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密室隐客
李元方先是微微一愣,转而大笑道:“大帅,您是想让元方到老贼的身边,找到刺杀他的机会吗?元方一定万死不辞!”
宇文述笑着摆了摆手:“不,元方,你想得太简单了,你觉得老贼这样凶残狠毒的人,会对你这个仇家遗孤,放松警惕,给你这么容易刺杀的机会吗?”
李元方睁大了眼睛,疑道:“那大帅的意思是?”
宇文述收起了笑容,正色道:“老夫需要你到李浑身边潜伏,李浑已得了申国公之位,而且以为你并不知道自己的家仇,所以不会对你马上下手,而是会假惺惺地作出一个照顾同宗亲侄孙的样子,做给别人看,当然,他暗中可能会试探你,但你一定要表现得若无其事,千万不能表现出任何对他的仇恨来!”
李元方咬了咬牙:“大帅的意思是要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假意侍奉他,再寻机下手吗?”
宇文述断然道:“不,不要十年,一年之内,一定让你大仇得报。具体的做法还不好说,到时候,我会派人通知你的,你只要说,愿意,还是不愿意就行。若是你不想愿意,那么老夫绝不勉强。”
李元方断然道:“不,大帅,为了报家族的血海深仇,元方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您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会有任何疑问的。”
宇文述微微一笑:“很好,元方,你先回去。老夫再慢慢想想。有了主意。一定会第一时间跟你联络的,你要作好准备,随时都要到李浑那里报道,记住,你要把仇恨深深地埋在心里,不可露出半点破绽,要象对老夫那样对李浑表现得谦恭和尊敬,甚至要在和他独处的时候主动救他的命。因为,那很可能会是老贼对你的试探。”
李元方点了点头,沉声道:“元方清楚,大帅要的,是老贼全家全族的性命,而不是老贼一人,这也是元方所要的!”
宇文述点了点头:“你可以走了!”
李元方的脚步声消失在了远方,宇文述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他咳了两声,说道:“仁基。你可以出来了。”
一道机关响动的声音之后,宇文述右方的那堵墙壁完全反转了九十度。露出在墙背后的另一间暗室之中,正坐在榻上,一身连环锁甲,眉头紧锁, 沉吟不语的裴仁基来,听到宇文述的声音,他才猛地警醒,嘴角勾了勾,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卑职,卑职裴仁基,见过,见过大,见过许国公。”
宇文述哈哈一笑,指了指刚才李元方坐过的地方:“仁基,你我多年故交,不必如此拘礼,来,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裴仁基咬了咬牙,起身大步走到了那个位置,坐了下来,前面李元方一脚踢翻的那个小案上,一壶酸奶流得满地都是,整个房间里都充满了一股酸酸的味道,怪怪的, 裴仁基的鼻子抽了抽,说道:“许国公,您特意安排卑职听到这些事情,是有用得着卑职的地方吗?”
宇文述收起了笑容,脸上闪过一丝阴冷的神色,那个不苟言笑,可是谈笑间就取人性命的宇文大帅的将威,尽显无疑,这一下刺得多年在其手下的裴仁基也不禁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宇文述缓缓地说道:“仁基,从你给先皇当侍卫的时候,老夫就是番上的将军,是你的上司,平定南陈的时候,老夫身为一军总管,你是我军中的队正,后来老夫升任东宫左卫率的时候,你以仪同将军的身份配属老夫。”
“后来老夫保举你在杨谅的府中任监门将军,可是受他谋反的牵连被免官,是老夫向至尊建言,说你忠心耿耿,并未附逆,还被投入了大牢,因此你在汉王府的数千僚佐中,是仅有的两个官复原职的人,后来至尊远征西域,又是老夫给了你领兵出征,立功报国的机会,让你当上了虎贲郎将。仁基,你说老夫对你,究竟怎么样?”
裴仁基咬了咬牙,站起身,向着宇文述行了个郑重的军礼:“恩帅对仁基一路提携,这三十年来的恩情,仁基不敢忘。恩帅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宇文述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仁基果然是知恩图报之人,刚才让你听了这么多,老夫的全盘计划也不瞒你,不错,老夫就是跟那李浑有不共戴天之仇,来找你就是为了让你帮老夫一把,给那李浑最致命的一击!”
裴仁基正色道:“不瞒恩帅,那李浑为人,粗鄙浅薄,跟着恩帅的时候,仁基有立功得爵的机会,恩帅总会给我,可是到了李浑手下之后,他却是脏活累活让仁基去做,而那些出风头,得功的好事,却是让他儿子李敏和侄子李善衡去做。”
“别说我裴仁基,就是其他的几位将军,也早就有怨言了。本来这次仁基还以为恩帅是要复出掌管一军,需要仁基过去带兵,所以仁基心中高兴,接到消息就来了,可没想到恩帅居然是要取那李浑全族的性命。”
宇文述的面色一沉:“怎么,你觉得老夫心狠手辣,做得太过分了吗?”
裴仁基咬了咬牙,说道:“恩帅在上,作为多年下属,也作为关陇世家的一员,仁基必须要说,凡事太尽,缘份势必早尽,关陇世家间的争斗,子侄相杀者有之,公然殴斗者有之,但要灭人满门全族,这样的事情还是极少的。如果恩帅有李浑当年灭李筠全家的证据,可以呈给至尊,相信国法会作出定夺。”
宇文述冷笑道:“要是老夫有这证据,不用你说,早就在李浑耍我的时候就呈上去了,哪用等到现在?就是因为没这证据,所以才只能出此下策的。不过李浑确实不是好人,你也知道,现在有一个好机会,可以取他全族性命,不留后患。”
裴仁基的脸色大变,睁大了眼睛:“恩帅,你,你可是要告李浑谋反?”(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裴仁基的犹豫
宇文述哈哈一笑,眼神中突然杀机尽现,那凌厉的杀气,随着他那慑人心魄的怪笑声,刺得连杀人无数,久经战阵的裴仁基也不免动容,背上冷汗直冒,竟无言以对。
笑毕,宇文述的脸色一沉,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说道:“除了这一条,还有别的办法,能灭李浑满门吗?我可不想留个李元方这样的小仔子,几十年后再向我宇文家复仇,仁基,只怕你也不想吧。”
裴仁基的额角开始渗出汗珠,即使外面大雪纷飞,他仍然是汗流颊背,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恩帅,这,这事太大了,按本朝律令,谋反之罪不得构陷,如果是诬人谋反,那,那自己要受谋反罪来处罚,这个,这个忙,只怕,只怕仁基我。。。。”
宇文述冷冷地说道:“怎么,仁基,你怕了吗?刚才还说要追随恩帅,怎么到了动真格的时候,又怂了呢?”
裴仁基一咬牙,沉声道:“如果是仁基一人,那自当追随恩帅,死而后已,可是仁基有家有业,上有八旬老母,下有三个儿子,全家上下四十多口人,仁基没有办法把他们全都牵连进来,其中难处,还请,还请恩帅见谅。”
宇文述的两道吊丧眉一挑,叹了口气:“仁基,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信不过老夫的能力?老夫又不可能把你顶在前面,自己缩在后面,此事是老夫指使你去做。万一你事败。那肯定会供出老夫。到时候老夫作为主使者,自己一家不也有满门抄斩的危险吗?你觉得这样的事情,老夫还能不慎重?”
裴仁基心中一转,也觉得有理,神色稍缓,说道:“仁基愚笨,还请恩帅教我。若是可行的话,仁基不是不可以考虑。”
宇文述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表情也变得神秘兮兮:“仁基,最近你可曾听过,桃李得天下这句童谣?”
裴仁基的脸色一变 ,连忙说道:“恩帅,这,这是妖言啊,仁基来您这进而之前,刚刚斩了三个营中乱传此言的军士,以免蛊惑人心。难道。难道这流言,已经从军中传到这涿郡城里了吗?那么。那么说至尊他也????”裴仁基还以为这个流言是自己军中传出,越想越怕,脸色竟然变得惨白起来。
宇文述一摆手,阻止了裴仁基继续的胡思乱想:“仁基,没事,这流言不是从你军营中传出的,实际上是你军中的军士,到市集的时候听到了小儿的童谣,才会回营议论,不止你军中,其他各军都有这种情况。但是据老夫所知,这个流言不是从涿郡传出的,而是一两个月前,在大兴和东都,这两京地区就开始有这个流言出现了,虽然后方的官吏一再地阻止这个流言向前方传播,可是还是阻止不住,这两天开始,这个流言已经到了涿郡,而传到你军中,只是个开始。”
裴仁基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征高句丽期间,杨广有严令,任何动摇军心的谣言,都会作为大逆不道之罪处理,非但传播妖言的军士要立即斩杀,带兵的将领也要追究责任,至少是连坐免官之罪,本来裴仁基这次来见宇文述,也是想向他求一个保身避祸之道,可听到宇文述这些话,才彻底地安了心。
宇文述看着裴仁基的脸色转安,心中冷笑,这些年来他一直跟着杨广,也算是练出了一套察颜观色的本事,他的嘴角勾了勾,说道:“老夫也一直在想这句童谣是什么意思,要知道天下将乱之时,总是有这样的妖言出来。”
“就比如东汉末年,那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谣言,就是黄巾军大起事的先兆,我们作为隋室的臣子,世食君禄,当竭力报国忠君才是,所以找出这个谣言所指之人,将之早早除掉,也是我们忠于至尊的本份。”
裴仁基一直跟着点头,突然他的脸色一变,转而满眼的疑虑:“听恩帅的意思,这个李浑,就是桃李得天下的人吗?有什么依据吗?”
宇文述微微一笑,说道:“李浑乃是陇西李氏的后人,其祖先乃是西汉时出击匈奴的李陵,再往上溯则是飞将军李广,秦代大将李信。李信的祖父,也是陇西李氏的鼻祖李崇,曾任秦时的陇西郡守,而陇西郡的郡治,就是洮阳,所以洮李,就是陇西李氏,现在陇西李氏手握实权,掌管重兵的, 除了这个成国公李浑,还有别人吗?”
裴仁基乃是粗人,略通文墨,给宇文述这样一解释,恍然大悟地开颜道:“哎呀,恩帅真是太厉害了,这个都能想到,听说这些个童谣,谶语都是暗合天机,非神人不可解,卑职对恩帅的景仰,真是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又如。。。。”民好上之所好,随着杨广喜欢听人拍马屁的习惯流传开来,连裴仁基这样的职业军人都成了马屁精,这会儿习惯成自然地脱口就出。
但裴仁基说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收住了嘴,小声地疑道:“恩帅,好像有些不对啊,要说陇西李氏,可不止这一个李浑吧,据我所知,唐国公李渊也是陇西李氏的后人,还有,还有蒲山郡公李密,虽是赵郡李氏,但也是从陇西李氏分出来的,要照您的这一个解释,恐怕光杀了李浑,还不够吧。而且,而且陛下最讨厌这些妖言,只怕要是有谁想向他进言,解释,自身也难保啊。”
宇文述微微一笑:“这个嘛,不可以把打击面一下子扩得太大,饭要一口口地吃,事情也要一步步地来,李渊现在并不掌兵,而且一直给陛下防着,翻不起浪,而李密更是早早地给赶出了宿卫的队伍,现在乃是白身,更不可能成事。对至尊现在有直接威胁的,正是身为右骁卫大将军,手握重兵,甚至大营就在御营左右的李浑,他若是起了反心,发动叛乱,那至尊可就真的危险了!”
裴仁基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可是,可是没有证据证明李浑要谋反啊。”(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杨广的恶梦
宇文述的眼中冷芒一闪:“哼,流言一出,至尊肯定会对姓李的有所防范,只要我们抓住机会,给李浑制造一个谋反的罪名,那么他就是全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嘿嘿嘿嘿嘿。UU小说,www.uu234.com”
裴仁基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朗声道:“仁基愿听从恩帅的调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宇文述微微一笑:“这就对了嘛,接下来,咱们好好商量一下具体怎么办。”
杨广猛地从御床上坐起,手舞足蹈地大叫道:“来人,快来人啊,快,快救朕!”他的呼吸急促,脸色铁青,一阵手舞足蹈。
身边躺着的萧贵嫔(萧皇后的族侄女,萧梁宗室女)连忙起身,一边帮着杨广揉胸捶背,一边大声叫道:“来人,快来人啊!”
几个宫人婢女连忙跑了进来,杨广已经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定下了心神,萧贵嫔给他披上了一件上好的貂皮袄子,以防着凉,可杨广的脸上仍然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满头大汗,就连离着他几丈远的宫人,也能听到他“呯呯”的心跳声。
萧贵嫔摆了摆手,示意那些宫人婢女们退下,然后柔声问道:“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平日里臣妾只听到陛下在梦中杀贼不止,仿佛置身于千军万马之中,可也没见您象今天这样有些慌乱啊。”
杨广长叹了一口气,一边抚着萧贵嫔那吹弹得破的脸蛋,一边说道:“宝贝儿啊,你有所不知。平日里是朕指挥千军万马。在战场上追杀敌军。攻城掠地,让那高句丽国王高元,跪倒在朕的面前,俯首称臣,那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畅快!”
“可是刚刚朕梦到的,却是朕在大兴城里,正在检阅三军将士呢。突然洪水滔天,一下子把整个城市都淹没,而朕也给淹在水里,抱着块木头漂啊漂,眼睁睁地看到爱妃你,还有杲儿,阿孩,还有你姑姑她们,所有朕的亲人,家人。全都给那滔天的洪水卷走,朕却无力去救。而这时候,朕却看到河中有一条巨大的蛟龙,两眼放光,直接就向朕扑来,张开了血盆大口!”说到这里,杨广又想到刚才梦中那可怕的景象,竟然不自觉地浑身象筛糠一样地发起抖来。
萧贵嫔毕竟是女流之辈,又不似她姑姑那样处变不惊,也不自觉地跟着哭泣起来,杨广听到身边的女人哭起来,皱了皱眉头,沉声道:“好了好了,不过是一个梦罢了,不代表什么,你先回自己的寝宫接着睡吧,朕还要看一会儿军务呢。”
萧贵嫔哭哭啼啼地穿上衣服,行礼离开,杨广叹了口气,这会儿也已经天色开始发白,他来回在御床之前踱了几十趟,越想越是后怕,下令道:“宣检校刑部尚书王世充。:”
在这个时候,杨广突然想到找这个腹黑多智的家伙进来商量一下,这家伙可能真的能解梦呢。可杨广却听到殿外有沈光那拉长了的,中气十足的声音:“陛下,许国公求见!他已经在外面的雪地里跪了一个时辰了,说不敢惊扰陛下的清梦,只求陛下清醒后能通报一声。”
杨广本能地皱了皱眉头,他实在是很不想听到许国公这三个字,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他本想说不见,可是突然转念一想,于仲文前几天刚死,这宇文述是不是也兔死狐悲,时日无多了呢,这才会赶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雪夜来见,快七十岁的人了,居然还在外面的雪地里跪了一个多时辰,他突然心中有些不忍,一想到夺位时宇文述曾鞍前马后地出的大力,眼眶都变得有些湿润了。
杨广高声道:“速速宣许国公入内,传旨,命御膳房马上做一份热姜汤来,快!还有,赐座,再多加一个火盆!”
小半个时辰之后,一身紫色官袍的宇文述,身上披了一层特赐的貂皮大衣,坐在两个烧得旺旺的火盆前,一边用热绸巾不停地擦着决堤一样绵绵不绝的清水鼻涕,一边喝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热姜汤,时不时地还打几个喷嚏,整个大殿里都弥漫着一股生姜的味道。
杨广一身龙袍,坐在宇文述的对面,面带微笑:“许国公,你已经是上了岁数的人了,有什么急事,可以白天再说嘛,就算要见朕,也可以直接叫侍卫把朕叫醒,朕是不会怪罪你的,可你这样在外面一跪就是一个多时辰,弄成这样,又是何苦啊。”
宇文述连忙放下了装着姜汤的碗,起身想要下跪,杨广赶紧摆了摆手:“好了好了,许国公不必多礼,说吧,你深夜入宫见朕,有何要事?”
宇文述咬了咬牙,脸上摆出一副忠正耿直的神色:“陛下,罪臣在萨水大败,丧师辱国,上对不起陛下的信任,下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将士,之所以没有自我了断,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可以为陛下披坚持锐,以为先导,亲手消灭高句丽,以报国仇君恩。”
杨广皱了皱眉头,这些陈词滥调,他在宇文述的几十道请求复出的奏折上都看得视觉疲劳了,本以为宇文述有什么新鲜的请求,可没想到还是老一套,实在是让杨广大失所望,他淡淡地说道:“许国公,朕也想用你,怎奈前次大败,众将心中对你颇有看法,若是再以你为帅,怕是众将不服,将帅失和,所以这回朕已经决定,以薛世雄为帅,你正好可以在后方多休养休养。”
“再说了,此役只是攻取辽东,以后进军高句丽本土的时候,朕还是要重用你滴。朕让你一直随圣驾而不是回东都,就是想让你在朕身边,参议军机,你是老臣宿将,经验丰富,也可以一直帮朕分析前线战报,提出建议嘛,这一样也是报国忠君,不一定非要上前线才是打仗嘛。”
宇文述摇了摇头:“陛下,您误会了,微臣此次寅夜求见,不是想要求将挂帅,而是有一件事关大隋江山社稷的大事,必须向陛下汇报,迟了的话,就怕陛下有被小人暗算的风险啊!”(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宇文述进谗
杨广先是一愣,转而变得愤怒起来:“什么?许国公,你的意思是有人要谋反害朕吗?究竟是谁?!”
宇文述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了看周围的宫人与侍卫,杨广咬了咬牙,事关谋逆的密告,他也知道不宜知道的人太多,于是杨广挥了挥手,周围的侍卫们在沈光的带领下走了个精光,就剩下三个聋哑的侍卫还在守着。
杨广沉声道:“许国公,究竟是何人想谋反,你现在可以说了。”
宇文述正色道:“陛下,最近涿郡内外,甚至在各军的军营之中,开始出现一个可怕的童谣,叫做桃李得天下!”
杨广猛地站起了身,厉声喝道:“什么,竟然会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流言!执法官和刑部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无人上报?!”
宇文述连忙跪倒在地,连那三个聋哑的侍卫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一看杨广气成这样,宇文述都吓得跪地,也全都跟着跪了下来。
杨广闭上眼,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睁开了眼睛,对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宇文述说道:“许国公,平身吧,你举报有功,朕不会怪你的。坐回去吧。你继续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宇文述颤巍巍地站起了身,说道:“陛下,老臣前日里接到一封家书,是留在东都家里的孙子宇文承趾写来的,他并没有随军出征,而是以左羽卫的身份宿卫宫城,他说在近日在洛阳一带,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童谣,就是那个桃李得天下,传得满城风雨。即使东都的官员处斩了不少散布谣言的刁民,仍然不能禁止,更可怕的是,就连关中大兴一带,好像在更早的时候就开始流传这个童谣了。”
杨广咬牙切齿地说道:“哼,童谣。这种老掉牙的手段还是朕当年玩剩下来的,一定是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想要谋反篡位,提前开始布势了,许国公,为什么朕的身边近臣,没有人向朕汇报此事?”
宇文述叹了口气:“因为陛下曾下过严令,说是大军即将出征,有任何散布谣言。动摇军心,怪力乱神的妖言,都不允许传播,直接杀无赦就是。所以陛下身边的臣子们,或者是不知道这条妖言,或者是知道了也不敢上报。”
“据微臣所知,也就是这两天,这个谣言已经传到了涿郡一带。连御营之外的各军之中,都开始有军士传播了。虽然各营的主将为了自保。将这些妖言的军士全部斩杀,但仍然不能禁绝它的传播。就算老臣不来上报,恐怕今日早朝之时,也会有忠心的臣子向陛下奏报此事了。”
杨广冷冷地“哼”了一声:“满朝文武,还不如一个赋闲在家的许国公对朕更忠诚。许国公,此事朕知道了。不过。对于这个妖言,你怎么看?桃李得天下,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宇文述的眉头皱了皱,说道:“这桃李嘛,在微臣看来。应该是谐音,好像是说姓陶的人,还有姓李的人,他们之间要有什么联系,然后这个姓陶或者姓李的人,会起兵谋反,夺我大隋的天下。又或者,会有别的什么解释,所以陛下应该加强戒备,对朝中姓陶和姓李的大将重臣,严加防范,尤其是对于掌兵之人,更应如此。”
杨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朝中姓陶的大臣和将军,好像没有,姓李的倒是有不少,掌兵的大将也有好几个,唐国公李渊,成国公李浑,滑国公李景这三人,还有蒲山郡公李密,马邑郡丞李靖,左武候大将军,建昌县公李子雄,也都是名满天下的姓李名将。难道这些人中,会出现一个反贼吗?”
宇文述装得一脸忠正的模样,说道:“陛下,但凡这种流言,宁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上次微臣向您汇报的那个萧萧复又起的谣言,您对萧氏宗族加以监控和打压之后,这个流言就自动平复了,而这个桃李得天下的流言,更是险恶之极,直指陛下的江山社稷,陛下更是不可轻视。”
杨广咬了咬牙,说道:“你的意思,是要朕把天下所有姓李的大将,象对萧氏那样全部罢免吗?”
宇文述一看杨广用了反问句,知道他的心里并没有这个意思,眼珠子一转,话锋一转:“不不不,陛下误会微臣的意思了,现在马上要征伐高句丽,正是用人之计,此时擅撤李姓大将,且不说李渊,李浑,李景这三位都是重臣宿将,就算李密,李靖,李子雄这几个人,也是对国家的有用之才,在关陇家族中也算得一号,无罪无故而杀,只恐会伤了军心士气啊。”
杨广点了点头,眉间稍稍舒缓了一些:“那许国公的意思是?”
宇文述早在来见杨广前就打好了腹稿,要是杨广怒气十足,则可进言夺李浑的兵权,然后再慢慢栽赃,可杨广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还有理智的时候,则要退而求其次,宇文述正色道:“陛下,微臣以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既然不能在大军出征之时擅动大将,那就只能加强御营的防卫了。您说的几员大将之中,手握重兵,担负重任的不过三人,李渊,李浑,李景耳!”
“对李渊,陛下一直有着预防的措施,不让他掌兵,只让他在怀远镇运粮,微臣以为,继续这样做就可以了,而且李渊的长子建成现在在陛下这里担任宿卫,也是个人质,陛下可以宽心。”
杨广点了点头:“李渊毕竟是朕的表哥,朕不相信他会谋反。至于滑国公李景嘛,许国公有何好的办法呢?”
宇文述微微一笑:“滑国公李景是个纯粹的军人,当年他在汉王杨谅手下,任代州总管的时候,没有附逆作乱,而是站在了陛下这一边,从征吐谷浑的时候,他担任陛下的御营护卫,在遭遇吐谷浑军的时候也是临危不乱,井井有条。这两次陛下危难的时候,他都没有任何不忠的表现,这回也是随驾出征,以为先锋,离御营很远,微臣以为,李景不足为虑。”(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举报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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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眨了眨眼睛:“李渊和李景都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是李浑了?这李浑不是你的妻兄吗?他会有什么问题?”
宇文述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陛下,请先恕微臣之罪,微臣有内情容禀。”
杨广点了点头,沉声道:“朕赦你无罪,有何内情,许国公但说无妨。”
宇文述咬了咬牙:“金才(李浑的字)是微臣的妻兄,如果他要真的谋反,那按大隋法度,微臣是脱不了干系的,要陪他一起上刑场,所以微臣在听到这个流言之后,一开始不敢上报,但是悟到了这层关系后,思前想后,越想越怕,这才连夜来见陛下,还请陛下先恕臣的不报之罪。”
杨广微微一笑:“原来是这个原因啊,怪不得许国公深夜来见驾,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许国公,你听到了什么李浑不忠的流言吗?”
宇文述叹了口气:“这个世上,若论和金才的关系,没有人比微臣更近的了,微臣不仅是他的妻兄,更是跟他家联姻,南阳公主与犬子所生的女儿,就是嫁与了金才的儿子李敏为妻,年前刚刚过的门。”
杨广点了点头:“此事朕知道,当时还特意赐了不少宫中之物作为朕这个外公的一点心意呢。”
宇文述咬了咬牙,说道:“可是金才此人,却是极其贪婪,以前微臣与他并未发达之时,可谓贫贱之交,他成天就是长吁短叹。说他的父亲李穆偏心,当年甚至愿意用他兄弟二人的性命,去换一个侄子的命,成年之后也没有给他留下足够的家产与爵位。”
李穆以子换侄的事情,几十年间都是佳话,杨广自然听说过。他笑道:“此事换了谁都会心中不平的。李浑的这个反应,很正常啊。再说朕也记得,最后李穆的那个申国公之位,是给李浑得了去吧。”说到这里,他的脸上笑容突然一散,闪过一丝疑云,“咦,许国公,朕好像记得。当年是你为李浑求得的这个爵位吧。”
宇文述一下子又站起身,作势欲跪,杨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许国公,你我虽为君臣,也是亲家,不用如此多礼,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朕赦你无罪。”
宇文述一边擦着鼻涕。一边说道:“陛下,实在是惭愧万分。当年是金才找到了微臣,说申国公之位,怎么能落到一个八岁小孩子的手上,实在是他们李家的耻辱,想让微臣向先皇建言,把申国公之爵转给他金才。而且他还许诺。如果事成之后,把申国公的俸禄的一半,作为答谢给微臣。微臣一时糊涂,贪图小利,就答应了他。”
杨广的脸色一沉:“许国公。你身为国公,还做这种事情,不仅有违国法,也会让天下人耻笑,你怎么好意思跟朕说这事呢?“
宇文述满头大汗,连忙道:“陛下,朕自幼家境贫寒,后来又生了一大家子,平时的吃穿用度,也略大了点,我们宇文家,虽姓宇文,但祖上乃是鲜卑宇文氏的奴隶而已,一直到我父亲那辈,才脱离了部曲的身份,不象其他关陇家族那样几代经营,广置田地产业,所以微臣虽然有幸从龙,得了个国公之职,但比起其他关陇家族,仍然寒酸,有时候心中不平,就会打打国法的擦边,还请陛下恕罪。”
杨广冷冷地说道:“罢了,你许国公的不少做法,朕早有耳闻,只不过念你忠心,没有追究罢了,今后你要好自为之,再不可知法犯法。”
宇文述连声道:“谨遵陛下教诲,谨遵陛下教诲。”
杨广勾了勾嘴角,说道:“这么说来,李浑的这个爵位,是你帮忙求得的?那他后来是不是每年都把俸禄分你一半呢?”
宇文述恨恨地说道:“这厮把微臣也给耍了,只给了两年的约定收入后,就走了杨素的门路,请先皇转封他为成国公,然后以封号有变为由,断了给微臣的俸禄。”
杨广先是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许国公啊,你这桩买卖,可是亏到家了啊,都说你许国公卖官售爵,从不亏本,可还真有人敢打你的主意啊,哈哈哈哈。”
宇文述的脸上闪过一丝愧色和恨意,说道:“也就是从这时候起,微臣开始对金才这个人起了戒心,他能欺骗微臣这个至亲,就能欺君罔上,所以微臣从此开始暗中调查金才,发现他经常跟儿子李敏,侄子李善衡屏退左右,密室商议,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而李家的财富,几年下来也急剧增长,家中连下人都开始穿着绫罗绸缎了,就连我宇文述的家中,都没这么奢侈呢。”
杨广的脸色微微一变:“哦?竟有些事?一个国公的俸禄,没这么多吧,他应该是和王世充一样,私下里做什么生意吧。”
宇文述摇了摇头:“岂止是做生意,他的那个侄子李善衡,是大兴一带有名的浪荡子,游侠儿,跟黑道绿林里一些盗匪贼寇都有所往来的,以前地方官员几次想要缉捕他,都被金才以权势所迫,不敢追究。陛下,试问一个右骁卫大将军,堂堂国公,却成天跟个江洋大盗的侄子来往,每天在密室里商量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不可疑吗?”
杨广的脸色变得越发地严肃:“所以你就怀疑李浑有谋反之嫌?许国公,你没有明确的证据吧,在朕听来,你好像更多地是出于私怨!桃李得天下,李浑可跟哪个姓陶的人有往来吗?”
宇文述咬了咬牙,装得一脸忠正:“陛下,微臣对您的这颗忠心,可昭日月,而且微臣思前想后,那桃李的桃,未必是姓桃的人,也可能是地名。洮州是陇西郡的郡治,也是陇右李氏的发源地,这个桃李,会不会指的是陇右李氏呢?而金才他们家,可不正是陇右李氏的嫡流正宗吗?”
杨广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整个人都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半晌无语,久久,他才长出一口气:“许国公啊,你的想法和朕完全一样!”(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见风使舵
宇文述的心下总算松了一口气,杨广这几年来,因为吃小药丸吃得太多,神智已经有些不太对头了,总是喜怒无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翻脸不认人,就连宇文述,也得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直到现在,他才确定杨广开始相信自己的所说,真正地开始怀疑起李浑了。
宇文述忍着心中的喜悦,正要开口进一步暴些李浑当年指使李善衡扮成盗贼,杀了李筠全家的猛料,却听到杨广说道:“许国公啊,你说这个陇右李氏,好像唐国公李渊,还有蒲山郡公李密,也是陇右李氏的后人吧。”
宇文述的心一沉,暗叫坏菜,杨广又开始跳跃性思维了,他只能收起自己的既定方案,正色道:“不错,他们也都是陇右李氏的其他分房,要说这桃李嘛,也能对得上。但李渊手中不掌兵,李密更是白身,若论对陛下的威胁,只怕是不及李浑啊。”
杨广摇了摇头:“谶语童谣这东西,很诡异的,当年北齐末年,曾有一个疯僧对着北齐皇帝大叫,说齐亡于阿那瑰,结果世人都以为这个阿那瑰,是柔然可汗,北方霸主阿那瑰,却没想到是北齐末年的奸臣高阿那瑰。万一杀错了人,不是给那个真正的谣言之主逃过一劫了么。许国公,你最好还是能查到更明确的证据,再来跟朕说这样的话。”
宇文述咬了咬牙:“那么,还请陛下先加强御营的防卫,为免打草惊蛇,仍然是让李浑的右骁卫大军跟在御营之后二十里处,而御营之中,还请陛下善择精兵良将。内紧外松,格外防备后方右骁卫大军的突袭。”
杨广微微一笑:“许国公,你深夜来报,足见你的忠诚,这个御营护卫,普天之下。再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正好你在朕的身边,朕也可以随时跟你商讨一下前方的战事,岂不是一举两得?”
宇文述连忙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声音也变得哽咽了起来:“陛下对微臣,如天之恩,微臣敢不粉身碎骨,以报君恩?!”
杨广的心情舒畅了很多,突然想到了刚才做的那个恶梦,一下子又脸色阴沉了下来。宇文述一看杨广这副模样,还以为他突然又对自己有哪里不满意了,连忙收住了嘴,不敢说话,垂首而立,心中开始检讨起刚才自己是不是表演太夸张了,用力过猛反而显得不真实。
杨广喃喃地说道:“许国公啊,你会解梦吗?”
宇文述疑惑地问道:“解梦?这些是方士道人做的事情吧。微臣乃是武将,并不懂这些。”但他突然心中一动。这个时候杨广做的梦,没准能成为自己害死李浑的最后一击呢,不管怎么说,先听听总没坏处的。
宇文述念及于此,连忙说道:“陛下,微臣虽然愚钝。但有时候愚者千虑,也有一得啊,陛下乃是天子,做的梦也是上天的一些预示,也许微臣能参详一二。也说不定呢。”
杨广点了点头:“不错,许国公能悟出桃李得天下的桃李,其实已经让朕刮目相看了,朕以前很少做梦,但这个梦总觉得不寻常,此事乃是绝密,切不可泄露出去。你且听好。”
杨广接着把他刚才梦到大水冲了大兴城的梦说了一遍,一回忆到那条张着血盆大口,向自己游来的蛟龙(大鳄鱼)时,他的声音和身体都在不自觉地发着抖。
宇文述眨了眨眼睛:“大兴?洪水?”这个梦很可怕,明显也是对隋朝皇室不利的凶梦,可是宇文述思前想后,也不知个所以然来,按说杨广的皇室早早地搬到了东都洛阳,可这洪水发在大兴,又是何解呢?
宇文述摇了摇头:“恕微臣愚钝,不解其意,待微臣回去后细细思量,再报之于陛下。”
杨广点了点头:“好吧,你下去吧,起复你为御营总管的诏书,即刻下达。许国公,这回多亏了你的提醒,李浑那里,你要多加留意,有了证据后,再向朕汇报,记住,必须要有实证才行。”
宇文述长出一口气,起身行礼道:“微臣祝陛下一切安康!”
傍晚,许国公府,会客厅后那间带着夹壁墙的暗室里,宇文述与王世充相对而坐,油灯的烛火映得小室之内一片通明,王世充的面沉如水,沉声道:“许国公,桃李满天下的谣言,是不是你已经向陛下进言了?”
宇文述微微一笑:“不错,这不是你王老弟要我做的事情吗?本帅得好好谢谢你,若不是有这个流言的进言之功,老夫还不能这么快地官复左武卫大将军原职,掌管御营兵马呢。”
王世充咬了咬牙:“那您到底有没有跟陛下说,这个桃李,就是李渊?怎么至尊对李渊没有任何的处罚呢?”
宇文述叹了口气:“王老弟,这饭要一口口地吃,事要一件件地办嘛。桃李桃李,出身陇右李氏的李姓大将太多了,李渊,李浑,李密都是,如果说姓李的就更多了,李景,李子雄,李靖,难道还能全杀了不成?咱们现在可没有明确的证据,说这个桃李就是李渊吧。”
王世充一动不动地看着宇文述,缓缓地说道:“许国公,该不是您向至尊进言,这个桃李是李浑,而不是李渊吧。”
宇文述的神色自若:“王老弟,你也太多心了吧,如果老夫这样建言,那至尊还不得杀了李浑啊?我既没有李渊谋反的证据,也没有李浑的,只能靠这个流言来表示一下忠诚,等老夫先官复原职,再慢慢搜集李渊的证据,要是老夫没了权势,就是想栽赃也找不到肯帮忙的人啊,你说是不是?”
王世充的心中仍是疑虑重重,但只能叹了口气:“那只能希望大帅以后要抓紧行事了。卑职即将回东都,只怕帮不到您的忙啦。”
宇文述笑着摆了摆手:“就是知道你要回东都,所以特地请你来帮老夫一个忙,解个梦,也许这个梦能杀了李渊呢。”(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阴雄解梦
王世充的脸色微微一变:“怎么,至尊又做了什么可怕的梦吗?”
宇文述奇道:“王老弟,你怎么知道这个梦是至尊做的?”
王世充叹了口气:“能以梦生疑,杀了李渊的,除了至尊,还能有谁?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君王的心里最害怕什么,往往就会在梦中梦到,这种梦会反过来强化君王对于所害怕之人或者之物的恐惧。”
“想当年晋国赵氏孤儿的故事,天下皆知,晋公在对赵氏下手,灭他满门之前,反复地梦到北方有一个猛兽,张着血盆大口要吞噬自己,北,朔也!所以当晋国大夫屠岸贾这样为晋公解梦之后,晋公就命屠岸贾灭了赵朔满门,这个血淋淋的例子,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宇文述微微一笑:“王老弟说得好,也许这次的这个梦,就能帮到我们实现自己的目的呢。”他说着,就把杨广的那个可怕的梦绘声绘色地复述了一遍,甚至连动作和表情,也学着当时的杨广一样,连自己都觉得三分恐怖了。
王世充静静地听着这个梦,脸上渐渐地展开了笑颜:“大帅啊,你还真别说,这真是个借机除掉李渊的好机会呢,真的是天助我们啊!”
宇文述的心中一动,连忙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请你说得明白点。”
王世充微微一笑,说道:“这大兴嘛,是关陇世家的核心区域,虽然陛下现在定都洛阳。但我大隋的军事中心。也就是关陇世家的聚居地。仍然是在大兴,即使那些武将家族有不少搬到了东都,可是他们的家产,基业,子侄仍然是在关中老家,大水冲了大兴的宫殿,暗指的是关陇出身的世家,会推翻大隋。动摇大隋的基业。因为从西魏宇文泰入关中开始,到北周,再到大隋,可以说北朝的根基,都在关中,而非东都啊。”
宇文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这大水又是什么意思呢?”他话刚出口,突然双眼一亮:“哎呀,是不是说名字里有水的人,就会是这个动摇大隋统治的反贼?”
王世充笑着点了点头:“李渊李渊。还有比这更水的名字吗?”
宇文述心中一阵懊恼,本以为这个梦直指李渊。看来跟李浑扯不上关系了,突然他心中一动,李浑的浑字,不也是有个水字旁吗?而李浑的儿子李敏,小名还叫洪儿呢!一想到这里,他马上变得喜笑颜开,几乎要跳起来手舞足蹈了。
王世充一看宇文述这脸色的变化,心中猛地一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个大错,一直在帮宇文述除掉李浑,而不是李渊,他的心中开始暗骂该死,怎么这偏偏李浑的名字里,也带了水呢?
宇文述笑毕,对着王世充说道:“王老弟啊,你这回回东都后,也得好好地查查这流言的来源,不能让它再疯传了,至尊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今天的朝会上也说了,后方的官员,若是再不能禁绝这些流言,当以怠政论处。至尊对你可是寄予重望啊,你可千万不要让他失望哦。必要的时候,在东都多杀几个乱嚼舌头的刁民,震慑一下他们。”
王世充的嘴角边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多谢大帅指点,世充定当铭记于内,世充祝大帅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宇文述哈哈一笑:“托君吉言!”
一个时辰后,王世充在涿郡城外的军帐之中,他眉头深锁,一个人不停地踱来踱去,魏征已经出发两天了,他身边连个商量要事的人也没有,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子孤独与烦躁。
本来精心设计的一个流言,却没想到眼看就要成了宇文述用来向李浑复仇的工具,苦心经营的一切,反倒为它人成了嫁人,这下李渊如果能避过一劫,只要知道此事是由自己策划,那肯定会恨死了自己,调动一切手段向自己报复,没准这样会打乱自己整个乱世起兵的安排。他的心越来越乱,而走路的频率,也渐渐地高了起来。
突然,王世充停下了脚步,他咬了咬牙,喃喃地自语道:“既然如此,就休怪我王世充无情了。天下姓李的诸位,对不住了。药师,对不起!”
他狠了狠心,对帐外说道:“仁则,把安迦陀安神仙请来,秘密地请!还有,帮我请沈光沈护卫来一趟。”
杨广今天的心情很不好,自从前天晚上做了那个可怕的梦后,这两天反复地重做,即使宇文述已经官复原职,重新负责起御营里骁果军的内卫之后,他也仍然睡不踏实,因为睡眠不好,他的眼睛开始呈现了重重地黑眼圈,一看那些奏折,就是一阵头晕眼花犯恶心,把奏折往御案上一扔,长叹一声,往背后的椅背上一靠,闭上眼睛,再也不说话。
侍立在一旁的沈光小声地说道:“陛下,可仍然是为了昨天的梦而烦心?”
杨广没有睁眼,喃喃地说道:“唉,总持(沈光的字,杨广极为喜欢沈光,以字相称)啊,又是童谣又是恶梦的,难道朕的江山,真的不稳了吗?本来想找王世充来问问,可是这家伙这次却闭紧了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是不是连他也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呢?”
沈光微微一笑:“陛下,臣读书不多,但也知道这些谣言谶语,多是一些野心家散布的谣言,不足为虑,就象您梦到大水淹了大兴城,臣就是从大兴过来,自幼在那儿长大的,大兴城边的渭水,灞水都算不得大河,就算泛滥决堤了,撑死也就淹几个小村子,哪可能淹了整座城市呢?”
杨广睁开眼睛,哈哈一笑:“还是总持这样的好,无忧无虑,也没太多烦心事了。唉,朕自从到涿郡以来,每日就是在这行宫里处理公务,甚至没时间去外面看看,总持,最近的街面上,有什么好玩新鲜的事情吗?”(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神秘番僧
沈光的双眼一亮,笑道:“别的跟以前都差不多,就是东市那里最近出了个活神仙,算命测字,几乎无所不验。城中的百官家属,市井小民,都争着去找他呢?”
杨广的心中一动:“真有这么灵吗?他叫什么,会不会解梦?”
沈光微微一笑:“他叫安迦陀,解梦最拿手!”
杨广的嘴角勾了勾,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上次那个潘道士,也据说灵验的很,还不是个骗子,这个什么安迦佗的,难道就这么灵验?”
沈光笑道:“陛下,您是天子,人间的一切骗术,都逃不过您的这双眼睛,那个潘道士在别人面前可以装神弄鬼,在您这里还不是直接就给戳穿了吗?这个什么安神仙要是有本事,有真才实学,您就听他说几句,要是妖言惑众,就直接把他斩了,不就结了?”
杨广想了想,笑道:“总持,你的想法与朕完全一样,好,就由你走一趟,请这个安神仙过来吧。记住,走行宫的偏门,不要让别人看到!”
三个时辰之后,入夜,二更,杨广的两仪殿内,一个一身西域番僧打扮,留着光头,一身破烂袈裟的僧人,微微地眯着眼睛,坐在杨广御案前的一个蒲团之上,手指在不停地捻着手中的佛珠串,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杨广的眉头紧紧地皱着,对站在一边的沈光悄悄地问道:“总持,怎么是个西域番僧啊?”
沈光微微一笑:“陛下,俗话说得好。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嘛。而且番僧听起来都很灵的。臣虽然读书不多,可是也听说在五胡十六国时期,北方的羯族石赵政权就有个很灵的番僧,叫什么佛图澄来着的,就连残暴的石勒石虎叔侄,两代后赵帝王,行军作战都要先找他占卜呢。”
杨广不由得眉头舒展了开来,笑道:“总持。真有你的,连佛图澄的事情都知道,什么时候,你这个猛将也开始改学文了呢?”
沈光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跟在陛下身边,一点文墨也没有,也不好意思见人啊,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杨广笑着点了点头:“不错,当年石勒刚立国的时候,要与前赵的匈奴帝王刘曜决战。但是两军势均力敌,而且刘曜是天下闻名的勇士。在此前连续击败了石勒的部将,让石勒也心中无底,这才找了佛图澄占卜,结果这个番僧一天一夜不说话,最后终于开口,用羯语说,大军一出,刘曜就擒,这才坚定了石勒的决心,最后果然如这预言所示,就是不知道这个番僧,是不是也有这个本事呢?”
安伽佗突然睁开了眼睛,缓缓地说道:“陛下,贫僧会占卜,会解梦,但陛下是天子,您的梦预示着天意,贫僧不敢保证有佛图澄大师那样的功力,能真的一语道破天机!”
杨广微微一愣,奇道:“你居然会说汉语?”
安伽佗平静地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乃是汉人,自幼随父经商远到西域,在那里落发为僧,所以贫僧还是会说汉语的。”
杨广的嘴角勾了勾:“哦,大师既然有此本事,能预知未来,为何不在大隋境内开一宗寺庙呢?却要在街头巷尾抛头露面,做那些算命先生所做之事?”
安伽佗微微一笑:“因为贫僧受佛祖指引,圣人所在,即是贫僧所要追随之处,只有见到了圣人,才能完成贫僧这一辈子的业缘,所以贫僧循着这个指示,一路而来,今天终于让贫僧见到了圣人!”
杨广笑道:“你说朕是圣人?”
安伽佗的表情变得异常虔诚起来:“正是,陛下的前世,乃是大慈大悲文珠菩萨,这一世来人间,就是渡万生之苦难,造福于世的。您在天上即是神佛,在人间亦为圣人,绝对不会有错!”
杨广听得心花怒放:“果有此事吗?哈哈,那你说说,朕这一世,春秋能有几何?”
安伽佗闭上了眼睛,手中的佛珠一阵飞快的旋转,他念经的声音开始渐渐地变高,高快,而周身也渐渐地腾起一阵白色的烟雾,杨广身边的几个侍卫,以沈光为首,连忙挡在了杨广的身前,而杨广则摆摆手,分开了众人,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烟雾缭绕中的安伽佗。
安伽佗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杨广的眼神清澈异常,他缓缓地说道:“陛下,你这一世,应该能高寿一百一十七岁,只是,您现在却面临了一个很大的劫数,只要这个劫过去了,那就可达高寿,要是过不去的话。。。。”他说到这里,收住了嘴, 轻轻地叹了口气。
沈光的脸色一变,厉声道:“大胆妖僧,当着陛下的面,竟然敢妄语,不想活了吗?”
安伽佗闭上了眼睛,平静地说道:“贫僧只说天机,不打诳语。至于陛下信不信,那是陛下的事情,若是陛下认为贫僧胡言乱语,可以马上送贫僧往生,反正贫僧已见过圣人,此生缘尽,亦可无憾。”
杨广的嘴角勾了勾,拍了拍沈光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太激动,他紧紧地盯着安伽佗,沉声道:“大帅,你说的这个劫数,是什么?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
安伽陀淡淡地说道:“这个劫数就是,桃李满天下!”
杨广的脸色勃然大变,厉声道:“你是怎么知道这句话的?!说!”
安伽陀神色如常:“贫僧是在梦中得到了这个指引的,佛祖向贫僧交代了这句偈语的用意,还告诉贫僧,一定要把这个意思转达给圣人。”
沈光在杨广身后小声地说道:“陛下,这个安伽佗,确实在市集上连坐两个多月,每日除了吃喝拉撒会稍稍离开外,根本不与其他人接触,那个流言只是在军中传播,还没到涿郡的市集上,他不可能知道的。”
杨广的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对安伽佗说道:“朕姑且信你的这番说词,那么,佛祖让你跟朕说的渡劫之法,又是什么?”
安伽佗突然睁大了双眼,杀机尽现:“愿陛下尽诛天下李姓之人,可保江山!”(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油锅捞钱
杨广的脸色猛地一沉,厉声道:“放肆!竟敢出此狂悖之言!”
安伽佗的神色平静,淡淡地说道:“陛下,这就是佛祖托梦让贫僧带的话,您信也罢,不信也罢,话已说完,如何处置贫僧,任凭您决定。”他说着,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杨广紧紧地咬着牙,他的身子在微微地发着抖,沉声道:“究竟是什么人教你这样说的!还不从实招来!”
安伽佗缓缓地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真的是梦中遇到佛祖,让贫僧把这话转告给圣人,至于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杨广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三下,才缓缓地说道:“天下姓李之人,何止千万,佛祖不是普渡众生,慈悲为怀吗?为什么他会要朕做这样的事情?”
安伽佗的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地转着手中的佛珠,说道:“佛祖眼中,众生平等,他所慈悲的,是整个天下的万千生灵,而止是李氏这一支。如果战乱一起,天下大乱,那死人何止千万计,我佛愿意割肉饲鹰,自然也可以牺牲小我,保全众生,陛下乃是圣人,心怀九州万方,这个道理,应该不难理解。”
杨广点了点头,给人一口一个圣人地叫着,自然不能显得气度太小,他沉声道:“安伽佗,朕并不能确定你是真的妖言惑众,还是确实有法力,如果你有办法让朕见识一下你的神迹,那朕就相信你所说的话。如何?”
安伽佗微微一笑:“这又有何不可?当年的佛图澄大师,初次面对石勒之时。也是可以从肋部打开一个小洞。掏出自己的心脏以示众人。这才有活佛之称,贫僧的法力与虔诚虽然不及佛图澄大师,但要向陛下证明自己的真心,也没什么不可。陛下,请你下令,架起一口大锅,往里烧开滚油,然后丢下几枚铜钱。贫僧赤手进油锅里捞钱,只要能毫发无损地捞出,那么就请陛下不要再怀疑贫僧的话,如何?”
杨广睁大了眼睛,吃惊地问道:“这,这也行?赤手下油锅捞钱?”
安伽佗点了点头:“心诚则灵,佛祖会保佑贫僧的。”
杨广咬了咬牙,厉声道:“沈护卫,你来安排此事。”
沈光大声地行礼称是,在下去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神与安迦佗四目相交,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流了一下眼神。装着什么也没发生过的一样。
半个时辰后,两仪殿前的广场之上,架起了一口大锅,下面堆着足量的柴火,四周堆起了砖块,以防寒风吹灭火焰,十几名卫士正不停地往锅里倒着油水,一股淡淡的酸味弥漫在广场之上,而站在台阶之上的杨广,面沉如水,看着那油锅里的油,已经烧得滚开,正吹着北风,把那滚热的火油味到着柴火燃烧时的那股子烟火味一起带来,还有一股子淡淡的酸味,呛得人眼睛发酸。
杨广皱了皱眉头,喃喃地说道:“这油锅怎么会有股子酸味啊?象是加了艾(隋朝这时醋是叫艾)一样的。”
沈光连忙回道:“陛下,这口子锅是原来用于煮菜之用,为了去肉的腥味,加的艾比较多,所以闻起来比较酸。”
杨广点了点头,厌恶地抽了抽鼻子:“朕不太喜欢这个味道,让那安迦佗早早地试一下好了。”
沈光点了点头,对着仍然在向锅里倒油水的那些个军士挥了挥手,他们全都停止了动作,站到一边,杨广一挥手,沈光亲自下了台阶,走到油锅前,从怀中摸出了几枚铜钱,丢到了油锅里,顿时溅起了几朵油花,而滚热的,冒着泡的油面微微一晃,几个铜钱便不见了踪影。
安迦佗脱去了袈裟,露出了瘦骨嶙峋的上身,肋巴骨根根可见,几乎看不到任何的肌肉,两只手臂,如同包着皮的骨头一样,极其吓人,他的口中念念有词,走到了油锅边,高高地举起了右手,在众人的注视下,伸进了油锅之中。
“嘶”地一声传来,站在杨广身边的萧贵嫔尖叫一声,转过脸不忍再看,而围观的其他宫女们也多面露不忍之色,可是腾腾的热气之中,却只见安迦佗的神色安详,虽然头上的汗如雨下,几乎在脑门上汇成了几条河流,可是他露在外面的胳膊却仍然在缓缓地动着,似乎不是在油锅,而是在一条河流中捞鱼虾呢。
杨广睁大了眼睛,放下了一直掩在鼻子前的衣袖,他做梦也没想到,安迦佗居然真的有本事,就象洗手一样地在油锅里捞钱呢,原本他还以为安迦佗可能是强忍着疼痛,快进快出,即使脱了层皮也要捞出钱来,可是却没想到这安迦佗竟然这样从容自如,这不是神迹,又是什么呢?
安迦佗在锅里捞了好一会儿后,突然大笑道:“陛下,贫僧已经摸到全部的四枚铜钱了!”
杨广咬了咬牙:“取来让朕看看!”
安迦佗哈哈一笑,高声说道:“阿弥陀佛!”随着这声佛号,他那只瘦得皮包骨的手,缓缓地从油锅里抽出,而他的胳膊之上,沾满了大大小小的油珠子,有些还在丝丝地冒着热气呢。
早有一个护卫端过了一个木质托盘,安迦佗一松手,只听到一阵铜钱碰撞的声音,四枚铜钱掉到了木盘里,那护卫飞快地跑上了台阶,杨广定睛一看,四枚冒着油花的铜钱,正一字排开,其中一枚,刻意地缺了一小块,另一枚则抹去了五铢的五字,这是杨广特意安排的两枚钱,怕的就是安迦佗使出什么诈术,手里扣着四枚铜钱而装着入油锅呢。
杨广的心中还剩下最后一点疑虑,他沉吟了一下,对沈光说道:“这锅油会不会有什么问题?真的有那么热吗?沈护卫,你再找个犯人试一下。”
沈光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不一会儿,一个蓬头垢面,穿着死囚服的犯人被几个护卫架到了油锅之前,一边惨叫着,一边被沈光强行抓着他的手,伸进了那口沸腾不已的油锅之中。(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法力无边
犯人杀猪般的惨叫声在整个广场上回荡着,那阵子恐怖的惨号声,听者无不动容,杨广的眉头紧皱,连忙摆手道:“够了!”
沈光的手一松,那犯人向后便是倒栽而去,疼得满地打滚,几个护卫紧紧地按着他的身子,沈光一把抓起他的手腕,高高地举起,所有人都看得真切,他的整个手掌,都被烫得到处脱皮,起泡,里面红色的血肉和黄色的脓液,不停地流出,就象刚刚下油锅的五花肉一样,随着他的五指因为极度的痛苦而不停地箕张,变得格外地吓人。
萧贵嫔樱口一张,“哇”地一声,直接吐了出来,随着这个强烈的示范效应,十几个嫔妃与宫女也纷纷跟着呕吐,一阵混合着胃酸与美酒的泔水味道,顿时把本来已经淡了许多的空气中的酸味,完全地替代了。
杨广只觉得一阵恶心,转身就走 ,再呆上片刻,只怕他也要当众丢人呕吐了,速度之快,甚至来不及去责备那些呕吐的嫔妃与宫女。几个太监和护卫连忙一边拖长了声音说道:“起驾!”一边屁颠颠地跟在了后面,直入两仪殿内。
沈光三步并两步地跑了上去,跟到了杨广的身边,低声问道:“陛下,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个安迦佗,如何处置?”
杨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头晕脑胀的情景有所缓解,他咬了咬牙,说道:“带他来见朕!”
片刻之后,两仪殿内,安伽佗换了一身上好的大红袈裟。神色镇定地坐在杨广的对面那个蒲团上。杨广显然已经调整了心情。满面微笑,对着安伽佗说道:“大师的神迹,朕已经见识到了,比起传说中的佛图澄大师,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只是不知大师能不能再用您的法力,来为朕预测未来之事呢?比如,朕即将远征辽东,攻伐高句丽。成算几何?”
安伽佗淡淡地说了声“阿弥陀佛”,正色道:“陛下,贫僧并不是佛图澄这样的大师,而只是一个虔诚的僧人,佛祖给了贫僧那个预言的偈语,让贫僧来找圣人,圣人为了证明这个偈语的真假,贫僧才向圣人展示了一下,这不是贫僧的本事,而是佛祖的法力。佛祖给贫僧的指示,只到这一步为止。接下来的事情,圣人自可面对,贫僧实在是帮不上忙啊。”
杨广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大师既然有如此法力,可以肉身过油锅而不伤,就不能预见不远的未来吗?”
安伽佗坚定地摇了摇头:“圣人自有天眼,能看到未来,又何须贫僧妄言呢?”
杨广咬了咬牙:“那么,大师可否随军前行,也许哪天,您的神迹就又能指引你梦见未来呢?”
安迦佗微微一笑,双手合什,说道:“陛下,您应该听说过,咱们佛家,讲的就是一个缘字,贫僧自西域万里而来,就是因为佛祖的指引,让贫僧与圣人有缘,如今贫僧已经见过了圣人,也转达了佛祖的偈语,这个缘份,也到此为止了,如果圣人继续强留贫僧,只恐逆转天道,到时候结的就不是善缘,而是孽缘了。”
杨广的脸色微微一红,愠道:“何为善缘?何为孽缘?”
安迦佗正色道:“当年佛图澄大师,与后赵皇帝石勒有缘相会,为其泄露天机,指引其战胜前赵刘曜,一统北方,成就霸业,若就此收手,即为善缘。可惜那石勒虽有天命,却是本性贪婪,一次得手之后,仍然以国师身份强留佛图澄大师,让其继续为其占卜,由此善缘转恶,后赵大军连年东征西讨,都不得成功,无论是前凉还是燕国,都无法攻灭,甚至最后石勒死后,他的太子也被侄子石虎所杀,篡权夺位,这就是强违天意的孽缘,即使是人间的帝王,也不可免!”
杨广听得头上汗珠涔涔而下,那石赵帝国的悲剧,犹在眼前,确实半句不虚,而一般情况下,杨广所见过的所有方士道人,都是巴不得在露了一手后有高官厚禄,可保自身荣华富贵那,比如那个潘涎,宁可拿命相赌,也要赖在嵩山当了几年快活神仙。
可是这安迦佗,却在大显神迹之后,不求富贵,坚决请辞,仅此一点,就超过了所有之前的方士道人,而且此人的话听起来句句在理,无懈可击,难道真的是佛祖通过此人之口,来提示那个天条吗?
杨广咬了咬牙,说道:“既然大师不肯留,那么朕想问最后一句,如果不杀尽李氏之人,难道这天下就真的不复朕所有吗?”
安迦佗缓缓地说道:“此乃天意,贫僧无法解释,惟愿陛下自己参详!”
杨广长叹一声,说道:“大师,既然你不愿意留在朕这里,那朕也不好勉强,您还有什么需要,但请直说。朕一定办到。”
安迦佗长身而起,朗声道:“多谢陛下的好意,贫僧再说一遍,此次面圣,乃是奉了佛祖的法旨,受了他的指引而来,没有任何别的意思,既然佛祖的话已经带到,那贫僧的这段缘份已了,接下来就是四海为家,弘扬佛法,若有缘的话,还会跟陛下再次见面的。”
杨广点了点头:“很好,沈护卫,麻烦你送大师出宫,赐大师金锭十枚,银铤五十,绢帛。。。。”
杨广还没说完,安迦佗高喧一声佛号:“阿约陀佛,陛下,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们出家之人,四海为家,要的是苦修,若是贪恋世俗的钱财,只会减掉自身的修行,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杨广叹了口气:“好吧,那朕就尊重大师的意思。只是刚才大师所言,涉及江山社稷,请大师万万不要对外泄露。”
安迦佗微微一笑:“贫僧谨记!陛下勿虑。”
杨广转头对一直站在身边的沈光说道:“沈护卫,代朕送安大师出城,记住,要悄悄的走,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今天的事情,必须严格保密,有外泄者,杀无赦!”
沈光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遵旨!”(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城外接头
沈光换了一身便装,领着还是入宫时那身打扮的安伽佗,一前一后,正如二人入宫时那样,一路无语,走到这座临时行宫的一侧偏门外,早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等在这里,沈光冲着车夫点了点头,那车夫跳下车来,打开了后厢,一股檀香之味逸出,沈光与安伽佗相视一笑,钻进了车里。△↗頂UU小说,www.uu234.com
后门被轻轻地关上,车厢里的两侧窗户都被紧紧地关闭着,看不到外面的任何景象,马车缓缓地前行,很慢,很稳,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震动。
沈光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对面闭目捻珠的安伽佗,笑道:“行了,我的安大师,到了这里,不用再装了吧。”
安伽佗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沈光,微微一笑:“沈护卫,贫僧还得多谢谢你的配合啊,若非你的相助,贫僧这次也不会这么顺利。”
沈光勾了勾嘴角,眼中神光一闪:“安大师,请问你的那个伸手入油锅捞钱,是怎么做到的?你要我在油里加上一升的白艾,难道加了这个,就真的可以毫发无伤了吗?可为什么后面的那个犯人,同样伸手入锅,却给烫成那样?”
安伽佗微微一笑:“这是我家主人的妙法,白艾很容易就烧热了,与油混合,就能翻滚不已,外面看起来,一副热气腾腾的样子,可是油锅里却没有看起来那么热,最多只是烧了一会儿的温水罢了,这时候探手入内,别说捞钱。就是洗澡。都没有问题的。”
“可是白艾这个东西。如果烧的时间久了,却很容易化为雾气逸走,所以和油混合,只要下面一直生着火,烧的时间一长,还是会慢慢地跑掉,到最后这油锅里就只剩下了油,那可就是货真价实的了。这时候伸手入内,不脱层皮就见了鬼呢。”
沈光恍然大悟道:“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样奇妙的事情,怎么我以前一点也不知道呢?王将军不仅打仗厉害,连这些障眼之术也知道,真是奇才啊。”
安伽佗微微一笑:“我家主人的算计再妙,也要沈护卫的全力配合才行,若不是你这次肯出手相助,我家主人的计谋,也无法成功啊。”
沈光点了点头:“我沈光信得过王将军,只是我一直奇怪。为什么王将军不自己向至尊这样建言呢?据我所知,至尊是非常信任王将军的。就在请你安大师之前,他还请了王将军入宫奏对,让他解梦呢,可在那时王将军却是顾左右而言他,只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您刚才所说的,他可是只字未提啊。”
王世充的声音伴随着他那标志性的笑声响起:“沈护卫,那是因为同样的话,要看在什么时候说,什么人去说,才有效果。若是昨天晚上我就说刚才安大师所说的话,只怕这会儿小命都没有啦。”
沈光的脸色一变,车厢的后门一下子打开,只见这里已是一片树林,夜色深沉,王世充一个人身着黑色劲装,负手背后,满地的白雪被月光所照,一片白光,映衬着他那双特别的脸,一双眸子里,绿光惨惨,望之如同枭狼。
沈光笑着跳下了车,左右扫了一眼,已是城外,四下无人,他叹了口气:“王将军,你的这个车夫真是好本事,竟然这么快就出了城,我还一点感觉也没有呢,还有,你不是已经回东都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王世充淡淡地说道:“至尊碰到这样的事情,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走,不通过安大师进言,作为臣子,我又怎么能安心地去东都?”
沈光点了点头,说道:“可是不管怎么说,这回我们都是骗了至尊,算是欺君之罪啊,还有,王将军,真的有必要杀尽天下姓李的人吗?那姓桃的就不管了?”
王世充幽幽地叹了口气:“沈护卫,相信我,即使不杀尽天下李姓之人,起码在朝中为官,为将,掌兵的李姓之人,也绝不能留。这种童谣,谶言上合天意,是上天对陛下的警告,若不动手,祸事不远矣!”
沈光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真有这么严重?大隋的江山仍如铁打一样,我沈光是看不出有任何颠覆的可能啊。”
王世充勾了勾嘴角:“沈护卫,你不研究星象,龟策,推步这些东西,不了解阴阳五行之说,自是不明白,这回我通过安大师向至尊进了言,听不听就是他的事了,你在至尊的身边,如果有机会的话,也要帮忙多劝劝至尊,就算不杀尽天下姓李的人,对几个李姓的大将重臣,也绝对不能手软。”
沈光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姓李的大将,现在也就是唐国公李渊,成国公李浑,滑国公李景这三位吧,王将军是不是跟他们有仇?要取他们的性命呢?前日里宇文大帅也秘密见过陛下,好像也是为此事而来吧。”
王世充的心中一动,淡淡地说道:“宇文大帅身边也有奇人异士,只怕他也能看出一些不对,恐怕也就是通过这个进言,他才官复原职,掌握御营了。沈护卫,这次我谢谢你的帮忙,你出来久了只怕会引起别人的疑心,我在这里等你,就是想交代一声,让你此后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使它成为你我之间永远的秘密。可以吗?”
沈光微微一笑:“理当如此!”
沈光的身影钻进了那辆马车之中,很快马车就掉头转向涿郡而去,王世充看着远去的车影,若有所思。
安伽佗走了过来,笑道:“主公,这僧人扮起来真麻烦,您还是让我回老本行管账吧,那个我才在行。”
王世充微微一笑:“伽佗,只怕在中原,你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了。杨广今天信了你的话,但随时也可能怀疑,你万万不可继续留下来。”
安伽佗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主公,属下在中原已经安家数十年了,西域那里早没了亲戚,您让我这时候走,我恐怕.。”
王世充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怜悯,轻轻地说道:“好兄弟,安心上路。”(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大使封伦
话音未落,雪地里突然跳出一个全身皆白的人,这在安伽佗的背后,雪亮的刀锋一闪,一柄亮银单刀轻而易举地刺穿了安伽佗的后背,直奔前胸而出,安伽佗甚至感觉不到多少疼痛,就只见自己的血,正顺着那刀锋不停地向下滴,染得整片脚下的雪地,一片腥红。
安迦佗的眼睛瞪得大大地,心有不甘的看着面前的王世充,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一口气接不上来,这一刀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脏,大罗金仙也无法活下去,他的脑袋一歪,就此长逝。
王世伟拉下了脸上蒙着的白色面巾,从安迦佗的尸体上抽出了那把仍然在滴着血的钢刀,一边在脚底上擦着血,一边对王世充笑道:“二哥,兄弟我这一下,功夫跟当年比还可以吧。”
王世充轻轻地叹了口气:“三弟的刀法,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安迦佗毕竟跟了我多年,这一下取了他的性命,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啊。”
王世伟勾了勾嘴角:“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流言就是魏征通过安迦佗散布的,接下来要是追查的话,迟早会查到他的头上,杨广也不是白痴笨蛋,早晚会有醒悟过来的一天,不弄个死无对证的话,您就是安排他回西域,以现在西域各国跟杨广的关系,要把他捉住送回大隋,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二哥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不能拘泥于小节啊。”
王世充点了点头,看着树林深处,缓缓地说道:“坑已经挖好了吗?”
王世伟正色道:“三个兄弟忙了一晚上。才挖完。下雪天地太硬。实在不好弄啊。不过幸亏我们动手得早,赶在马车来之前弄好了。”
王世充没有接话,走到安迦佗的尸体前,一脚把他踢得转了个个儿,仰面朝上,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药瓶,拔开塞子,向安迦佗的脸上倒了下去。一阵刺鼻的怪味弥漫在空气里,而那安迦佗的脸,很快就象被淋上了一层滚油,皮肤和肌肉迅速地腐烂,脱落,很快,一阵白腾腾的烟雾腾过之后,就连里面的白骨都露出来了,整个脸上除了两只眼珠子外,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王世伟一阵忍不住的恶心。几乎要呕吐出来,他背过了脸。一边皱着眉头,一边捏着鼻子,这味道实在难闻:“二哥,你,你这是?”
王世充面无表情地说道:“小心使得万年船,这里毕竟是涿郡,白天的时候也许会有军士或者樵夫过来,万一发现有动过的土,一挖,那尸体就会暴露,即使查不到我们头上,我好不容易通过安迦佗散布的偕语也没用了。一会儿你在埋他之前,记得把他这身袈裟拿走,换个地方烧了,尸体上再裹层别的衣服,还有,身上多砍几刀,要作出一个三流小贼劫财杀人的样子,万一给人挖出来,也不至于穿帮。”
王世伟点了点头:“二哥,你放心,这些事情我会做好的,您就安心地回东都吧。”
王世充的眼光看向了北边的方向:“东都那里我已经让替身先回了,他走得很慢,而且我让他回东都就开始装病不出,我特意留出了一个半月左右的时间,还有些事情要办。”说到这里,他喃喃地说道,“计算这时间,红拂和封伦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契丹羽陵部了吧。”
十天之后,契丹羽陵部北方,一片冰天雪地,北风怒号,裹着厚厚皮衣的封伦,一手持着节杖,坐在一匹膘肥马壮的枣红马上,看着几百名剽悍的契丹骑兵,策马远驰,离自己越来越远,脸上的表情变得渐渐地阴沉起来。
李世民一身商团护卫的装束,骑着那匹名叫特勤骠的黄马,与封伦并肩而立,他微微一笑:“封大使,这回契丹之行,可是出人意料的顺利啊,您原来最担心在这里遭遇伏击,看来是我们多虑了。”
骑着一匹大黑马,如黑铁塔一般的勿吉酋长突地稽,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哈哈一笑:“我就说过嘛,这些个契丹人,一直害怕大隋皇帝,现在他们给大隋隔开了和高句丽的联系,哪敢不听话呢?哼,要敢不听话,我们勿吉粟末部,一定会帮大隋皇帝消灭他们的。”
天寒地冻,这个勿吉人身上的臭味似乎也少了不少,又或者是这些天以来跟这家伙呆久了,鼻子也变得慢慢习惯了,封伦已经不象半个月前初遇此人时那样,恶心地不是呕吐就是吃不下饭。他的眼珠子一转,笑道:“也要归功于红拂姑娘,这回是由她领导的商队,给契丹带来了大量的好东西,就算冲着这些货物,他们也不至于跟我大隋翻脸的。”
突地稽不满地说道:“封大使啊,这些契丹人还没有请求内附呢,大皇帝就给他们这么多好东西,我们粟末部可是第一个请求内附的,可大皇帝没给我们那么多东西,这是不是有点偏心啊?”
封伦哈哈一笑:“突地稽酋长勿虑,你们是请求举部落内附的,跟契丹羽陵部不一样,跟他们是通商,那些东西不是白给,要他们拿马匹牛羊和皮毛人参来换,可是你们举族内迁,我们大皇帝不仅要给出土地安置你们,还要每年给你们一定的赏赐呢,跟对契丹人相比,只多不少啊。”
突地稽转而满脸都是喜色,可还带着两分疑虑,问道:“此话当真吗?封大使,你可是代表了大皇帝啊,这话可不敢乱说。”
封伦笑道:“本使自然知道一言一行都代表了至尊,此事当然也是临行前至尊的嘱咐,本想到了你们部落后再当众宣诏,可这里已经是契丹与勿吉的交界之处,这一路上突酋长又是非常地配合,恭顺,所以趁着大家兴致高,提前告诉突酋长这个好消息,也好让你能早早地准备!”
突地稽哈哈大笑,转过头来,对着身边的一个随从说道:“哈米尔达,快,你先骑快马回部落里,告诉大家这个消息,就说咱们要举族迁到大隋的地界了,让大家收拾好东西,开了春就上路!”
话音未落,一边的树林里突然响起一阵异动,树上的积雪随着这响声一阵抖落,所有人都看向了响声的方向,只见.。(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伏兵出没
李世民本能地弓箭上弦,而跟在他身后的一众矫健剽悍的关陇勇士们,也个个弯弓搭箭,瞄准了响动的方向,只见一只受了惊的梅花鹿,从雪地里一跃而起,蹦蹦跳跳,三下两下就没入了密林深处,不见影踪。
众人紧绷的弦一下子松了下来,刚才响动之时,三匹马闪电般地奔到了封伦的面前,三面半人高的大盾一下子挡住了封伦的身子,严严实实,连一丝风也没有透进来。
李世民的眉头仍然深锁着,他一跃下马,伏身于地,手在冰面上扒了两下,清出一块空间,他的耳朵贴到了地上,凝神静听了一会儿,才笑着一跃而起,说道:“没事了,林中没有埋伏,大家可以解除戒备啦。”
他转头看向了那三面盾牌:“史将军,辛苦了。”
三面盾牌被缓缓地撤下,头戴皮盔,一脸大胡子的阿史那大奈微微一笑:“不辛苦,分内之事。”
上回阿史那大奈被宇文成都陷害之后,处罗可汗慑于宇文述的权势,竟然不敢为阿史那大奈说一句辩解之词,伤透了这位西突厥第一勇士的心,事后他被杨广所赦免,也从此与处罗可汗割发断义,唐国公李渊亲眼目睹了这一幕,马上就以重金厚礼相赠,阿史那大奈感动之余,便成了李家的亲兵部曲,把阿史那这个姓氏改姓为史,以示自己从此成为中原汉人,不再以突厥人的身份行世。
这回李世民护卫封伦远行,史大奈也自告奋勇。说自己生长在草原之上。多少能帮上忙。李世民正愁身边人手不足,便带上了史大奈,嘱咐其寸步不离封伦左右,一定要护得其周全。
史大奈放下了盾牌,正色道:“二公子,您这一路上有些小心过头了吧,其实我一直都派了人在前方和两侧侦察,如果有伏兵。早就能发现了。”
李世民摇了摇头,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中,英气逼人,他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们这一路,受伏击是肯定的,既然王世充这样放了狠话,又精心安排了这回的出行,那么就不可能无动于衷,可能他觉得契丹人的地界。并不是动手的好机会吧,毕竟一路都有契丹骑兵护卫。他也没有大军,靠着数百杀手,是占不到便宜的。只是我们马上要进入勿吉地区了,山高林密,我想那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突地稽的嘴角勾了勾,笑道:“李二公子,不要太过忧虑了,白山黑水,深山老林就是我们勿吉人生活了几千年的故乡,你要说在这草原之上,被人伏击还有可能,可只要进了这黑林子,嘿嘿,任他多少外乡杀手,都不在话下呢!”
李世民没有接话,翻身上马,淡淡地说道:“在回到突酋长的粟末部之前,一切都不可大意,大家还是要提起十二万分的注意才是!”
左右的护卫们,齐声暴喝了一声“诺”。
就在此时,林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沉闷的鼓声,紧接着就是一阵骏马踏在积雪上的声音,震天动地,伴随着呼啸的北风而来,每个人都听得真真切切,而天空中则盘旋起几十只猛禽,个子比中原常见的鹞鹰(小型)和鹘鹰(大中型)要大上了许多,双翅展开,足有五六尺宽,即使是习惯性鹰猎骑射的李世民,看之也为之脸色一变。
柴绍纵马而来,高声叫道:“二郎,有敌袭,快战斗啊!”
李世民的眉头一皱,摇了摇头,一摆手:“不,这些应该不是敌军,而是友人,大家保持戒备,千万不要随便开弓放箭,违者军法处置!”
本来已经拉开了弓,搭上羽箭的几十名护卫,听到这话后又把弓箭给放下,封伦奇道:“世民啊,这又是何意?连本使都能听出敌骑将近,这空中又有这么多猛禽,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们是友非敌呢?”
李世民微微一笑,一指天空那飞翔的五十余只巨鹰,说道:“塞北大雕,也没有这么庞大,这些显然不是草原品种,听说在白山黑水,极北的苦寒之地,有一种超大型的猛禽,名叫海东青,只有勿吉部落才能将之驯服,作为自己打猎时的辅助之物,那些马匹是从林中冲出的,刚才突酋长说过,白山黑水,深山密林是他们的地盘,绝不会有外人在里面的,所以这几百骑一定不是敌人,而是突酋长早早在这里布置好迎接我们的部落兵马吧。”
突地稽哈哈一笑:“二公子果然机敏,不错,天上飞的正是我们粟末部的海东青,此鸟就连突厥大可汗都是垂涎三尺,要我们勿吉部落进贡呢。只可惜这些鸟性情凶猛,只认从小将之驯养的主人,而幼鸟一旦离开了白山黑水,极难存活,所以即使是突厥各部,号称一代天骄,也很难在草原上见到比海东青更好的猛禽呢。”
李世民惋惜地叹了口气:“其实我本来还想养一只呢,这回见了海东青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唉,看起来没这缘份啦!”
一股动物园的味道迅速地钻进了每个人的鼻子里,而远处的林子里已经能看到影影绰绰的骑手,所有人不自觉地抽了抽鼻子,心中暗道:“果然是勿吉人啊,顶风臭十里,就连这冰天雪地,也无法掩盖他们的气息啊。”
一阵马蹄声响起,几十匹披着兽皮的高头骏马,从林中踏雪而出,马蹄上包着厚厚的毛皮套子,仿佛给马穿上了小鞋,四蹄奋扬之余,带起阵阵飞雪,远远看去,仿佛是踏过冰河的天马呢。
而马上的勿吉骑手们,却跟这些中原使者们完全不一样,没有象他们这样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得严严实实,多数人只穿着一件夹袄,两只膀子都裸露在外面,上面涂着厚厚的油脂,在散发着恶臭之余,那古铜色的皮肤,壮硕的肌肉块子,却也分明地透出一股子强烈的勇武与力量。而他们的前额都几乎剃光,脑后却是插着一根根的虎豹的尾巴,一个个脸上画着油彩,如同凶神恶煞。(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 超级女汉子
“阿玛!”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声响起,粗浑得如同一个中原文官的嗓子,但听惯了一群勿吉人那豺声的众人,却能清楚地知道,这声音是发自一个女人,只见一个五大三粗,裹在一大团豹皮里的女子,身高足有八尺,超过了不少男儿,脸上涂着五颜六色的油彩,手臂和大腿都露在风雪之中,抹上了厚厚的油脂。
这个女人跟那些戴着皮帽,剃光了前额,只在脑袋后留了一条条虎豹尾巴的男人不同,她的左右两耳处,各拖了一条小辫,额前留着齐齐的刘海,模样因为涂抹了厚厚的油彩而看不出,但五官还算周正,尤其是一双眼睛里,闪着野性的光芒。
她的背后挎着一只长约四尺的大弓,马勾上搭着两柄粗头大棒,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铁钉,看起来每一个至少有四五十斤重,赫然正是勿吉人的标准兵器---狼牙棒!
封伦睁大了眼睛,他第一次看到一个标准的勿吉女人,甚至看惯了中原那些温柔婉约的女子的他,也是头一回看到如此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他勾了勾嘴角,看了这个女子一眼,转头对突地稽问道:“这位是?”
突地稽哈哈一笑,指着这个五大三粗的女人,说道:“此乃我突地稽的嫡女,名叫夫容姐姐,我勿吉风俗,男女都得从小学习弓马渔猎之道,我的两个儿子留在大皇帝那里侍奉,这部落里的事情嘛,就交给夫容姐姐啦!”
封伦又打量了那夫容姐姐两眼。只见这女子手臂和小腿上厚厚的油脂下。也和男人一样长着又黑又粗的绒毛。不由得虎躯一震,奇道:“勿吉部落多壮士,会听命于一个女子吗?”
突地稽笑道:“我勿吉人民,天性奔放,并无男女之别,跟你们汉人不一样,男人太强,女人太弱。上自我这个头人,下至部落里的奴隶,他们的妻子都要和男人一样出去打猎捉鱼的,在野兽面前,可不会因为你是个女子,就对你嘴下留情,反而受伤的猛兽会更疯狂地去攻击体格弱小的女人和老人呢。所以我们部落以勇力和智谋来决定听命于谁,上一任部落酋长,还是我的额娘呢。”
封伦这几天也跟着突地稽学了不少勿吉话,知道阿玛是父亲的意思。而额娘是母亲的意思,他点了点头:“令爱真的有这样的勇力。让全部落都听命于她?”
突地稽笑了笑,正要开口,却听到夫容姐姐的声音响起,大大咧咧,清脆异常,竟然是标准的汉话:“你就是汉人的大使吧。我以为****上使,应该明理才是,却想不到百闻不如一见,也拘泥于男女之别,实在是让人齿冷!”
封伦一下子惊得说不出话来,就连李世民等人也不免动容,封伦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勿吉女人,久久,才说道:“姑娘,姑娘居然会说汉话?”
夫容姐姐勾了勾嘴角:“我额娘是汉人,当年被契丹人掳掠,阿玛打败了契丹人,救了我额娘,这才有了我,小的时候我奶水不足,是喝虎奶熊奶长大,所以我从小就力气特别大,即使我的那两个哥哥,也不如我呢。还有,去突厥和高句丽找外族人贸易,也都是我去的,不止是汉语,突厥语,契丹语,高句丽语,我全都会说呢!”
她说到最后一句“我全都会说呢”时,分别用突厥语,契丹语和高句丽语说了三遍,封伦会说突厥语与高句丽语,契丹语也在这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学了不少,听得连连点头,等到夫容姐姐说完,才长长地叹了口气:“粟末(勿吉人的姓氏以部落为名,突地稽是粟末部,他的女儿也是姓粟末,夫容姐姐是名,勿吉语中的姐姐乃是女名,跟汉名中的娜,娟类似,后世清太祖努尔哈赤的皇后也叫孟古姐姐)姑娘真的是天资聪慧,不仅武力惊人,更是兰心慧质,佩服,佩服!”
李世民身边的候君集突然说道:“要说粟末姑娘的文才过人,我信,可这么一位女子,说是武艺比部落里的男人都强,我可不信!只怕是酋长大人的过誉吧。”
此言一出,那些其他的勿吉人都听不明白,睁着眼睛不知道这个汉人在说什么话,而突地稽的脸色一沉,正待发作,却只见夫容姐姐二话不说,闪电般地从肩上取下了那杆大弓,顺手从马鞍一侧的箭囊里抽出了一支长杆大箭,一阵铃铛响过,她那穿着兽毛靴子的左脚,一下子踩中了弓背,而左手的长箭瞬间搭上了弓弦,借这一拉之力,弓如满月,也不瞄准,左手一松,只听“嗡”地一声,长箭破空而出,而此时突地稽的怒吼声刚刚出口“万万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李世民的眉头一皱,手中本能地抄起了一把宝剑,刚刚要向上劈,却突然悟到了些什么,眉头一下子舒缓了开来,伸出一半的宝剑就这样定在了空中,长箭从他的面前经过,剧烈的空气被切开后散出的气波重重地喷到他的脸上,仿佛被一道凌厉的北风在脸上吹了一刀。
而候君集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甚至来不及躲闪,只听到“嗖”地一声,他觉得头上一冷,仿佛有人猛地一下掀开了他的帽子,却是那杆长箭不偏不倚地正中他头顶的皮帽,余势未尽,飞出去十余步之后,才落到了雪地之中,候君集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甚至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才确认自己的脑袋还在。
勿吉骑士中暴发出一阵响亮的欢呼声,这一下取弓,上箭,脚开,瞄准,击发,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甚至以弓马箭法见长的关陇子弟们也一个个暗自思量,若是换了自己,只怕以手开弓的速度都没这么快,而这个勿吉姑娘却用脚开弓都这么厉害,实在是万中挑一的神箭手啊,而那准头,力量更是不差分毫,只怕自己这一行人中,只有神箭盖世的李世民,才能跟她相提并论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神箭绝技
候君集这才反应了过来,高手对决,尤其是弓箭手的对射,就是看速度与准头,战场之上大家都穿着重甲,那么力量决定了破甲的厚度和能力,也是很重要的一环,而刚才的那一箭,速度和准度就不用说了,就算是力量,这杆足有一尺半的大箭,掠过自己头皮的那一瞬间,他几乎感觉到了一团火烧,这强烈的摩擦力,以及落地的距离,可见这力量是多么地可怕,连同那部足有五石的檀木大弓,更能看出此女力量惊人,两只加起来近百斤的狼牙棒,绝对不是用来作装饰的。
夫容姐姐似笑非笑地看着候君集:“这位壮士,你现在还觉得女人没本事骑马射箭,以力服人吗?”
候君集咬了咬牙,一抱拳:“姑娘果然武艺高强,我候君集佩服!候某收回刚才所说的那些话。”
突地稽哈哈一笑:“候护卫,我们勿吉人,天性纯朴,直接,只佩服真正的勇者,夫容姐姐能在我不在的时候接掌部落,不是因为她是我女儿,而是因为她是我们部落的第一勇士,大伙儿都服她!”
候君集叹了口气:“候某愚昧无知,自取其辱,实在是活该啊!”
夫容姐姐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灿灿的板牙,这一笑,让封伦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看向了在一边沉默不语的李世民,看了看他抽出的宝剑,说道:“你这汉人,动作可真快,这一群汉人里。也只有你来得及抽出宝剑格挡。若是我这一箭射的不是那个候君集。而是你,只怕会给你挡开或者闪过,你是这些人的领袖吗?”
李世民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在下李世民,乃唐国公的二子,这次奉了陛下的圣命,负责封大使的护卫工作,姑娘真的是好箭术。好武功。李某佩服。”
夫容姐姐那五颜六色的脸上,一双大眼睛眨了眨:“你就不怕我一箭射死了你的朋友,居然连挡都不挡吗?”
李世民神色淡定,摇了摇头:“姑娘能代你阿玛统领部落,靠的绝不止是武功,刚才你也说过,你经常带着部落的族人一起到突厥,高句丽和契丹去行商做生意,可见姑娘也是经历过不少交往的人,绝对不会为了一句话。就随便取人性命,要是你是那种人。你们部落的生意也做不长。”
夫容姐姐的脸色微微一变,李世民继续说道:“我朋友轻视女人,冒犯了你,你这一下既是显露武功,又是给他惩罚,如果我从中出手,打落了那箭,那你惩罚和显功的两个目的都不能达到,我朋友也受不到应有的警告,这又是何必呢?”
“再说,这一箭去的方向明明是箭头冲上,我听说你们勿吉人所用的大箭,箭头乃是石簇,喂有剧毒,不管射中哪里,都是中者立毙,我朋友没有穿盔甲,你若是取他性命,直接射胸腹更好,又何必向上射呢?念及与此,我就没有打扰姑娘的这一箭。不知在下的这番解释,姑娘是否满意?!”
夫容姐姐哈哈一笑:“李世民,你可真厉害,我夫容姐姐若是年轻个十岁,一定会嫁你。”
李世民的脸微微一红,尽管他半年前迎娶了长孙无忌的妹妹长孙无垢,可今天的年龄也不过十六出头,这夫容姐姐脸上抹了油彩,看不出容貌与年龄,却想不到如此热情奔放,这种婚嫁之事也能在大庭广众下直说。
李世民身后的护卫们一阵哄笑,李世民干咳了两声,他们才纷纷收起了笑容。李世民看了看封伦,说道:“封大使,既然粟末部的接应来了,那我们还是早点上路吧。”
封伦刚才一直色迷迷地盯着夫容姐姐的大腿和手臂看个不停,虽然这个勿吉女人,五大三粗,大手大脚,模样暂时看不清楚,但是抹了猪油的皮肤不算好,甚至可以说粗糙,而且腿毛比自己还多,但不知怎么地,却是透出一种骨子里的野性与性感,那种感觉是封伦在中原时的众多妻妾所没有的,直到李世民的话说了两遍,他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笑了笑:“本使难得一见勿吉勇士,实在是感兴趣地紧,你说得对,咱们这就上路吧。”
随着勿吉人的骑兵分开两道,夹着封伦为首的几十人的使团队伍一路向北,走进了密林之中,远处三里之外的雪地里,突然冒出了两顶帽子,紧接着钻出了两个全身上下裹着白色兽皮的人,一边抖着脸上身上的雪花,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皮囊,拔开塞子,酒香四溢,二人连忙把这大口的烈酒给灌了下去,惨白的脸上才渐渐地见了一丝红润的血色。可不正是单雄信与魏征?
单雄信骂骂咧咧地说道:“娘的,怎么这勿吉女人也这么剽悍,亏好今天没动手,不然真的打起来,还不见得能杀得了封伦呢。魏先生,还好今天听了你的话,亲自过来看看,要不然还真的不好对付呢。”
魏征的神色平静如常,淡淡地说道:“比起那个勿吉女人,我更吃惊于李世民的武艺和镇定,他能看穿那个夫容姐姐的射箭,也能作出反应,是不是按你们江湖的说法,这武艺是要在夫容姐姐之上?”
单雄信点了点头:“没错,他来得及拔刀就可以击落来箭,至少是可以侧身闪过,武艺应该是在那夫容姐姐之上,也显然是这一群人里最高的一个。”
魏征轻轻地叹了口气,一股白气出口就凝成了一个个的小冰珠,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轻轻地说道:“我原来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主公一定要除了李世民这孩子,不过现在看来,此人有勇有谋,更有一股超乎年龄的可怕镇定,望之即有人君之相啊。还是主公高啊,未见其人,也知道他的本事。”
单雄信睁大了眼睛:“什么?人君?魏先生,你太抬举姓李的吧,他就是再能,也不过一个半大小屁孩儿,又能厉害到哪里去?人君只有我家主公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哪轮得到李世民呢?”
魏征勾了勾嘴角,转头看着单雄信,缓缓说道:“雄信,我这次来一是助你一臂之力,二是为主公传句话。本次猎杀的第一目标,改为李世民,封伦的死活不论,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也不能让李世民生入关内,明白了吗?”
单雄信张大了嘴,愕然无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