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大都来人
“广王为人最是忠厚,臣和部下,还有福建众多官员那是极为钦佩。”王竞尧恭敬地说道:“若广王得到娘娘国舅扶持,臣等再尽心尽力,大宋岂有不恢复之理?”
杨淑妃其实早被杨镇说服,听到王竞尧也这么说,不禁频频点头,把目光投向了杨亮节,想要再征求下这个哥哥的意见。
杨亮节哪里会管谁当皇帝,反正自己这个国舅看来是当定了,又何苦去得罪福建的实权派人物王竞尧?他说道:“王大人的意思,也正是我的意思,我瞅着广王可比益王要强上许多,由他登基,那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既然几位都是这个意思,奴也不好反对。”杨淑妃点头说道:“奴没有什么见识,万事都由得列位大人做主,奴一切都不敢反对。”
王竞尧悄悄叹息了声,一个堂堂的娘娘,未来的太后,一旦亡国之后,地位甚至还不如一个乡野村妇,也不知是可怜还是可悲。
杨亮节兴冲冲的向杨淑妃和王竞尧告了个罪,急着出去通知随他一起来泉州的那些狐朋狗友,朝廷虽然尚未建立,培养自己未来的势力可就成了重中之重了。
杨淑妃从临安跑得匆忙,宫女侍卫一个未带,客厅里只剩下了杨淑妃和王竞尧两个人,未免有些尴尬。杨淑妃请王竞尧坐下,又亲手为他泡了杯茶,之后两人面面相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娘娘,是王竞尧的疏忽,忘记了为娘娘配备下人,臣回去了就办。”王竞尧看了眼空荡荡的客厅,说道:“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臣这就告辞了。”
“奴害怕的很,王大人陪我稍微坐会好吗?”杨淑妃带点幽怨地说道:“自从临安跑了出来,一路艰辛,颠沛流离,今日不知明日之事。好容易找到了安顿的地方,可是等你们走了,看着这一个人也没有的地方,我总是觉得有说不出来的恐惧,总怕鞑子会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女人,软弱的女人,这是王竞尧脑海中立刻冒出来的想法。自己军务政务缠身,福建一大堆事等着自己去处理,哪里有空去管一个女人害怕不害怕,寂寞不寂寞?可现在面对的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顶头上司,又不能公然一走了之。
沉默了一会,王竞尧说道:“娘娘要是觉得害怕,我这就把两位殿下请来和娘娘做伴,再为娘娘多增加一些守卫。请娘娘放心,鞑子一时半会攻不进福建。”
“算了,你们男人都忙,王大人这就请回吧。”杨淑妃重重叹了口气,轻轻地说道。
王竞尧哪会管杨淑妃在想什么,站起身来,拱了下身,正想告辞,忽然看到驸马都尉杨镇怒气冲冲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杨都尉,出什么事了?”杨淑妃毕竟心细,一眼就看出了杨镇的不对,急忙问道。
“王大人也在这,正好省得我去找你了。”看到王竞尧,杨镇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神色,接着向杨淑妃请了个安,说道:“禀告娘娘,大都太皇太后处派人来了,现在正在外面等着娘娘召见。”
王竞尧和杨淑妃都是一愣。
原来,自临安投降,南宋灭亡之后,伯颜遣董文炳、吕文焕、范文虎入城封闭仓库,收缴宋廷袞冕、圭璧、仪仗、图籍以及大批财宝、器物,运往大都)。伯颜随后亲自入临安城安置宋廷人员,把宋帝赵显、皇太后全氏、太皇太后谢氏以及其他朝官、宫廷人员监护起程,浩浩荡荡北上大都。这太皇太后此时已成阶下之囚,又如何会派人来到泉州?
“让他们进来吧。”杨淑妃轻声说道。
等谢太后派来的人一进来,王竞尧看到这两人男不男、女不女的,说话尖声尖气,心想自己可算看到真的太监了。
那两人一进来,盛气凌人,傲慢地说道:“淑妃娘娘,我叫张东,他叫刘奇,我们都是太皇太后派来的,这大老远的赶来,可真正不容易啊。才进福建,盘缠就用得精光,我二人简直就是一路乞讨而来。”
几人一听,都知道这两宦官是在公然索贿了,杨淑妃却只当没有听懂,淡淡地说道:“两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太皇太后派你们来有什么事,请吩咐吧。”
张东、刘奇对望了眼,眼里都露出了恼火的神色,他们可是太皇太后身边最亲近的人,平日里哪个官员看到了不要拼命巴结孝敬?偏偏这个淑妃娘娘如此不识抬举。
张东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尖着嗓门说道:“杨淑妃听旨!”
杨淑妃正想跪下,却被身边王竞尧一把拉住,杨淑妃脸上一红,王竞尧随即也发现自己这么做未免大大不合规矩,急忙松开了手,冷笑着说道:“圣旨,听的什么圣旨?那个投降的皇帝的还是献出我汉人江山的太皇太后?我们只听誓死抗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皇帝的,可不听那些一看到风吹草动,急忙自称‘国主’的太皇太后!”
两个太监勃然大怒,正想斥骂,忽然看到王竞尧和杨镇都是满眼怒火的盯着自己,心想这是别人的地盘,好汉不吃眼前亏,强自把怒气咽了回去。
“太皇太后有什么话,麻烦二位说出来吧。”杨淑妃还是那样典雅淡泊地说道。
原来在大都的太皇太后,按着鞑子的意思,派这两个太监来来,是命广王、益王,由杨淑妃和驸马都尉杨镇护送,前往临安,向元军主帅伯颜投降。
“两位不必再说了。”杨淑妃打断了正在念着冗长圣旨的张东,异常平静地说道:“请回去转告太皇太后和鞑子,杨淑妃和二位殿下情愿战死,也决不向鞑子投降!”
王竞尧没有想到杨淑妃一介女流之辈,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在这关键时刻,竟然硬气如此。平日里看来自己轻看了她,一时间王竞尧对杨淑妃的好感大大增加。
第九十三章 一怒杀人
“杨淑妃,这可是太皇太后和皇上的意思!”张东再也忍耐不住,尖着嗓门叫了出来:“临来时太皇太后专门吩咐过你必须按着这个意思做,你难道还想抗旨吗?”
“只有投降的谢太后,没有投降的杨淑妃!”杨淑妃一点也不畏惧,正色说道:“请回去转告太皇太后,当日临安城破,若是太皇太后与城同亡,杨淑妃决不苟且偷生。可今日想要杨淑妃投降鞑子,那是想也休想!”
“好!”杨镇大声赞道:“你们两个狗东西再回去告诉鞑子,今日福建上下军民,誓学常州好榜样,鞑子敢来,我们宁死不屈,我们宁可与福建玉石俱焚!”
张东、刘奇两人被对方气势吓住,愣愣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还不快滚!”杨镇暴喝一声,两个太监大惧,正想转身溜走,王竞尧却忽然叫了声“且慢!”
王竞尧走到两个太监面前,微微笑着说道:“你们两个人刚才说了,从临安远道而来,你们是客,我们是主,不带点东西回去怎么对不起太皇太后?”说着他转身对杨淑妃说道:“淑妃娘娘,今日请恕臣在娘娘面前放肆一回!”
杨淑妃点了点头:“王大人要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
“把我的铁血宝刀拿进来!”王竞尧厉吼一声,立刻,在门外等候已久的铁残阳大步走进,将铁血宝刀交在王竞尧手中,接着双手抱在胸前,冷着眼看着两个太监。
王竞尧缓缓拔出宝刀,细心的擦拭了几下,然后面若寒霜的走向两人。
张东、刘奇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嘴里不住地说道:“你想做什么,我们可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你不得放肆!”
王竞尧一个箭步,劈胸抓住张东,不断冷笑着道:“正因为你们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我才要借你脑袋一用!”
话音未落,手起刀落,张东脑袋已在王竞尧手中,一具无头尸体吭也未吭就倒在地上。边上刘奇惨叫一声,跌坐到地上,突然发现裤裆里湿漉漉的,随即想到面前这年轻人的可怕,努力趴伏在地上,连连磕头,哭里不住的哀求饶命。
王竞尧将一颗头颅往他面前一扔,面无表情地说道:“带着你的同伴的头滚回大都去,告诉那个什么太皇太后和鞑子,这就是福建汉人的回答!”
刘奇哪敢说半个不字,心惊胆战的抱起头颅,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王竞尧收刀归鞘,说道:“娘娘恕罪,王竞尧公然在娘娘面前用刀,万死难辞!”
杨淑妃一张脸也被吓得惨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说道:“王大人忠勇热血,何罪之有?都怪奴见的世面太少,让王大人见笑了。”
话虽这么说,终究被吓得不轻,过了会再也坚持不住,杨镇叫来两人,搀扶着杨淑妃回到内室休息。
“老弟真好手腕,这一刀大快人心!”杨镇竖起大拇指道:“我也想这么做,可终究没着勇气下手,今天老弟替哥哥出了这口恶气,痛快啊痛快!”
王竞尧微笑着说道:“兄长见笑了,王竞尧一莽之夫,只会动刀弄剑,哪比得上兄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杨镇被这马屁拍得舒服之及,不住“呵呵”发出笑声,自顾自乐了一会,忽然压低声音说道:“老弟刚才见过杨亮节了吧?”
王竞尧点了点头,他从杨镇脸上表情猜出这两兄弟可能不太对劲,在没有弄清情况之前,他可不想贸然参合进去。
“那人决不可信!”果然杨镇愤愤说道:“这人为了金钱权利,连自己都可以卖了。无权无势时对人阿腴奉承,与狗无异,一旦得势,又恨不得把当初帮过他之人全部除之而后快,无论他说了什么,老弟千万不和信任此人。”
王竞尧淡淡地笑着,心里想着你们兄弟两人在权利这一项上,只怕是半斤对八两,谁也比谁强不到哪里去。只不过杨镇比起杨亮节来,还是显得有骨气的多。
“也不知道淑妃娘娘如何就会信任了他。”杨镇长长叹了口气:“这人原不姓杨,本姓陆,是我父亲的义子。自从淑妃娘娘进宫,甚得先皇宠爱,我杨家说实话都得到了重用,偏偏也不知怎的,谢太后就是对这杨亮节横竖看不顺眼,虽然也封了他个小小的官,但却是个闲职。那杨亮节削尖了脑袋一得空闲便进宫去,百般讨好淑妃娘娘,诉说自己苦处,娘娘最是心软,一来二去终被说动,正想向先皇求个情,不想先皇突然驾崩,这事也就拖了下来。自打我们准备来福建,这厮消息倒灵通,居然大老远的和我们时间相隔不远就到了泉州。”
这时王竞尧才弄明白了这兄妹三人之间的关系。这个时代的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等几日杨淑妃升格为了杨太后,杨镇和杨亮节兄弟两人免不了得到重用。而自己对于宫中发生的事情,也需要得力帮手为自己通风报信。这兄弟两人之间的矛盾倒大可以利用,互相牵制,说不定可以收到奇效。
“兄长说的这么清楚,做兄弟的也就明白了。”王竞尧笑了下,说道:“今后兄弟唯兄长马首是瞻,兄长尽管放心。”
杨镇亲热地拍了拍王竞尧的肩膀:“老弟是个聪明人,只要咱们兄弟能够一心同体,何愁大事不成,这朝堂上还不是我们说了算?那杨亮节早晚有一天我要除了他。对了,我听人说,陈宜中、陆秀夫这些甚有名望的人闻听二位殿下在泉州,正在星夜赶来,他们可都是极力拥护益王的,万一被他们赶到,竭力反对,以他们的声望来说,只怕咱们让广王为帝的计划会有变化。依我的意见,在他们到来之前,咱们先扶植广王登基,那时等他们到了,木已成舟,他们再想反对也晚了!”
王竞尧考虑了下,说道:“兄长所说之言甚有道理,本来兄弟想为广王办个风风光光的大典,现在看来事急,那么后天即是黄道吉日,我看就选在这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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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瓜分权利
既然已经确定广王登基,黄道吉日也已经选好,王竞尧没有一点迟疑,将泉州军民全部调动起来,尽可能办个隆重的登基大典,这对于鼓舞军心民气是必不可少的。
两日后,广王赵昺即位为帝,号宋淳宗,改元祥兴,立淑妃杨氏为太后,垂帘听政,封益王赵昰为成王。
杨镇和杨亮节果然得到了重用,杨镇被封为了手掌全国军权的枢密使,杨亮节则被封为了掌握重权的中书侍郎。
王竞尧因为救驾、拥立等大功,被破格晋为相当于子爵一职的开国子,提为福建节度使,执掌福建各路兵马。他操练的新军也被正式任名为“天卫军”,由王竞尧出任都指挥使,与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军并为上军。
这一人事任命让王竞尧的部下愤愤不平,在他们看来,王竞尧理应出任枢密使,但结果是只在福建节度留后上进了一步,成为节度使,又给了开国子这么个人死爵消的虚衔。而杨家兄弟无尺寸之功,却掌管了全国的文武大事。
对此,王竞尧倒很看得开,他笑着对部下打了个比喻:“猎人进山打猎,你们说他们是打跑在最前面的老虎,还是打躲在暗处的凶狼?很快,那些名流、亡臣都要进入泉州,就让他们在朝堂上斗个你死我活,至于我们,安心发展好新军,不对,应该叫天卫军了。并且把福建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一个空壳子的朝廷,对我们能有什么威胁呢?朝廷这么安排,反而能让我们置身于风雨之外。鞑子知道泉州又立了一个朝廷,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的大战,除了我们,难道还能指望其他人吗?”
事情的发展和王竞尧的判断是一样的。在宋淳宗登基后没有几天,先是抗元名将,千古忠臣陆秀夫辗转到达泉州,被任命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接着,有名的逃跑丞相陈宜中带着他逃跑时带出的船队来到泉州,立刻,这位“德高望重”的陈宜中,再次被任为左丞相,调度朝廷一切事宜。其后,名将张世杰率领的一支水军也扬帆赶到,这个宋朝赫赫威名的大将,才一到来就被封为少傅、枢密副使这一重职。
陆秀夫、陈宜中、张世杰这些人,都是极力主张立益王赵昰为帝的,但当他们到了泉州,才发现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他们的设想,他们并不看好的赵昺成了新的皇帝。无可奈何之下,他们也只能接受了这个现实。
最让他们不满的是,昔日默默无名的杨家兄弟,居然把持了枢密使和中书侍郎这两个重要职位,虽然愤怒,但此时鞑子大患未消,他们也只能暂时将不满压制在了心中。
陆秀夫和张世杰对朝廷还是尽心尽力的,他们收拢从各个战场败退下来的宋军,大力招募民兵。宋朝军队本来就极其庞大臃肿,那些个吃惯了皇粮的官兵,听说朝廷又立,纷纷拥向泉州,很快,朝廷手中可用之兵又达到了二十万之巨。
但民兵的招募工作却很不理想。福建、广东等地的地方官都对新朝廷保持观望态度,对朝廷政令阳奉阴违,征募到了兵源名册也不上报朝廷,全部留在了自己的地盘。
朝廷都城所在地泉州一带情况也非常不好。泉州知府李天正,兴化知州许桐采取了极不配合的态度,真正做到了“要钱没钱、要人没人”。
陈宜中身为丞相,自然大怒,亲自跑到泉州知府大声斥责李天正,李天正双手一摊,满腹委屈地说道:“相爷,泉州才多少人?朝廷光在泉州就要求征兵十五万,泉州总共才多少人口,难道把那些老弱妇孺也算上?李天正不是不知道效忠朝廷,可万一强行征兵,激怒了泉州百姓,这祸李天正实在担当不起。”
强压住怒气,陈宜中问道:“那么我要求泉州上缴的钱粮呢?泉州历来富裕之地,难道你身为堂堂知府,连这也办不到吗?”
“相爷,泉州过去是富裕不假。”李天正苦笑着说道:“但被那大食商人吕中和盘剥去了多少银子您是没有亲眼看到。本来节度使王大人费尽心思张罗到了点银子,可,可,哎…..”
看到李天正的样子,陈宜中倒迟疑起来,追问道:“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说,都有本相为你做主,你大可不必张皇。”
李天正咬了咬牙,悄声说道:“自打二位殿下来到泉州,各地官员蜂拥而至,这吃的、穿的,哪样不是泉州来的?陛下登基,泉州又出了大大一笔银子,府库日见空虚。前几日,那对兄弟又从我这拿走了最后的二十万两,说要为陛下和太后修行宫。相爷,不瞒您说,我现在这泉州知府真的不想做的,我上哪再去找钱啊!”
听到李天正如此诉苦,陈宜中将信将疑杨家兄弟为皇上和太后修行宫的事他是知道的,可也不至于泉州府就穷到了这副样子吧?
李天正见陈宜中不太相信,也不多话,带着这位丞相来到了天卫军训练出操的地方。
眼前的景象让陈宜中大吃一惊,大冷的天,这些士兵都只穿着单衣,只在胸口等要害处带着软甲。虽然泉州是有名的“四季有花常见雨,一冬无雪却闻雷”,冬季并不如何寒冷,但穿着单薄成这样也实在有些过分了。
“相爷,穿多穿少我也就不说了。光说那些来泉州的军队,好歹还有副盔甲可以上阵杀敌,可天卫军的官兵,连盔甲都凑不齐。”李天正唉声叹气说道:“王大人已经下了死命令,一个月内再配不齐战甲等物,我这颗脑袋恐怕就得搬搬家了。”
陈宜中大是同情,怨恨之心飞到九霄云外,他拍着李天正的肩膀说道:“李府辛苦了,王大人处自有本相为你去说情,哎,想不到泉州贫弱如此,当真是谣言害人啊。”
李天正一边唯唯诺诺,一边心里直想发笑,这福建新军打从成立开始,为上上阵杀敌轻便,按着王竞尧的意思,那些沉重累赘的盔甲早就已经废弃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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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大战提前 (上)
这泉州乃是王竞尧的根本,现在他的部队也寒酸到了盔甲都置办不起的地步,泉州经济的恶劣当真是可想而知,陈宜中连声叹气,把怨恨都发泄到了杨家兄弟身上。
鞑子就快要打到福建了,这两兄弟窃据朝廷重位,却不知道如何抗敌,反倒先修起了行宫,难道以为靠着行宫就可以阻止住鞑子进军的步伐吗?
安慰了下李天正,陈宜中匆匆离开,找来陆秀夫商议此事。此时的陈宜中,对陆秀夫非常信任,认为他“久在兵间,知军务,”对他十分看重,而陆秀夫“亦悉心赞之,无不自尽”,两个人的关系在这段时候非常融洽。
陆秀夫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也大是愤怒,本来他就对杨家兄弟自作主张,立广王为帝非常不满,现在这件事情无异于火上浇油。
两人当时商议在明日早朝时,联络张世杰一起,对杨家兄弟发难,他们并没有算上王竞尧。在他们看来,王竞尧虽然身为福建节度使,但算不上名流,声望也仅仅局限于福建一带,和自己的身份相差甚为悬殊。
果然,当日早朝一开始,陆秀夫就率先发难,他大声指责杨家兄弟不该动用有限的资金,去修什么行宫,以至于现在朝廷调度严重不足。
在修行宫一事上,矛盾重重的杨家兄弟意见难得的一致,此时眼看外人发难,只能暂时把彼此的恩怨扔到一边,联手对付外敌要紧。
杨亮节摆出中书侍郎的身份,对陆秀夫反唇相讥:“修缮行宫乃是为了朝廷的颜面和尊严,莫非陆大人以为皇家的尊严无关紧要吗?无有尊严如何能号令天下,不过才区区二十万两银子而已,陆大人看来不必要那么紧张吧!”
张世杰身为武将,性烈如火,他大声说道:“区区二十万两?中书侍郎大人未免口气太大了点。天卫军为朝廷上五军之一,到现在连盔甲都置办不齐,过冬的衣服都不知道在哪里,这样让他们怎么上阵杀敌?究竟是皇家的尊严要紧,还是朝廷的社稷为先?你暗堡行宫修缮得再漂亮,等泉州城破,难道是为鞑子修缮的?”
这话让杨亮节一时语塞,他急忙把求援的目光投向了杨太后。
坐在帘子后的杨太后慢慢说道:“列位大人都且息怒,这原本是奴的不是。陆大人、张大人和杨大人都是一般的尽忠报国。没有想到为了陛下的行宫,王大人连军费都捐出来了,清苦如此,奴实在于心不忍。”说到这,杨太后似乎擦了下眼角:“这么办吧,立刻命令行宫停修,把这钱给天卫军购置军械。陛下和奴的一切用膳起居费用都减半。现在是大难时期,皇上不做个表率,天下谁能归心?列位大人,奴这么做,为的是让各位团结一心,共抗鞑子,大家千万不要再争吵下去了。皇上可有意见?”
小小年纪的宋淳宗坐在龙椅上,哪能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无精打采的点了下头。
看到杨太后这么处理,一时众人也不好反对,都默然接受了下来。王竞尧出来谢了几句恩,重新站了回去。其实这二十万银子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算不了什么。至于陈宜中等人的要钱要粮,他可实在不想把银子用在那些毫无战斗力可言的败兵身上。
天卫军人数虽然不多,但气势已成,兼之有着一大批能怔惯战的大将训练,久之必成精兵,好钢用在刀刃上这句话自己还是懂的。而且将来用银子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你也来要钱,他也来要钱,早晚自己这点家当就得被他们折腾光。
“王大人,你身为福建节度使,掌管福建一切军政事物,总也得上着点心。”陆秀夫话锋一转,矛头对向了王竞尧:“朝廷募兵征粮令颁发有些日子了,可福建那些地方官员迟迟拖延着不办,这究竟是皇上的福建,还是那些地方官的福建?”
其他人说倒也还罢了,可对于这位在历史上宋朝灭亡后尽心尽力,宁可背着皇上跳海而死,也决不投降鞑子的千古忠臣,“宋末三杰“之一的陆秀夫,王竞尧还是相当敬佩尊敬的。
王竞尧想了下,叹口气说道:“陆大人,你初来福建,很多情况有所不知。不错,王竞尧是福建节度使,可政令军令只能发到泉州、兴化,福建很多地方甚至还不知道福建有了我这么一个节度使,你让王竞尧如此行使权利,为朝廷和皇上效忠?那些个地方官,个个都把本地的利益看得至高无上,难道让王竞尧把他们一个个杀头的杀头,罢免的罢免不成?”
“这又有何不可!”张世杰身为武将,想的毕竟简单了些:“只要请皇上下个圣旨,王大人尽可以放手去做!”
“不妥。”陆秀夫摇了摇头,接着苦笑了下:“这么做只会让那些地方官人人自危,有些心存反复之人,甚至会投降鞑子。哎,想我大宋立国数百年,到了今天这个局面,那些人不想着如何报效朝廷,却一个个拥兵自重,可叹,可恨!”
这话王竞尧听起来未免有些惭愧了,自己可也正是拥兵自重的其中一个。不过在这个时候,不拥兵自重,要指望着朝廷的调度指挥,只怕还没有等和鞑子开战,自己内部就得先乱成了一团,还谈什么恢复汉人江山。
陆秀夫为人忠是够忠,骨气也是有的,只是性格上未免有些食古不化,太固执了些。总以为只要有了皇上的领导,有了自己这些大臣的尽心辅佐,江山总是会恢复的。他没有想到周围的陈宜中、杨亮节之流这些都是什么人,早晚有一天,汉人最后的希望也会被这些人断送。
“报,前方紧急军情!”正在沉闷之间,忽然一名军官匆匆上殿,神色惊慌地说道:“蒙古人任命张弘范为元帅,大起水陆精兵八万,杀奔福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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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大战提前 (下)
这一消息象炸雷一样在众人耳边轰然响起。才刚刚在福建安顿下来,正想着过几天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舒心日子,却万万没有想到蒙古鞑子这么快就杀向福建而来。
王竞尧也同样对这个消息猝不及防,按照正常的历史,蒙古人要在三四年后才会进攻福建,而后会在广东新会的崖山爆发最后一战,但在这个时空,为什么这么快蒙古人就打过来了?难道自己在改变历史的同时,历史也在悄悄地改变发展轨道?
虽然现在自己手中握有近三万精锐,但战斗力和身经百战的蒙古人比起来,还有不小的差距。是不是汉人被奴役的历史将注定无法改变?是不是纵然自己能改变历史,但历史总的发展轨道无法逆转?
朝堂里早乱成了一团,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陈宜中主张立刻逃跑,再次显示了他“逃跑丞相”的本色。陆秀夫、张世杰等人却主张作战到底,宁死不屈。
“福建节度使王大人,你的意思如何?”帘子后面的杨太后似乎非常重视王竞尧的意见,轻启朱唇问道。
王竞尧已经冷静了下来,不管历史如何发展,总之自己尽到汉人的本分,已经无怨无悔。他平静地说道:“咱们和蒙古鞑子的这场战斗,将永远也无法避免,既然无法避免,那就战吧!福建千千万军民,几十万军队,只有上下一心,我们未必便会输了。”
“那就战吧。”杨太后微微点了点头:“王节度使的话大家也都听到了,既然迟早要战,想躲也没有地方躲,咱们有二十多万军队,难道还打不过八万鞑子吗?”
陆秀夫、张世杰这些主战派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表情,陈宜中虽然不甚乐意,但作战大势已成,自己独木难支,再想反对也无从下手。
商议下来,在陈宜中等人的竭力保举下,由张世杰任兵马都元帅,陆秀夫为兵马副元帅。节制福建各路人马。在福建、浙江交界处与鞑子精兵决一死战。这些朝廷的重臣,似乎压根就没有想到王竞尧的存在,在他们看来,王竞尧这人一无太大的战功,二无显赫的身世,手中只有区区三万人马,能起什么作用?
王竞尧也没有任何异议,只是面无表情的肃手站在一边,一声不吭,任由他们争论个不休。
但等一下了朝会,回到自己的官邸,王竞尧马上就象变了一个人一样,将自己的部下全部召集到了一起,先把鞑子进犯福建的消息详细说了一遍,接着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等待着部下的意见。
“那有什么好说的,既然来了,那就打吧。”典霸天不在乎地说道:“只是让我去听那个什么兵马元帅的指挥,想也别想,咱天卫军除了大哥的话,谁也不服!”
“老大,你以为朝廷的军队,能不能挡住鞑子大军?”陶亮心思深沉,忽然问道。
王竞尧摇了摇头:“如果能挡住,早就挡住了,又怎么会一路败退到福建?二十万,嘿嘿,在我看来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要指望他们,还不如靠我们自己。”
“不错,我也这么认为。”陶亮接口说道:“既然这样,咱们就可以寻个借口,不用听从张世杰调度,而后另选战场,与鞑子决战!”
王竞尧想了一下说道:“我军人少,鞑子势众,以弱胜强不是不可以,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有很大难度,这仗咱们得好好谋划谋划。咱们手里本钱不厚,要是在这一把输光了,那可就很难再翻身了。”
在地图上看了半天,商量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最后王竞尧把决战地点选择在了福州。
福州地势险要,山地、丘陵占了七成以上,这将极大限制鞑子精锐骑兵的发挥,最大程度上削减蒙古人的优势。而且这样的地形,利于设伏,打击蒙古军队,为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创造出了很好的条件。
这一战王竞尧计划将天卫军精锐全出,若是福州无法挡住蒙古军队,那么泉州也早晚不保,必然成为下一个常州。
“弟兄们,此战不光关系到我们的生死存亡,也关系到整个大汉族的命运。”王竞尧的头从地图上抬起,说道:“若是败了,后果我想大家也都知道。咱们不是为了朝廷而战,而是为了整个汉人而战。蒙古人自从发起灭宋战役以来,战必胜,攻必取,朝廷的军队一败再败,丢光了咱们汉人的脸。福州一战,就是挽回汉人尊严的最佳时刻。天卫军从各营统制到下面的每一名士兵,没有我的命令,有后退一步者,杀!有临阵不前者,杀!有见死不救者,杀!”
此时的福建各地,风闻鞑子入侵,都乱成了一团。鞑子的凶残,天下尽知,在这样的氛围下,福建各地反倒和朝廷空前的团结到了一起,各路军队纷纷向朝廷指定的作战地点云集,一时间,张世杰手上可用之兵达到了二十八之众。
我强敌弱,张世杰意气风发,只要此战得胜,自己必将成为天下汉人心目中的大英雄,成为朝廷的股肱之臣。到时再和陆秀夫一起,以得胜之威革除朝廷奸逆,整顿朝纲,大宋中兴将从自己手上开始也未尝可知。
唯一让张世杰感到不满的是,福建节度使王竞尧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让杨太后下旨,将天卫军留在了泉州、兴化,自己无权调用。而且全福建都动了起来,只有泉州、兴化二地对自己的军令置若罔闻。这两个地方只知有王节度使,不知有他张大元帅。最可恨的就是泉州知府李天正和兴化知州许桐,对自己的命令爱理不理,有恃无恐,一点也不把他这个兵马大元帅看在眼里。
而现在泉州和兴化还是王竞尧的地盘,张世杰暂时把这口气忍在了肚子里,他在耐心地等待,等打败了鞑子,自己声望一时无双的时候,就可以趁势解决掉王竞尧的问题。
第九十七章 战争准备
泉州、兴化表面上风平浪静,波澜不惊,但实际上各线已高速运转起来。三万天卫军按照各自编制全部整顿完毕,八万新征召入伍的民兵全被王竞尧充做后勤部队。
打仗打后勤这一点,做为现代军人出身的王竞尧深有体会,他决定以将近三个人的力量来保障前线一个战士的作战需要。此时年轻的后勤军官丁铭充分展示出了他在这方面的巨大才华,庞大的后勤工作,在他手里倒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李天正、许桐这些地方官员,象永远不会停息的机器一样,日夜不停的运转着。至于兴化大商人李成,自从取得了海上经商权,很快兑现了自己的诺言,整船整船的黑奴被他以极低廉的价格购买来,全部充任到了天卫军的“黑人营”中。到了大战前的一切准备工作结束,天卫军“黑人营”已拥兵三千,“胡人营”拥兵两千,小小年纪的池文隆和黄声福两人,指挥着这一大群希奇古怪的士兵,一时成了泉州的一大风景。这事被张世杰等人知道后,连连摇头呵斥王竞尧胡闹,我堂堂天朝,竟然用这些异族人打仗,真正是有损大邦颜面。
招揽人才的工作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水军方面除了先前的“海夜叉”符海波以外,又有福建人何翰,字振邦前来投奔。其人祖上也是朝廷军官,后失意于朝廷,遂隐居到了家乡。鞑子入侵后,何翰感叹国难,曾想投保明主,但在临安郁郁不得志,与王竞尧相遇,深感其心,愿出任水军,为王竞尧效力。
还有一个广东人姓秦名海,乃是由符海波举荐而来。其人幼与其父航海于南海之上,后为越李朝官方海盗所截,父死船毁。三载发奋,以海寇崛起南疆,多次袭扰越李朝,而从不伤大宋船只,威震南海。于符海波一起并称“海上双寇”。后经符海波劝说,与王竞尧语,拜服,乃率千余人归降。
得到这几名海上悍将,王竞尧大喜。这些资深的水军将领,海上巨寇的率众加盟,让王竞尧有船无将的尴尬局面得到了极大缓解。符海波、何翰和秦海这三人,一齐都被王竞尧封为了水军统制。
紧接着何翰又保举了好友黎师,其人熟读兵法,富有谋略,和王竞尧彻夜长谈之后,第二天就被王竞尧任命为自己的军师,引为左右臂膀。
又一个西北人郑孝经,为避战乱来到福建,最善打铁炼制兵器,是西北有名的铁匠。看了郑孝经呈上的兵器,王竞尧当时就调拨给他三千士兵,专事天卫军兵器制作。
最后一个姓岳名崇焕,甚有来头,乃是岳飞岳爷爷的后人,为人也和岳爷爷一样用条银枪,平生最恨鞑子。初来投军,和王竞尧帐下骁将司徒平一大战了一百多合未分胜负,也让司徒平一赞叹不已。
此时的王竞尧基础已成,帐下人才济济,文有李天正、黎师诸人,武有铁残阳、司徒平一等将,拥兵正规军三万,异族部队五千,民兵八万,各类战船八十余条,背后又有李成为首的福建大商人、名流鼎力支持,雄居泉州、兴化,隐隐已成福建除朝廷外的第一势力。
这个时候的王竞尧,心中除了想着即将发生的大战以外,每天让他牵肠挂肚的还是成为鞑子俘虏的文天祥。按照历史记载,在文天祥被俘后没有多久,他就冒着危险从元军处逃了出来,继而投奔福建,继续着他的抗元大业。
文天祥来了以后,他的理念势必和自己的思想形成强烈冲突,甚至日后会和自己翻脸成仇。但这一切王竞尧现在并不想去多加考虑,象这种铮铮铁骨的忠义之士,正是汉人的骄傲。
自从张世杰、陆秀夫领兵抗敌之后,朝堂之上,杨镇、杨亮节和王竞尧的联系愈发频繁起来,这两兄弟在朝廷兴危存亡的关键时刻,想的并不是如何戮力抗敌,而是一门心思要稳固自己的势力,排除异己,手握重兵的王竞尧就成为了他们大力拉拢的对象。
杨太后对王竞尧也非常依恋,每日朝会结束之后,必要单独留下王竞尧,一切军政要务都相信询问过了王竞尧,而后才会在第二天作出决定。
这一点让姚家姐妹大为不满,姚楚菲很隐晦的提醒王竞尧,太后正值青春,出入太后后宫太多,只怕会惹起朝堂上下的闲言碎语。王竞尧倒并不在意,自己行得正,立得直,哪管他人对自己怎么评价?
“老大,天卫军全部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开赴福州。”王竞尧一从太后处归来,等候已久的众将围上,司徒平一第一个说道。
王竞尧点点头:“命令众军枕戈待旦,观察战局,随时准备进入福州。对了,鞑子的领兵元帅张弘范颇有谋略,与他作战,你们都要加倍小心,”
这张弘范可是历史上有名的大汉奸。字仲畴,河北涿州人,参加过襄阳、樊城之战,岁伯颜陷南宋首都临安,俘获五岁的宋恭帝和谢太后、全太后、众官僚和太学生,押送到大都,宋恭帝被元世祖废为瀛国公。张弘范因功被授予镇国上将军,任命为江东道宣慰使。
历史上的他,命令弟弟张弘正为前锋,俘获南宋丞相文天祥于五坡岭。崖山大战宋军惨败,陆秀夫背著幼主赵昺跳海而死后,张弘范在石壁上刻了“镇国大将军张弘范灭宋于此”十二字而还,可谓无耻到了极点。后人鄙薄他,在前头模仿他的笔迹又添了个字,“宋张弘范灭宋于此”。
“张弘范,一狗尔!”新投奔王竞尧的岳崇焕冷冷地说道:“他日决战两军阵前,我必取他首级放到大人面前!”
王竞尧看着他这些忠勇热血的部下,胸中忽然豪气万千,他拔出铁血宝刀,说道:“让这些鞑子,让这些走狗们,看到我们汉人的铁血,让他们在我们的脚底颤抖吧。”
第九十八章 寿宁大战
祥兴元年,蒙古人以张弘范为汉军都元帅,率领水陆大军八万入侵福建,企图一战而将南宋刚刚复辟的朝廷全部剿灭。张弘范以其弟张弘正为先锋,兵锋直指福建。
元世祖对张弘范极为喜爱。在辞别元世祖的时候,张弘范请求“以蒙古信臣为首帅”,因为他深知此前无汉人统领蒙古军的先例,顾虑难以指挥,无法保证成功。但元世祖鉴于以往安丰之战中,“委任不专”,张弘范之父张柔与蒙古主将察罕捍格龃龉,以至“进退失据”的教训,断然决定把这次行动的指挥大权完全交付给他。为示信任还专门赐以尚方宝剑,并当面交代,“剑,汝之副也。不用命者,以此处之”。
张弘范是个死心塌地的汉奸,见元世祖如此信任自己,感激的连连磕头,发誓此战不剿灭南宋残余势力,决不回兵。
祥兴元年三月初八,蒙古大军先锋张弘正在寿宁与宋军相遇。此时张弘正率兵仅仅五千,而宋军为五万。宋军统制杜焦见优势在己,遂放弃地形优势,贸然出击。这一举动正中张弘正下怀,他当即命令精锐的一千蒙古骑兵在正中冲突,两翼步兵按兵不动。
蒙古骑兵都统制也不鲁花骁勇无比,带着千余骑兵在宋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境,把宋军好好的阵型搅得七零八落。杀伤数百名宋兵后,自己仅损十数骑。
在也不鲁花的冲击下,宋军军心浮动,杜焦被也不鲁花杀的心惊胆战,急忙命令全军撤退。谁知道此时,在后面的观战的张弘正,见机会已到,趁着宋军撤退时的慌乱,命令两翼步兵一齐杀出。
宋军大乱,杜焦只顾着逃跑,哪里还管得到手下士兵。五万士兵,在蒙古人的冲击下,竟被杀得大败。等这一战结束后,宋军被杀七千余人,被俘万余人。张弘正以五千士兵大胜十倍于己的敌人,也算创造了一个奇迹。
寿宁之败,二十余万宋军的士气受到沉重打击,军营里到处都在传说着蒙古人的可怕,士兵们的信心跌落到了最低点。
张世杰大怒,他本想斩了败军之将杜焦,但这杜焦却是丞相陈宜中的心腹亲信,陈宜中专门派人来保他,张世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已被押上法场的杜焦,洋洋得意的从自己面前走过。
为了挽回颓势,张世杰集中优势兵力,以十五万大军对寿宁发起反攻。这一战略很快收到了效果,张弘正眼看宋军势大,自己力薄,不敢交战,遂放弃寿宁,暂时后撤。
夺回寿宁的张世杰大喜,一边向朝廷请功,一边整顿地方,防范元军。随后,陆秀夫也带着援军参战,这让张世杰底气更增。
张世杰和张弘范本是同门叔侄,但一个为宋朝尽忠,一个为蒙古鞑子效力,在战场上成为了不共戴天的仇敌,都想置对方于死地而后甘心。
其后好消息又再传来,宋军水师在水战中取得胜利,海战中蒙古人被歼灭十余条大船,上千蒙古士兵沉尸海底,一切都似乎在预示着宋朝即将取得胜利。
三月初十,张弘范统率主力与先锋张弘正汇合,他不但没有怪张弘正放弃寿宁的做法,反而还大大赞扬了张弘正在敌强我弱时表现出的冷静头脑。
张弘正这还是第一次得到兄长的夸奖,这位都元帅对部下要求极为严格,大军出征前,张弘范特意告诫其弟要勇敢作战,谨慎从事,表示自己不会因私情稍假宽纵。兄长的夸奖也让张弘正信心大增。
为了麻痹敌人,张弘正以为自己过四十寿诞为由,命令部下找来了一班戏子,军营中彻夜鼓乐不停,又让部下饮酒狂欢。宋军见状,果然放松了警惕,就连张世杰和陆秀夫,也按照常理认为元军不会在这个时候进攻。
但让张世杰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第二天夜里,张弘范却突然调集所有兵力发起总攻。此时绝大部分的宋军尚在睡梦之中,猝不及防间,哪里是蒙古人的对手,只看见军营中火光冲天,蒙古骑兵往来冲突,宋军士兵惨叫声不绝于耳。
连盔甲都来不及带的张世杰匆匆从营帐出来,竭力指挥部下抵抗,但此时宋军已乱,只顾着拼命逃命,再也没有人听从他的指挥。
同样衣衫不整的陆秀夫一看到这样的局面,马上知道败局已定,他长叹一声,对张世杰说道:“元帅,不行了,鞑子突然袭击,我军已乱,现在应该立即收拢残部,退往泉州!”
张世杰自责地说道:“都怨我,都怨我,怎么会中了张弘范的诡计,我辜负了陛下和太后的厚爱,万死难辞其罪!”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陆秀夫拖起张世杰就走:“此战一败,元军兵锋必然直指泉州,陛下的安危还等着我等去卫护,快些走吧,元帅!”
这场战斗一直打到天亮,最后以元军大胜而结束。二十余万宋军,战死无数,败兵向泉州方向撤退而去,寿宁全境都落到了张弘范手中。
寿宁前后两次战斗,宋军损兵折将,战死四万余人,被俘二万。以二十八万之众,对元军八万,惨败如此,一时福建人心动摇,大批百姓都做好了出逃的准备。不少官员已经开始考虑向蒙古人投降,以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
泉州朝廷乱成了一团,先前的信心荡然无存。大量官员纷纷以各种理由请求辞去官职,哪里还有半分抵抗下去的决心。那杨太后每日只能抱幼小的皇帝,以泪洗面。
等张世杰、陆秀夫败退回了泉州,请求治罪的时候,杨太后哪有这个心情,又值用人之机,只能好言安慰,让他们尽心担负起保卫泉州的重任。
当朝廷都在讨论着是战是跑的时候,开国子,福建节度使王竞尧站了出来,他知道这个时刻,是自己和天卫军出面的时候了,为大汉族而战的光荣时刻已经到来。
第九十九章 出击
“有再敢言逃者,乞请太后斩之!”来到朝堂上的王竞尧第一次穿上了全身的盔甲,厉声说道:“这些都是亡国败家之徒,我军虽败,尚有天卫军在,谁敢逃跑!”
自从朝廷复辟后,一贯行事低调的福建节度使王竞尧这还是第一次厉声责骂朝廷官员,未免让人吃了一惊。
陈宜中是竭力主张逃跑的,此时被王竞尧责骂,心中大是不快,冷笑着说道:“王节度使好大的口气。近三十万大军都败了,你那区区三万人的军队,能挡住鞑子吗?难道你想指望那些浑身乌黑的蛮夷不成?王节度使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
边上官员吃吃笑了出来,王竞尧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眼里全是杀气,这些官员打了个寒战,全都收住了笑声。
“能不能挡住鞑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身为朝廷官员,理当为朝廷效忠到底!”王竞尧阴沉着面孔说道:“如果整天象个耗子一样的东躲西藏,早晚有一天我等借死无葬身之地!天卫军身为朝廷上五军,理应为朝廷分忧,了不起战死沙场,血染福建,何遗之有?”说到这他向杨太后行了个礼说道:“太后,末将愿意领兵出征,不破鞑子誓死不还!我的天卫军就在外面,你可以去问问他们,是愿意血战到底,还是愿意逃跑?今日请领圣旨,万望太后、陛下成全我们!”
那杨太后似乎对王竞尧极为信任,看到他自愿站了出来,忧愁不知怎么就一扫而空:“王大人铁血忠勇,堪为表率。奴代皇上任你为天下兵马都元帅,晋开国侯,统领天下兵马。再赐尚方宝剑一口,有不服调度,不听管制者,杀无赦!”
“谢太后,谢陛下!”王竞尧大声说道:“臣去也,请太后和陛下静坐泉州,等待臣的捷报!”
说完他大步走出宫廷,那杨太后看着他顶盔贯甲的英武背影,竟似看得有些痴了……
……
天卫军众将早已结束完毕,看到王竞尧走来,全部挺直了腰杆。
“众将!”王竞尧走到点将台上,目光从众将身上一一扫过,说道:“陛下已允许我军出征,杀敌报国的时候到了!”
“百折不绕,驱逐鞑虏;百战百胜,唯我中华!”天卫军官兵整齐响亮地大声说道。
“把杜焦押上来!”王竞尧忽然冷然说道。随后,两名士兵押着被五花大绑,不断挣扎咒骂的杜焦走了上来。王竞尧指着杜焦说道:“就是此人,身为大将,临阵脱逃,致使寿宁打败,数万将士血洒疆场,此人不杀,天理何容!”
“我是陈丞相的人,我是朝廷四品命官,你不能杀我!”杜焦嘶声叫道。
“天子尚方宝剑在此,文武官员我皆可杀!”王竞尧厉声说道:“今日我就拿你祭我大旗,天下谁敢不服!”
说完手起刀落,杜焦头颅被王竞尧生生砍下,盔甲上沾满了鲜血,王竞尧浑不在意,将杜焦头颅放了到帅台上。
“此番出征,闻令不前者,杀!畏敌不前者,杀!作战不力者,杀…….”王竞尧一口气念出十个杀字,这才停下来,稍微喘了口气,说道:“凡违反十杀令者,不管官兵士卒,皆杀无赦,我王竞尧杀起人来绝不手软!”
等众将凛然听命,王竞尧拿起令牌,看了众人一眼,点将道:“符海波、秦海、何翰!”
“末将在!”三人大声应着走出了队伍。
王竞尧将令牌交给了他们:“命你等为水军大将,率领全部水军出征,迎击鞑子水军,只许胜,不许败,有败阵者,提头来见!”
“是,败阵者,提头来见!”这三人意气风发地说道。
“司徒平一,命你为前部先锋大将;司马南轩,命你副先锋。本帅只要张弘正人头,其余一概不理!”王竞尧接着点将道:“还有那个也不鲁花,自称勇将,杀我士兵甚多,一并把他们的头给本帅带了过来!”
司徒平一沉声说道:“要么张弘正、也不鲁花之头,要么我和司马南轩之头,总有两颗头颅会放到元帅帐前!”
王竞尧点点头,接着任命陶亮为左军大将,顾斌右军大将,陈中建后军大将,铁残阳中军护卫大将,林锋骑军大将,张长永、周龙左右护军大将,蔡戌中、池文隆、黄声福前军大将,典霸天游击大将……李天正、任晓晟、许桐三人镇守泉州、兴化,丁铭、李襄阳负责后勤输送。
一应调度完毕,王竞尧叫了声:“肉凳何在!”
立马,元将火麻野赤跑了过来,趴伏在马下,王竞尧踩着他的背,跳上黑月驹,大笑道:“看清楚了,这就是鞑子,不过如此而已!”说完,他横刀在手,指着远方厉声说道:“鞑子不死,中原不宁;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天卫军,出击!”
“鞑子不死,中原不宁;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天卫军,前锋营,出击!”司徒平一一夹战马,战马发出一声长嘶,闪电一样的掠了出去。
…….
元军自打在寿宁取得大捷,一路已无强力抵抗,沿途宋朝官员归降无数。先锋张弘正志得意满,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攻破繁华的泉州后,那数不清的美女和财宝。
“报,前方有宋军拦路!”忽然,一名探哨打破了张弘正的美梦。
张弘正皱起了眉头,对身边也不鲁花笑道:“宋朝居然还有跳梁小丑不自量力,敢来阻挡我大军前进步伐,也不鲁花将军,麻烦你带着一千骑兵上去看看。”
也不鲁花大笑:“这些个杀不绝的汉人,非要死到临头也会害怕。将军带队慢行,也不鲁花为将军把这些汉人先都赶跑!”
那也不鲁花前行不到数里,看到一彪人马拦路,大约数千人之多,当先一远战将持刀骑在马上,后面一面猎猎飞舞的战旗上写着几个大字:
“前锋大将,锋锐营统制,司徒。”
“汉狗,快快听我句劝,把路让开。”也不鲁花浑没有把这员宋将当一回事,说道:“不然,等刀到了你的脖子上,后悔就太晚了。”
第一百章 将军不惜断头死
“狂徒!”司徒平一冷冷地哼了声看了看旗号对面元将正是王竞尧点名要的人他在马上指着也不鲁花说道:“谁人与我拿下此贼但将鞑子人头送来即可!”
话音才落背后闪出一骑马上之人用条粗大禅杖正是护国寺和尚司马南轩。也不多话冲到也不鲁花面前劈头就是一禅杖。
也不鲁花吃了一惊急忙横起大斧向上一架就听到“当”的一声巨响也不鲁花战马承受不住这样的大力“咴咴”乱叫接连往后退了几步险先将也不鲁花从马背上摔下。
也不鲁花双臂麻怔怔的看着对面的汉将象是不相信有人的力气比他还大好半天才问道:“汉人你真好大的力气你叫什么名字!”
“不念佛来不吃斋和尚生平把人杀。和尚我就是你们鞑子杀不死的司马南轩鞑子今天为我常州报仇的机会来了!”司马南轩说完又是一声暴喝禅杖风一样的向也不鲁花劈头劈脸砸下。
也不鲁花奋起全身之力大斧接连格挡了七八禅杖渐渐气力不加。看到司马南轩那一副拼命的样子也不鲁花心里不禁着慌手中格挡渐见散乱稍一不留神被和尚看准机会一禅杖正中天灵盖上整个脑袋都被砸得粉碎。
那些个蒙古骑兵见勇将也不鲁花没走上几招就生生被汉将砸死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司马南轩跳下战马千军万马前从从容容割下也不鲁花脑袋又重新跳上战马来到司徒平一面前说道:“贼将级在此请先锋验明!”
司徒平一瞄了一眼那颗脑袋被砸得血肉模糊哪里还分辨得清?也不多说手中大刀向前一挥身后士兵齐齐声呐喊潮水一样向元军涌去。
那些蒙古骑兵既失领哪里还有心思恋战?呼啸一声全部调转马头就跑。司徒平一也不追赶只叫截杀些落后的士兵自己带着大队人马扎住阵脚。
后面元军先锋张弘正看到蒙古骑兵败退下来不知是怎么回事等听到也不鲁花被杀心里叫了声苦随即咬牙切齿誓要为也不鲁花复仇。当下催动大军五千士兵滚滚向前冲去。
等到了也不鲁花被杀的地方看到对面宋军军容整齐队伍进退有序张弘正也是久经战阵的不敢大意命令士兵扎住阵脚自己单骑上去只呼叫对面主将出来说话。
司徒平一一催战马单人独骑来到张弘正面前冷眼看着张弘正也不说话。
张弘正看了眼对面大旗才知道对面的也是宋军先锋他说道:“你杀我大将我权且也不怪你宋朝合将灭亡现在只苟延残喘而已。司徒将军你如何愚忠至此还要为那个躺效力?何不与我一起共保明主将来也好落个富贵出身?“
司徒平一仰天大笑:“你就是那个张弘正吧?你家叔叔张世杰何等英雄为我汉人江山不惜抛妻弃子为大宋征战疆场纵然一死那也是千古流芳!怎么你兄弟两个却如此不争气甘做鞑子走狗?也不怕史书上留下不灭骂名千百年后仍要受到唾弃!”
这话骂得张弘正脸色大变他强忍着怒气说道:“你效的哪门子忠难道不见岳武穆风波亭乎?今日赵家皇帝要用你合当无事他日等你多立战功功高震主还不又是一个岳武穆?”
“所以说你们这些鞑子走狗永远不懂你们永远只配当一条狗。”司徒平一冷冷地说道:“就算真有这么一天我也绝不后悔。走狗废话少说拿命来吧!”
他一口一个“走狗”惹得张弘正大怒摆动条枪恶狠狠的就向司徒平一杀来恨不得一枪跳敌将于马下。
司徒平一一口刀用得出神入化一刀快似一刀那张弘正虽然能怔惯战但哪里是司徒平一的对手斗不上几合就觉得气力不济。匆忙间张弘正催动战马掉头就跑他的马快司徒平一追赶不上只是对着张弘正背影不断大笑。
张弘正又羞又怒手中枪朝前面一指五千元军呼啸着向司徒平一冲来。司徒平一也不慌张大刀前指立刻身后锋锐营士卒万箭齐羽箭象下雨一样射向元军。
那些蒙古骑士立时倒下一批但很快蒙古骑兵很快就显示出了骑射的精妙。他们或者在马上以盾牌格挡或者只以双腿夹住战马腾出双手箭还击。
眨眼间蒙古士兵已冲至锋锐营前锋锐营士兵扔去弓箭操起手边兵器和鞑子混战在了一起。
张弘正很快现这些汉人的军队与以往宋兵大大不同他们个个轻衣软甲身手矫健与蒙古人相比丝毫不落下风。近战时的遮拦格斗的招数全都见所未见不禁心中大疑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一支军队?
不过锋锐营虽然精锐但未经战阵终究经验欠缺了一大块在这些身经百战的蒙古骑兵锐利的冲击下逐渐阵脚有些挫动。
“将军贼势凶猛可暂避锋芒权且后退以图再战!”战斗到最紧张的时候锋锐营一员偏将上来劝说道。
司徒平一砍倒两名元军摘下头盔狠狠砸到了地上大声说道:“只有断头的统制哪有逃跑的先锋!众军今日我等血洒疆场他日青史万古留名。众军努力锋锐营前进!”
他一马当先只选人多的地方冲杀进去一口大刀上下翻飞挨着的就死碰到的就亡。那边司马南轩更是勇猛禅杖象是索命的死神他哪里有半分出家人的样子?在两位先锋身先士卒的激励下锋锐营本已松动的阵脚又重新稳固住那些个士兵个个憾不畏死口中大声叫着“锋锐营前进!”纵身和鞑子亡命厮杀竟无一人流露胆怯之色。
张弘正看得心惊肉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来没有看过宋军里有这么舍生忘死的队伍锋锐营的名字从这一刻开始象钢针一样牢牢扎进了他的脑海。
第一百零一章 援军
那些锋锐营士兵,个个不畏生死,瞪着血红的眼睛,象条狼一样扑向对面的敌人,咬断对方的喉咙,撕开敌人的胸膛,把自己对鞑子的愤怒,完全宣泄在战场之上。
那司徒平一是王竞尧麾下有名的骁将,带着他的丹阳三十六骑,于蒙古军中往来冲突,锐不可挡,一口刀下不知斩了多少敌人。张弘正看着敌将英雄如此,心中愤怒,催动亲兵,围住司徒平一,一门心思只想拿下这员敌将。偏偏丹阳三十六骑心意相通,护住自己主将,半步也不肯退让。
正斗得舍生忘死间,天上忽响起一声炸雷,瓢泼大雨转眼落下。福州一带本就山路难行,大雨一落,更是道路难行,那些坐惯马背的蒙古士兵,徒然马足深陷,大是难受。再看锋锐营士兵,本就以步兵为主,又早就习惯了福建多雨天气,在雨中人人显得生龙活虎,步兵对抗骑兵的巨大劣势顿时扭转。
司徒平一、司马南轩和丹阳三十六骑一齐跳下战马,以步战于蒙古人厮杀在一起。此时这些宋军多着轻衣软甲,泥水间行动方便,转动灵活,一时竟隐隐占据了上风。
张弘正久经战阵,本也是元朝有名的战将,看到战局不利于己,想着立即鸣金收兵,可又看到那些宋兵如同打定了主意,和自己部下死死纠缠在一起,若是贸然撤退,只怕会遭到严重损失。加之战马在雨中、泥泞的道路上显得烦躁不安,裹足不前,一时张弘正竟无甚好的办法从此地脱身。
正彷徨间,元军背后忽然大乱,一彪人马自元军后面杀来。这支数百人的队伍,穿着各异,各举兵器,嘴里大叫“杀鞑子,杀鞑子!”领头的一人,二十五、六岁上下,手里拿着条金枪,威风凛凛,只捡鞑子最多处杀来。
元军正慌乱间,右面斜刺里又是一军杀出,也是四五百人上下,领头的和拿枪的壮士一般年纪,拎着两条熟铜锏,鞑子士兵碰着就亡。
“勿乱,乱动者,斩!”张弘正临危不乱,厉声叫道,又急忙分兵抵挡。
那拿枪的汉子看到张弘正象是个大将的样子,把金枪往身边泥地上一插,拿着一张弓来,张弓搭箭,对准了就是一箭射出,大雨中,那箭竟是又快又急,仿佛根本就不受影响。
张弘正坐在马上,目标本就明显,又没有想到敌人在此风雨中射出的箭还有如此劲道准头,猝不及防间,“哎呀”一声大叫,跌落马下,那箭正中张弘正咽喉。
张弘正身边亲兵急忙撇下司徒平一,转身来救,司徒平一哪里会给敌人这个机会,大叫声:“张弘正已死,诸军努力向前!”自己带着丹阳三十六骑旋风一样地冲向张弘正落马之处。
“张弘正已死!张弘正已死!”锋锐营士兵一片欢呼,信心百倍,个个奋不顾身杀向前去。
闻听主将已死,蒙古军中大乱。又看到前后左右都有宋兵杀出,风雨间不知敌人到底有多少埋伏,哪里还有士气,发声呐喊,齐齐散去,各自逃命。
这一战锋锐营借着突如其来的大雨,和神兵天将的援兵,居然取得大胜。斩了元军先锋张弘正,副先锋也不鲁花,杀了元兵八百余人,缴获战马千余匹,实是自临安陷落以来的一场重大胜利。锋锐营首战得胜,信心大增,对鞑子骑兵无敌的恐惧完全消除。
这雨说也奇怪,战斗才一结束,竟然云散雨收,仿佛老天爷在帮着锋锐营一般。
“两位壮士辛苦,司徒平一感激不尽!”司徒平一来到那两位援军首领面前,抱拳说道:“还未请教两位高姓大名?”
“小人姓张名涛,表字破孥。”那拿枪的壮士说道:“小人祖上本是朝廷大将张浚,自岳爷爷被奸贼所害,我祖亦被朝廷免职,被贬至连州。后孝宗继位,先祖又被启用,都督江、淮兵马,然家人却都留在了连州。闻听王竞尧大人起兵在福建与鞑子厮杀,小人号召家乡青壮五百多人,前来投奔王大人,正好看到将军厮杀,这就助了一臂之力!”
司徒平一听的惊讶,那张浚是赫赫有名的抗金名将,岳飞岳爷爷也曾经是他部下。昔日张浚令麾下吴玠、吴璘率领八千川陕新军,于和尚原与金国元帅金兀术十万大军血战,以少胜多,八千人打败金兀术十万大军,杀得金兀术闻听川西军之名而不敢妄动,是何等的威风。
这张涛乃是张浚之后,武艺精熟,看来天卫军又得臂膀。
拿着两条熟铜锏的汉子说道:“小人姓罗名林,表字汝康,乃是幽州总管罗艺之后。小人自幼与张涛相熟,张涛既起兵,罗林如何不来?如蒙将军不弃,万乞收留!“
司徒平一大喜,这两人都是名门之后,果然天使汉人不亡,乱世中才引出了这些豪杰。当先也不客套,记下二人之功,让张涛、罗林二人各领本部暂归锋锐营管辖。
元军主帅张弘范闻听先锋兵败,弟弟张弘正身死,大哭了一场。而后收拾心情,命令全军带孝,催动麾下八万大军,和副将李恒各引一部,分左右进击福州,并且放出话来,只要打破福州,必以福州全城百姓为张弘正殉葬,
在锋锐营大捷的同时,天卫军水军大将符海波、秦海和何翰三人,也都各引战船,在海面四处寻找元军水军主力,与其决战。
陆地上蒙古人称雄于世,但海上宋军实力却远高于鞑子。尤其是泉州海上之地,海运发达,那些缴获的吕中和的大型武装商船,又都性能优良,更兼有三个熟悉海战的大将统领,水战成了让王竞尧最放心的一处战场。
此时天卫军水军以符海波、秦海为左右,何翰居中,统领各类大小战船百余艘,出海不过一日,已经发现元军水军舰船,三人大喜,急令水军摆开阵型迎战。
第一百零二章 狂风大浪
蒙古水军领兵大将是勇将哈拉蒙台,这人是元世祖极宠爱的战将,在陆地上多立战功,这次张弘范起兵灭宋,哈拉蒙台竭力向元世祖请战,要求一起随同大军出征。
元世祖将哈拉蒙台交给张弘范安排,这人官职高出张弘范甚多,本身又是蒙古贵族,张弘范哪里敢把他留在自己军中,想要不用,又恐惹恼了哈拉蒙台,将来未免面上难看。考虑再三,将他放到了水军,水军或胜或败,对灭宋大计影响都不是很大。为了预防万一,张弘范又命张喧为副将,辅助哈拉蒙台,就算不能取胜,有了张喧的协助,安全撤离战场倒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这就是包括张弘范这样的名将在这个时代的局限性了。陆上制胜左右着他们的思想,对于水军,尤其是蒙古军队,都不如何重视,使用时也以协助陆上进攻为主。
哈拉蒙台自来到水军,心中极为不满,他带着八十多条战船,一门心思想着占领泉州港口,然后由泉州港登陆,一举灭了宋朝的朝廷,生擒汉人的皇帝,立下这不世的大功。
张喧毕竟知道自己船队和宋朝军队实力相差颇大,再三苦劝,只是哈拉蒙台执意不听。他一个小小的水军将领,无权无势,大靠山伯颜又不在,如何争论的过哈拉蒙台?一路上只是乞求老天千万不要让自己遇到宋朝海军主力。
但怕什么就来什么,站在船头上的张喧,远远看见百余条战船正在向自己靠近,急忙来到哈拉蒙台身边说道:“将军,宋军来了,敌众势大,我军只有八十多条战船,请将军命令船队暂避锋芒,待援军到达后,再寻时机决战!”
谁知道哈拉蒙台却大喜过望:“我正在寻找汉人决战,他们就送上门来。张喧,何须如此胆怯?我蒙古士兵天下无敌,那汉人又个个胆小如鼠,听到战鼓声都避之不及,哪里还敢和我战斗?你难道不知道,张弘范以数万士兵,大败了汉人的二十八万军队?张弘范尚且有此胆量,难道我哈拉蒙台就没有吗?”
“将军,万万不可啊!”张喧“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哀求道:“水战比不得陆战,以少胜多固然可以,但需要看情况才可定夺。我军船上水兵多由蒙古士兵充任,大都不习水性,那些个宋兵个个整天与大海为伍,又如何能与他们匹敌,将军,就当张喧求你了!”
“懦夫!难怪你们这些汉人几百万军队都被我们草原好汉打败,多是因为有你们这些畏敌如虎的人存在!”哈拉蒙台不屑的说道,接着大声吩咐:“升起战旗,擂鼓,把那些不知死活的汉狗全部给我杀死!”
哈拉蒙台按着刀柄傲慢地站在船头,此时海面无风无浪,哈拉蒙台站着甚是舒服,他命令所有战船一字排开,士兵各持刀枪,肃立船头。他看到汉人的船队分成三路而来,三路船队最先一船都各自站着一员汉将,都没有穿盔甲,背后三面大旗上都写着“水军大将”四个大字。哈拉蒙台努力看去,这三员汉将分别姓符、秦和何。
他倒也还罢了,张喧却惊得面无人色,那姓何的是谁他不认识,但符海波他却见过,还曾一刀杀了他的同伴朱清。那秦的只怕就是和符海波齐名的“海上双寇”之一的秦海。
张喧已知水军必败,急忙悄悄叫来手下,让他安排小船,一看情况不对,第一个逃命要紧。至于哈拉蒙台是生是死,他可管不了这许多了。
“鞑子如此排阵,岂有不败之理?”水军世家出身的何翰大笑,对部下说道:“那些个鞑子以为在地上纵横无敌,到了海上也一样能够讨到便宜?我观天色,一会必有风浪,命令各船慢行,候机而战!”
他这么想,左右两边符海波和秦海也都是一般心思,一时大宋船队都刻意放慢了速度,缓缓前进。
哈拉蒙台瞧着奇怪,也不多想,只是一个劲的催促船队向前。宋人的战舰也不和他正面交锋,一待蒙古的舰船靠近,宋人各船都主动向后,船上士兵只是呐喊不止,象是在嘲笑着这些蒙古人一样。
正在恼火中,忽然哈拉蒙台只觉得船身剧烈摇晃,他站立不稳,一下跌倒在地,身边亲兵急忙将他搀扶起来。
刚才还风平浪静的大海,一下就露出了狰狞的面目。海面上突然波涛汹涌,狂风恶浪让那些船只摇晃不已,看起来随时都有沉没的可能。
那些个蒙古士兵哪里见过这样架势,刚才还立得笔直的蒙古士兵,不多时都一个个弯下腰来,呕吐不止。就连蒙古大将哈拉蒙台还大吐特吐,几乎把苦胆都吐了出来。
对面汉人的战船,船身巨大的,在风浪中甚是稳当;船身小巧的,那些个舵手竭力控制着船只,倒也有惊无险。船上水军久经风浪,不但没有不适,看到蒙古鞑子的狼狈样子,反倒一个个哈哈大笑起来。
如此有小半个时辰,风浪才退。蒙古士兵个个吐得两脚发软,跌坐在甲板上再也站立不起,哪还有半分精锐士兵的样子?
看着时机已到,何翰拔出刀来,说声:“放箭!”立刻,无数火箭漫天射向蒙古人的战船。
左右符海波和秦海船队也都一般如此,成千上万箭枝纷纷射到蒙古人的船身上,风帆上,立刻几艘蒙古人的舰船就淹没在了滚滚浓烟之中。
“撤退,撤退!”哈拉蒙台面色惨白得毫无人色,终于见识了大海威力的他,嘴里无力的吐出了这么几个字,话还没有说完,一张口,又“哇哇”大呕起来。想要寻找张喧接替指挥,张喧却又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宋军怎会在这个时候让蒙古人逃跑,各船奋力向前,只眨眼间就追上蒙古船队。那些个水兵在三位水军统制的指挥下,操持着兵器跳上蒙古人的舰船,一阵大砍大杀。
第一百零三章 设伏青芝山
在宋军一连串攻势之下,蒙古人的战船或烧或沉,士兵更是乱成了一团。天卫军水军一鼓作气,不给鞑子任何喘息之机,蜂拥着向鞑子的战船扑去,其势威不可挡。
哈拉蒙台大是惊惧,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手下那些失去了战斗力的士兵,一个个死在了宋兵的武器之下。
秦海看到蒙古人的帅船在海中不断打转,带着几名士兵,一个猛子跃入水中,向蒙古人帅船游去。
“将军,敌众势大……”一名蒙古十户长还没有说完,忽然感觉到船底叮当做响,接着船底就现出一个大洞,大量海水涌进了船身。
这条船上的蒙古官兵又惊又慌,看着海水涌入,竟都是无计可施。哈拉蒙台整个人都象是傻了,巴巴地看着船体一点一点沉入大海,他现在最后悔的是没有听张喧的话。但随即,他又看到一条小船从船队中闪出,拼命向后跑去,仔细看,那船上站着的正是张喧和他的几名手下,顿时哈拉蒙台心中一点愧疚全部转为愤怒。
身边亲兵再也不管不顾,拿起两块木板,拉着哈拉蒙台就跳入海中。
才一入水,秦海看到大喜,立刻游上,一手抓住一个,先溺死了亲兵,接着把连着吃了几口海水,昏厥过去的哈拉蒙台拖向自己船只。那哈拉蒙台一个人又高又胖,拉上船的时候大费周折。
不过两个多时辰,海战结束。天卫军大获全胜,蒙古水军八十余条战船近半被击沉,十来条战船被天卫军缴获,蒙古士兵死伤惨重,就连大将哈拉蒙台也都成为了俘虏。只是可惜又跑了张喧这一极为熟悉水军的汉奸。
自王竞尧发兵以来,天卫军屡胜。前锋锋锐营大败蒙古先锋,斩了蒙古大将张弘正、也不鲁花,又得了张涛、罗林两员猛将;水军捷报传来,生擒蒙古水军统帅哈拉蒙台,毙敌无数,一时福建军民士气大振。不过王竞尧知道,这些胜利都并未伤及到张弘范的筋骨,真正的战斗还没有开始。
“张弘范分兵两路,与李恒分兵两路,正往福州而来。”天卫军主力才进入福州,王竞尧尚未坐稳,先锋司徒平一就说道:“那张弘范身为汉人,行事却与鞑子一般凶狠。为了替他的弟弟报仇,兵锋所及之处,福建百姓房屋全被焚烧,那些个无辜百姓惨遭杀戮,短短几天,已有数千百姓死在鞑子刀下。”
王竞尧的好心情一下被驱得无影无踪,愤怒的猛力一拍座椅:“张弘范可恨,战场失利,竟拿百姓泄愤,我必杀之!”
陶亮上前一步说道:“我军三万,蒙古军八万,不管从人数还是战斗力上来看,我军都落在下风。张弘范又是久经战阵的名将,颇有谋略,因此如何交战,还需仔细斟酌。”
“不错。”王竞尧点头说道:“这一仗我军非但输不得,而且必胜,否则只有带着朝廷躲到海上,对抗元大业极为不利。黎师,你的看法如何?”
黎师示意让人放上地图,指着说道:“福州多山,道路难行,蒙古人骑兵优势已被抵消得差不多了,在这一点上,天卫各军可以不必再担心蒙古人天下无敌的骑射本事。我的意见,是把青芝山选为决战地点。青芝山又名百洞山,山一而洞百,可以藏兵。山上岩秀石奇,树深林幽,蒙古人极难发现我军埋伏。我大可先以一军诱敌,诱使敌军主力皆出,而后伏兵自山上而攻击,此战可胜。但有一桩为难之处,诱敌之军处境极为困难,蒙古非主力尽出,则此军不得脱离,有被蒙古人全歼的可能性!”
话音才落,司徒平一大声道:“此任务非锋锐营莫属,小将愿往!”
“小将也愿往!”陶亮不敢示弱,说道:“锋锐营才经大战,士兵疲劳,如何又战?陶亮不才,愿带锋钺营迎敌!”
“陶兄,锋锐营几时觉得疲劳?”司徒平一斜着眼睛说道:“先锋先锋,有事自然先锋先行,你身为左军大将,如何敢来抢我的功劳?”
陶亮不住冷笑:“司徒兄,遮没你要抢走所有功劳?你连斩张弘正和也不鲁花两将,总也该歇歇,天卫军可不是只有一个锋锐营!”
眼看着两员爱将就要争执起来,王竞尧摆摆手说道:“这有什么好争的,要想让张弘范落入圈套,一个营哪够?司徒平一、陶亮、池文隆、黄声福听令!”
“末将在!”四人一齐上前道。
王竞尧略略想了一下,说道:“胡人营和黑人营先与蒙古鞑子交战,司徒平一二阵,陶亮三阵,那张弘范老奸巨猾,非尽力不能诱他上钩。你等四营听我号令,分先后而上,务必要打的真实,将张弘范引入设伏地点,我自领大军藏于青芝山中。”
“是!”四人没有一丝犹豫,大声应道。
王竞尧看了他们一眼,缓缓说道:“几位兄弟,这计谋自然不错,只是你们责任重大,稍有不慎,只怕你我兄弟再不能相见。几位一定要小心从事!”
四人相互看了下,忽尔一笑,陶亮说道:“老大,若是为杀鞑子而死,我等何憾之有?老大尽管放心,就算我等全部战死沙场,也誓将鞑子主力引到青芝山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铁残阳,忽然走到司徒平一面前,默然半晌,说道:“保重!”
铁残阳和司徒平一自在常州就一直在一起征战,出生入死,感情最是深厚,此番能让铁残阳说出这两个字来,已是大不容易。
“你也保重,好好保护大哥!”司徒平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老铁,你整天板着个脸,我就奇怪了,将来有哪家姑娘会看上你?”
没等铁残阳反应过来,司徒平一已大笑着走出营帐。王竞尧咬了咬牙,厉声道:“各将都自回营帐准备,咱们就在青芝山和鞑子轰轰烈烈的杀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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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争锋
张弘范一路行进,兵势虽凶,但行军途中谨慎小心。天亮行军,天一给即驻住营盘,四周多加岗哨,敌人要想偷袭绝无可能,这也正是大将张弘范用兵时高明之处。
不过张弘范也并不是一帆风顺,才一进入福州,就发现这一带尽是山谷,路多窄隘,怪石壁立,蒙古军队的骑兵彻底失去了威力,只好弃骑步战。
左军李恒处也是如此,两军原本商议在福州会师,但一来道路难行,福州这段时候尽是大雨天气,蒙古士兵极不适应;一来那些个鞑子从骑兵变成步兵子,行军速度无论如何也快不起来。
张弘范考虑再三,决心在原地就地休整,等待左军与自己会合。但没有想到才到了第二天,哨官就来报外面有一支宋军主动索战。
自打亲领大军出征以来,除了先锋部队受到损失,兵锋所到之处,当者披靡,还没有哪支宋军部队敢主动迎战自己,张弘范心下奇怪,点齐部队亲自出营观战。
一出营门,就看到数千人的一支部队军令严整,站着纹丝不动,领头的一员大将持刀骑在马上,威风凛凛,背后大旗上写“先锋大将,锋锐营统制,司徒”几个大字。左面两将,一个拿枪,一个握着对熟铜锏,往来巡视,不可一世。后面压阵的是个短发军官,手里拎着条粗大禅杖,脸上杀气腾腾。
有认识的蒙古士兵急忙钙塑张弘范,此人就是接连斩了张弘正和也不鲁花的宋军先锋司徒平一。张弘范听到是杀弟仇人,恨得牙关紧咬,回首道:“谁与我拿下此人!”
一言未落,身后一骑驰出,拿着口大斧“荷荷”叫着就向宋军奔去。张弘范仔细看去,正是手下大将供德勒。张弘范大喜,供德勒勇冠三军,此去必能成功。
司徒平一看到敌将来势汹汹,刀口向外一指,身边张涛飞马而出,一条金枪转眼间就和供德勒绞在一起。
供德勒力大,一斧接着一斧砍下,面露凶光,恨不得一下就把宋将斩落马下。张涛也不与他正面交锋,一条枪如同蛟龙一样上下翻飞,只不与敌将大斧相交。供德勒的打法最耗力气,时间一长,鬓角微微见汗,手中动作也慢了下来。
那边供德勒好友阿由勒结拉看看不对,急忙拿着口刀上来救援,司徒平一以目视罗林,罗林会意,操着两条熟铜锏,虎吼一声,接住阿由勒结拉。一时两对人,四匹马走马灯似的战在一起。
供德勒越打越觉得气力不济,想要败退回去,又恐挫动阵脚。正犹豫间,被张涛看准机会,当胸一枪,正中供德勒胸口。供德勒跌落马下,又被张涛补中一枪,立时丧命在两军阵前。
张涛神态极尽轻蔑,平端起枪,枪口指着蒙古士兵,久久不肯放下。战马在两军阵前走了一遭,这才回到军中。锋锐营士兵见张涛英勇无畴,慕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阿由勒结拉本就招架不住罗林的两条熟铜锏,突然听到宋军欢呼,这才发现供德勒已经身死。心中惊慌,手中稍稍慢了一些,被罗林左手锏架开大刀,右手一锏正中他的天灵盖上,一颗脑袋顷刻被打得粉碎。
宋军欢呼声不绝于耳,蒙古士兵面面相窥,脸上都露出惊慌之色。张弘范看着接连折损大将,心中愤怒,竟然脱去浑身盔甲,跑到战鼓之下,接过鼓槌,隆隆擂响战鼓。
将是三军之魂,蒙古士兵眼见主帅亲自擂鼓助威,精神为之一振,各自操起兵刃,大叫大囔着向宋军杀去。
“接战!”司徒平一沉着喝道。立时,左边张涛,右面罗林,率先冲出。身后司马南轩叫了声:“此时不杀敌报国,更待何时!”锋锐营三千精锐,风驰电掣般和蒙古士兵混战在了一起。
那些蒙古士兵,失去了战马,战斗力顿时大减。锋锐营人数虽少,却个个勇猛无比,行动又最轻便。这些个锋锐营士兵,人人左手盾牌,右手战刀,那战刀是依照铁血宝刀的样式,由郑孝经带着众工匠精心打造而成,锋利无畴,凭空为锋锐营士卒增加了几分战力。一时间和蒙古士兵打了个难分胜负。
战了有小半个时辰,司徒平一看到蒙古军队逐渐从四面合围上来,眼看着再打下去锋锐营就要陷入包围,当即命令鸣金收兵,率部向后撤去。自己却带着张涛、罗林亲自断后。
张弘范为人心细,他看到宋军虽败不乱,疑心有诈,不敢让人追击。
忽然,司徒平一坐在马上大笑:“张弘范,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一战,你也不过如此。你劳师原来,司徒平一是主人,不能不送你点礼物,接着了!”
说完将一布包用力向元军中扔出,大笑着策马而去。
蒙古士兵将布包送到张弘范面前,张弘范打开一看,不禁涕泪纵横。原来这布包里放着的正是他弟弟张弘正的人头。
“追,追上去!”张弘范收住眼泪,出离愤怒地大叫:“给我把宋军杀光,一个不留!”
边上一个元将提醒道:“元帅,宋军如此激怒于你,恐别有用心,元帅心思我们懂得,但千万不要中了汉狗的奸计!”
张弘范点了点头,他本是元朝有名的汉将,从愤怒中清醒过来,想了一想说道:“兵分二路,以扎麻野带一万人先行,我自领大军后行。若前方无事,我带大军冲击。若宋军果有埋伏,即令扎麻野扎住营盘,待李恒将军上来后,兵合一处,而后可以破之!”
蒙古万户长扎麻野当时就大声说道:“是,谅那汉狗就算有小小埋伏,也不足惧。扎麻野必然擒获汉狗,为张先锋雪恨!”
“将军不可大意。”张弘范这时已完全恢复了冷静:“汉人最是狡诈,将军切记不可贪功,只可徐徐而进,否则前军有失,我数万大军将陷入被动局面。切记切记!”
第一百零五章 蛮人士兵
司徒平一带着锋锐营一路撤离,扎麻野带兵紧追不舍,死死咬住了锋锐营。不过这扎麻野也不是鲁莽之辈,他把张弘范的话牢牢记住,一路追击下来甚是谨慎小心。
追了不下有二、三十里,将近青芝山附近的时候,前面忽然哗啦啦出现两支队伍,左面是个少年将军,白马银枪,大旗上写着“前军大将,胡人营统制,池”,右面是个年轻将才,黄马金刀,大旗上写着“前军大将,黑人营统制,黄”。
“元帅算得不错,汉人果然有伏兵在此!”扎麻野对张弘范钦佩不已,说道:“立即回报元帅,我自先引五千人接敌,你等且扎住阵脚!我胜,则引大军冲上,我败,则用强弓硬弩射退敌人!”
说完跳下在泥路中行走得疲惫不堪的战马,带着五千蒙古士兵发声呐喊,步战向对面对人冲去。
池文隆坐在马上笑笑,大声道:“前进,有杀一人兵者,赏上好美酒一壶;有杀一将者,赏肥肉二斤,银子二两!”
这些个有的眉眼深陷,毛发弯曲,有的浑身乌黑的异族士兵,一听有如此赏赐,个个精神大振。胡人营小头目甲库拉摘下腰间的一个葫芦,把葫芦里的酒呼啦一口全部灌进肚中,瞪着血红的眼睛,拔出一把弯刀,狂呼大叫道:“冲,跟着老子发财去!”他倒表现的非常勇敢,一人率先冲在了前面。
那边黑人营小头目,李成原来的保镖,后来被他进献给王竞尧的阿狗阿猫,又是另番景象。他们带着那群黑人匍匐在地,嘴里不知念了些什么,接着站起身来,舍命向蒙古士兵冲了过去。
蒙古士兵咋见这几千奇形怪状的士兵,心中又是惊讶,又是害怕。胡人营倒也罢了,那些浑身乌黑发亮的士兵,个个赤裸着油光光的上身,突然一见,蒙古士兵还以为宋军能驱使野兽,派了一群大猩猩出来交战。
扎麻野也是惊疑不定,心中多少有些畏惧,出刀动作也未免迟缓了许多。迎住他的正是阿狗阿猫两人,这两个人一左一右,出刀也没有什么章法,就是闭着眼睛狠命地砍向扎麻野。扎麻野左支右挡,偏偏这两个黑人力大无穷,闹得扎麻野狼狈不堪。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张弘范带着大军赶到,扎麻野的副将急忙说道:“那些汉人不知道从哪找到这个些怪物,他们个个力大无穷,横冲直撞,扎麻野将军已经抵挡不住!”
张弘范只看了一眼,见多识广的他立刻说道:“这哪里是什么怪物,那些个高眼凹的,都是些胡人;那些通体发黑的,全是些昆仑奴,自唐而始,昆仑奴已经颇多,此又何足为虑?此等野人只仗着力大蛮斗,全然不通兵法。可命扎麻野暂且退出,以弓箭射杀,敌众必乱,而后扎麻野再带士兵杀上,此战必胜!”
果然,按照张弘范的调度,扎麻野带着士兵退了下来。那些胡人和黑人斩获颇丰,想着打完仗的奖赏,杀到了兴头上,不知死活的尾随追击。
眼看就要追上,蒙古军中左右分开,闪出上千弓箭手来,一阵羽箭射完,胡人黑人倒下一片,这些人本就毫无军纪可言,一见失利,不禁大骇,掉头就跑。
看到这些人不过如此,也会害怕,蒙古士兵军心大振,畏惧之心跑得无影无踪。扎麻野抖擞精神,重新带兵追杀上去。
“大人,蒙古人弓箭厉害,我们死了百来个弟兄了。”甲库拉败退到池文隆面前,哭丧着脸说道。
池文隆年纪虽小,此时却颇有威势,冷冷地说道:“我让你们退了吗?不得军令,擅自撤退,是杀头的死罪!姑且念你初犯,我就不再追究,立刻整顿兵马,给我杀上去,有再退者,决杀无赦!”
甲库拉硬着头皮,怪叫连连,无奈带着那些胡人再度杀了回去。黑人营倒问题不大,这些黑人一旦卖身为奴,对主人最是忠心,看到主人吩咐,想也不想,又和蒙古士兵混战在了一起。
正杀的难分难解之间,张弘范令旗一招,又是五千士兵冲出,战场局势立刻就被扭转。胡人营和黑人营死伤一下增加,甲库拉杀的害怕,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池文隆和黄声福一点命令撤兵的意思都没有。
阿狗阿猫身上沾满了汗水和血水,他们脸上冷冰冰的面无表情,一刀一刀砍下,起码杀死了有几十个蒙古鞑子。
“这一战下来只怕这些蛮人都死得差不多了。”黄声福摇摇头说道:“看来得让李成多运一些回来,不然咱们可都成光杆统制了。”
池文隆笑笑说道:“死光了也得打,在这最大限度的消耗蒙古的兵力,一会才能减轻司徒将军和陶将军的压力。”
好容易,胡人营和黑人营终于听到了撤退的号声,如释重负的他们,慌不迭的向后逃去。此一战,五千胡人营和黑人营战士,死伤竟然超过三千,不过蒙古士兵也不好过,付出了足足两千多人的伤亡。
阿狗阿猫和甲库拉甚是命大,居然捡回了一条性命,随着败军想青芝山方向逃去。
“元帅,这些怪物跑了,咱们追不追?”扎麻野杀得气喘吁吁,抹了把汗水,来到张弘范面前问道。
张弘范略略思索了下,说道:“你再带一万人追杀上去,遇事小心谨慎,前面应该叫青芝山,要提防宋人伏兵!”
扎麻野杀出了兴头,大声应了声,挥动着马刀狂呼大叫:“草原的勇士们,跟着我追上去,杀光所有汉人,为张弘正将军报仇!”
蒙古士兵“荷荷”大叫,步行跟随扎麻野一路冲击,在他们看来宋军已经败了,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追上他们,然后砍下汉人的脑袋,接着就可以邀功请赏了。
“鞑子追上来了。”池文隆轻蔑地笑了下,跳下战马,在马屁股上拍了下来,看着战马向远处艰难跑去,说道:“现在用不到你了,乖乖回家等我我杀完了鞑子回来!”
第一百零六章 主将的耐心
扎麻野没追多少路,就进入到了青芝山,他眼见两面山势险要,心下起疑,喝令住士兵停下脚步,不再追击。他努力向山上望去,但山高林密,哪里能够看出什么。
谁知道,正溃散间的那些宋军部队,忽然发声呐喊,又转头杀来。元军猝不及防,转眼便被杀了十几人。扎麻野愤怒不已,指挥着军队又和那些蛮人杀在一起。
战不到一柱香功夫,青芝山后忽然战鼓大作,先锋司徒平一带着锋锐营三千健儿杀出。扎麻野吃了惊,仔细看去,原来宋军伏兵就是那司徒平一的部队,虽惊却不慌乱,此时自己依然握有兵力优势,因此只把这情况向后面督战的张弘范报去。
得到消息的张弘范微微一笑:“我料宋军必然还有伏兵,命令扎麻野小心提防,各军全力戒备,随时准备救援!”
果然如张弘范所料一样,从山脚处又杀出一彪宋军,大旗上写的是“左军大将,锋钺营统制,陶”。这支军也三千余人,嘴中大叫“鞑子已经中伏,杀鞑子,报仇!”
此时战场上宋军八千余众,元军一万。兵力上已经相差无已,但青芝山道路崎岖,山路难行,那些骑惯了马的蒙古士兵突然变成步兵,大感不便,厮杀起来格外觉得别扭。
“元帅,宋军又出一军,扎麻野将军报兵力难以展开,请求元帅亲率大军抢占两边山脉,自上而下截杀宋军!”哨官匆匆过来汇报道。
张弘范沉吟了下:“给扎麻野增兵五千,让扎麻野不得后退,再看一下,宋军还有没有伏兵!”
两军在狭长的山路上并力搏杀,元兵死了一个即补充上一个,但宋军却看着只有这么多部队在殊死战斗,人数上虽然重新落入劣势,但在几个统制的指挥下,悍然不退,个个口中大声呐喊,舍生忘死,。
“大人,鞑子已经进入青芝山,不过张弘范大军却在山外,我军人数太少,是不是派人支援下?”天卫军右军大将,“锋铁营”统制顾斌从山下看下,见自己的军队落在下风,有些担忧地说道。
“我军不动!”王竞尧冷冷地说道,在他的脸上此时看不出一点表情。
顾斌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那张弘范也当真忍耐得住,看着部下在青芝山内亡命搏杀,这个时候却不再发一兵一卒,只是耐心等待着宋军还有什么计谋。他手中还有二万五千大军,随后进可以追剿宋军,退可以与后面李恒会合,以求再战。
“元帅,扎麻野将军伤亡甚大,再次请求援军!”哨官喘着气说道:“打了一个多时辰了,那些汉人当真了得,扎麻野将军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怕死的宋军,到现在双方都损失了千余人了!”
“增兵三千,大军不动!”张弘范掏出一块丝巾,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说道。时间还是冬天,为什么自己感觉到全身有些发热?自己什么样的大阵仗没有经历过,对面的宋军不过才区区几千人,怎么自己会感到紧张?
“大人,鞑子再次增兵,司徒将军他们已经有些顶不住了!”顾斌真的有些急了,连声音都大了起来。
“张弘范现在何处?”王竞尧找了块巨石坐下,问道。
“还有山外!”
王竞尧慢慢擦拭着自己的铁血宝刀,说道:“不动,有擅动者,斩!”
此时的王竞尧,心里非常清楚,他和鞑子的主帅一样,都在等待着,等待着对方打出最后一张底牌,而后寻找机会,一击致命。现在比的是谁更有耐心,谁更能承受伤亡。
周围战将脸上已经显露出焦虑,为山下的士兵牵肠挂肚,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司徒平一、陶亮、池文隆和黄声福,都是从常州开始就追随自己的忠勇部下,那锋锐营又是自己一手组建,死了哪个都让自己心如刀绞。不过相比于抗元大业,无论什么样的损失,自己都必须有充分的心理准备承担下来。
山下,司徒平一已杀得浑身都是鲜血,一口大刀刀刃都砍出了缺口,他看了眼山上,王竞尧大人处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鞑子还没有上钩。”陶亮一路杀到司徒平一身边,悄声说道:“我们伤亡甚大,看来今天锋锐营和锋钺营要集体葬身此处了!”
司徒平一呼出了口气:“陶兄,你我兄弟今日若毙命于此,倒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陶亮大笑起来,他的银枪已断,从地上操起了一条枪,大声说道:“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兄弟们,为了中原千千万死难的百姓,诸军把性命留在这吧!”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数千天卫军士兵精神大振,厉声齐齐吼道,把生死都抛在了脑后。胡人营和黑人营在巨大伤亡面前,本已士气浮动,这时看到这些士兵英勇如此,没来由的也热血沸腾,竟一样不顾生死的忘记了害怕。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山外张弘范也听到了这气壮山河的呼声,皱着眉头问道:“这些军队是何人统领的?”
“回元帅,是宋朝的开国侯,天下兵马都元帅王竞尧的天卫军。”身边一名元将回答道:“此人升迁速度快得惊人,他本只是常州城内一名小小的都头,现在才多少时候,已经成为了宋朝的重臣。”
张弘范点了点头:“我想起来来了,唆都元帅曾经吃过此人的亏,看今天的阵势,这人训兵倒颇有一套,能令士兵忘却生死,不简单。这个天卫军总共有多少兵力?”
“绝对不会超过三万之众。”那名元将说道:“我们在福建的探子曾经汇报过天卫军的情况,不过泉州防范甚严,再具体的情报却无从得知。”
“士兵虽勇,主将却不得领兵之妙。”张弘范轻蔑地笑了下:“才三万人,他又要防范泉州,又要与我军争锋,哪里还会有伏兵?命令大军,进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