味着那香气,好半晌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品着茶,杨巡的目光落在了外面的街道之上.因为有了生意,有了银钱,卢镇的街道之上再一次地充满了活力,行人明显地多了起来,而且脸上都带着快活的笑容.看到久违的杨巡杨老板再一次出现在了楼顶,便微笑着向上面拱手,躬身

    景色依旧,人如旧

    杨巡看着余长远,却见他一脸的沉静,似乎全身心地都放在了面前的茶具之上

    三巡茶喝罢,余长远站了起来,看着房屋在阳光之下的倒影,自言自语地道:”时间差不多了呢!”

    杨巡紧跟着站了起来:”余公,什么时间差不多了.”

    余长远哈哈一笑,眼光落在了远处的天地之间

    杨巡顺着余长远的眼光看向天际之处,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但他知道余长远不会无的放矢,肯定是有所指,虽然心下不解,但仍然陪着余长远看着那什么也没有的天际线

    “来了,来了!”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余长远突然大笑起来

    “什么来了?”杨巡目力不及余长远,瞪大了眼睛,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我今天拉你上来看的最为别致的景色,已经来了.”余长远大笑着

    再过片刻,杨巡终于看到,天际之处,出现了一排黑影

    “寒冬腊月的,哪里来这么多大鸟?”他疑惑地看着余长远,这算什么风景

    “大鸟,的确是大鸟.”余长远大笑起来

    那些大鸟飞得极快,很快,他们的真容便暴露在了杨巡的视野之内,啪哒一声,手里端着的茶盏掉在了地上,上好的一件名贵瓷器摔得粉碎

    这哪里是什么飞鸟!

    “这是什么?”他颤声道

    “这是大明的空军部队.”余长远骄傲地道:”所谓空军,自然就是飞在天空之上的军队,这些事情,齐国朝廷向来是将消息封锁得极紧的,你们没有去过边关的话,自然就不了解这些,但这一次,大明的空军千里远征,齐国朝廷苦心孤诣隐瞒的消息可就公诸于天下了,哈哈哈!”

    “想必很多齐国人还自以为齐国军队天下无双吧,这一次咱们就戳破他们吹的这个牛皮,洛阳人,长安人看不到咱们大明的巨舰火炮在大海之上横行无忌,远征万里的雄风英姿,那就让他们看看咱们的空军翱翔九天,转瞬之间横跨千山万水的景象吧!哈哈哈,杨巡,看着吧,他们来了.”

    天空之中,一排十艘飞艇越来越近,纵然飞在数百米的高空之上,他们巨大的身影仍然遮天蔽日,挡住了太阳,在地上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阴影在迅速地接近卢镇,远处的地面之上,无数的战马正在轰隆隆地奔驰着,追逐着天上的飞艇,但地上有着道路的限制,有着地形的限制,天空却是空旷无垠,纵然他们跑得精疲力竭,仍然是愈来愈远

    喧闹的卢镇在飞艇飞过,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的时候,霎时之间安静了下来,杨巡看到街头之上的那些人,先是楞怔怔地看着天空,然后便瘫软了下来,跪了下来,无数的人叩头如捣蒜,有婴儿刚刚张嘴啼哭了几声,便被母亲伸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

    整个卢镇,只剩下了无数的狗沿着街道狂奔,狂吠

    “杨巡,知道火炮吗?”余长远使劲地冲着天空挥着手,笑问杨巡道

    “听说过.这些东西上面都装着火炮吗?”

    “不,没有火炮,不过装着另外一种炸弹,从天上扔下来,落地即炸,威力不输火炮.”余长远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在的仓库,笑着道:”你这间大仓库,大概一枚炸弹便足以将其夷为平地了吧?”

    杨巡的脸霎那之间已是毫无血色

    “不要慌,咱们的空军跨越千山万水而来,怎么可能会将炸弹扔到这个破地方,便是洛阳,他们只怕也是懒得仍下一颗半颗的,所有的炸弹,都要扔到长安去,扔到长安最为繁华的朱雀大街,扔到齐国的皇宫里去,那才最带劲.”余长远敲着白玉栏杆,兴奋地道:”我就想知道,曹云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不知会有什么感想.”

    杨巡当然不会了解曹云会有什么感想,只是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当上明国的探子,与明国人搭上关系实在是太好不过了

    海上,明军横行无忌,齐国水师早已灰飞烟灭

    空中,明军耀武扬威,齐国根本无法可制

    那么陆地之上,齐国人又怎么可能是明军的对手了,这是由此及彼一想便能明白的问题.他的脸上泛起了一阵阵的红潮

    卢镇县衙之中,程万年是被师爷的狂呼乱叫从卧室之中叫出来的,衣衫不整的他出来的时候,恰好便是飞艇那巨大的身影从县衙上空掠过的那一刻

    与师爷一样,他的两腿一软,便瘫倒在了地上,而他那个好奇心很重的小妾从窗户里探出头只看了一眼,便惊叫一声,白眼一翻,居然从窗户里头倒翻了出来,白花花的大腿,红色的内衣,与院子中的白雪相映成趣,不过此时谁都没有心思去看这样的旖旎之情景了

    他们都被吓坏了

2030:天女散花

    不得不说,齐国现在对于国家的控制,还是很严密的.这从他们封锁消息的程度之上便可见一斑.明人有巨舰,这是实在瞒不过去的事情,因为大齐的水师已经不存在了,但水师再厉害,也上不了岸,齐国人还并不怎么恐慌,但是像能够飞天的飞艇,就大大不一样了,他能无视高山大川,无视艰路险途,只要他想去的地方,他就一定能去,所以齐国一直死死地封锁着这个消息

    边关诸地已经看惯了明人的这些武器,但齐国腹地,尤其是洛阳这样的经济重地,当真是一无所知,不但普通人不知道,连程万年这样的一县之令也是被蒙在鼓里

    但有就是有

    齐人封锁消息,暂时让齐国的腹地,控制的核心地盘之上,仍然保持着一些战胜明人的信心,但当这个东西一朝真正地出现在头顶之上的时候,造成的恐慌,效果就更让人震骇了

    杜毅他们在莱州将飞艇涂画成了各种各样青面獠牙的魔鬼或者狰狞的野兽,效果很是不错,临出发时,也有人提出了采用这样的法子,但却被田康等一众高层否决了.因为这一次他们过来,可不是为了骇人,不是为了让齐人认为上天将要降罪他们,而是要齐国人真正地认识到明国的国力,认识到明国现在比他们不知要强上多少,从而从内心深处瓦解他们的战斗意志以及必胜的决心

    没有什么比一个国家的民心成为一盘散沙更致命的了

    齐国人现在还能支撑,不就靠着这一股气吗?当他们控制的核心区域之内的民心都散了,当失败的情绪充斥着每一个人的心头的时候,事情就要好办得多了

    至少,国安部的策反工作,会做得更加得心应手

    所以韩当他们的飞艇之上涂上了醒目的日月明旗,他们甚至还随身携带了巨大的大明旗帜,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让所有的齐国人知道,这些飞艇就是大明的

    飞艇在天上迅捷无比的飞着,地上,无数的奔马在道路之上狂奔,飞艇所过之处,当地的官府在惊骇之余,便是第一时间派出自己最好的骑士,最快的战马,利用沿途的驿道向着长安一路狂奔,想要将消息传送到长安去,可惜的是,连他们的信鸽的速度都没有飞艇的速度更快,这些战马,又怎么可能在复杂的地形这上,跑过飞艇呢?

    即便是到了洛阳一片坦途的情况之下,地上也还有坡道,还有溪沟,还有河流

    奔向洛阳的骑士已经汇成了一条长龙,程万年在终于醒悟过来之后,也派出了自己的信使向着洛阳一路狂奔

    不过所有的一切努力,在绝对的速度面前,仍然是无用功

    韩当站在飞艇之上,俯视着脚下的山山水水,他看到了人群的惊慌失措四处狂奔,也看到了无数人跪在了地上顶礼膜拜,看到了那些战马徒劳地追赶,一股骄傲的情绪,从他的心底里向着全身散发开来

    这一路之上,极是顺利,技师们将蒸汽机保养得非常好,有风的时候,乘风而行,无风的时候,发动蒸汽机,斩破云宵.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过一次故障,这让他极是开心

    洛阳城高大巍峨的城墙已经出现在了眼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声下令道:”所有飞艇,悬挂大明旗,五号艇,六号艇,准备除低高度,于洛阳城上释放传单,记住,高度一定要控制好,保持在重弩的射程之外.”

    飞艇之上的信号兵,将韩当的命令用旗语一一传达出去

    片刻之后,十面巨大的日月明旗在飞艇的尾部释放出来,迎风招展

    洛阳城门口,伍长魏老五将城门稍稍地往外扒了一点点,自己则躲在门后,这样,他就避风了穿堂风的侵袭,身子也稍为感到暖和了一些,城门口仍然如同往天一样人来人往,出城的人不管,进城的人,自然还是要交上进城税的,他只探出了半个脑袋盯着那个钱箱子,看着进城的人往里丢钱

    前几天,巡城营用一板车拖了两具尸体出城,也是从他这里走的,躺在平板上的那一对老夫妇,他却是认得的,他还从这对老夫妇那里扒了一蓝子柴炭呢.看到那两个紧紧相拥着死去的人,他悄悄地打听了一下这两人死去的原因之后,心中便一直有些不得劲儿

    屋子里他扒来的那些柴炭还没有烧完呢,但魏老五却在里头呆不下去了,每当看到那些柴炭烧出的绿油油的火苗的时候,他总是觉得火苗之中有那对老夫妇的脸庞在向着他冷笑

    这让他有些悚然,第一天晚上,他还悄悄地借着撒尿的功夫出来,冲着化人庄的方向叩了几个响头,祈求了几句

    自己只不过是抽了一点炭而已,而且没有收他们的入城钱,算不得大恶啊!

    但他的祈求似乎没有什么效果,火苗之中,他仍然能看到那对老夫妇的脸,于是魏老五干脆跑了出来替别人顶班,也不愿意呆在更暖和的屋子里,对于其它人来说,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魏老五整个人都恹恹的,干什么都觉得提不起来精神,大齐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了呢?要知道在过去,洛阳是多么的繁华啊,像他们这种守城门的兵丁,油水可是足足的,每天进城税的箱子都是装得满满当当,关城门的时候,从内里摸一把叮当作响的铜钱塞进口袋里,一天的酒肉吃食也就来了.碰上那些干阴私勾当的人,说不得是要给他们大大地塞上一个红包的,这些年的城门守下来,魏老五可就是靠着这个,娶上了媳妇,翻新了小院,养活着娃娃

    但今年以来,箱子里从来就没有满过,上官也看得更紧了.可不敢再触霉头,听说另外几座城门,都有人因此而掉了脑袋

    可是没有外水儿,日子便过得艰难无比了,看着过去养得白白胖胖的娃娃现在饿得面黄肌瘦,魏老五就感叹这样的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所幸的是他还有这样一个差事,每天的饭食,他都要悄悄地藏起来一些,然后带回家去,让婆娘娃娃度命

    他虽然还有家小,但上面却没有了长辈,总算还是能捱过去,还有不少人,上有老,下有小,这日子就更是过得苦不堪言了

    他探着脑袋,百无聊赖,凉风总是嗖跟地往脖子里灌,每看一会儿,他都会缩回来躲一躺,等到人流多起来的时候,再探出脑袋来,哪怕这个时候有人趁机不丢钱溜进去,他也懒得去管

    都是一些可怜人呢,就算是自己替那天的行为赎罪了,指不定便有人因为少投了这么一两个铜板而能多活几天呢!

    这日子,谁都不容易啊

    将脑袋缩在门后,他忽然听到了杂乱的密集的脚步声,以及惊慌的喊叫声,然后便看到一大群人从城门外跑了过来

    这可不行,一两个人还可以装作没有看见,一大群人再这样做,要是让上官看见了,只怕这差事就保不住了,他噌地一下从门后跳了出来,挥舞着手里的长枪准备恐吓一下这些向城内乱跑的人的时候,便清楚地听到了巨大的嗡嗡嗡的声音

    他抬头,顺着城门方向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的嘴巴瞬间张大的足以塞进去好几个鸡蛋

    大明日月旗!

    在天上!

    他怪叫了一声

    毕竟是当兵的,胆子还是要稍微大一些,他倒没有随着那些人往城内跑,而是木雕泥塑地站在原地,看着天上那些奇怪的巨大无比的飞行物,拖着长长的日月明旗,向着洛阳城方向飞来

    “明人打过来啦!”好半晌,他才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拼命地嘶吼起来

    城门洞子里的小屋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一群士兵从内里蜂涌而出,然后与他们的伍长魏老五一起,被蜂涌而来的人群挤得立足不住,身不由己地向着城内方向涌去

    洛阳城头,百余年来,第一次敲响了警钟,顷刻之间,警钟便一座接着一座的响起,先是环绕着整个城墙,然后从城墙处向着内里扩散

    天空之中,韩当瞪大眼睛看着下面这座巨大的城市

    这是一座比现在的越京城也丝毫不逊色的大城,此刻他飞在空中,刚刚抵达城市的边缘,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这座城市的另一头

    “散开队形,扩大范围!”他一边欣赏着雄伟的洛阳城,一边大声地下达着命令

    十艘拖着长长的大明旗帜的飞艇哗啦一声散开,从一字长蛇变成了横向拉开,每一艘飞艇之间都拉开了百米余的距离,齐唰唰地从洛阳城头之上飞过

    “五号艇,六号艇,准备释放传单!”韩当看到了下面那些标志性的建筑,临来的时候,国安部的人可是给他们做了不少的功课,看到这些标志性的建筑,便代表着他们抵达到了洛阳城的中心

    无数的五颜六色的传单,从天空之中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的飘落下来,起先是一大砣,然后被风一吹,哗啦啦便四散而开,向着洛阳城飘散下去

    城门口子上,魏老五瞪大了眼睛看着远去的飞艇,呆若木鸡,不知过去了多久,飞艇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仍然没有回过神来.直到一张传单晃晃悠悠地飞了过来,无巧不巧地覆盖在了他的脸上,他这才一把将他扒了下来,四处瞅瞅,然后赶紧塞到了怀里

    那上面有很多的字,可是他不识字

2031:影响

    这一天,洛阳万马齐谙

    洛阳作为千年古城,齐国的经济中心,在这里聚集起来的人口,比起大明都城越京城也少不了多少.现在的越京城,既是大明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也是这天下的政治经济中心,当然,在文化之上,齐国人还是很鄙薄明国人的

    但今天,不单是普通齐国人,还是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传闻的生意人,抑或是那些大齐官员,军兵,或者是迷之自信的自认为高尚的大齐读书人,统统都目瞪口呆地仰头看着天空,看着那十艘飞艇拉着巨大的大明日月旗,在洛阳上空往来盘旋

    他们不认识飞在天上的那些什么,但那面巨大的日月明旗却实在太过于显眼了,这天下人还有谁会不知道大明的旗帜是怎么样的呢?

    说实话,直到现在,洛阳人也没有觉得明国人能打得赢齐国,更别说能打到洛阳来了,但现在,明国人却偏偏来了,还是从天上来的.以他们做梦都不可能有梦的方式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所有人都呆滞了,然后便是恐惧

    当无数的花花绿绿的传单自天而降的时候,前一刻仿佛死去的洛阳城,顷刻之间便沸腾了

    沸腾了的洛阳失去了平时的雍容,也失去了平时的沉静与端庄,这一刻,他就像一个端庄贤慧的大家闺秀,突然之间便变成了一个失心疯的野女子,完全失去了控制

    此时此刻,没有人在第一时间维持秩序,因为洛阳的官员们也都惊呆了,驻扎在这里的军队也都恐惧了,巡捕班头们更是不堪,大都在第一时间将自己藏了起来

    数十上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完全失去了秩序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平时隐藏在人内心深处的兽性,在这种不可控制的因素的刺激之下,突然就一下了迸发了出来,平时不敢干的事情,在这一刻,却都不顾一切地干了出来

    飞艇在洛阳城的上空并没有停留多久,盘旋了数周,抛洒下了传单,确保每一个洛阳人都看到了飞在天空之中的他们之后,他们便扬长而去,直奔他们最终的目标:长安城

    而失去控制的洛阳直到十数天之后,才被终于清醒过来的官府控制了下来,然而这个时候,洛阳已经是损失惨重了.成千上万的人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骚乱之中失去了性命,财产损失更是不计其数,商铺,官府衙门都受到了冲击,洛阳城内的仓储被冲击,被抢,被烧,给本来就经济异常困难的官府再一次重击

    但这还不是更重要的

    重要的是齐国朝廷一直花费了大心力编织的谎言在这一刻被戳穿,在经济无比困难之下,勉力聚集起来的人心,被击打得粉碎

    明国为什么要在洛阳散发传单而不是干脆扔下炸弹呢?

    很简单,因为洛阳聚集的都是大富豪,大商人,这些人别看在政治之上并没有多大的发言权,但实际上,他们在民间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因为靠着他们生活的人成千上万,就像是杨巡,在洛阳城内,也许一个小小的巡捕就能好好地为难他一番,但到了卢镇,他立刻就成了本地上的太上皇,一言一行,都影响着无数人的身家性命

    这些人心思是很活络的,心思不活络的人,也根本在商海之中混不下去,相比于一般人,他们的消息也是灵通的,先前或多或少他们都听到过一些传闻,现在亲眼所见更是铜铜铁铁的事实,这些人在平静下来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如何能好好地活下去

    他们所谓的活下去,自然不是普通人的那种只要命在就好,他们想的可是不但要命,还要钱.傍大树,抱大腿,这自然是不二的法门

    既然齐国眼见着不行了,那么马上另选一根大腿去抱,对他们来说,心理上没有丝毫的障碍.当洛阳再一次恢复了秩序之后,这些人,立刻便派出了他们最为心腹的家人秘密离开了洛阳,他们去的地方,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明国

    而大明国安部的谍探们,终于有了大显身手的时候,他们频繁地活跃在洛阳城中,在余长远的幕后控制和指挥之下,开始编织一张张大网

    正如余长远对杨巡所说的那样,这一天过后,他,成为了长安城无数人想要傍上的大腿

    韩当在洛阳城上空耀武扬威了一番之后,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洛阳城中的一切反应尽数落在了他的眼中

    齐国让他很失望

    不管怎么说,洛阳也是齐国最重要的城市之一,重要性仅次于大齐都城长安,但这里的官府,军人,在遇到事之后的反应让他甚是不屑

    这些齐国人的反应,甚至还远远不如当初他在马尼拉作战时候遇到的那些猛虎王朝的军人们.那些来自西大陆的军人们也是从来没有见过飞艇这种武器,但他们在第一时间碰到一种他们完全不了解的玩意儿之后,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慌不择路,而是选择了战斗

    哪怕明知毫无作用,但他们仍然在锲而不舍地战斗

    而号称天下第一大国的齐国军人,居然在这种要命的关头,集体失声,慌了神儿,如果此刻外面真有一支大军,韩当相信,只要他投下炸弹在城中炸响,外头一个冲锋,只怕就能将这鼎鼎大名的天下名城一鼓而下了

    “不过如此!”他轻蔑地道:”向长安进发,让我们去看看齐国的都城,又是怎样的一番风貌.”

    十艘飞艇收起了大明旗帜,重新聚集成为一字长蛇阵,仍然由韩当的飞艇打头开路,向着最后的目标长安城出发

    在他们的身下,与早些时候一样,仍然有着无数的战马在奔腾着,追逐着,但慢慢地,便再也看不到那些追逐的身影

    旧的被甩掉了,但新的仍然在不停地出现

    大明的飞艇一路制造着持续不断地恐慌,从潞州城开始,一直向着长安城延续着.越向齐国内腹走,造成的恐慌情绪就越发地严重

    而此时的长安,却仍然一片平静,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来,当然,消息也不可能比明军的飞艇来得更快

    天子脚下,与另处自然不同,这里,虽然生活水平较之过去有了较大的下降,但却仍然维持在温饱水平之上,街上店铺的货物虽然少了许多,但仍然可以满足百姓们的日常所需,街头之上,过年的喜庆气氛已经渐渐地显现了出来

    有钱没钱,终究还是要过年的

    长安城中的皇宫仍然金壁辉煌,在冬日的阳光之下熠熠生辉,虎背熊腰的卫士们手持着亮闪闪的大戟肃然挺立

    与外面略显轻松喜庆的气氛不一样的是,皇帝曹云却是眉头紧锁,一边看着前方的军报,一边长吁短叹

    形式极其地不空你观

    常宁郡,明军虽然还没有展开大规模地进攻,但很明显,他们已经在开始准备一场大战役了,已经发生的几次战役,无一来是在为这一场即将到来的大战役做着铺垫,吴岭攻打的那些地方,全都是常宁郡齐军的一些关键节点,而无一例外的是,在这些必须要争夺的军事要点之中,齐国军队都吃了败仗

    不是齐军战士不英勇,而是敌人实在太强大

    在双方武器的巨大差距之下,单靠勇气,鲜血,生命是远远不能填平这其中的差距的.鲜碧松在奏折之中很悲观地表示,在这场大战役打响之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依靠这两年修建的防御工事,尽量拖延战事的进程

    当然,他也会在某些时间,某此地点,发起反攻.但深谙军事的曹云却很清楚鲜碧松奏报上来的那些反击计划,无一不是在用士兵的性命来拖延明军前进的速度

    换而言之,鲜碧松毫无获得胜利的信心

    相比起常宁郡,莱州就更让人担心了

    丢掉了螃蟹湾,莱州便等于丢掉了大门上的那把铁锁,现在门虽然还关着,但却只不过是虚掩而已,只需要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用力一推,这扇大门马上就会洞开

    丢掉莱州,红河流域门户洞开,明军的水师便可沿着红河溯流而上,占据红河流域,齐国就会像是被一把利刃从中一剖为二

    在徐俊生的奏折之中,曹云看到明军又出现了新的武器,安装在内河战船之上的一种新式火炮,徐俊生将其称为速射炮

    旋转自如的炮塔,几乎是持续不断的射击,这让曹云看向了挂在他书房墙壁之上的一柄大明1式

    齐国人虽然拿到了大明1式的枪支样品,但匠师营的大匠们,努力了这么久,却连一柄样品也拿不出来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从桌上拿起了另一份奏折,那是辽东秦厉奏请朝廷调取雷东所部支援红河流域的奏折

    明人现在已经插手辽东荒原了,但齐国现在已经没有能力与明国人在那里较量,秦厉只想保住那里的猛火油工厂而已

    提起朱笔,他在奏折之上重重地签上了准奏两个大字

2032:轰炸长安(上)

    辽东告急,莱州告急,常宁告急!

    战争还没有正式地展开,但各个地方之上遭受的压力已经让边境将士喘不过气来,曹云站起身来,走到了墙上巨大的地图之前,凝视着那一条条由鲜红的朱砂勾勒出来的敌我双方的分界线。

    明人的势力已经从数个方面对齐国形成了包围,这还不算明国人在海面之上的实力,如果也算上的话,那齐国就算是被四面包围了。

    就算是齐国疆域广阔,有着极深的战略空间,但在这样的大势之下,仍然让人一看便触目惊心。

    他的手指头重重地戳在了潞州方向。

    与其它地方相比,或者这里,才是齐国的一线生机所在。与常宁郡交界的明国桃园郡,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兵营,从明国建立之初,秦风便设立了武陵战区,吴岭在哪里经营了十年之久,现在的武陵战区,道路密布,交通发达,不仅有着纵横交错连接各地的驰道,更有勾通各郡的铁路交通,不管是兵员还是物资,他们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便将全国的力量动员起来投送到这里,这一带,毫无疑问将是明国的重点进攻地区,这也是鲜碧松感到压力如山的原因所在。

    因为明国人在这里投诸的力量,无论是兵员素质还是武器配备,较之大齐,都是强大得太多。

    而在莱州,因为明国水师的存在,齐国人也毫无胜算,一旦莱州没有了,有着齐国水师的支撑,他们的部队可以沿着红河流域一路向上,依托这一片区域发达的水域网,对齐国进行分割打击。

    而辽东荒原,曹云并不是太担心,女直人桀骜不驯,齐国人就算丢掉了哪里,明人也不见得就能在短时间内能驯服他们,晚重要的是,明国不可能在哪里聚集大部队,最多也就是煽动收买那里的女直人对齐国的延吉造成一定的困挠而已,秦厉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上折奏请皇帝将雷东所部调去支援红河流域的防守。

    大海已经不属于齐国,千里海域,明国人可以在任何地方登陆作战,但与辽东荒原一样的理由,水师部队能投送上岸的部队是有限的,而且受到作战半径的限制,一旦远离水师的支持,他们在物资补给,弹药补给之上出现问题之后,也不可能对大齐造成致命的伤害。

    齐国当然不可能坐视明国人对他们发起一轮轮的进攻而始终被动挨打,反击,当然要有反击。而反击的重点区域,就是潞州。

    曹云麾下第一大将郭显成自曹云登基之后,便一直呆在潞州整饬军备,编练军队,为的就是这一天。

    身经百战的曹云不仅仅是一个战术大家,也同样是一位战略大师。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只能于诸多不利之中,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条路子。

    昆凌郡的周济云能力不俗,麾下也集结了重兵,但楚国毕竟新归明国不久,不管是昆凌郡也好,还是整个楚地也好,在道路交通,物资出产等方面,与明国本土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如果要靠着从明国本土运送的话,这需要耗费无数的人力,物力,而且还不见得能收到好的效果。

    显而易见,秦风也是知道这个问题的,所以在战备物资的配发之上,是偏向于莱州方向与常宁方向的,这并不是秦风对于军队有所偏爱,而是受到了实际情况之下的影响。

    周济云所部,在武器装备之上与齐军相差并不太大,双方基本是等同于在一条水平线之上,只不过他们的火炮威力要更大一些而已,而主力军队,仍然在大规模地使用冷兵器。

    郭显成与周济云现在是对手,但更是多年的老战友,老朋友,双方都异常熟悉彼此的作战手法。

    这一战,曹云将宝押在了楚地昆凌郡方向。鲜碧松只能靠着自己去拼力支撑,这也是曹云对于鲜碧松在常宁郡一带无所不用其极地捞钱,扩充军准视而不见的原因所在。

    除开潞州,在沧州,曹云也给予了极大的希望,虽然拓拔燕死了,但沧州的主力仍在,曹云已经准备大规模向沧州增兵,然后向着横断山脉再度发起反击,在那样复杂的崇山峻岭之中作战,明国的武器优势将被降到最低不平,如果能够在哪里取得进展,对于整个战略形式将有着极大程度的改观,要知道,一出横断山脉,可就是虎牢,如果能拿下虎牢,就能割裂明国与秦地之间的联系,这就等于在明国的腰腹之间狠狠地捅了一刀。

    明国人打他们,齐国人也自有一套,曹云想得就是各打各的,不说他在楚地能够获得多大的胜利,只要在他寄予希望的两个战场之上取得突破,就足以让这场战争变得均势起来。而不像是现在,齐国全面被动挨打。

    站在地图之间,曹云反复地才量着自己谋划已久的整个战略,这已经是齐国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他必须要紧紧地抓住。

    现在国内经济形式几临崩溃,内部矛盾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全靠着军队的强力弹压才勉强稳住,但所有的这些,只要在战场之上取得一定程度的胜利,便能获得最大程度的缓解。

    外部战争历来都是缓解内部矛看的最好手段。

    新年过后,这场战争无论如何也要开始了。明国人拖得起,齐国却是拖不起了。

    既然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便干脆痛痛快快的,在战场之上一决生死吧。

    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到饿了,看了看窗外,已经过了午时。正准备吩咐人传膳的时候,隐隐约约之中,他却听到了警钟的声音。

    他顿时怔住了。

    长安城从效外的那些卫星小城开始,便建起了报警传讯的钟楼,但这些钟楼从建成之日起,几乎便是一个摆设,从来没有被启用过。作为整个天下中心的长安,他的安全性,向来勿容置疑。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干脆走到窗户边,倚窗侧身。

    的确是警钟之声。

    钟声示警来得好快,先前还是模模糊糊的,也只有他这种武道大家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但转眼之间,便已经到了城内,旋即,城风无数的钟楼开始回应,向一阵风一般地迅猛无比地刮向了整个长安城。

    曹云呆住了。

    整个长安城的人也呆住了。

    他们目瞪口呆地彼此对视,警钟仍然在持续不断地响着,但却不知道敌人会从那个方向出现。

    长安是大齐的首都,那里会有敌人出现?

    众人迷惑不解,四下张望,不明所以,便只能仓惶而归。

    有家的奔家,住店的奔店,官员们快速地跑向自己的衙门,军队开始了紧急集结。

    一个个的高官显贵,骑上了快马,用最快的速度奔向了皇宫。

    长安城的警戒措式是极其完备的,敌人的确来了,是从天上来的。在离长安城五十里外,第一座钟楼上的警戒士兵在发现了这些空中来客之后,虽然惊惶无比,却仍然完成了自己该完成的任务,拼命地敲响了那口巨大的示警大钟。

    然后,他便只能目送着那些飞艇越过了他,扬长而去。

    飞艇的速度很快,但再快,也快不过声波的传送速度,天空之中的韩当便在一座接着一座钟楼示警的伴奏钟声之中,向着长安城飞去。

    临近长安城,韩当举起了望远镜,凝视这座矗立于大陆之上作为政治中心的辉煌的城市上百年的长安城。

    “果然是名不虚传啊!”他感叹地道。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长安城呢,从空中看过去,一眼根本就无法看到尽头。

    十艘飞艇已经不再是一字长蛇阵了,此时此刻,他们再一次排列成了横队,彼此之间远远地拉开了距离,巨大的大明旗帜悬挂在飞艇的后方,正在风中猎猎作响。

    韩当看到了长安城那高大的城墙。与在洛阳看到的不一样的是,此刻的长安城头已经是兵马密布,刀枪如林了。

    很显然,这里守卫的士兵与洛阳的那些兵马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之上。看到天空之中的飞艇,他们依然显现出了惊慌失措的模样,但却仍然钉子一般地扎在城墙之上。而那些军官们虽然紧张得脸有些变形,却仍然在城头之上跑来跑去,大声地下达着命令。

    从望远镜中看到这一切的韩当,也不得不赞一声,这果然是一支精锐强悍的有力之师。

    “不必理会他们,直接飞越城头,我们的目标是他们的皇宫。”韩当一边观望着下面的形式,一边大声地下达着命令。

    在这个距离之上,他丝毫不担心齐国人有什么武器能够威胁到他,因为此刻的他们,飞得足够高。真正危险的时候,是在轰炸齐国皇宫的时候,为了准确地将炸弹丢进皇宫,他们必须要降低高度。

    飞艇肆无忌惮地飞越了平素那似乎高不可攀的城头,飞艇上的人员,看着下面飞起的黑压压的羽箭,重弩,都是轻松地大笑了起来。

2033:轰炸长安(中)

    愚民政策最大的好处就在于那个美丽的肥皂泡没有被戳破之前,人们看到的便只有那些光彩绚烂的美丽外表,每个人都鼻孔朝天,自我感觉异常良好,大有天第一,我第二的舍我其谁的气势。

    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美丽的肥皂一旦爆裂开来,露出内里丑陋不堪的真实面目之后,所有人便被从云端打落到尘埃,每个人的自信心遭受到前所未有的爆击,立马便从最高傲的变成了最卑落的。

    长安城里的人,大体之上便是这一种人了。

    在前朝大唐时期,这里是天下的中心,他们是天之娇子,大概看其它地方的人,无一例外的都是乡巴佬,泥腿子,到了四家分唐,齐国立都长安,长安仍然是天下中心,他们照样还是天子脚下的臣民,天第一我第二的心态得以继续延续。

    当这种心态保持了千余年之后,长安人已经形成了一种根深谛固的那种观念,自己才是这天下的中心,自己才是这天下最强悍的一批人。

    人可以有自信,但不能自大,可以有骄傲,但不能有骄横。

    齐国想千方设万计地隐瞒着这天下的真实情况,明国人灭秦吞楚,在他们的宣传之中,这是大齐在驱使着明国这个马前卒为他们一统天下扫清障碍,等到明国完成了这些事情之后,大齐自然会对明国以致命的打击,从而最终完成天下一统的伟业。

    在齐国人看来,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那个可怜的明国,先是与穷得只剩下一条命的秦国人死拼,然后再与天下最富的楚国人硬扛,两场大战打下来,虽然赢了,但也必然是民生凋敝,国力大损,而在这个过程当中,齐国却一直在坐山观虎斗,在养精蓄锐,积蓄力量摘取最后的果实。

    这简直就是经典版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嘛。

    直到今天,大明的飞艇拖拽着巨大的日月明旗,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齐国的统治中心,长安城之后,这些人才有些懵懵懂懂地看到了被层层迷雾遮挡住的真相。

    明国,似乎一点儿也不弱。

    他们,居然有能力直接对长安发动进攻?

    天上飞着的东西,他们还不认识是什么,但那面大明旗帜却实在太显眼了。街上正在采买年货的人都停下了脚步,仰着头,呆呆地看着那些巨大的飞行物在头上掠过。

    他们有的人手里还端着饭碗,举着酒杯,有的手里还抱着布匹,提着刚刚采买回来的一些腊货,女人抱着孩子,孩子嘴里含着霜糖,男人挑着担子,推着小车,或者勒马而立,或者自马车之中探出半个身子。

    姿态各异,但表情却是相当的统一,那就是眼睛呆滞,瞪得大大的,看着天上的飞行物。

    这是什么东西?

    居然能在天上飞?

    明国人,居然能直接侵袭到长安了吗?

    哪些脑子还能活动的人,此刻想的无一例外,都是这个问题。

    首辅府,田汾已经相当苍老了,皇帝在冷落了他一段时间之后,再一次将齐国的内政大权交到了他的手中,但此时的齐国,已经是千疮百孔了,形式比起先帝在位的时候,不知要恶劣了多少。

    这倒不是说曹云本身有多么差,只不过在那之前,明国人一直在慢慢地布局,到了曹云刚刚登基的前两年,这种布局随着双方签定和平协议而突飞猛进,当所有布局完成,所有的明里暗里的棋子同时发动的进候,齐国的形式,便在顷刻之间恶化了。

    相比起齐国执政者们,明国上至皇帝,下至部堂高官,他们对于经济,金融等这些非暴力武器的了解不知要高明多少,特别是在对楚国的征伐当中,让他们积累了太多的经验,对这些东西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也学会了更多的更隐蔽的破坏手段,而这些手段,又毫无例外地全部运用到了齐国人的身上。

    当齐国人吸取楚国的教训全力抵挡明国在这方面的侵袭的时候,殊不知明国人将无数的手段改头换面,重新置换了一身新行头之后,便又毫无障碍地在齐国人身上施行了。

    这是认知上的差距,就像你想让这个时代的人去了解精确制导导弹是什么什么东西一样,就算你解释得再详细,对方也一定以为你在讲一个神话故事。

    当明国人开始了他们的精准打击的时候,齐国人那看起来光鲜耀人美丽冻人的瓷美人便被轻易地打破了。

    这就像多米诺骨牌,当第一个倒下之后,后面的便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将会一块接着一块的倒下,最终威胁到本源。

    直到这个时候,曹云还没有认识到所有的根源都在明国人的身上,他还以为是自己不擅长经济而造成了这些问题,所以他将冷藏了许久的首辅田汾再次委以重任,希望这位老首辅能挽狂澜于既倒。

    不过田汾不是神仙,重新出山的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努力地当好一个裱糊匠,拆东墙,补西墙,努力地维持着一个老旧帝国的基本运转,为了这个,他边计划管控经济这样的招数都用了出来。

    田汾心中其实很明白,齐国的经济已经是积重难返了,在早年间,齐国经济勉强还能算是外强中干,但先是经历了清洗豪强世家,再又遭到明国的多重打击,现在已经是毫无办法了。大量金银外流,大量地铜钱被收集起来重新进炉冶炼打造火炮,国内出现了钱荒,朝廷仿效明国发行纸币,却没有低押物来保证这些纸币的信用,发行不久便沦落成了废纸,民间甚至于退化到了以物易物。

    经济的严重倒退,使得国家税收大幅度下降,而为了供养军队,打造军械,充实军备,朝廷便又不得不横征暴敛,加税加赋。大量的自由民因为交不起赋税而抛下自己的土地,抛下自己的店铺加入到了流亡的大军之中。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朝廷付出了偌大的代价,打击豪强,改决土地兼并所带来的红利,已经消失殆尽。

    田汾心力交萃,连续十数天的高强度连轴转之后,他终于昏倒了在首辅的公厅之内,今天,也不过才能勉强从床上爬起来。

    哪怕是病倒了,事情也还是要做的。回到了家的田汾,照样被追着送过一在叠叠的公文,他只能硬撑着精神,闭着眼睛由人念着公文之上的内容,然后再口述处理意见,由书办们录上之后再发出去。

    每处理一份,他总是要喘息着休息上一段时间。

    外面的喧闹之声,惊动了书房之中的田汾。

    此刻的田汾,极端地怕闹,所以家人大屋里说话都是轻声细语,走路无不小心翼翼,但此刻,院子里居然有人在大喊大叫着飞奔而来。

    田汾的护卫蒋通勃然大怒,站起身来准备推门而出,要将这些不识好歹的家伙提溜出来直接扔到墙外去。

    “蒋通,扶我出去看一看。”田汾却是摆了摆手,自己府内的人,不会是那种一点小事儿就惊慌失措的人,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蒋通走过去扶起了田汾,一个本来身材高大的老人,此刻却似浑身没有了三两重,软趴趴地倚在蒋通身上,几乎是被他托着走出了书房的门。

    脸色苍白的田汾出现在了院子里,惊慌失措的家人们似乎有了主心骨,不再乱跑也不再乱喊,却是将手指向了天空之上。

    田汾抬头,刚好看见十艘飞艇拖着巨大的日月明旗帜,正从他的府邸之上飞掠而过。

    “飞艇!”田汾重重地吐出了两个字。普通百姓不知道,他自然是知道的,不但知道,他还很清楚这些飞艇究意是干什么用的?

    他们千里迢迢而来,难不成仅仅只是拖着旗帜来耀武扬威一番吗?看着飞艇前进的方向,田汾的脸上居然涌上了一层层的红晕,他伏在蒋通的手臂之上,大声地咳嗽起来,雪地之上,瞬息之间便开出了一朵朵鲜红的梅花。

    “首辅!”蒋通大惊,想要抱起田汾走回屋内。

    “别动,别动,听,听!”田汾手指用力地抠着蒋通的臂膀,是那样的用力,长长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蒋通的肌肉之中。

    田汾的首辅居所距离皇宫并不太远,也就仅仅一条街的距离。田汾抬起头,嘴角还有着殷殷的血迹,他的目光追随着那些飞艇。

    然后,他便看到了其中的一艘飞艇之上,宛如母鸡下蛋一般,一样黑漆漆的东西从腹部掉落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向了远处的皇宫。

    片刻之后,犹如闷雷一般的声音便隐隐地传了过来。

    “明军飞艇在轰炸皇宫!”蒋通骇然色变。

    “不然呢!”田汾低下头,苦笑着:“他们千里迢迢而来,自然要将利益最大化,长安城最有价值的目标,不外乎皇宫了,蒋通,战争的模式已经变了,从此之后,再也不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了。扶我进去吧!”

    “首辅,这个时候,我觉得还是外面更安全。”

    “放心,他们还瞧不上我。”田汾摇头道。

2034:轰炸长安(下)

    天空之中,十艘飞艇中的五艘没有轰炸任务,此刻正拖拽着大明日月旗散开在偌大的长安城上空盘旋,另外五艘则在韩当的带领之下,执行着此行的终极任务,轰炸齐国皇宫。

    韩当举着望眼镜,透过飞艇的琉璃窗,略略带着些紧张的神情仔细地搜寻着地面的布防情况,飞艇的高度在不断地下降之中,他必须确保整个编队的安全。

    齐国的皇宫在地面之上看,自然是占地颇广的大片建筑,但从现在他们这个高度看过去,大概也就只有脸盆大小的模样,这样的高度想要将炸弹准确地扔到皇宫之上,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真要在这个高度上扔的话,想要击中对方,大概也只有靠运气了。

    他千里迢迢,翻越千山万水而来,可不是来碰大运的。

    高度在持续地下降之中,此刻,在望远镜之中,他已经能清晰地看到皇宫四周的布局了,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在皇宫周边奔走,皇宫内里,从那些密密匝匝的房屋之中,也涌出了一队队的士兵。

    在皇宫外城,内城两重城墙之上,韩当终于找到了一个个突起的城楼,将视线聚集在那些地方,果然,他看到了一台台地重弩正在昂起脑袋,向着天空瞄准。

    当初在马尼拉的时候,猛虎王朝的军队便曾改装过重弩,用来对付天空之中的飞艇,有效杀伤能够达到三百步左右,这差不多就是三百米,而齐国军队早就知道了大明有飞艇,他们不会不想办法克制,而一旦弄出来这种东西之后,皇宫这样的地方,自然就会是第一批装备的。就像韩当现在在空中看到的城墙之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火炮一般。

    如果仅仅是漫炸一通,韩当大可以在这个高度之外投下炸弹,然后听天由命,炸到哪里算哪里,但这一次任务非同一般,政治意义比起军事意义要重要得多。要说这一通炸弹下去,能将长安破坏得有多么地严重,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五艘携带了炸弹的飞艇,就算将所有的炸弹都集中投入到皇宫之中,也没有可能将皇宫完全炸平。

    韩当最想炸的是皇宫中的正大光明殿。

    那是位于齐国皇宫东西南北两条轴线交汇的正中间,也是齐国举行正式朝会的地方,在一般人的看来,正大光明殿是代表着皇帝的威严所在,也是权力所在。

    谁入主正大光明殿,谁就是齐国的主人。

    “所有飞艇注意,发现重弩台十二座,现在我将下降高度引诱对方发射。”韩当让信号兵用旗语将命令传达出去之后,他所在的飞艇开始迅速地下降高度。

    此时,他的领航员已经找到了那条轴线,下降的过程当中,飞艇沿着纵轴线向前疾飞。

    城楼之上,皇太子曹睿愤怒地瞪视着远处正迅即飞过来的飞艇,在他的身边,一排五架重弩正在缓缓地调整着角度。

    这架明军飞艇是如此的肆无忌惮,目标是如此的明显,他们就是想要去轰炸正大光明殿。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一座金壁辉煌,木秀于林的大殿,眼神却在瞬息之间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他知道,他的叔父,现在大齐的皇帝就在正大光明殿之内办公,如果......如果明军的飞艇过去了,如果明军成功轰炸了正大光明殿,如果明军炸死了他的叔父,那自己......

    这一瞬息之间,他忽然想起了那一个血色之夜,整个长安城陷入到了极度的混乱当中,到处都是奔驰的骑兵,到处都是声声的呐喊与厮杀,最后,所有的画面在他的脑子里定格在了父皇临死之前对了的嘱托之上。

    “三百步,两百五十步!”身边将领的吼叫之声让他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冷战,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他的脸有些发烧,自己在想些什么呢?国家危难,难道不应该是齐心协心,共渡难关吗?曹云要是真的死了,只怕现在的齐国马上就会面临分崩离析之局面,边关那些掌握重兵的大将,那一个不是曹云亲手一个个提拔起来。

    “发射!”他的手重重地劈了下来。

    五台重弩发出了低沉的呜呜之声,向着空中的飞艇疾飞而去。此时,飞艇距离他们只不过两百步的距离了。

    重弩射出之后,士兵们立即忙碌地准备着第二次填装,这种重弩虽然有一定的防空效果,但问题是,实在太过于笨重了,需要利用绞盘给弓弩上舷,事实上对于飞起来快如疾鸟的飞艇,他们也只有一次发射的机会,等他们第二次填装好之后,敌人的飞艇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曹睿死死地盯着重弩飞过去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期待。

    飞艇在瞬息之间发出了震耳的轰鸣之声,在曹睿这个位置之上,他能清楚地听到那种声音,然后,他便看到刚刚还在水平飞行的那艘飞艇艇头猛然翘起,向上一个跃升,距离他们更近了,但却轻巧地避开了激射而去的五枚重弩。

    下一刻,飞艇便带着巨大的轰鸣之声从他们的头顶掠过,向着正大光明殿疾飞而去。

    曹睿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神情竟然显得有些轻松起来。他回头追寻着那艘飞艇,看到沿途仍然有重弩在向着天空发射,但很显然,重弩对于飞艇构成的威胁并不大。

    不管怎么样,自己还是尽力了啊!他将目光看向了天空之中其余的那些飞艇。

    正大光明殿之中,曹云就站在窗口处,看着正在越飞越近的那艘明军飞艇,当看到城楼之上的重弩激射而出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他竟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下一刻,他便看到一枚黑乎乎的东西从飞艇的肚子下面掉了出来,似乎正迎着他飞来。

    此时,他所在的房屋外面,一层层的铁甲武士已经将这里重重包围了起来。

    他垂下头,苦笑了一声,这又有什么用呢?现在的战争,似乎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之外了,就像这一次的袭击,在没有看到这些飞艇出现在他面前的前一刻,他怎么也想不到明军竟然能跨越千山万水,直接奔袭他的皇宫。

    猛烈地爆炸之声传来,整个正大光明殿似乎都在摇晃。

    “陛下,请移架稍避!”一名铁甲将领有些惶急地出现在房门口,大声叫着,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忘得一干二净。

    曹云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责怪这名将领,别说是这名将领了,便是自己,此刻又何尝不是六神无主。

    他走出了房门,来到了院子当中,一层层的铁甲武士迅速地将他包围了起来,然后向着外面移动。

    被簇拥着的曹云回头看向正大光明殿,此刻,第二枚,第三枚炸弹又已经落了下来,爆炸之声持续不断,整个皇宫的地面,都在微微震动着,火光,浓烟,不断崩塌的房屋建筑,满天飞舞的各类碎片,此刻的正大光明殿,便如同身处地狱之中。

    皇宫的外围防护是相当严密的,就像是刺猬,到处都是尖刺,但当你能突破最外围的防守之后,内里却是柔软无比,像重弩这样的武器,自然是不可能布置在像正大光明殿这样的地方的,要是有人心怀不轨,在某个什么重要的时候,操作重弩,向着皇帝或者其它重要的人员来上一发,那可是神仙都救不了。

    所以在韩当惊险万分地突破了外围的防守进入到正大光明殿的上空的时候,这座高大醒目与别的宫殿截然不同的地方,便如同一个青春美少女撞上了一个粗鲁无比又精虫上脑的大汉,被其反复蹂躏而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不像城墙或者军事堡垒都曾被钢筋水泥重重加固过,正大光明殿的主体结构仍然是以木质为主,在这样的轰炸面前,毫无抵抗之力,当真是一炸便是一大片。

    曹云最后一次转过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了高悬于宫殿大门之上的正大光明匾额被烈火吞噬燃烧,然后跌落到了烟尘当中。

    他不再回头,低头疾行,这一刻,在他的心中,只有屈辱。

    此刻的田汾,却是在屋顶之上。他让蒋通抱着他,跃上了他家最高的阁楼的楼顶,在这里,他能看到皇宫那边的状况,看到那些飞艇不时地投下炸弹,皇宫之中不断传来剧烈的爆炸之声,伴随而起的浓烟遮天蔽日。

    “蒋通,大齐要完蛋了。”田汾低声道。

    “首辅,这样的攻击,损失并不会很大。您太多虑了。”蒋通低声安慰道。

    “可是他伤的是大齐的根本啊!”田汾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自今日始,大齐就要分崩离析了。”

    蒋通也是无言以对,这就像两个武林高手对垒,一个不停地抽着对方的嘴巴,而另一个却无能为力,纵然对方并没有施展致命的打击,但施加在对方身上的羞辱,简直比死还要难受一万倍。

    “蒋通啊,你跟了我快二十年了,回头啊,你便走吧,你一身好功夫,不管走到哪里,都能过上不错的日子的。”田汾声音愈发的低微了起来。

    “首辅,我蒋通无家可归。”蒋通道:“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走吧,走吧,长安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了。”田汾吐出了最后一句话,脑袋微微一沉,竟然就此没了声息。

    蒋通低首,看着这个自己陪伴了数十年的老者,豆大的泪水啪哒啪哒地掉了下来。

2035:牺牲

    曹辉站在一幢楼房的顶层之上,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在天空之中拖着巨大日月明旗在天空之中盘旋的一艘明国飞艇

    在下方,是长安最为繁华的朱雀大街,年节将近,这里正是最为热闹的时候,无数的人聚集在这里采购年货,也有无数的人在这里摆着摊子,或卖东西,或卖着手艺,像在大齐别的地方早就绝迹的一些小吃食,小点心,在朱雀大街之上还是能找到的,毕竟这里是齐国的都城,再困难,齐国朝廷也要在自己的老巢营造出一种国泰民安的假象来

    此刻,成千上万的百姓,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大人,孩子都目瞪口呆地抬头看天,看着那面在风中呼啦啦作响的巨大的日月明旗

    天上飞艇是一艘散发传单的飞艇,他们并没有作战任务,此刻也就是向长安的齐国百姓宣扬大明的强大罢了,艇员们已经注意到了朱雀大街之上的不同,更让他们开心的是,这里居然没有任何的防御措施

    朱雀大街是长安最大的商业区域,在这里,捕快,班头或者很多,但怎么可能布置上军队呢?这个地方,可是长安的核心所在,在以往的理念之中,如果敌人打到了这里,那基本上也就快亡国了

    但现在,敌人就真的来了

    飞艇的高度越来越低,艇员们兴高采烈地想向这些齐国长安人展示大明的风彩,却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有一些狼一般的眼睛,正在盯着他们

    大明的这些飞艇官兵们万万想不到的是,明国的鬼影总部便设在这里

    此刻,两台重弩,已经被搬上了楼顶

    曹辉一抬手,沉重的重弩被他一只手便提了起来,他眼睛一扫,刚刚抬着弩上来的两名校尉立时明白了他的用意,大步向前,双手抬起,用力地将重弩托了起来,曹辉站在弩后,眯着眼睛开始瞄准,与一般的重弩不同的是,这台重弩的弩箭之后,被拴上了长长的钢丝绳.这种钢丝绳齐国可生产不出来,是鬼影通过特殊渠道从明国弄回来的

    曹辉的身边,另一名鬼影的高手,也同样在两名校尉的扶助之下,开始瞄准那艘飞艇

    “再低一点,还低一点.”曹辉低声念叼着

    飞艇指挥官米怀军并没有意识到巨大的危险已经在逼近,或者是这一路之上太过于顺利,让他对于齐人的战斗力有了一种他自己也并没有意识的轻视和不在意,此刻,他只想尽情地展示一下大明的飞艇

    曹辉在下面看不清远处的情况,他在空中,可是能清楚地看到长安皇宫方向冒出的股股浓烟还有一艘艘飞艇轮翻冲下去轰炸的场景,连齐国的皇宫都被飞艇出入如无物,那这个地方,又有什么好警惕的

    “弟兄们,让齐国人好好地看一下我们大明军人的风彩!”米怀军大笑着亲自操作着飞艇向下飞来,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下面呆滞的齐国人开始惊叫了起来,一片鬼哭狼嚎之中开始惊慌失措地四下奔逃,可是此刻,朱雀大街上的人实在太多了,人挤人,人挨人,即便是想跑,也跑不了,也不知有多少人在这一刻被挤倒在地上,然后活生生的被人踩踏而列

    店铺的门板直接被挤破,汹涌的人潮找到了渲泄的口子,立刻便一涌而入,店铺的老板伙计甚至连喊叫一声也来不及,便被淹没在人潮之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货物彻底变成了废物

    米怀军大笑起来,齐国人的狼奔猪突,对于身为大明人的他来说,就是一副最美妙的景象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浑身的汗毛在一瞬间都倒竖了起来

    “重弩!”飞艇之上的观察员只来得及惊呼了一声

    米怀军回头,看到的便是巨大的弩枪扑面而来

    “升空,升空!”他嘶声大吼

    但是他的高度实在太低,飞艇这么一个巨大的飞行物,可不像一个人,说能跳就能跳起来,说能蹲就能蹲下来,飞艇只来得及昂起了艇头,重弩弩枪便带着呼啸之声而来

    一枚洞穿了上面的皮囊,一枚洞穿了下面的吊舱,一名来不及躲避的艇员被重弩硬生生地破胸而入,重弩巨大的动能带着这名明军士兵的尸体,又重重地撞在了飞艇尾部的蒸汽机上,轰隆一声,蒸汽机立时便倾覆下来

    火,开始在飞艇的吊舱之内燃起

    米怀军此刻已经顾不得后悔了,因为他惊恐地发现,两支重弩后面都连带着绳索,而此刻,头上的皮囊之中,哧哧的漏气之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失去了动力的飞艇正在空中打着转,而下方,涌现出了一队队身着制服的齐国人,正在拼命地拉动着绳子,想将他们的飞艇拖过去

    他拔出刀来,用力地斫向绳子,一刀下去,居然没有断,这才发现,这绳子居然是大明军队之中经常使用的那种特制的钢丝绳

    “艇长,不行了,没用了!”一名艇员惊慌失措地大叫了起来

    米怀军抬头看向上空,的确是没用了,此刻,皮囊已经在迅速地瘪下来,即便他砍断了钢绳,飞艇也无法升空了

    “兄弟们,是我害了你们!”米怀军有些遗憾地看着艇内的所有人,手却从怀里摸出了一枚手雷,拔出了拔险插销,将手指套了在拉环之中.”下一世,咱们还做兄弟.”

    所有的艇员们都明白了米怀军要干什么,有人哭出了声,有人却嘶声吼叫着,但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都从怀里掏出了手雷,与米怀军一样,将手指套进了拉环之中

    看着完全失去了控制,正被自己的麾下用力拉下来的飞艇,曹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一直以来,他们都没有捕获过一艘完整的飞艇,现在他弄到了,就算是大齐不可能制造同样的东西,但有了实物,总是可以研究出更加有效的应对法子

    有矛便有盾,曹辉不相信便没有一点法子应对明军的飞艇,徐俊生在莱州用孔明灯,不就出其不意地重创了一艘飞艇么?

    他笑得很开心

    飞艇内里的那些明国军人惊慌失措的模样全都落入到了他的眼睑之中

    他们在吼叫,他们在哭泣,他们也在害怕

    慢着,这些人的确是在害怕,但他们手里拿得是什么?

    曹辉的眼瞳猛然收缩,一般的齐国人甚至齐国军人不知道明人手里的那东西的威力,但他却是清清楚楚的,在他的办公室之内,甚至还摆放着这样的玩意儿

    他猛回向后掠去

    “快走,快走!”他大声地吼叫了起来

    反应快的部下虽然不明白曹辉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动作,但平时习惯性的遵从命令的反应让他们也第一时间跟着曹辉向后奔跑,反应慢一些的人却是回头看向曹辉,而就在这回头楞神的一霎那,飞艇巨大的艇身已经落到了他们的头顶,紧跟着,剧烈的爆炸之声便在他们的头顶响起

    曹辉被巨大的冲击力波及,整个人在空中连翻了好几圈,才勉强稳住身形,落下地来,双脚刚一落地,身体便是一晃,险些摔倒在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在颤抖,他不由得张开嘴,干呕起来

    他原先所处的那幢楼房的最上一层,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

    “混帐!”他不由得怒吼出来,身边不时有东西落下,有飞艇的残骸,也有被炸碎的人的尸体

    齐国皇宫上空,韩当已经投光了所有的炸弹,拔空而起的时候,他看到皇宫的四周,越来越多的重弩,甚至还有投石机正在向这里聚拢

    “传令,所有飞艇,拉起高度.”他当即下令

    地面之上,无数的重弩从各个方向上射出,在空中织出了一张大网,向着一艘刚刚俯冲下去的飞艇射去

    “小心!”韩当大吼道

    “将军,三号艇被射中了.”有士兵在惊呼

    “五号艇也受创.”

    两艘受创的飞艇此时已经连续遭受到了重击,受创之后,他们的灵活性与速度受到了极度的影响,特别是三号艇,尾部的蒸汽机受到了致命的伤害,整个飞艇失去了动力,速度大降之后,巨大的艇身之上立时插满了重弩,正在快速地向下坠去

    “将军,三号艇发来旗号,说,说大明万胜.”信号兵几乎是用哭腔在吼道

    韩当握紧了拳头,眼睁睁地看着三号艇向下坠落,随着一声巨响,整个飞艇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将军,五号艇的旗语,他们说,祝我们回程愉快,大明万胜.”信号兵又喊叫了起来

    此时的五号艇,蒸汽机全力开动,发出了巨大的轰鸣之声,在空中掉了一个头,竟然对准了下方士兵最密集的地区冲撞了过去

    又是一声巨响

    韩当闭上了眼睛,然后双猛然睁开

    “传令所有飞艇,但凡还有炸弹的,给我自由轰炸,投下所有炸弹之后,我们返航!”

2036:伤心,愤怒以及屈辱

    今夜的长安,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哪怕灯都熄灭了,但惊悸的心,却是无法安寝的,不知有多少人在黑暗之中或四目相对,或窍窍私语

    当然,他们谈论的只可能是一件事情,那就是白天大明飞艇对长安的狂轰滥炸.齐国朝廷费尽心机包装的谎言,在大明飞艇出现在长安城头的时候,已然被击打得粉碎

    原来战争还可以是这样的!长安人每每思及白天的事情,都是不寒而栗,他们离战争太过于遥远,这么多年来,也只有百余年前的大唐分崩离析的时候,最近的也是数年之间的那一场政变,但那都是内部的问题,对于长安城整体以及长安百姓的影响其实并不大,了不起就是换了一个皇帝效忠而已

    从此以后,战争将不再有前方后方之分了,长安也不再是安全之地,任何时候,敌人的飞艇都有可能再一次光临.都城不再是保障,反而是另一种威胁,因为相比于其它地方,他的目标实在是太大了

    其实这些人倒是想得太多了,现在大明隔着长安千山万水,像这样的征伐,可也不是随时随地便能组织起来的.当然,如果大明打进了齐国,拉近了与长安之间的距离,这样的攻击,倒是可以随时发起的

    这一次远距离的轰炸,更大的意义在于让齐国的百姓对于他们的朝廷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你们不是一直说明国人不是咱们的对手吗?怎么现在人家已经打上了门而且使用的是如此离奇的武器?

    你们不是说让咱们节衣缩食来供应军队,打造兵器,好打造一个大同世界吗?咱们这样做了,但你们拿着大家的血汗钱去干了一些什么?

    怀疑,不信任的感觉一旦产生,就会如同滚雪球一般的越来越大,越来越沉,最终会让大齐这艘本来就已经不堪重负的的破败不已的大船,再添上一个又一个的大窟窿,从而加速他下沉的过程

    人是一个很奇怪的生物.在大家都觉得还有希望的时候,觉得再加一把力,就能获得一个好结果的话,所有人并不吝于献出自己所有的力量,这样做的目的,无外乎是希望在获得最终的胜利之后,获得更多的回报.不过一旦发现,所有的投入都被扔进了水中,连响声都听不到一个,所谓的回报更是镜中月,水中花的时候,绝大部分人,便会思考自己的后路,想要给自己留下一点最后时刻的希望,就会想着藏上一点什么东西

    当这样的行为开始之后,慢慢地便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说到底,人,从本质上来讲,终究是一种自私的生物,虽然在历史的发展过程之中,道德的出现,开始约束人们的行为,道德也摧生了一个个大无畏,大义凛然的英雄人物,但这样的英雄人物,终究只是极少数.而且被称之为英雄的人物,最后获得成功的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英雄才是一个稀罕物,每出现一个,便会被人们所顶礼膜拜

    可九成九的人,都只是普通人.你不能用英雄的标准来要求世俗的人来遵行.你可以以身作则,用自己的身体力行来影响周围的人,却不能强行要求别人要这么做,但凡谁敢这么做,最终的下场便是会被那些他希望改造的人彻底推翻的下场

    曹云盘膝坐在废墟之前,正大光明殿已经彻底毁去了,此刻,仍有余火在熊熊燃烧,整个大殿前广场上的石板,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之下,依然被烤热了,曹云就坐在这些犹有余温的石板之上,凝视着燃烧着的正大光明殿,在他的周围,无数的甲士肃然而立,谁也不敢上前去打搅他

    一个个的文武大臣,此刻如丧考妣,垂头丧气地立于皇帝的身后,偶然还能听到低低的饮泣之声

    这是一种绝望的,无助的表现,曹云非常不喜欢,但此刻的他,却并没有去处罚这些哭泣的人的想法,因为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也束手无策,既然他也不能拿出有效的方法来扼制这样的事情再一次的发生,那么他便觉得自己没有底气去斥责这些让自己的软弱表露在外的大臣

    急促的脚步之声传来,一直走到了曹云的身边,低首垂立,却并没有言语

    “什么事?”曹云低声问道

    “回禀陛下,刚刚首辅那边有人来报,首辅他,他已经不在了.”皇宫总管,大太监余禄太压低了声音道

    曹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霍然站了起来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呐!”他仰首向天,”值此最困难的时候,朕又痛失股肱.传令下去,长安城自今日起,禁绝饮宴,戏乐一月,为首辅举哀.派人告诉郭显成,鲜碧生,徐俊生,明人轰炸我长安,毁我正大光明殿,此为奇耻大辱,此辱,唯有鲜血才能洗净.”

    “遵命!”

    “曹辉!”曹云看向身后的官员之中的一人,叫道

    曹辉走到了皇帝的身边,刚刚大总管的声音虽轻,但他却听得清清楚楚,此刻,正是心绪大乱,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首辅远去,朕甚心痛,首辅没有儿子,唯有一女,按理说,你这个半儿是要去守孝办理后事的,但现在长安大乱,不知道有多少魑魅魍魉要跳将出来表演一番,你这个大统领却是脱不开身了,我会让余禄去帮着你夫人料理首辅的后事,你,还是要将心力用在公事之上,替我将长安清理得干净一些,该杀得杀,该流得流,该关得关,不要手软了.”说到最后,曹云已经是杀气腾腾了

    曹辉深深的弯下腰去:”遵命,陛下,臣会有最短的时间,让长安重归平静.”

    “去吧!都走吧!”曹辉冲着所有人用力地挥着手,”朝廷需要更多的粮食,更多的银钱,更多的物资,我们将与明人决一死战,现在,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吧!”

    众多大臣们齐齐弯腰领命,他们很清楚,从皇帝的这句话出口,便意味着战争正式开始了,也意味着朝廷将要不惜一切代价,与明人决一死战了

    众人匆匆散去,不管是钱粮还是物资抑或是其它,除了再去刮刮地皮,就再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广场之上顷刻之间便清净了下来,便连那些甲士,此刻也都离开了广场,隐入到了黑暗之中,整个广场之上,只剩下了曹云一个人孤独地站在燃烧着的正大光明殿前,虽然孤独,但却异常倔强地傲然挺立

    齐人的惊慌,茫然,曹云的伤心,愤怒,韩当自然是毫不关心的,此刻在飞艇之上他正在痛苦地反省着,自己太骄傲了,自己太轻敌了,前期的顺利让自己完全失去了警戒之心,失去了一个将军最基本的胜不骄,败不馁的素质,如果自己能够再谨慎一些,或者就不会损失那三艘飞艇以及数十名艇员了

    他们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继续径自向着东方飞去,目标便是齐国的海疆线,在大海之上,此刻正有一支舰队在等待着他们的返航

    十余天后,当曹云这一份算不上命令的口喻被一个个骑士带着正在齐国的大地之上飞奔的时候,韩当率领的飞艇编队也终于看到了蔚蓝的大海

    继续向前飞行了一段距离,抵达到了约定的海域的时候,一支正在劈波斩浪航行于大海之上的舰队旋即出现在了他们的眼中

    在他们发现舰队的时候,舰队也同时发现了他们,数发彩色的信号弹立时便从舰队的旗舰之上升起,一艘艘军舰开始关停了机器,抛下了铁锚,在大海之中停顿了下来

    那时正在齐国海岸线作战的周立的大楚号战斗编队.周立仰头看着远处正在接近的飞艇,默默地数着数目,一,二,三……只有七艘归来.周立脸上的笑容不由黯淡了一些.不过旋即,他还是调整了心情,十艘出击,七艘归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平安归来!”他大笑着回顾左右道

    韩当的飞艇飞到了大楚号的上方,开始缓缓地降落

    周立则大步地走向了大楚号的船顶平台,看着从飞艇之上下来的韩当,在天上呆的时间太长了,踏上坚实的舰船甲板的时候,韩当两条腿一软,险些便摔倒在地上,周立一个跨步走了上去,将韩当稳稳地搀扶住

    “欢迎归来.”周立大笑着道

    此刻从飞艇之上下来的空军战士们,一个个看起来都是憔悴不堪,风尘仆仆,一靠近他们,便会闻到一股臭不可闻的怪味,换了是谁,这么长的时间一直呆在飞艇之上,吃喝拉撒全都在飞艇之上解决,身上的味也不会好闻到哪里去.但战舰之上的官兵们,却一个个艳羡地看着他们,热切无比地招呼着他们,甚至于一涌而上,将这些人抢走,无他,只是因为这些人去到了长安,轰炸了长安,这便让这些只能在海上溜哒的他们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此刻第一时间接到了他们,自然是要好好地打听打听这一次远征的详细情况,回头也便多了一些吹牛的资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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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前卒介绍:
不停地战斗,不停的杀敌,秦风是国家的悍将,军队的马前卒,永远冲锋在第一线,用赫赫战功书写着自己光荣的履历,但大变陡至,昔日的功臣,转眼之间却成了国家的罪人,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兄弟血洒疆场,部下反目成仇,情人苦恋虐心,一时之间,四面楚歌。这位昔日的国之悍将身份反转,开始了为自己而活的人生,揭开了一段昔日马前卒,后世开国君的波澜壮阔的人生。马前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马前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马前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