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六十四章 铁骑突击(20更)
杨玄感见此情形,先是一呆,马上反应了过来,“哈哈哈”地仰天一阵狂笑,扭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在马上不知所措的韩世谔道:“看到没有,天不亡我也,火停了,就可以反击了,我们还有机会!”
韩世谔马上对着身边的掌旗官吼了起来,嘴里那咆哮而出的风带着口水喷得那掌旗兵一脸都是:“还楞着做啥,快点传令,重新整队,骑兵在前,步兵居后,列好队型后就杀过去!”他回头对着杨玄感,毅然决然地说道,“大帅,此战,完全由我韩世谔指挥,请您不要发援兵过来,因为,这事关世谔的尊严,不亲手杀了卫玄,我绝不回头!”
杨玄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很好,韩将军,我把中军的精锐骑士全交给你指挥,看你的了!”
另一边的卫玄呆呆地看着那面突然间一动不动的大旗,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才半个时辰不到,这风就停了?”
杜如晦摇了摇头,说道:“大帅,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也不用太懊恼了,就算只烧了小半个时辰,这烧死射死的敌军也足有上万人了,剩下的也多数已经胆寒,正面打起来我们也能赢的。实在不行,调后营的守备部队参战,然后让桑将军的河东骑兵抄敌后路,也能赢的。”
庞玉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不用,我们关中军一定能单独打赢这一场战斗的,要是我们顶不住时,再让河东骑兵上。这可是我们约定过的。”
他的头转向了前方的战场。一脸阴沉地看着叛军们在西边两里处重新开始集结。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一句话:“这仗,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看到,大隋的精兵锐卒,不止是只有他们杨家部曲,还有我们关中铁骑!”
王世充看着东都城头已经停下,不再飘舞的大旗,又看了看杨玄感阵中已经开始重新整队,准备反击的叛军重骑兵们。微微一笑:“有点意思。”
杨玄感长叹了一声,跳下了马,他肩头和腿上的伤都已经被处理过了伤口,撒上了上好的金创药粉,并裹上了绷带。
那几个小校帮他套上了贴身的那套连环甲,趁着这会儿列阵重组的工夫,他吃了一袋肉干,又把那一大囊烈酒喝得一滴不剩,那惊人的力量又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身上,随时都可以再次上阵厮杀。
韩世谔已经带着骑兵冲到了前方。这会儿杨玄感的身边,只剩下了杨玄纵。杨玄纵幽幽地问道:“大哥,你总是拒绝李密的忠言,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兵凶战危,你的赌气会造成成千上万的兄弟们无谓的伤亡,值得吗?”
杨玄感的声音斩钉截铁,铿锵有力,没有半分的犹豫与迟疑:“值得,太值得了!”
“男儿生于世,就当建功立业,马革裹尸而还,若是一辈子默默无名,什么也不能留下,最后老死床榻,那还真不如就这样血洒疆场,留一段英雄的传说了。”
杨玄感说到这里时,虎目中隐隐有泪光闪现,杨玄感知道他又想到了自己父亲的死,不禁默然。
杨玄感装着不在意地抹了抹自己的眼睛,看着前方,嘴里说话的对象却明显还是杨玄纵:“玄纵,一会儿就是我们义军和这支隋军精锐的最后决战了,大哥今天受了伤,现在没法穿甲,只有指望你了,若是韩世谔冲不动,请你接着冲锋,我们杨家将就是死到最后一个人,也一定要取了老贼的命!”
杨玄纵哈哈一笑:“我相信我们一定能赢的。”
杨玄感自信的笑容也浮上了脸,他跳下了战车,骑上了那黑云马,对着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雄阔海和几名撑着帅旗的兵士们说道:“一会儿短兵相接时,把我的大旗前移,我要让每个将士们看到,杨玄感战斗在最前方!”
叛军的阵中,这些训练有素的叛军重骑护卫们即使在如此不利的重整过程中,仍然迅速地稳定了下来,重新根据帅旗处的旗语开始集结。
刚才骑兵有马跑得快,损失倒不是太大,而步兵被射死踩死烧死的却是超过一大半了,剩下的人也都几乎个个没了武器,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一个个灰头土脸,两手空空地站在骑兵的马屁股后面。
韩世谔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军前发表着演讲,由于他刚才亲手杀了两个逃兵,这会儿活脱脱象个凶神恶煞的厉鬼,满脸的血污,头发几乎根根倒立,声嘶力竭地激发着叛军重骑护卫们的自尊心和战意。
韩世谔还不失时机地宣布只要此战击破当前之敌,顺势攻下东都城,则纵兵大掠三天,而杨玄感也一定会为击败了关中铁军的将士们封爵赏金的。
激得这些刚才还丢盔弃甲,只恨爹妈没有多生两条腿的溃军们一下子又是士气满满,个个拍着胸脯嗷嗷直叫,恨不得马上能冲出去,抢钱﹑抢粮﹑抢女人!
隋军也回复了最基本的阵型,由于隋军骑兵多是轻骑,无法与这些铁骑重甲的叛军重骑护卫们正面厮杀,因此都退回了两翼。
正面的弓箭手们都已经纷纷退回了刀板和战车之后的整个步兵阵列的后排,长枪手们举着如林的矛槊站到了战车的后面。在最前面的位置,庞玉正横刀立马,站在阵前,而他的身后,就是那面绣着斗大“庞”字的将旗。
叛军早已经离开了那片燃烧着的火场,向西边去了足有一里地,远处的火光映红了一张张被烟熏得黑一块白一块,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对面的敌人生吞活剥的脸。
韩世谔演说结束后,直接驰马奔回了前军后方的帅旗处,杨玄纵已经在这里等他了,两人互相对了个眼色,韩世谔一挥手,前军的一百面牛皮大鼓被擂得震天价地响,而叛军重骑护卫们则正对着对方的正面军阵发起了冲锋!
双方和距离在迅速地接近,从五里左右缩短到三里,再到一里,披着铁甲的战马那震天动地的气势震憾着战场上每一个双方将士们的心。(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六十五章 刀斧斩马(21更)
庞玉的脸色凝重,一挥手,推着刀盾和战车的士兵们大吼一声,全力把这些沉重的障物向前推进,后面的长槊手们则一手把矛槊架在前面同袍的肩头,另一手死死地顶着前面人的背,推着前面的同伴一起向前冲。
两大团钢铁军阵发出了一声如同火星撞地球般的巨响,直接撞击在了一起,叛军第一排冲击的骑士们一个个如同空中飞人一样,直接从马上向前方飞了出去,往往在飞行的过程中就被步兵队里的那些斜举向天的长槊在空中刺成了串糖葫芦。
而没有被直接在空中戳死的几十个“幸运儿”却如同投石车发出的巨石一样狠狠地砸进人群,连带着一路的滚翻,能生生地砸倒十几个人,然后才被后排的兵士们刀枪齐下,再加上几十只臭哄哄的大脚,生生给砍成和踩成了一堆的模糊的血肉。
但叛军重骑护卫的这番全力冲击并非没有效果,虽然前面的几百人不是放了风筝成了飞人,就是给直接挂在了刀板上,万刃穿心,死状极惨,但也有数十骑成功地冲翻了当前的战车或者刀板,成功地向着后面的隋军步兵阵营里踩了进去。
虽然这些人很快就被长槊手们从马上刺下﹑拉下﹑乱刀分尸,但后续的铁骑一个个继续从这些狭窄的缺口里涌入,挥舞着狼牙棒﹑铜锤﹑钢鞭﹑铁锏﹑马刀等重武器,一通乱砍。
由于人马俱甲的叛军重骑护卫们每个人连人带马,甲骑俱装,再加上武器的重量,足有五六百斤,加上这些都是力道十足的壮士,所用的兵器全都是势大力沉。一时间越来越深地向着隋军步军的阵营里挤,挤得隋军长槊手们一边咬紧牙关抵抗,一边缓缓地向后退去。
随着叛军铁骑的不断涌入,隋军步军的这五千长槊手被挤得慢慢地离开了前排的战车和刀板,留下了一条足有二十多步的空隙,这段空隙里倒是挤进了千余名铁骑。
有些亡命之徒更是从马上飞身扑进长矛手的阵中。先是砸到一片人,起身后再抽出随身的大刀重剑乱砍乱劈,锐不可当。
战不多时,隋军长槊手们已经丢下了近千具尸体,还有两千余人也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纷纷退下,能作战的只有两千多人了,还在不住地向后退,眼看就要到达庞玉的大旗所在了。
庞玉的双目炯炯有神。面沉如水,缓缓地举起了手中那把大刀,身后的一个掌旗兵心领神会,马上举起了一面黄旗,使劲地在空中摇了三圈。
庞玉身后的那三千名早已经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刀斧手们,在早已经迫不及待的李大亮的带领下,一下子向前冲出。如猛虎下山。
这些刀斧手一个个身披重甲,双手握着战斧、大刀、重剑等武器。纷纷地从长槊手们的队形间隙中钻了进去,然后迅速地向前涌去,如同一道道小溪汇入了一个硕大的湖泊,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正在第一排杀得起劲的叛军重骑护卫们,一边挥舞着沉重的马上兵器尽情乱砸,一边驱动着胯下的坐骑。踩着地上的伤者和死尸向前碾压式前进,突然间这些骑士们纷纷觉得座骑一下子失了重心,向前栽去,而自己也被直接从马背上掀了下来,摔了个七晕八素。
原来是那些隋军刀斧手们。从长枪手的队形中间纷纷钻了出来,也不砍人,直接对着马腿就是一顿乱砍。
这些叛军重骑护卫虽然人马俱穿重甲,但战马的盔甲只限于马头和马身,在马腿上不可能象骑士一样地套上胫甲,因此刀斧手们用这些锋利而沉重的斩马刀、双手斧之类的兵器砍上马腿,就如同用大斧砍一颗小树一样,一抡就断。
全身包得跟铁罐头一样的骑士们一下子被摔到了地上,这时候身上那过于厚重的铁甲就起了副作用了,先是摔得头昏脑胀分不清东南西北,等想爬起来时又一下子起不了身。
落马的骑士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同伴们被重剑大刀一阵乱砍,利斧铜锤一通乱砸,长枪步槊一齐攒刺,片刻间数百名刚才还威风八面的叛军重骑护卫就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
加上那数百匹被砍断了前蹄,躺在地上满地乱滚的战马,居然在两军之间形成了十余步的隔离带,地上浸满了鲜血,阻止了后面的叛军骑士们进一步前进。
隋军步兵的长槊手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前排的两千多名筋疲力尽,伤痕累累的士兵们潮水般地退下,轮到阵后治伤休息,换上后排的生力军顶上,而那三千名重甲铁盔的刀斧手们则稍稍后撤,混在长枪手们的队形当中,只等对方再次攻击时,便上前再次偷袭马腿。
庞玉一见前方的战线得已稳定,脸色稍稍和缓了一些,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大刀,掌旗兵这回又立起了一面红旗,就象鲜红的血液的颜色,在空中无风自飘。
在火箭攻击结束后便撤回大阵后方的三千弓箭后们重新迅速列成了一千人一排的三排箭阵,在队正们的统一指挥下,再次计算好方向与角度,瞬间便把一千支黑压压的羽箭射向了天空,划过一阵优美而绵长的弧线,落在二百多步外原先的那些刀盾与战车的位置。
现在那个位置已经没有了一个隋军士兵,倒是全挤满了叛军,甚至有些急性子的骑兵已经跳下马来,正跟着那些扔掉了盔甲,从后面跑过来帮忙拉车的步兵们,合力把那些碍事的战车和刀盾推倒拉开,以便自己能更好更快地挤到前方参战。
这样一来,那些刀盾和战车便成了弓箭手们最好的指引物,虽然叛军重骑护卫们都是重甲在身,一两枝箭很难射死,但一千多枝雁翎箭加上半空中落下的巨大势能,却是把不少人射得东倒西歪,更多的人肩颈处插了好几枝箭,一边叫骂着一边抓着箭杆向外拔。(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六十六章 玄纵突前(22更)
而那些没有盔甲防护,挤在一起拉车推盾的步兵们则更是倒了大霉,被射倒一片,惨叫声此起彼伏,活人们也纷纷扔下手中的拉绳和工具,要么抱头鼠窜,要么就近钻到车下盾后寻找掩护。
箭雨过后,那些跑远了的步兵又马上跑了回来,车肚子底下的人也都纷纷钻了出来,继续拉这该死的车,但转眼间,空中又是一片乌黑的箭雨袭来,不少人张大了嘴巴,惊得都忘了跑,长箭贯体而入的时候都在奇怪为何这第二拨的箭雨来得如此之快,几乎没有任何间隙。
洛阳城头的王世充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庞玉把弓箭手分成了三排,相隔不过五六步,前一排的弓箭手们射完后迅速地回退,第二排的弓箭手上前继续发射,而第三排的箭手们则一边装箭一边前行到第二排弓箭手的位置。
如此交替往复,排与排间击发的时间相隔不过跑步五步,再拉弓射箭的时间而已,连绵不断的箭雨不断地倾泻而下,又准又狠地砸在战车刀盾那一线,很快就留下了近两千具被射得跟刺猬一样的尸体和倒地不起,翻转哀号的伤兵们。
剩下的步兵和叛军重骑护卫们也不是傻子,除了几百个来不及跑掉的步兵,正抱头躲在战车的下面,掩着耳朵,心随着头上的战车坐板每一次被箭射中而跳动着,剩下的骑士和步兵纷纷向后退,远远地撤出了百步的距离,到了弓箭的打击范围外,车阵之内,隋军阵前,只剩下了两千多挤得密密麻麻的叛军重骑护卫们。
庞玉的嘴边闪过一阵得意而残忍的笑意。再次举起了大刀,那掌旗兵把手中的红旗向着后方摇了三下,弓箭手的队正们马上传出一阵口令:“减力二分,射程向内靠近五十步,十发速射!”
这回三排弓箭手不再使用那种轮番发身的模式,三排一起发箭。发出一箭后迅速地再次搭箭上弓,以最快的速度将箭射出,这次一轮三千多的箭雨声势比前面一千枝一轮的箭雨要大上了许多,尽情地倾泻在那挤得象沙丁鱼一样的钢铁集群当中。
前排离着隋军枪兵们最近的叛军重骑护卫,拼命地试图踩过地上的伤马和死尸,挤到前方去厮杀,却被那又长又密,如同森林一般的枪阵阻挠着。
隋军的枪兵从刚才的刀斧手们的动作里学到了经验,十杆枪槊中有五六杆向上斜刺。用来捅人或者刺马的前胸,以抵住骑士的钢铁推进,但是有四五杆枪开始专门向下刺马腿。
这样一来果然奏效,有不少骑士被直接刺中马腿,或是被地上的尸体与战马绊倒,连人带马地跌倒在地,落地的倒霉鬼们很快就会被乱枪捅死,或者是被人群里钻出。手持重锤的刀斧手们一下子砸死,连尸体也变成了新的障碍物。
更致命的打击还是来自于空中。饶是这些叛军重骑护卫们全身重甲,也并不代表他们刀枪不入,十轮箭雨急袭,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两三分钟的样子,让他们避无可避,甚至来不及掉头向后逃跑。多数骑士的身上被射得矢如猬集。远远看去象是一只只活动着的刺猬。
这样密集的空中打击,有不少还是能射中头,颈等处的要害,由于从空中落下的巨大势能作用,被射中头部或者贯穿脖颈的骑士们还是会一箭毙命。变成一具具伏在马身的尸体。
箭雨急袭过后,叛军重骑护卫的钢铁军阵中还呆在马上的已经不足一半了,而且就这千名左右的骑士中也有三四百是趴在马上的尸体,剩下的活人也都被射得身上插满了箭矢,伤痕累累,多数已经丢掉了武器,无力地抱着马颈子苟延残喘。
庞玉身后的黄旗再次竖起,向前点了三下,眼睛已经变得一片血红的刀斧手们一下子如同开闸的洪水一样,从枪槊手们的方阵中钻了出来,直奔那些已经很少有人还有力反抗的骑士们,刀斧锤鞭齐下,先砍马腿,再对着地上的人一通乱砍乱砸,很快,连哀号声也渐渐地平息下来了。
杨玄纵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一脸阴沉地看着身边的韩世谔,问道:“韩将军,现在这情况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韩世谔恨恨地击了一下马鞍,咬牙切齿地说道:“庞玉这狗贼果然奸诈,故意引我军铁骑进攻,有这些乱七八糟的障碍物,铁骑的优势无法发挥,这才会让前军有这么大的损失,依我看我军必须绕到敌军的侧面再行攻击。”
杨玄纵的语调阴冷中带了一丝杀气,他挥鞭一指对面的战车和刀盾,那里还有些没有完全平息的兵刃相交声传出,问道:“那现在这情况怎么办?”
韩世谔微一楞神,道:“这能怎么办,里面的兄弟们不可能救出来了呀。”
杨玄纵双眼之中充满了杀意:“现在是敌军最猖狂的时刻,他们两翼有轻骑兵,我们想要绕过去很难,兵法有云,骄兵必败,韩将军你能想到的侧击之法,庞玉一定也能想到,要打赢这仗,只有用他想不到的办法才行!”
韩世谔歪着脑袋看着杨玄纵,语气中也透出了一丝不服气:“二将军,我知道你足智多谋,但现在这情况你又能有什么好办法?”
杨玄纵“嘿嘿”一笑:“我们可以下令让骑兵全部下马步战,敌军的轻骑兵在两翼,无法加入中央作战,我军的这些铁甲骑士就算下了马,对上他们这些皮甲护身的步军仍然是大占优势,而且短兵相交后,他们就不可能再用弓箭对我们进行攻击了。”
韩世谔双眼一亮,脱口而出:“对啊,这个办法倒是不错,敌军的骑兵在两翼,中央是无法过来支援的。传令兵,速到前面传我将令,前排五千人全部下马步战。”
杨玄纵继续说道:“两翼各派两千骑兵,和对方的轻骑保持距离,保护好侧翼就可以,另外让步军和后排的骑军都备好弓弩,随时准备发射。”(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六十七章 殊死搏斗(23更)
韩世谔瞪着眼睛对着第二个传令兵吼道:“听到没有,就按二将军说的办!”
杨玄纵咬牙切齿地道:“这场仗就比谁更狠,更坚决,根本不能按常规来慢慢打。我们的战士不缺乏勇气,更不缺乏力量,只要我们这些作将帅的狠一点,就一定能压垮对面的敌军。”
庞玉也一脸严肃地看着对面的数千名铁甲叛军重骑护卫下了马,前两排的战士举着长槊,后排的步行骑士们则纷纷拿着马刀重剑之类的近身格斗兵器,如同一座不大不小的钢铁森林,向着自己这边压了过来,这一招实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的脑袋里飞快地转着,想要找个破敌的方法。
就在庞玉思索间,敌军已经行进到了战车和刀盾那一线,庞玉大声向身后的掌旗兵下令道:“传令弓兵营,五轮急射!”
天空中又被密密麻麻的箭雨所笼罩,不过这回后排的敌军们早有准备,都拎着硕大的骑盾,一见空中有箭来袭,纷纷上前举盾过顶,象撑伞一样地给前排的持槊战士们撑起了一片安全的天空。
除了几十个运气不好的倒霉鬼中箭倒地外,整个钢铁方阵仍是有条不絮地从那几个缺口中涌进了战车后面,叛军重骑护卫们眼里闪着可怕的杀意和复仇的怒火,凶神恶煞地踩着同袍们的尸体,坚定有力地向着五十步外的隋军步兵们压去。
隋军们也知道现在是决死一战,后退已无出路,死战才能得生,第一排的长槊手们仍端着枪槊,也同样踏着行军的步伐向着敌军走去,而后排的战士们全部举起了木盾和战刀这些近战武器。只待一接阵,就迅速地冲进敌阵中砍杀。
杨玄感的嘴角邪恶地抽搐了几下,转过头来对着传令兵吼道:“就是现在,快传令,五箭急袭!”
韩世谔的屁股好象被火点着了一样,一下子在马鞍上跳了起来:“二将军。你没弄错吧!正要接阵了,这时候怎么可以放箭?会杀到我军的!”
杨玄纵转头看了一眼韩世谔,眼睛中闪过一丝嘲讽的神色:“是啊,我知道会杀到我军,但也会杀到敌军啊,要是刚才射箭敌人有盾可以挡,杀不了多少,但短兵相接的时候谁会顾着举盾挡箭,我军是钢盔铁甲。给射也不会有太大损失,敌军全是轻装皮甲,又是全无防护,一轮就能射倒一大片,我们还是大赚!”
杨玄纵说完这段后,根本不再看那目瞪口呆的韩世谔一眼,直接对着他身后的传令兵厉声吼道:“还楞着做什么?快点传令啊!贻误战机,军法从事!”
传令兵马上忙不迭地跑到后面找旗子去了。韩世谔长叹一声,幽幽地道:“二将军。这样杀到本军,会让前方厮杀的将士,和后面射击的将士们怎么看,你就不怕失尽军心,以后无人再卖力了吗?”
杨玄纵直接出言打断了韩世谔:“以后的事情如何以后再说,大不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换一批就是。可是今天如果打输了,你我全都死无葬身之地,还管什么以后?!今天那姓庞的是有备而来,到目前为止步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我军如不出奇用狠。如何取胜?”
“韩将军,所谓慈不将兵,难怪你在军中这么多年,虽有悍将之名,却永远无法取得令尊的成就啊。”
韩世谔正欲再说,前方已经传来一片惨叫声,刚刚接阵厮杀的双方士兵,被突如其来的一轮接一轮的箭雨所清洗。
果然也如杨玄纵所料,这种不分敌我的箭袭,在杀成一团的双方士兵中,显然给轻装上阵的隋军步兵们造成了严重得多的损失,五轮箭雨一过,两千多隋军步兵已经永远地倒在了血泊中,而下马步战的叛军重骑护卫们给射倒的还不足三百。
先前在阵后养伤休息的两千多隋军长槊手,一见情形不妙,马上都纷纷拿起武器,也不待庞玉举旗下令,便在各自的队正的带领下,结成小队冲入战团,而双方的士卒在交手后也完全不再管任何队形,全部是捉队厮杀,战车刀盾后百步左右的距离上,已经完全陷入了一场混战!
杨玄纵的脸上尽是兴奋得意之情,他狠狠地以右拳击了一下自己的左掌,嚎叫道:“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传令,再派三千人进去,一鼓作气击破当前的敌军步兵!”
厮杀的阵线越来越向着隋军的一侧推进,半个多时辰过去了,步战的叛军重骑护卫们已经生生地把交战的阵线向着隋军一方又推进了一百步左右,眼看离庞玉的将旗处已经不足五十步。
第一线厮杀的几十个眼尖的叛军重骑护卫甚至已经看到了提着大刀立于马上的庞玉,都象吃了兴奋剂一样,企图杀开眼前的敌人,直接冲到庞玉面前斩帅夺旗,立下首功!
庞玉的眉头快要拧成了一个川字,他清晰可见就在自己面前不到百步的距离内舍生忘死地厮杀着的每个士兵的脸,他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大刀,沉声道:“传令弓兵队,五发急射,前二发普通箭枝,后三发火箭!目标,敌军新上来的援军!战车那一线的!”
六千枝黑压压的箭矢扑向了新涌进来的那三千步行叛军重骑护卫,他们轻车熟路地象前方的同伴们首次推进时一样,举起了大木盾在头,只听一片“噼哩啪啦”之声不绝于耳,绝大多数的箭枝都钉在了木盾之上,几乎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这些叛军重骑护卫们更有信心了,一个带头的队正大声叫道:“隋军懦夫,只配射盾牌!”周围的骑士们个个哈哈大笑,脚步也加快了起来,只待再进五十步,赶到混战之处,就可以扔掉盾牌大开杀戒了。
又是一阵箭矢钉在木盾上的声音,照样没有造成什么伤亡,叛军重骑护卫们笑得更起劲了,但是很快就有人觉得有点不对头,这次的木盾之上似乎传来了一丝灼热的感觉,更是有一阵烟味钻进了大家的鼻子里。(未完待续。)
一千四百六十八章 尊严与荣誉(24更)
众人还在惊愕之中,又是一阵箭矢着盾的声音,烟味越来越大,大家终于明白过来敌军是在用火箭袭击,许多人的手上已经被从木盾上传来的火苗烧到,刚才那个大声高叫“隋军懦夫”的队正这回声嘶力竭地大叫道:“火箭来袭,快扔木盾,快!”
他话音未落,第三拨火箭又劈头盖脸地射了过来,尽管有不少骑士已经扔掉了手中的木盾,但身后的战车和刀盾也是木制,照样被钉上了大把的火箭,顿时在这三千人的队伍里和后方燃烧起了熊熊的大火。
尽管现在基本上无风,但这时候正值七月盛夏,这块平原上的空气非常干燥,加上碰到大量的木头,火势“腾”地一下就蹿了起来,越烧越烈。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一下子勾起了就在一个多时辰前还被火追着屁股后面烧的叛军重骑护卫们心底深处最恐怖的回忆,三千援军中还没进入车阵的那一千多人立马扔掉了手上的木盾,转身向后面逃去,而前方正在作战的骑士们也多数心生恐惧,开始心猿意马地且战且退,不少人四下张望开始找寻逃跑的通道了。
一阵骑兵们所专用的二石弩机纷纷击发的声音响过之后,一拨黑压压的弩矢带着忽啸的风声破空而过,直接钉到了逃在最前面的数十名叛军重骑护卫的前胸之处。
这些人连哼都没哼一声,由于惯性作用,身体还保持着奔跑的状态,他们向前奔出两三步后,一头栽倒在地上,吐出几口鲜血。一下子断了气,脸上的神情除了恐惧更有惊惧。
后面的逃兵们一下子象是中了定身法,全都站在了原地,再也不敢迈开腿来,多跑一步。
杨玄纵那张被熏得一块黑一块白的脸上遍布杀机,身后跟着三百名持着骑弩的中军护卫。一柄宝剑在日光下精光闪耀,而他充满杀意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有后退过我这位置一步的!斩!”
逃兵们回过了神来,一个个面面相觑,虽说军令如山,可是身后已经成了一片火海,想要再冲回去实在是让大家心中打鼓,一个旅帅模样的军官小心地问道:“二将军,火势太大,我等实在难冲进去啊。并不是我等不想尽力作战,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杨玄纵冷笑了两声,厉声道:“慌什么,现在无风,这火只是烧了那战车木盾附近,火带也不过十余步宽,咬咬牙直接就冲过去了,你也知道军令如山。本将军既然下了这条命令,就没有收回的道理。进者生,退者死,就这么简单!”
不知哪个士兵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让我们去送死,你怎么不去?”
杨玄纵听到这话后,一下子跳下了马,对着所有逃兵吼道:“现在就让你们就看看本将是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咬了咬牙。从人群的空隙里大步向前,走到了熊熊燃烧着的烈火带前不到十步的地方。
热浪伴随着浓烟一起袭来,杨玄纵把身后的披风一脱,眼睛一闭,猫着腰就钻进了那条灼热的火带。须臾,他的声音就从烈火带的另一边清楚地传了过来:“本将军已经安全过来了,你们还等什么呢?!”
逃兵们一下子又都恢复了勇气,有样学样,猫腰冲进了火带,最先冲进去的人只见杨玄纵已经一张脸被烟熏得全黑,只剩下眼睛的眼白还留在外面,而胡子也给烧掉了一半,看起来显得有点滑稽可笑。
逃兵们顾不得笑,一个个都举起了武器,直接向前方正在厮杀的人群扑了过去,而前方厮杀的那些叛军重骑护卫们一见有生力军加入,一个个都精神抖擞,信心百倍,又开始鼓起勇气,没有人再想着逃跑,全都集中精力边打边向前进。
烈火带的后方,韩世谔的前军大旗也移了过来,韩世谔坐在马上,冷冷地听着里面传来的厮杀声,又看了一眼两翼密集的骑兵,对着身边的传令兵道:“传我将令,中央再调五千骑士准备下马步战,两翼的骑兵要牢牢地盯住敌军的两翼,不能让他们包抄我军中央的步行骑士。”
传令兵接令而去,一名副将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我们前军的预备队已经不足一万铁骑了,这一下子再调五千人上去,万一敌军的两翼骑兵开始包抄,这里可是有点危险啊。”
韩世谔也不答话,直接一马鞭抽了过去,在那副将的脸上开了一道血印子:“蠢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自己的安危吗?你没看到二将军自己都冲进了火堆里,他是大帅的亲弟弟,他都不怕死,你还不如他?”
那副将脸带惭色,胀得通红,说不出话,捂着那道血印子退下。
杨玄感正立在中军的叛军骑士们的正前方,一脸严肃地看着五里外的那场厮杀,数万人正手持兵器,舍生忘死地作生死之搏,喊杀声﹑鼓声﹑惨叫声混在一起,震天动地。
雄阔海打马走到了杨玄感的身边,悄声道:“少主,现在敌军的预备队都已经用上了,我怕如果我们再不行动,韩将军那里可能会顶不住,只要我们绕到西边,再直冲庞玉的中军,一定可以大获全胜。”
杨玄感点了点头:“不错,这样一来是能全胜,但是韩将军和他的新附军就输了,这仗的胜负其实没有悬念,即使韩将军全军覆没,我们一样可以收拾残局!阔海,韩将军就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会这样坚持的。”
雄阔海摇了摇头:“我实在是不明白韩世谔是怎么想的,舍弃强援,孤军奋战,为的究竟是哪样?”
杨玄感叹了口气:“为的是战士的尊严和将军的荣誉!”
他突然转过头来,对着身后的骑士们吼道:“都拿起你们的号角来,用最大的力气吹响它,我们不出战,但可以为前方浴血的同袍们加油鼓劲!”(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六十九章 突骑出阵(25更)
洛阳城头的王世充,冷冷地看着前方的两军阵中,鼓号大作,震得整个大地都在颤抖,他心中的热血也在一阵阵地沸腾,转头对着左右吼道:“没吃早饭吗,全都擂鼓助阵!”
说完这句后,他转头对身边的魏征说道:“玄成,双方的胜负手就要来了,你先下城,准备打开城门,随时出击!”
庞玉突然听到后方的鼓号声大作,再一回头,后方两里开外的卫玄中军部队人手一支号角,声音响彻天地,而远处的东都城头,也是金鼓之声震天动地,庞玉绷紧的脸稍微舒缓了一些,哈哈一笑:“大帅,樊留守,真有你们的,还能用这种方式来支持我卫玄,谢谢啦!”
庞玉转过头来,对着左右的护卫和前方的将士们喊道:“听到没有,那是后方的卫大帅和城中的兄弟们在为我们打气加油,记住,我们不是孤军奋战!”
庞玉喊完后,对着掌旗兵道:“传令,中军陷阵死士两千人全部投入战斗,一定要把敌军压下去!”
还不等掌旗兵去找旗子摇起,庞玉身边的李大亮就如离弦的箭一样,先是跳下马来,然后吆喝着率领着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的部下冲了出去,刚才还密密麻麻的中军帅旗下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庞玉的身边只剩下了百余名人马俱甲的铁骑护卫。
隋军中军帅旗下,卫玄的眼光看向了氓山的方向,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过了正中的位置,已到申时,卫玄喃喃地道:“是时候了!”
他扭过了头来,对着那个忙碌得几乎一刻不得闲的掌旗兵道:“打出黑旗。点起狼烟,让氓山中的部队出动!”
一面硕大的黑旗立了起来,在空中摇了足有三圈,战场东南方的山谷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巨大的鼓声,仿佛有几千面号角正在同时被吹响,远远地看去。更是腾起了漫天的烟尘,看上去起码有三四万的步骑正在向这里迅速地逼近,一面绣着金色狼头的大纛缓缓地从氓山山谷中升起。
氓山的山谷中,烟尘四起,从东都城头清晰可见,巨大的烟尘几乎是腾空而起,奔出了山谷口,陉直折向西边,直奔叛军的前军大营而去。
杨玄感的脸色阴沉。他的脸上肌肉在不断地跳动着,雄阔海失声道:“啊呀,主公,不得了了,真的是给李军师说中了,敌军果然从氓山山谷中出击,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赶快收兵,去救后营?”
杨玄感一咬牙。厉声道:“不,现在有进无退。一往无前,我们一撤,那今天几万将士的牺牲,就全打了水漂了,我现在重伤不能作战,阔海。你带着中军和预备队的三万将士,全部压上,去支援韩将军和二将军,告诉他们,不必管后面。只要向前,向前,向前!”
李密站在前军大营的岗哨之上,却是在南门的方向,刚才前方打得热火朝天,血流成河,他却毫不在意,那双眼睛,始终盯着东边十里左右的氓山山口,果然,当氓山之中烟尘四起的时候,李密的嘴角抽了抽,喃喃地说道:“果然来了啊。”
站在一边的柴孝和和王伯当都是面沉如水,柴孝和轻轻地说道:“主公,现在怎么办?看这面金色狼头大旗,来的是突厥骑兵,这声势听起来不下三四万骑兵呢,我们这大营之中的守军不到一万,还尽是辅兵和老弱,如何防守?”
李密沉声道:“前营口的拒马和鹿角不是放好了吗?死守一会儿,还是问题不大的。”
王伯当咬了咬牙,说道:“主公,要不要我们向杨大帅求援,让他回军来助守?虽然我们放了拒马,但营后没有壕沟,这些胡骑的攻击速度非常凶悍的,只怕,只怕我们的这些工事,挡不住他们!”
李密咬了咬牙,恨恨地说道:“不行,现在绝对不能找大哥,他现在就是攒着一股气,一定要击破卫玄的大军,一个兵也不能分,现在你们也看到了,前方的战事不利,大哥已经把预备队全给投上去了,我们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去分他的心,只能在这里坚决守住!”
说到这里,李密厉声道:“传令,所有弓箭手全部上箭楼,多余的人列阵在栅后,长矛手在后掩护,若是敌军远袭,就用弓箭强弩射击,若是敌军冲营,就用长槊顶住,能拖多久是多久!”
桑显和和突厥的比企谷设(设是突厥官名,一般是别部的酋长担任。这个比企谷并非突厥本部嫡系部落,而是在漠南的大野部酋长,所以才会给始毕可汗这回派来作援军,应付了事)并辔而行,在他们的身侧,剽悍的突厥骑兵如潮水般从山谷中冲出,三千多骑卷向了南方的叛军城北大营的方向,以作疑兵,而一万五千的主力部队已经奔向了叛军的前军大营方向,先锋的两千余骑,已经在弓弩的射程之外开始来回奔腾,列起圆阵,随时作好了攻击的准备。
桑显和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比企谷设啊,这回你可是捡到了大便宜啦,叛军的主力,已经尽数给卫大帅吸引到了营间平原之上,他们现在大营空虚,可正是咱们建功立业的好时候!”
比企谷设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嘿嘿,卫大帅的恩情,我比企谷一辈子都记得,不过,桑将军,那叛军城北大营的兵,不会出援吗?”
桑显和摆了摆手:“不会,因为东都那里的部队,也随时会出击,叛军一共就十几万人,本身在那个大营里也就留了三四万人,还不是精兵,若是想来救,那东都兵势必抄击其后。”
比企谷设的眉头完全地舒展了开来,哈哈一笑:“好,那咱们就按事先的约定,由我带主力攻击叛军前军大营,而你就带那三千疑兵,监视隋军的城北大营,我这里攻击得手之后,咱们迅速从氓山撤回!”
桑显和的眼中寒芒一闪:“比企谷设,记住大卫的军令,不要浪费时间掳掠敌营中的辎重,战后这些会全数给你的,你只要烧掉叛军大营,就是大功一件!”(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七十章 李密死守(26更)
叛军城北大营,年近七旬,须发皆白的大将李子雄,正如热锅蚂蚁一般,不停地踱着步,他站在营北的岗楼上,看着山谷中的烟尘漫天,也不知道冲出了多少胡骑,而这漫天的烟尘,把二十里外的平原战场,都已经完全掩盖了,在他的这个方向,是什么也看不到啦。
副将周仲隐急匆匆地奔了过来,李子雄的双眼一亮,连忙问道:“周将军,东都方向情况如何?”
周仲隐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骑在岗哨下的马上说道:“还是和原来一样,只是有不少壮丁上城,大概东都的守军也不知道城外的情况,以为我军的援军要到了,想要加强防守吧。”
李子雄的心中一动,追问道:“是吗?守军有没有打开吊桥出击的迹象?”
周仲隐摇了摇头:“只听城头的梆子声和哨声响个不停,而城中没有任何鸣鼓吹号集兵的迹象,依末将看来,应该是没有出击的意思。大将军,现在杨大帅正在苦战,而敌军又从氓山中出动,抄击我军的前营,我军若是不出击援助,只怕前营一失,杨大帅腹背受敌,就危险了啊!”
李子雄咬了咬牙,沉声道:“传令,集中两万精兵,留一万老弱和辅兵看守大营,半个时辰之内,就随我杀出营去!”
正说话间,一阵破空声响过,周围的几座哨楼之上,十余名叛军的哨兵应声而倒,而外面大概一百步的烟尘之中,响起一阵胡骑得意的欢呼和口哨声。
李子雄骂道:“杀不完的突厥狗子!猖獗至此!”他一把抄起身边的一张四石五斗大弓,抓起三只羽箭,同时搭上了箭弦,用力一拉。弓如满月,对着那烟尘之中,若隐若现的突厥骑兵,就是三箭齐发,三枝弓箭,顺着不同的方向。呼啸而去,三声惨叫声响起,伴随着几声人马仆地的声音,而叛军的岗哨之上,则是响起了阵阵欢呼之声:“将军威武!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突厥骑兵们连忙打着胡哨后退,那股子烟尘瞬间远去,李子雄把弓往身边的亲兵怀里一扔,说道:“突厥人来得没有想象中的多,他们最多也就两万人。虚张出四五万人的声势,我们的营中之兵,足够击败他们,周将军,你看守好大营,城中敌军或是冲出,坚守不战,我现在就去会会这些突厥人!”
东都城头。王世充看着对面的叛军大营中,北边的二十多道营门几乎同时打开。三千骑兵率先冲出,后面则是密集的步兵,而营中的旌旗招展,鼓声震天,远远看去,老将李子雄全身赤铜盔甲。骑着高大的披甲战马,一骑当先,在他的身后,几百甲骑俱装的部曲骑兵,高举着“李”字帅旗。鼓噪而出,而原本一直在叛军大营北方几百步外来回奔驰,扬起漫天尘土的突厥骑兵们,则纷纷后退,向着正在围绕着李密的前营,结着圆阵疯狂驰射的本阵退去。
王世充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笑容:“我等的就是现在!”他戴上了头盔,拉下头盔中的恶鬼面当,把整个脸都包裹了进去,转头对着一直守在身边的单雄信说道:“雄信,我们走吧,你和仁则,公卿打头阵,不必跟周仲隐多纠缠,冲进营地后,迅速地杀人放火,在李子雄回来前,全部撤出!”
李密站在岗楼之上,满面尽是烟火之色,他的周围,到处都是火场,身后的本方辅兵们不停地来回奔波,把一桶桶的水和一包包的沙袋扔到燃烧着的栅栏上,以熄灭这可怕的火苗。
突厥骑兵,来去如风,靠着绝对的优势,发起了第十四轮的驰射,靠着战马冲刺时的巨大速度加成,以及在战场上迅速转成的南风,在与本就是老弱为主的叛军岗哨上的弓箭手们的对射中,占尽了上风,只这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叛军的伤亡就超过了五千,虽然突厥人的损失也在二千以上,但是那种循环反复转圈式的驰射,却是叛军的补充速度,所无法跟上的,若不是营地前的那些个拒马与鹿角阻挡了突厥人的驰突,只怕这会儿突厥骑兵们已经杀进大营里了。
在第七次冲击不果之后,比企谷设下令改用火箭攻击,天干物燥,加上南风肆虐,顿时就让叛军的栅栏一线,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连李密本人,也是给烧得灰头土脸,,那张本就黑黑的脸上,更是遍布尘土之色了。
王伯当搭弓上箭,“嗖”地一声,一杆长杆狼牙箭震弦而出,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一个正挥舞着马刀,指挥着部下们用套马索把燃烧着的拒马拉开的突厥百夫长,应弦而倒,可是突厥骑兵们却是不以为意,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眼看着叛军北营前的拒马与鹿角已经给搬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了一大排燃烧着的栅栏,栅栏之后,几乎已经没有持着长槊的步兵防守了,遍地尽是尸体与伤兵,只要再来一次冲击,突厥铁骑就可以破营而入了!
王伯当厉声道:“主公,别再作无谓的坚守了,这里已经不可守,我们已经尽到努力啦,撤吧!”
李密双眼圆睁,大叫道:“不,我打死也不会撤的,我答应过大哥,一定要为他守住后背,伯当,要是守不住,你就突出去,告诉大哥,说我李密尽力了!”
王伯当都快哭出来了,一把扔掉了弓,跪倒在地:“主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人要是死了,以后再怎么也回不了本啦!事情还不至于绝望,杨大帅现在已经快要取胜了,他的军队攻击了庞玉的车阵之中,隋军的前军几乎已经要崩溃了,只要你逃到那里,就算前营丢了,又如何?!”
李密恨恨地说道:“越是这样,越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动摇军心,前方的将士现在就是拼最后一口气,我们这时候就是死,也得死在大营里!”(未完待续。)
一千四百七十一章 最后的冲锋(27更)
平原战场,杨玄感在高大的战车上,穿着中衣,他的伤口在渗着血,而他如同一头困兽,坐立不安,不停地走来走去,在他的身边,只剩下雄阔海带着几百名家丁护卫,守在一边,连在后方的辅兵和走得动的伤员,也已经全部冲到前方作战了,万余伤兵横七竖八地躺在在以他为中心,方圆四五里的空间,后方的本营在燃烧,谁都知道,那里回不去了!
可是杨玄感的心思完全不在后面,自从后方大营起火之后,他就彻底不去看了,即使是雄阔海几次提议分五千人回去援助李密,他也是置若罔闻,现在他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前方的战阵之中。
叛军的战线,已经比起开战时向前推进了一里多,隋军的前军几乎损失殆尽,庞玉的两万精兵,也是非死即伤,若不是靠了中军的卫玄一批接一批地派援军顶上,他的阵线早就崩溃了,而隋军的两翼轻骑兵,几次想要包抄叛军的两侧,却是被杨玄挺后来带上去的那三万援军死死地顶了回去。
六里宽的战线上,血流成河,两边几乎已经彻底地散开了阵形,双方加起来近十万的战士,咬着牙,红着眼,在这方圆十里左右的战场之上,捉对厮杀,钢铁碰撞的轰鸣,人仰马翻时对地面的撞击声,弓箭入体时的那种脆响,还有伤者在垂死前的哀号,此起彼伏,响成了一片,叛军靠的人多,隋军靠着兵精,双方都死战不退,可是喊杀声却是越来越向前,离着卫玄的那面帅旗。几乎已经不到百步了。
杨玄感突然跳了起来,他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刚刚被金创药敷好,结起一层黄色薄痂的伤处,又裂了开来,一阵鲜血涌出。让他痛得龇牙咧嘴,要不是这个该死的伤,这个当世霸王,又怎么会在战局最要紧的时候,在这里作壁上观呢?
杨玄感的双眼几乎都要喷出火来,他看着前方惨烈的战场,喃喃地说道:“玄纵,但愿我能把力量给你,让你冲上去。砍下卫玄老贼的脑袋!”
卫玄也几乎是同样地焦急,他并没有料到,杨玄感今天会在损失如此巨大的情况下,仍然死战不退,十里之外的叛军前军大营,已经是一片火海,但是火海之中,并没有一个突厥骑兵杀出。那面金色的狼头大旗,看起来仍然是在叛军的前军大营前徘徊。这说明至少到目前为止,氓山中的这支奇兵的攻击,并没有拿下杨玄感的大本营,也没有让杨玄感分兵回救!
卫玄的眼皮在不断地跳着,就在刚才,他的两个儿子已经带着卫家的亲兵部典杀到前方了。他的身边,同样只剩下了三四十个护卫而已,就连杜如晦,也是持剑而立,作好了肉搏的准备。
杜如晦咬了咬牙。沉声道:“大帅,我军现在与敌军全线接触,已经无法撤离了,后营的一万辅兵和轻伤员也已经全部投入了战斗,再无一兵一卒可派,只能看我军的突厥骑兵,能不能突破叛军的大营了!”
话音未落,一枝羽箭呼啸着破空而来,杜如晦只觉得头上一凉,却是头顶的皮盔被这一箭所贯穿,整个飞走,杜如晦的脸色一下子惨白,就连接下去的话,也无法出口了。
几个卫玄的部曲连忙上前,举起木盾,掩护住了卫玄和杜如晦,一个家将连忙说道:“大帅,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叛军离我们,不过百步,他们若是骑兵冲锋,一个冲击就能到这里了,要不,我们现在先撤往后营吧。”
杜如晦厉声道:“怎么可以这样,前方的将士还在浴血厮杀,现在正是咬牙的时候,只要大帅一退,帅旗一倒,那我军就会全线崩溃,片甲不回,今天好不容易取得的战果,全将毁于一旦!”
那家将也把心一横,喝道:“杜参军,我们是卫大帅的家将,有责任保护大帅的安全,实在不行,你就在这里接替大帅指挥,我们带大帅先撤到安全的地方!”
卫玄的脸色一沉,一抬手,“啪”地一马鞭,正好抽在这家将的脸上,顿时就留出一道鲜红的血印,那家将捂着脸,吃惊地看着卫玄,还想辩解,却听到卫玄怒吼道:“撤?你让我往哪撤?!扔下弟兄们不管吗?这里就是我卫玄的位置,不管是死是活,我都会在这里,再有敢言撤者,斩!”
这名家将满脸愧色,捂着脸退了下去,前排的一个小兵装束的人回过头来,诡异地一笑,可不正是尧君素:“卫大帅不愧古之名将之风,末将佩服!”
卫玄勾了勾嘴角:“尧将军,你这个神箭手一直守在这里,又是为何?你说要狙杀杨玄感,可是一直呆在这里,就能狙得到他吗?”
尧君素哈哈一笑:“卫大帅,我尧君素敢用脑袋和您打赌,打到这个时候,杨玄感只要能骑马,就一定会亲自带兵突击这里的,您这里的帅旗,就是他最好的目标,若是我在军中,他可能会有无数的影子武士,不知哪个是他本人,但是现在,他却一定会亲自过来的!”
卫玄哈哈一笑:“原来,尧将军是把本帅当成诱饵了,也好,这一战的胜败,就看你的这一箭啦!”
杜如晦突然失声叫了起来:“看,杨玄感,来了!”
众人顺着杜如晦的手指而看过去,只见一员金盔金甲,骑着花色战马的大将,戴着恶鬼面当,浑身上下,连人带马,都被血染得通红,而他的两只眼睛里,炯炯有神,杀气四溢,在十余个铁甲骑士的护卫下,正一路向着帅旗这里的高台杀来,可不正是杨玄感?!
尧君素微微一笑,从背上取下了一把足有六石的大弓,双股兽筋绞在一起,形成了两层弓弦,他缓缓地抽出了一杆足有一尺五寸长的大箭,箭头上泛着青色的光芒,一看就是淬了剧毒,搭上了弓弦:“杨玄感,你他娘的这回死定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七十二章 英雄殒落(28更)
杨玄纵的两眼都在放光,这一刻,他觉得大哥的灵魂附体,大哥的力量也附体,这么多年来,作为大哥最沉稳的弟弟,他都一直生活在杨玄感的阴影之下,每次看着杨玄感冲锋陷阵,横扫千军如卷席的时候,他的心中也多少会生也妒忌,幻想着那个天下第一勇将,会是自己。
可是清醒的时候,杨玄纵却是知道,自己的力量与速度,与大哥相比,天壤之别,大哥两臂有千斤之力,自己只有五六百斤,大哥可以开六石铁胎弓,自己只能拉开四石弓,虽然作为一个勇将是绰绰有余,但要达到第一流的盖世猛将,还是远远无法达到的。
可是今天,却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大哥因为中了石块而受伤,无法骑马冲锋,打扮得和大哥一样的自己,却有了一次难得的机会,这一回,他不想再躲在后面,看着手下们冲锋陷阵了,自从钻进车阵,指挥着步行骑士们把隋军一路逼退之后,他终于有了那种主宰一切的感觉,在这一刻,他就是战场上的神!
也正是如此,杨玄纵干脆重新上马,四处冲杀,隋军大概也是给杨玄感这天下第一名将的名头给吓怕了,当者无不披靡,让他在隋军的阵中杀进杀出几个来回,亲手斩杀上百人,竟然无一人敢与其正面单挑。
这无益于更加增加了杨玄纵的信心,终于,在一路冲杀之下,卫玄的那面大帅旗已经近在眼前,而卫玄正一脸严肃地站在旗下的高台岗楼之上,持剑督战,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几个护卫,杨玄纵血贯瞳仁。再也顾不得许多,疯了一般地左突右刺,在十几个贴身亲卫的守护下,杀出一条血路,直冲卫玄而去。
二十多个卫家亲兵,拍马逆袭。想要保护自己的主公,可是杨玄纵在强烈的为父报仇的冲动下,战斗力随着肾上腺的分泌,成倍地增加,一杆钢槊上下翻飞,使得如风车一般,那些卫家的家丁部曲,也非弱者,但被他的这气势所阻拦。竟然没有一人可以接他三枪,纷纷给刺倒砸翻,落马而亡。
十几个杨府的部曲,接住了那些卫家亲兵厮杀,杨玄纵虎吼一声,把钢槊从眼前的一个敌兵的体内抽了出来,狠狠地一脚踢在他的马侧上,那匹战马一声悲鸣。竟然生生地把主人的尸体从马上掀下,杨玄纵一拍马臀。冲出人群,对着五十步外的卫玄边奔边吼道:“卫玄老贼,拿命来!”
突然,杨玄纵只觉得眼前的太阳光猛地闪了一下,他这会儿正是向阳而冲,刚才在人群中厮杀。还没怎么觉得,可是现在在这空旷之处飞驰,却是一下子觉得有些刺眼,当他眨了一下眼睛,重新撑开眼皮的时候。却看到这一下的晃眼,却不完全是来自于太阳光,而是卫玄身边的一人,指向自己的箭头上,那青色的光芒。
杨玄纵的心猛地一沉,作为征战多年的战将,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看别人拉弓的架式,就能估算出此人的箭术,而杨玄纵看到的,分明是一杆足有六石的可怕大弓,而那箭尖上闪着的青芒,则是淬了剧毒的最好表现!
杨玄纵看到了在那闪耀的箭头后,两只眼睛,一只已经眯在了拉开的箭弦上,而睁着的那一只,却分明是杀气尽显,看着自己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还没等杨玄纵反应过来,只听到一声弓弦的震动声响起,整个战场上的喊杀声,在这一刻,突然变得一下子安静了,杨玄纵的耳边听到的,只有那枝一尺五寸的长箭,穿过长空,射破苍穹时,那凄厉的,带着死神召唤的呼啸之声,紧接着,就是箭镞狠狠地钻进自己的头骨,射破自己眉心时的那种穿脑而过的声音。
杨玄纵的两只眼睛,几乎同时看到了两片一模一样的羽翎,一左一右,在自己的两只眼睛中,无限地放大,接近,在他大脑被射穿,落马而死的那一瞬间,在他的眼中,整个世界变得一片通红,而卫玄的身影,也染上了一抹血色!
这枝破天的神箭,让杨玄纵这样的猛将,几乎来不及作出任何的反应,三十多步的距离,瞬间即至,直中眉心,就象一颗飞速的子弹,击破一个鸡蛋壳一样,轻而易举地洞穿了杨玄纵的颅骨,他的尸体,在马上还是飞奔了二十多步后,终于因为惯性的作用,向边上一歪,然后重重地滑下,落到了地上!
尧君素放下了手中的大弓,他的脸上,已经尽是汗水,这一箭决定的就是生死,若是不能一箭毙敌,那自己这拨人,也就必死无疑了。这一箭,用尽了他几乎所有的力量,他跪倒在地,抬头看着上天,脸上尽是劫后余生的心悸与喜悦。
卫玄猛地一拍手,叫道:“好,好,太好了!尧将军,你可真是神箭哪!居然一箭射死了杨玄感,哈哈哈哈哈哈!”
杜如晦的眉头一皱,说道:“卫大帅,只怕,只怕我们还不能高兴地这么早吧,此贼骑的可不是黑云宝马,不一定是杨玄感吧。”
卫玄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怎么会不是?你看他的这全身打扮,还有这冲击的气势,不是杨玄感又是谁?他的战马只怕已经战死了,这才换马冲击,传我帅令,去取了杨玄感的首级,高高挂起,告诉全军,贼帅已经授首!”
韩世谔狠狠地一刀,把面前的一个隋军旅帅砍成了两段,这已经是他今天杀的第四十七个对手了,他抹了抹脸上被飞溅的血液,正想说些什么,只一抬头,却发现对面的卫玄大帅旗上,挂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披头散发,眉心处插着一杆长箭,可不正是杨玄纵?!
随着杨玄纵的脑袋被挂了起来,所有的隋军都在高声欢呼:“已毙贼帅杨玄感!已毙贼帅杨玄感!”(未完待续。)
一千四百七十三章 兵败如山倒(29更)
隋军两万多人,山呼海啸一般的大喊,形成了一片片的气浪,所有在与叛军厮杀的将士们,几乎又燃起了无穷无尽的希望与勇气。
反观叛军,尽管许多人并不知道这个首级是杨玄纵的而不是杨玄感的,但给对方这么一叫,也为之气夺,夫战,勇气也,一方气势如虹,另一方变得沮丧,则胜负之数倒置!所有正在与隋军接触,厮杀的叛军将士们,几乎齐刷刷地转身就跑,势如山崩!
恐惧和绝望的情绪象病毒一样在战场上迅速地蔓延开来,没有直接挤到前面厮杀的预备队们整齐划一地脚跟后旋,丢盔弃甲,争先恐后地开始了大规模逃亡。
持剑督战的杨玄挺虽然厉声喝止,甚至亲手杀了一个从他身边跑过的逃兵,却也阻止不了越来越多的人象奔腾的河水一样争先恐后地向后逃命,就连前方厮杀的士兵们也多数加入了这个行列。
终于,杨玄挺抬头看到了自己二哥的脑袋挂在了卫玄的帅旗下,他急怒攻心,眼前一黑,喷出一口老血,他的身体在原地摇晃了几下,被一个惊慌失措地从他身边跑过的士兵一擦,终于倒在了地上,很快就有些慌不择路的士兵们从他的身体上踏过……
韩世谔在阵中痛哭流涕,他久经战阵,深知兵败如山倒这个道理,现在这情形就如同泰山在自己的面前轰然倾倒,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却是无能为力,他抚胸大哭几声,对着后面的传令兵道:“传令,全军撤退,两翼和中央的骑兵以劲弩压住阵脚。掩护前方的战士们撤离!”
隋军的将士们一个个都已经无力再继续追杀了,持续了一天的战斗耗尽了他们的体力,刚才几乎都是靠着求生的意志在勉强支撑,叛军的士兵们终于从他们眼前消失,他们一个个或跪或躺,却是没有人还能跑得起来。去追杀敌军了,,所有的人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可怕的,恶梦般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杨玄感的心在滴血,他的腿部伤处也在不停地向外冒血,他紧紧地抓着战车的护栏,猛地一拧,这木质的护栏。竟然就给他生生地扯断,可是这会儿,给冷风一吹,他的脑子开始变得清醒,不再象刚才那样狂热,他长叹一声:“罢了,兵败如山倒,已经不可收拾了。传我将令,所有部队。在这附近重新集结,随我杀回大营去!”
比企谷设的心情很好,因为就在刚才,他的前军骑兵,终于把最后一道燃烧着的拒马给拉开了,叛军的前军大营。几乎只剩下了一道燃烧着的木栅,只要等火势稍弱,他一声令下,一万多精骑就可以杀进大营,肆意地烧杀掠夺了。桑显和叫他不要抢东西时,他只是当耳边风,嘴上虽然答应,可是心中却在冷笑:“不让老子抢东西,那老子来这里做啥?我们突厥人从不打无利可图之战,这个道理还要老子亲口说出来吗?”
一阵马蹄响声由远而近,比企谷设不满地对左右说道:“不是说过了吗,什么事也别来打扰老子。”
可是桑显和的声音却急促地响起:“比企谷设,不好了,不好了啊!”
比企谷设的嘴角勾了勾,转回头,看着盔歪甲斜,一脸狼狈的桑显和,讶道:“怎么了,桑将军,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桑显和一指身后,远处四五里处的烟尘中,叛军的两万步骑已经列阵而前,骑兵突前,步兵居后,以急行军的速度向这里袭来,而两千多突厥骑兵,正在潮水般地撤退,回马的过程中不停地射出阵阵箭雨,以阻追兵,同时,也不停地有人惨叫着被叛军骑兵的箭枝身中,落马而亡,眼看最多小半个时辰,叛军的援军就会杀到这里了!
比企谷设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紧接着转为愤怒,厉声道:“桑将军,你不是说过,叛军大营中的兵力,绝对不会出动吗?”
桑显和一脸苦笑:“谁能想到他们连自己的大营也不要了呢?比企谷设,你看前面杨玄感的大帅旗也已经向这里移动了,我们再不撤,就会给两面夹击啦!”
比企谷设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燃烧着的叛军大营,恨恨地说道:“奶奶的,太可惜了,就差这一点点!”他的话音未落,却是一声凄厉的长箭破空之声响起,他的脸色一变,连忙就势往鞍上一伏,就在他弯下腰的那一刻,一杆长箭飞过,把他的那顶上好貂皮制成的皮帽一箭带走,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头皮上的那冷溲溲的凉意,如同死神的触角划过了他的脑袋。
这一下比企谷设吓得肝胆欲裂,他没有断到叛军中竟然有人有此神力,能一箭射到二百步开外自己所在的位置,也顾不得看此人是谁,他直接打马回转,高声叫道:“风紧,扯呼!”
随着比企谷设和他的几百名亲兵转身而逃,刚才还准备突进叛军前军大营的突厥骑士们,一个个只能叫骂着,不甘心地转身回退,突厥军制也是极为严格,主帅死则所有千夫长皆斩,千夫长死则百夫长皆暂,百夫长死则什长皆斩,以此类推,眼下比企谷设下令撤退,若有不从者,即使有所斩获,回去也要受腰斩之刑,这些本指望发财的突厥人,只能骂骂咧咧地转身飞驰,瞬间扬起了大片的尘土,向着来时的氓山山口而去。
李子雄一马当先,冲在两万叛军步骑的最前方,一看到突厥骑兵们正要撤退,他哈哈一笑,对着左右大喊道:“众儿郎,突厥人要跑了!大家别放过他们!斩一辫首(突厥人是辫发),赏钱一千!”
此话一出,紧随着李子雄的李家部曲亲兵们,个个两眼放光,全都加快了速度,也顾不得和那两千多突厥后卫骑兵对射了,一个个挥舞着长槊和狼牙棒,全速向着这些突厥人发起了冲锋!很快,就追上了最后的两百多名突厥人,杀成一团!而前方的这几千名叛军骑兵,渐渐地和后面的步兵拉开了两里以上的距离。(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七十四章 收拾残兵(30更)
李子雄一枪刺出,一名突厥骑兵的背上开了个血洞,惨叫着倒毙于马下,李子雄哈哈一笑,对左右的护卫得意地说道:“怎么样,老夫还没老吧。”
几个护卫哪会放过这么好的拍马屁机会,忙不迭地点头道:“将军神威,我等佩服!”
李子雄晃了晃有些发酸的胳膊,叹道:“不过毕竟还是年龄不饶人啊,要换了二十年前,老夫现在就能杀进那些突厥人的大部队里了,哪会给他们这几百人的后卫部队拖着。唉,也是我们骑兵太少,就三千人,不敢追得太凶啊,众儿郎,敢不敢随老夫冲进氓山山谷,去追杀突厥人的大部队?”
一个副将迟疑着问道:“将军,这样,这样只怕不太好吧,现在前军大营的围已经解了,我军的目的已经达到,不需要再深入险地吧。”
李子雄的脸色一沉,一指身后的骑兵们马头上挂着的三三两两的辫发人头,说道:“你看看,这仗才斩了几百个突厥人,我两万大军弃营而出,就这点战果,实在是拿不出手啊,至于大营那里嘛。。。。”
李子雄正要开口,却看到前方一阵烟尘腾起,身边的几个骑卫本能地操起了弓箭想要射击,李子雄却是一抬手,说道:“放下弓箭,来者是自己人,李密李军师都认不得了吗?”
李密的黑脸上,神色严肃,他的身上皮甲的表面,插着好几枝羽箭,所幸中的位置都不是要害,王伯当挎着大弓,柴孝和持着长矛,带着十几个亲兵。左右相随。
李子雄哈哈一笑,迎上前去,说道:“蒲山郡公,辛苦你了,子雄救援来迟,还请见谅!“
李密的脸上没有任何哪怕是礼节性的笑容。他阴沉着脸,厉声道:“李将军,为什么要离开大营?“
李子雄先是一愣,转而不满地说道:“蒲山郡公,本将可是来救援你的啊,你这样反而先来责难本将,不太好吧。”
李密咬了咬牙:“如果我需要你的救援,早就点起狼烟求救了,可是我宁可自己战死。也没有求救,就是因为你和大帅这两处都是重中之重,我的这个营地就算丢了,大不了可以重建,可是你们两处一失,那卫玄和洛阳这两大目标,必失其一!”
李子雄冷冷地说道:“东都的隋军不敢出战,本将是有了充分的把握。才出兵救援的,蒲山郡公。还请你要明白这一点。”
李密沉声道:“现在城门大营之中还有多少力量?”
李子雄哈哈一笑:“城中尚有万人,你放心,我留了周仲隐在把守,不会有问题的,现在突厥骑兵逃入山谷,不如我们合兵一处。前去追。。。。”
他的话音未落,却只听到周仲隐失魂落魄的声音响了起来:“李将军,李将军,李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李子雄的脸色一变,转回头看向了后方,只见烟尘之中,周仲隐带着三十多个骑兵,浑身上下一片片的甲叶子挂得到处都是,每个人的身上都是伤痕累累,插着好几处羽箭,包括周仲隐在内,一大半的人连头盔都不见了,披散着头发,血迹斑斑,半人半鬼!
李子雄的脸色一变,沉声道:“周将军,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你不是应该守在大营里吗?”
周仲隐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哭腔:“大营!大营被城中的隋军突击,已经失守了!”
李子雄几乎一口老血都要喷出,他一夹马腹,冲上前几步,就在马上,一把抓住周仲隐的前襟,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不是城中没有动静吗,怎么我这才离开不到一个时辰,大营就失守了?你这一万人是摆设吗?!怎么连一个时辰也撑不下来?”
周仲隐哭着回道:“大将军,你前脚刚走,后面洛阳北门的三道城门就同时打开,城中的守军出动了五千铁骑,俱是甲骑俱装的精锐,也不射箭,直接就冲击我军大营,营前没来得及布置拒马和鹿角,更没有深沟,根本无法阻挡啊!”
李子雄咬牙切齿地说道:“就算营前没有阻挡,可是你足有一万人,挡五千骑兵挡上几个时辰,总归没有问题吧!人家李军师还没有一万人呢,那突厥铁骑两三万,不也是打了半天没打下来吗?”
李密冷冷地说道:“那是因为我早作了准备,在营门外放了大量的拒马和鹿角,还安排了所有弓箭手提前上箭楼,即使突厥人用了火攻,我们也没有退却,反而让突厥人因为火势太大而无法冲入,可是城北的大营外没有这些障碍物,隋军的铁甲骑兵可以轻而易举地冲进大营,只要砍倒帅旗,打掉指挥,那营中别说只有一万人,就算再多个三五万人,也只有人自为战,给人家来回奔驰践踏,最后彻底崩溃的命!”
周仲隐连忙点头道:“正是如此,隋军的骑兵,个个生龙活虎,如恶鬼一般,来去如风,一冲进大营,就直奔我的中军大帐而来,我的亲卫骑兵根本抵挡不住啊,大部战死,只有少部拼死护着我突了出来,而营中的那些辅兵,连甲胄也没有,也没法跟敌军骑兵对抗啊!”
李子雄恨恨地说道:“你这丢失大营之罪,回头再算,现在随我一起反攻大营去,无论如何,不能让大营落入隋军之手!”
李密冷冷地看着李子雄转身而去,轻轻地叹了口气,柴孝和凑了上来,说道:“主公,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回去和杨大帅会合?”
李密摇了摇头:“二将军和三将军都战死了,大哥这会儿很伤心,我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不过这东都是绝对不可以再打了。当务之急,是要尽快集中兵力,今天一战,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卫玄的关中部队今天几乎损失殆尽,已经无力阻止我们去关中了,趁着隋军的河东部队还没有来得及南下,我们必须全军向北,抢占潼关,进入关中!”(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七十五章 东都解围(31更)
洛阳,留守府内,这会儿一片欢声笑语之声,侍女和仆役们抱着酒坛来往席间,就连元文都和卢楚这两个成天挂着张臭脸,哀声叹气的家伙,这会儿也都是喜笑颜开,跟着其他官佐将校们一起,轮流向着在左首第一位的王世充敬酒。
王世充仍然是一身甲胄在身,自从三天前他亲自带队劫营之后,这身甲胄几乎就没有离过身,不过今天这场庆功宴后,他终于可以脱下这身遍是尘土的盔甲,好好洗个热水澡了。
樊子盖笑道:“王将军,这回洛阳城终于解围了,你当记首功啊,现在城中的粮草已经没有问题,南阳的****起马将军今天刚送了三十万石的粮食入城,也正是因为这样,本帅才把这拖了三天的庆功宴给举行了,各位将军,大家这阵子也都辛苦了,放开来尽情的吃喝吧,这都是王将军的功劳!”
王世充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意料之中的事情,无须挂怀,这战中末将也只是轻轻地推了一把罢了,主要还是靠了卫玄所部的死战不退,拖住了杨玄感的主力,更是出奇兵从氓山南下,从背后袭击了李密据守的前方营地,这才调出了城北大营的李子雄,给了末将突袭的机会啊,这真的要敬,也得敬卫玄所部战死于此役的关中勇士们才是。”
樊子盖点了点头,神色严肃,站起身,举起手中的酒杯,说道:“这一杯,用来敬此战中战死的我军将士的英灵!”他说着,把这一杯酒洒在了自己的面前,其他的将校们也都纷纷起身,有样学样地酒祭了一把。
樊子盖转头看着王世充。说道:“现在杨逆的叛军撤了洛阳之围,大军全部集中在城北的大营里了,王将军,对于叛军的接下来动向,你怎么看?”
王世充微微一笑:“杨玄感上一战损失超过五万人,这是沉重的打击。虽然卫玄所部的可战之兵也不到一万了,但突厥骑兵还在,可以继续沿途骚扰杨玄感的叛军,加上东都的兵力,杨玄感在这个时候不敢贸然撤退,而是只有分兵袭占附近的几个州郡,进一步地拉壮丁补充本方兵力,从这几天的情况来看,每天投奔叛军的还是有两三千人。他大概是想呆个十天半月的,等兵力再恢复到十几万人的规模后,再入关中。”
樊子盖的眉头一皱,放下了酒杯,说道:“如此说来,我们的危机还没有渡过啊,杨逆这回要是兵力复强后,会不会有再攻击东都的可能?”
王世充摇了摇头:“他如果脑子正常。就不会再作强攻东都的梦了,再说上次的情况就很清楚。他最恨的是卫玄,现在在他的心中,杀卫玄报仇,比攻克东都,推翻大隋更重要,所以我们并不用太担心东都的防卫。只是现在卫玄确实很困难,上次一战损失惨重,现在他们在氓山南边重新扎营,让开了原来的那道河谷,估计也是有想要和我们东都守军取得呼应的意思吧。”
樊子盖的脸色一变:“本帅也想问一下这个事情的。既然王将军主动提起,就顺便在这宴席上问了,卫玄这样让开大道,是何用意?若是杨玄感此时不管他,而是直奔潼关而去,那关中空虚,如何防备?”
王世充微微一笑:“卫玄的军中也有高人,应该是算准了杨玄感绝对不会在消灭卫玄之前去关中的,如果继续占着那片河谷平原,那一旦战败,杨玄感则可以直取关中,可现在扎营氓山之南,就算不利,也可以向氓山之中退却,而且他们现在兵力不过步骑三万,那些突厥骑兵只能打顺风仗,硬仗恶战多半不会卖命,可靠的兵力,不过是大营中的一万多关中战士而已,不靠着和我们洛阳守军一城一营,互相策应,是无法守住的。”
樊子盖点了点头:“现在杨玄感的军中不过五六万人了,一时半会儿也吃不下卫玄,可是如果真如你所说的,十天半个月内再恢复到十万之众,那可就很难说了。现在我们与卫玄的军队完全没有联系,要不要想办法开城一战,与卫玄所部呼应呢?”
王世充摇了摇头:“没这个必要,现在我们洛阳之围已解,城中粮草无忧,卫玄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了,就算这时候卫玄撤退,杨玄感也不可能再象半个月前那样靠着强攻和围困来攻取东都啦。开城一战,反而有战败后溃兵冲垮城防的可能,非到万不得已,不要这样做。”
元文都忽然说道:“王将军,你这样利用完了卫玄,又把他一脚踢开,是不是有点太伤人了?若是各路援军都被你这样对待,还会有谁来救我们呢?就这事以后闹到至尊那里,也不好听吧。”
王世充放下了酒杯,冷冷地说道:“至尊给我们的任务是守住东都,而不是保各路援军的平安,现在我们正是在做这一点,至于卫玄,或者是其他的各路援军,援救东都,是他们的本份,他们必须遵守萧皇后的制命,至于我们是不是救他们,那是我们的事情,我们并没有这个义务非要救他们不可,元侍郎,你也是留守东都的官员,凡事应该以东都的防务为上,若是依你的话开城一战,有了什么闪失,你担负得起这失去东都的责任吗?”
元文都满脸通红,只能嘴里嘟囔着几句“不敢”,退了下去。
樊子盖站起了身,朗声道:“各位,虽然我军初战告捷,但是现在还不可大意,从现在开始,各门的防务还要加强,叛军一日不退,我军一日不可松懈,有再敢言开城出战者,以通敌论处!”
樊子盖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配合着他那副威严的神情,胡须在空中无风自荡,所有的将校们都不敢怠慢,齐齐地站起身,按着文官武将的拱手和军礼分别行事,齐声道:“谨遵樊大帅将令!”(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七十六章 叛军军议(32更)
洛阳城北,叛军大营,中军帐内,一片肃杀之气。
自从三天前的那场大败之后,杨玄感只能尽撤围困洛阳四城的军队,集中在这大营之中,所幸上次一战,卫玄所部在侥幸取胜之后,匆忙撤离了战场,甚至连那战场上数万具遗尸的甲胄兵器也没来得及拾取,这让叛军又有了打扫战场的机会,若非如此,也无法武装起这几天来不停投奔叛军的新附百姓。
可是李密的眉头仍然深锁,前日一战下来,除了杨玄纵和杨玄挺兄弟二人外,另有十余名世家子弟出身的将校战死,这个损失,是不可弥补的,帐内一下子空旷了许多,而每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到以前那种神采飞扬,兴奋不已的表情。
杨玄感的脸上只能用木然二字形容,他的头上扎着白色的孝带,为自己的兄弟,也为自己的父亲,更为前天战死的数万弟兄,终于,在这掉下一枚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可怕寂静之中,杨玄感开了口:“各位,今天的军议,大家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密的嘴角勾了勾,似乎想要说话,最后还是没有开口,韦福嗣看了一眼李密,脸上作出一副悲愤的表情,说道:“大帅,您的伤已经好了,现在全军的士气需要鼓励,我们需要做出一件大事,让全军上下的士气复振,属下以为,趁此良机,强攻卫玄大营,一口吃掉老贼全军,是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
韩世谔的神色冷峻,开口道:“吃掉卫玄全军?韦参军,你拿什么吃?就靠我们现在这士气低落,伤兵满营的五六万军队吗?”
韦福嗣咬了咬牙,沉声道:“我们困难。他卫玄老贼也困难!上次一战,他们也损失在三万人以上,现在估计全军可战之兵不超过一万五千,只要我们鼓足勇气,尽锐而攻,一定可以胜利的!”
杨玄感的眉头越发地拧在了一起。一言不发,在这种军议的进言阶段,作为一个主帅,需要做的是尽可能地多听大家的意见,而不是急着表态,这一点,他跟杨素学得不错。
韩世谔冷冷地说道:“韦参军,你不去计算卫玄的突厥骑兵吗?难道他们就不是人了?还有,东都城中的守军可不是坚守不出。前日大战,王世充可是亲自领着五千铁骑出城劫营的!我军尽锐而出,那大营如何防守?这回要是再丢了大营,那我军的辎重粮草,可就全完蛋了!”
韦福嗣的眼皮跳了跳:“这个,这个可以让新投军的百姓来守大营,只要在南门外多挖深沟,广布鹿角即可!”
韩世谔哈哈一笑:“韦参军。你到底懂不懂打仗?你这么做,就是告诉城中的隋军。我们这大营中的部队要悉数出营,去打卫玄了!你可以看清楚,城中至少可以出动五千铁骑,这还不算步兵,要是他们倾城而出,以步兵来攻营。用骑兵袭击我军大阵的后方,到时候我军进退失据,腹背受敌,有一战而垮的危险,韦参军。你如何应对?”
韦福嗣的头上汗水涔涔而下,仍然强辩道:“这,这个是大帅考虑的事情,我,我只是建议而已。”
李子雄冷冷地说道:“韦参军,不可行的建议就少提的好,现在是我军的关键时刻,要多提有用的。”
韦福嗣满脸惭色,退了下去,杨玄感看向了李子雄,缓缓地说道:“李大将军(李子雄是叛军众将中地位最高,资历最老的一个了,所以即使连杨玄感,也对他加以敬称),这几天你一直不发表意见,现在是关键时期,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李子雄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都怪本将前日里大意,没有算到城中隋军还敢出城反击,这才吃了大亏,不过这也证明了城中的隋军仍然有相当强的实力,仅甲骑俱装的铁甲骑兵就不下五千,他们之所以不开城决战,只是怕战败后会冲乱城防而已,所以选择了稳妥的做法,现在相对于东都来说,卫玄是更好的攻击对象。”
杨玄感的双眼一亮:“怎么,李大将军也同意强攻卫玄?”
李子雄摇了摇头:“不,不可尽锐强攻,我军的实力损失很大,需要几天时间来恢复,这时候我们不能什么也不做,每天派万人左右列阵去卫玄营前挑战,这是应该做的事情。”
杨玄感的嘴角勾了勾:“那要是卫玄所部不应战,又当如何?”
李子雄微微一笑:“他们当然不会应战,我军可以每天用投石机和弓箭去远程攻击,一来可以杀伤敌军,二来也能提振我军的士气,减小我军的损失,那些新附的百姓如果看到我军仍然处于上风,就会信心倍增,跟我们一路走下去。”
杨玄感点了点头:“那这样的攻击要持续多久?”
李子雄看了一眼李密,说道:“本将和李军师商量过,我军现在的真正目的,还是应该在恢复了实力之后,尽快北上,绕过卫玄大营,从那氓山西侧的河谷平原,直取潼关,在中原这里,已是死局,不可久留!”
杨玄感的眼中冷芒一闪:“怎么就是死局了?这里每天都有几千百姓来投军,前一阵出城的那三十多万东都百姓,参军的热情也很高,从他们中间挑选精壮,可再得四五万人,还有,梁郡的韩相国,江南的刘元进,都已经起兵。”
“昨天接到的军报,韩相国已经有众七万,攻陷了梁郡的郡治,他们离这里不过三四百里,可以随时与我军会合,得到了他们的援助,我军很快就有雄兵十万,随时可以强吃卫玄!”
李密的声音终于缓缓地响起,透着一丝冷酷:“大哥,您真的认为,韩相国会带着他的部队,过来与我们会合吗?”
杨玄感的脸色微微一变:“为什么不可以?韩相国早和我们有约定,他也依诺起兵响应了,甚至还接受了我给他的征东将军封号,我下令他来会合,他有什么理由拒绝?”(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七十七章 兄弟反目(33更)
李密冷冷地说道:“若是韩相国可以心甘情愿地听命于人,那他还要造反做什么?继续当他的土豪就是了。”
杨玄感的面沉如水:“密弟,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韩相国起兵,不是为了响应我们吗,他难道还能有别的什么想法不成?”
李密叹了口气:“大哥,韩相国,刘元进这些人,并不是你家或者是我家的家丁部曲,亦非忠仆,只不过是想着趁机在乱世中自立的野心家而已,现在他表面上接受我们的号令,接受您给的头衔,可是他的部队,完全是他自己拉起来的,若是来与我军会合,就得把这支部队交给大哥您,设身处地,如果大哥是韩相国,愿意做这种事情吗?”
杨玄感冷冷地说道:“象韩世谔将军,顾觉将军,裴爽将军,虞柔将军这些世家子弟,不都是带兵来与我们共建大义了吗?也没有看他们有什么推辞的,他们都是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都这样做了,韩相国一介草莽,他能有现在的声势,完全是借了我们起兵除暴的势,又怎么可能拒绝呢?若是现在就不从号令,以后我们就可以将之讨灭,到时候他又怎么自立?”
李密摇了摇头:“韩将军他们来投靠时,手下不过数千人马,与我军的数万大军相比,是极少数,再说他们是奉了东都的命令,率军入援,却被我军挡在了城外,加上城中的樊子盖斩杀了裴弘策,这才让这么多的世家子弟率军投靠了我军,韩将军,我说的是不是事实呢?”
韩世谔勾了勾嘴角,朗声道:“李军师所言极是。至少我韩世谔,就是这样加入义军的,当然,世谔对此决定,并不后悔!”
李密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是韩相国的兵力。现在比我们都要多,他现在刚刚攻下了梁郡,正在四处扩散自己的势力,怎么会放着这样大好的机会从指尖溜走,反而率众来归附我军呢?我军现在的实力并不比他强到哪里,就算他真的过来,这指挥权他也不肯轻易让出的,到时候甚至有内讧的风险,大哥。请你一定要三思啊!”
杨玄感的心中虽然一万个不情愿,但也知道李密所说的是事实,只能叹了口气,说道:“那以密弟看来,我军只有北上关中这一条路了吗?”
李密点了点头,正色道:“不错,卫玄军上次和我们也算是两败俱伤,现在他们让开了关中的通道。我军只要再用几天的时间补充兵力,重新训练和整顿一下。就可以全军北上了,若是再拖延的话,河东屈突通的部队一到,只怕要走就困难了!”
杨玄感咬了咬牙:“这回卫玄老贼跟我们旧仇未报,又添新恨,不报此仇。我杨玄感又怎么能安心去关中呢?若是关中父老看我杨玄感连父亲和弟弟的仇都无法报,又怎么可能人心顺服,来投我军呢?”
李密的脸色一变,急道:“大哥,现在不能这样想啊。卫玄老贼虽然一时得逞,但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消灭他,可是现在不进关中,我们在这里虽然表面上每天都有上千百姓投军,可是杨广的大军一到,我们的这些部队仍然是绝对的劣势,只有取了关中,才能与暴隋相抗衡啊!”
杨玄感摆了摆手:“不,我们举义兵,兴兵除暴,天下的人心是站在我们的这一边了,这么多百姓,之所以每天都来投奔我们,就是因为从我们的身上看到了勇气和力量,如果我们现在就放弃,既不打东都,也不打卫玄,那天下百姓都会失望,觉得我们义军没有挑战暴隋的勇气和力量,更没有不成功就成仁的坚定信念,如此一来,就不会再有人来投奔我们,即使进了关中,我们也是孤立无援,非但不能割据自立,反而现在的部下,都会溃散一空的!”
李密咬了咬牙,沉声道:“那大哥准备怎么办,还要在这里停留多久?我知道,二将军和三将军战死了,这是大哥心中抹不去的痛,但您不能因为这兄弟手足的私仇,来误了全军啊!”
杨玄感双眼圆睁,怒发冲冠,一下子跳了起来,怒吼道:“什么私仇?什么误军?!李密,你给我说清楚了!”
李密毫不犹豫,把心一横,索性梗着脖子说道:“您现在在这里跟卫玄纠缠不清,不就是要为二将军和三将军报仇吗?这不是大义名份,这是在赌气!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战机稍纵即逝,不能再浪费了!”
杨玄感怒极反笑:“哈哈哈哈,好,很好,你说得对,李密,你永远只是个书生,不知道热血男儿的心思,若是我杨玄感,眼睁睁地看着我兄弟的人头天天挂在卫玄的军营辕门上,却是无所作为,那天下人怎么看我?若是我杨玄感放任着卫玄的部下喝我杨家人的血,吃我先父的骨灰,而不能去报仇,那谁还会投奔这样的我?如果连人心和勇气都没了,就算得到天下,又有什么意思?!”
韦福嗣不失时机地拍手叫好:“大帅不愧是当世霸王,属下心服,属下坚决地支持大帅的决定!”
有韦福嗣开了这个头,不少将校也都纷纷站出表态支持杨玄感,李子雄看了一眼李密,叹了口气,也站了过去,到了韦福嗣的一边,很快,李密的身边就只剩下韩世谔一人了,其他满营的文武将吏,全都站在了面带得意的韦福嗣一边。
杨玄感勾了勾嘴角,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着李密,语气稍缓:“密弟,你前天防守前军大营,实在是辛苦了,大哥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军人,需要的是血性与勇气,一味地算计,并不能带来胜利,我看这些天你很辛苦了,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这几天我不会强攻卫玄的大营,等我们的兵力恢复,士气回涨之后,再考虑此事,到时候,还少不了你的谋划!”(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七十八章 卖国贼(34更)
李密的嘴角抽了抽,向着杨玄感一抱拳:“那属下就祝大帅心想事成了!”
他说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就离开了大帐,一直站在杨玄感身边,亲卫打扮的红拂嘴角勾了勾,连忙追了出去,杨玄感无动于衷地看着李密出营,摇了摇头,对着李子雄说道:“咱们现在商量一下这几天训练新兵的事情。”
李密走出了大帐,刺眼的阳光让他的心情舒畅了一些,他叹了口气,摇摇头,负手向前行走,而红拂的声音却在他的身后响起:“蒲山郡公请留步。”
李密没有回头,留下了一句话:“红拂姑娘,请随我来。”
二人一先一后,走到了一处僻静之处,李密对身边的王伯当点了点头,王伯当心领神会,走开了十余步远,在一边警戒起来,李密转过了身,看着红拂,淡淡地说道:“红拂姑娘,有何指教?”
红拂抿了抿嘴唇,幽幽地说道:“蒲山郡公,请你不要把我家公子的话放在心上,他刚刚失去了两个弟弟,又遭遇了如此的惨重损失,一时心中气结,对你也出言不逊,我代他向你道歉!”
李密叹了口气,苦笑道:“什么时候开始,我跟大哥这种几十年的兄弟,也需要红拂姑娘代为致歉了?红拂,你不觉得这太生分了吗?”
红拂的脸色严肃:“红拂知道,蒲山郡公是为了主公好,但是现在主公********就是报仇雪恨,蒲山郡公,红拂只想问一句,难道你们的意见就真的没有一点相融合的余地了吗?”
李密的眉头紧紧地锁着,说道:“红拂。不要一口一个蒲山郡公了,这是在隋朝的爵位,我并不稀罕,你要叫的话,就叫我一声李大哥好了,如何?”
红拂微微一笑:“李大哥。小妹有礼了。”
李密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唉,其实大哥的心思,他心中的苦与痛,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恨只恨那天我没有再坚决一点,干脆尽撤城北大营的守军,让李子雄把守氓山谷口,这样也不至于功败垂成了。”
红拂摇了摇头:“现在已经这样了,再多说也没用啦。只是我军就不能再等几天吗?有了兵力之后,就可以强攻卫玄大营,也不至于耽误进关中的时间吧。”
李密叹了口气:“这回卫玄的大营是在山谷口所建,依着山势,更难攻击,而且就算他战事不利,只要用辎重堵住山道,就可以继续逃跑。难道到时候我们放着大路不走,就要穿越氓山山道。只为追杀卫玄吗?他实在不行就带着骑兵在这一带跟我们兜圈子打游击,我们能陪他这样玩到底?”
红拂点了点头:“红拂觉得李大哥更有道理,可是公子现在正在气头之上,要不然让他击破卫玄的大营,出了这口气如何?”
李密咬了咬牙:“现在看来,大哥决心已下。也只能如此了,河东屈突通,东莱来护儿,包括涿郡的李景,随时可能来援。我们再不走,只怕就走不成了。”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天,喃喃地说道:“为今之计,也只有指望高句丽人能创造奇迹,最好把杨广打死在辽东,我们才有一线生机啊。”
高句丽,鸭绿水,乙支文德大军。
鸭绿水南岸,高句丽军连营三十多里,剽悍的高句丽骑兵们来回奔驰,而背上插着靠旗的传令兵们,如蜜蜂一般,不停地在这个大营里进进出出,把探知的情况回报给上司们,营地中的将士们操练时的喊杀声,透出冲天的高昂士气,一如那滚滚的鸭绿水,沸反盈天!
中军大帐中,乙支文德全副武装,将袍大铠,两只虎尾从头盔两侧垂下,贴在他的两颊上,让这个本有些文人气质的高句丽第一战将,显得格外的威武,他的双眼之中,神目如电,看着一身小兵打扮,点头哈腰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斛斯政,用汉语冷冷地说道:“斛斯侍郎,你把隋军的这些内情都向我们告知,就不怕你们的皇帝知道了以后,灭你九族吗?”
斛斯政咬了咬牙:“乙支将军,您也已经看过了在下给的信物,在下是蒲山郡公李密的人,李公说过,若有紧急情况,叫我凭此信物来找乙支将军,您一定可以护斛斯的人身安全!”
乙支文德点了点头,把手中的那半块令牌放了下来,说道:“不错,信物是对的,只是你既然早已经效忠李公,为何这么久都不向我军报信呢?现在却突然跑来说隋军将撤,你的这个诚意,让本帅很是怀疑啊!”
斛斯政叹了口气:“之前并非是斛斯有意不来报信,实在是杨广的看守严密,斛斯无法把这情报给送出,再说了,没有这信物,只怕斛斯送出的消息,也无法取得大帅的信任啊。”
乙支文德哈哈一笑:“那这回又是什么事情,能让斛斯侍郎亲自跑这么一趟呢?你的家人都在隋朝,你就这么一个人跑来,连他们的命也不要了吗?”
斛斯政的脸上闪过一丝悲伤的神色:“事态紧急,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斛斯为了李公的嘱托,把杨玄感起兵的消息透露给了杨玄感的两个弟弟杨万石和杨玄挺,并为他们二人的潜逃提供了兵部的鱼符,就在几天前,斛斯得到了急报,说是杨万石已经在涿郡落网被斩杀,而那鱼符,想必也已经落入了隋军之手,我的处境很危险,随时会被查到,所以,斛斯才会铤而走险,来投奔乙支将军。”
在场的高句丽众将,脸上都现出一丝鄙夷之色,就算是敌对方,人性里也是更喜欢麦铁杖这样忠义无双的爱国义士,而看不起斛斯政这种叛国投敌的小人。
乙支文德的脸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他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来,斛斯侍郎是因为知道了杨玄感的作乱,加上自身有了危险,所以急着过来报信,对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