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马科出兵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马科刚与乡绅达成五日剿匪的协议,王腾便得到了消息,“五日厘清匪患,马科倒是廷自信的”。
已经回到城中的黄虎嗤之以鼻,“他这是白日做梦”。
王腾笑了笑,“马科是觉得他兵多将广,所以没将流寇放在眼中”。
“三千兵马算什么?前几日还不是一无所得,若不是大人心慈手软,这时候寿阳乡绅绝饶不了他!”
王腾不置可否,寿阳百姓是无辜的,他不忍心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造成百姓流离失所,所以错过了对付马科的最佳机会。
不过,眼下来看,驱赶流寇到寿阳以西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在广灵军取得相应战果的情况下,马科必须有所作为,否则的话,他无法向士绅们交差。
可是,清剿流寇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广灵军能够大获全胜,是因为周遇吉麾下的骑军来去如风,加上寿阳各地的乡民极力配合,这才削减了流寇的生存空间,逼迫他们不停流窜。
可是,如果换成马科就不一定能行了。
马科麾下虽有三千人,可是,骑兵连一百人都没有,指望一群两条腿的军卒与流寇们拼脚力,无异于痴人说梦。
看热闹的不嫌势大,这几日,马科中无人的行径已经触怒了王腾麾下的诸多军将,其中,尤以黄虎为最,“大人,马科如此可恶,我能否给他添添乱?”
王腾拒绝了这个诱人的想法,“暂且不必,流寇狡猾的很,马科如果摸不着门路,依旧难以成事”。
“可是,流寇只剩下几百人了,万一真让马科逮住了,那该如何是好?”
王腾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无妨,山人自有妙计”。
黄虎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索性不再细问。
翌日,马科出兵剿匪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寿阳城。
两千兵马大举出动,声势极为骇人。
不过,坐镇中军的马科明白,大军若想旗开得胜,必须要有知根知底的向导在前开路,可是,寿阳城的百姓都不愿为他做向导。
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马科阴沉着脸,“重金悬赏,谁若助我找到流寇,赏银五十两!”
还别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马科刚刚开出赏格,两名土生土长的寿阳百姓便踊跃而来。
马科大为恼怒,这帮杀才眼中只有银子,一点忠义之心都没有,实在为人不齿!
马科批判别人,却没想到自己在别人眼中也是一副守财奴的模样,半分用处都没有。
十一月的寿阳府,气候寒冷,食物稀缺,便是连飞鸟走兽都躲了起来,不再出外活动。
这种恶劣的环境给城外的流寇带来了极大的伤害。
天气寒冷、食物短缺,意味着会有一大批人冻死、饿死。
流寇没有退路,广灵军的威胁迫在眉睫,他们只能抓住唯一的活路,劫掠附近的庄院、村寨。
刘宗敏虽然跑了,可在流寇当中依旧隐藏着几个底层将领。
往日里,这些将领身边便聚集着三五十人甚至上百人的队伍,可以说,每个人都有不小的能量,只是没有足够份量的人物出现,谁也不服谁罢了,如今恰逢大难,往日里不相隶属的贼首终于尝试联合起来。
“几位兄弟,我废话不多说了,如今要想活命,只有合兵一处,攻下一座村寨,这样,我们才能活过这个冬天”
“话虽有理,可蛇无头不行,军无主自乱,得合计个章程,选出个大统领吧?”
“他奶奶的,合计个鸟,再合计下去,卵球都冻僵了,要我说啊,趁着弟兄们现在还有力气,直接杀他娘的,谁的人马先破寨,谁就先做统领!”
一个傻大憨粗模样的汉子叫嚷起来。
别说,这汉子插科打诨的话似乎正巧说到了诸人的心里去,几人相视一眼,俱是“哈哈”大笑。
“成!就这么定了,谁的人马先入寨,这大统领的位置便交给谁来做,几位弟兄,你们说呢?”
“好,杀他娘的!”
“是死是活就看这一哆嗦了!”
五名流寇头领商议一番之后便决定合力攻打村寨。
寿阳城是不能指望了,只能小打小闹,劫掠几个村寨果腹了。
还好,附近有一处马氏别院,听说是寿阳巨富马典的庄子,若能将其夺下,流寇们起码有了活命的资本。
别院建有院墙,不过高度跟厚度并不算出类拔萃,当几百名流寇呼啸而来的时候,庄丁们惊呆了。
若不是护卫统领及时警醒,说不定院墙已经被贼人夺了。
在城外盘桓了这么些时日,附近能够搜刮到的吃食都已经被流贼啃食干净了,若不是那一日攻破腾家别院,从中搜出了数百石的粮食,贼寇早已经饿死在荒郊野外。
没有吃的,没有御寒的衣物,流寇们心中的绝望之意一日胜过一日。
不是说流寇自由自在吗?
之前大家伙离开刘宗敏,图的不就是一个小小快活吗?
为什么现在活得这么憋屈?
临近的广灵军是万万敌不过的,可难道就这么漫无目的一直往前走过去?谁知道会有多少人冻死、饿死在路途当中?
唯一的活路,似乎只有攻破村寨,杀进去,抢他娘的!
至于官军会不会来,那是另外一码事。
到了今日,流寇们已经没了太多的选择。
没了粮秣,即便苟延残喘也活不了几日,可若是攻破别院,起码能够做个饱死鬼!
聚集在城外的流寇数目有四百多人,这已经是残存流寇的九成了,整日里躲躲藏藏,他们早已经憋了一肚子气。
听闻头领终于下了决心要攻打庄院,流寇不但不害怕,反而兴奋地嚎叫起来。
半个多月的风餐露宿,足够把一个正常的人逼的心性残忍。
再者,能够跟随刘宗敏东征寿阳,大肆劫掠的贼寇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之徒?
大不了是一个死字罢了,倘若能够活下来,攻入庄院,那便有吃不尽肉食,喝不光的酒肉,睡不完的女人,想想就美的很。
没有“咚咚”的战鼓声,没有压阵监视的军法队,甚至连后备队都没有。
流寇在草草地准备了几十架木桩之后便干嚎着往前冲去。
简陋的衣衫、各式各样的武器、蹒跚的脚步,看上去流寇似乎已经成了强弩之末。
然而,庄丁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示警的金戈之声响彻全庄,马向脸色阴沉,他没想到无路可走之下流寇真的开始攻打庄院了。
虽说早已经有了几分心理预期,可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马向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作为马典的远房侄子,马向的前程与庄院有着莫大的关联,倘若庄院丢了,即便他活着也难有好处。
拼了!
庄丁还有一百一十人,即便算上妇孺,也不过二百三十人,这么多人手,只怕远非流寇的对手。
危急之下,马向顾不得其他,当即下达了一条全民总******:“告诉大伙儿,流寇凶狠手辣,破庄之后鸡犬不留,想活命的,无论男女,务必于院墙前集合,违令者,以通匪罪论处!”
庄丁不敢多言,只是应“喏”。
“马东何在?”
“在!”
“你速去库房,把所有的武器拿出来”
“可是,没有族长的吩咐,武器动不得呀”
“这时候动不得,难道要留给流寇吗?”
马东知道生死存亡在此一举,当下不敢怠慢,也是颌首应诺。
匆匆下了两条命令,马向又把自己的族侄马兴唤到跟前。
“兴儿,局势险峻,是走是留你可以自己选择!”
“叔父,侄儿决意留下!”
马向眯缝的双眼微微乍起,他又问了一遍:“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由不得半点唐突,你考虑仔细了,莫要后悔!”
马兴咬紧牙关,狠狠地颌首应道:“叔父,侄儿绝不后悔!”
马向叹了口气,道:“也罢,既是如此那你便留下吧,流寇已经来了,全庄青壮都要聚集起来,你便整编人马,充当后援吧,记住,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收敛队伍,若是误了时辰,让贼军入城,你我叔侄二人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马兴颌首,道:“侄儿省得。”
“那便好,去准备吧”
“喏!”
庄外,流寇如若蝗虫一般席卷而来,他们嗷嗷叫着往前冲去。
庄中善射的弓手只有十几人,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却压根阻止不了疯狂的流寇。
天寒地冻,弯弓的手指也微微有些僵硬了。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十步,流寇飞快地跨过庄外的壕沟,他们沉重的脚步踏在河冰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流寇来了!
“滚木,推!”
马向一声令下,庄丁便搬起巨大的滚木,几人合力,一起推下了城头。
咕噜噜滚落的圆木自高而下砸落在地,当场砸伤流寇五人,附近的流寇咒骂着,依旧借助木桩,试图登上院墙,这时候,劲道犹存的滚木带着惯性往下翻滚着,流寇恶声诅咒愤骂,可也不得不躲闪开来。
绝境之下,流寇迸发出了凶猛的斗志,他们像不知道伤痛的野兽一般,誓要攻上院子。
寿阳承平已久,庄丁久疏战阵,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悍不畏死的的流寇,一时之间,气势为之一夺,都是有了避让的心思。
马向急忙振奋士气,“贼寇只不过是饿疯了,只要挡住他们的这一波袭击,这庄子便保住了,你们的家人妻女,米粟钱粮都可以得到保全,若是抵挡不住,让贼寇入了庄子,这你们的一家老小便会落入到那帮禽兽手中,谁也别想逃脱!”
似乎为了增强庄丁的信心,马向又叫道:“一个时辰,只要抵过一个时辰,就会有官军来援,此役若是大胜,事后每人重赏三百钱!”
“官军真的会来吗?”
马向言之凿凿,“那是,我已经派人通秉了马大人,他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有援军,又有赏赐,庄丁们终于鼓舞士气,可堪一战。
外头,贼军依旧攻势迅猛。
进攻之前,所有的流寇都饱餐了一顿,他们抹干嘴角,挥舞着手中锈迹斑斑的武器,嚎叫着往前冲杀。
粮食已经全部吃光了,贼寇当中也有人知道破釜沉舟的典故,他们把所以暗藏的粮食分发殆尽,为的就是让流寇断绝后路,生出必死的杀心。
只有杀入庄子,才能活下去!
寒风从耳畔呼啸而过,箭矢落在脚下,流寇却只是轻蔑地啐了一口,依旧往前疾行。
杀,杀上城头,杀尽男丁。
流寇前仆后继,像不知疲倦不知伤痛的飞蛾,誓要扑入到噬命的火焰之中。
马科这时候刚刚来到别院三十里开外的地方,哨探的骑军已经来报,说流寇已经开始攻打庄院,双方激战正酣。
是急速驰援,还是让士卒休整体力,然后再一鼓作气击杀气势衰竭的流寇?
自然是后者,马科对本地的豪强没有好感,能够让他们吃点苦头的话,他会乐见其成。
不过是一座庄院罢了,就算丢了,对马科也没有太大的损失,倘若这时候杀过去,反倒有可能打草惊蛇!
没错,马科打算让庄院充当诱饵,他要趁着流寇疯狂攻打的机会整顿兵马。
此役必须一战而胜!
留给马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不能趁着这次机会剿灭流寇,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可就难了。
至于别院会不会支撑不住,这压根不在马科的考虑范围!
马科坐山观虎斗的行径根本瞒不过有心人!
马科出城没多久,周遇吉便派人跟了上来。
当马氏别院遇袭,马科无动于衷的消息传来之后,王腾并没有落井下石,他决定暂时忍耐。
再多的流言蜚语在胜利面前也是软弱的,换言之,倘若马科大获全胜,就算是马典也找不到报复的理由,反之,如果马科败了,这将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堂堂的大明官军竟然任由流寇劫掠村寨,这岂不是天大的丑闻?
王腾相信,寿阳乡绅不会无动于衷。(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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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马科的报应
只要进入暗道,马向便可以带着人马逃出生天。
不过,庄内鱼龙混杂,绝大多数人马都被官军冲散了,如果等到人马聚齐之后再行逃窜的话,只怕又要横生事端。
马向极力找寻退路的时候,马科心乱如麻,他依旧无法接受己方人马连连败退的事实。
刘宗敏算什么东西?
之前王腾的手下败将而已,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家伙,今日却将马科的两千兵马逼到了绝路上。
怎么会这样?
前一刻官军尚在围剿流寇,为什么下一刻攻守之势易转,官军成了被剿之人?
刘宗敏来的太巧,太巧了,世上怎会有如此凑巧之事?
直觉告诉马科,其中定然另有变故,不过,刘宗敏显然没有告诉他真相的打算。
退入别院的官军未能挡住气势如虹的流寇,越来越多的流寇在刘宗敏的统领下冲入院子。
不大的别院内挤满了数千人,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官军。
刘宗敏出现的太过突然,官军们惊魂未定,少数敢于抵抗的官军很快在刘宗敏的冲杀下死伤殆尽。
如果没有增援,马科的势必要遭受一场大败。
数里之外,潜伏在树林中的周遇吉等到了王腾的快马传讯。
军情如火,王腾给予周遇吉临机应变之权,也就是说,是否救援马科,全由周遇吉自己决断。
广灵骑军藏身此处的机会,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就算周遇吉按兵不动,日后也不必担心马科攻讦。
周遇吉叹了口气,王腾在这个时候放权却是丢给他一个难题。
救还是不救?
马科麾下兵马嚣张跋扈,驻守在寿阳的时候与广灵军摩擦不断,简直可恶透顶。
然而,马科毕竟是官军,刘宗敏是贼,如果一直这么按兵不动,周遇吉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说到底,周遇吉还有底线!
须臾,前方探马带来了最新战报,“将军,刘宗敏亲临战阵,已然杀入了马氏别院”。
“马科如何?官军还有多少实力?”
探马有些不屑,“马科遁入别院之后不知去向,官军撑不了多久了”。
“流寇有多少人马?”
“刘宗敏麾下有两千精锐,不过,另有三千流寇正在往寿阳而来”
周遇吉吸了口冷气,“这支流寇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按理说,卢象升处处围堵,流寇绝难有可乘之机,别说三千人马,就是三百人也很难冲出包围圈。
“建奴大举南下,天子诏令督师北上御敌,这支流寇有了可乘之机”
又是这样!
流寇与建奴仿佛取得了某种默契,一旦官军剿匪出现了较大的进展,北方的黄台吉便会挥军南下,破坏大明边军的战略布局。
这是第几次了?
洪承畴为何三番两次剿匪不力?就是因为建奴与流寇遥相呼应。
如今,头疼的人换成了卢象升。
近来,官军接连取胜,眼瞅着就要大获全胜,可是,建奴大举入侵,卢象升不得不抽兵北上。
督师的军令尚未抵达,周遇吉不知道广灵军有何差遣,不过,寿阳城是非守不可的。
如果马科全军覆没,说不定无人可用之下,广灵军需要全权负责寿阳城的防务。
对于归心似箭的广灵军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近年来,王腾带着广灵军杀了不少建奴。
众所周知,建奴睚眦必报,仅靠黄得功、马武等人,能够守住蔚州的那片基业吗?
周遇吉有了决断,“李相,你速速回禀守备,将建奴南下,督师即将北上的消息告诉他,切记,没有守备的命令,不得向任何人泄漏这一点”。
“得令!”
“乌齐格,告诉你的族人,我准备救援马科,让大家做好准备”
乌齐格便是察哈尔人的骑军统领,平日里由他负责蒙汉通译工作。
察哈尔人性格直爽,乌齐格觉得马科可恶透顶,当下忍不住问了一句,“周将军,马科一行可恶透顶,我们真的要去救他们吗?”
周遇吉微微颌首,“流寇势大,总计有五千之众,若想守住寿阳城,早日归返,马科必须活着”。
乌齐格皱起眉头,“可是,就这么救了他们,我总觉得不甘心”。
周遇吉淡淡一笑,“放心吧,我会让马科吃点苦头的”。
乌齐格这才点了点头,“必须给他留下一个永生难忘的代价”。
马氏别院中,马科自然想不到另有一种官军正在按兵不动,就仿佛之前他对马向做的那样。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马科坏事做尽,这时候终于有些怕了。
流寇的攻势越来越猛,刘宗敏锐不可当,马科麾下根本找不到可以匹敌的人手。
这样下去,用不了半个时辰,两千名官军必将败下阵来。
这可如何是好?
谁能击败流寇,救救自己?
这时候,马科期盼着奇迹出现。
广灵军也好,王腾也罢,只要能够引走流寇,马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随着时间的流逝,马科麾下的兵马已经折损了三成,而流寇依旧攻势猛烈,渐渐地,马科有些心灰意冷,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八成要死在这里了。
不,绝不能这样。
自己还有这大好前程,家里还有三房小妾等着自己去宠幸,今日绝不能葬身此处!
想到这里,马科抽刀在手,振臂狂呼,“马科在此,谁与我并肩杀敌?”
话音未落,马科已然迎向了前方的流寇。
能够升至大明参将,马科自然有一手。
除了刘宗敏外,寻常流寇根本不是马科的对手。
就这样,眨眼间,马科便连杀两人。
士气已经跌落谷底的官军大为惊异,他们从未见过马科如此勇武。
是生,还是死?
参将马科尚且如此拼命,官军找不到偷懒的理由。
想活着,那就拼命吧!
一时之间,马科麾下士气大振,“杀贼”。
“杀,杀,杀!”
官军装备精良,之前只是被贼人打蒙了,所以才节节败退,眼下,马科带头冲锋,他们终于鼓起勇气,放手一搏。
刘宗敏大为恼怒,他没想到到嘴的鸭子竟然要飞了。
倘若任由马科发力,说不定官军真有可能扭转局势,这对于刘宗敏而言几乎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前些日子,寿阳城易手,刘宗敏已经在军中遭受了颇多非议,是闯王力压众议,这才给了刘宗敏又一个机会。
眼下,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将两千官军围堵在这里,如果再让他们逃出生天,刘宗敏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杀,今日定要将马科留在此处!”
刘宗敏势若疯狂,他浑身浴血,宛若修罗在世。
马科也豁出去了,已经到了拼命的时候,坐以待毙就是死,放手一搏才有活路。
不过,贼军气势正盛,又有刘宗敏这等悍将统领,即便马科以身作则,却也仅仅止住了官军的颓势。
没有援军的情况下,马科若想反败为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恰在这时候,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
刘宗敏脸色一变,自家人马中的骑军都在这里,不可能还有其他人,那么,来者是敌非友!
“赵薄,你去后军瞧瞧,务必挡住来犯之敌!”
赵薄杀性正浓,冷不丁听到刘宗敏的命令,顿时大为不爽。
又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赢了功劳泛泛,若是输了,最后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哎呀呀,拒绝是无法拒绝的,刘宗敏地位高过赵薄,后者不敢造次。
别院外,蹄声如雷,滚滚尘烟冲天而起,急袭而来的广灵骑军把速度发挥到了极致。
几乎是转眼间的功夫,骑卒就进入到了流寇弓手射程之内。
无需多言,在凄厉的呼喊声中,箭雨倾泻而下。
别院外,是一片数里宽的开阔地,这里没有树木阻隔,足够骑军驰骋。
平整的也让弓手视野开阔,一览无余,这样一来,便可以发挥出长弓最大的杀伤力。
赵薄强忍着心头不爽,连连下令,“拦下他们,绝不能让他们搅了好事!”
这是赵薄第一次与广灵骑军相遇。
攻打寿阳城的时候,是刀盾兵发力,广灵骑军只在追剿残兵败将的时候露过一手,那时候,赵薄已经逃了。
眼下,数百骑军轰隆隆而来,当即给人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赵薄深吸了一口气,说不紧张是假的。
官军甲胄精良,隔着老远,都能看到他们身上反射的寒光。
“噗噗噗”
箭矢呼啸而过,面对迎面袭来的箭矢,广灵骑卒并不见慌乱,只听周遇吉一声令下,“盾!”
两侧的骑卒便齐齐摸出了一块圆盾,铁盾一直背负在骑军身后,此时摸出,堪堪能够护住骑卒的面部。
“哚哚哚”,箭矢劲射而来,却被骑卒身上的护甲挡了下来,即便有流矢击打在骑军的面部,却也被圆盾挡了下来。
相对于面甲,盾牌的防御力更加,而且它更为灵活,可以在最大程度上护住身体要害。
之前的战事中,已然证明了骑盾的必要性。
今时今日,骑盾另立新功。
贼寇的第一波箭雨只取得了寥寥无几的战功,除了极少数箭矢落射到了战马裸露在外的血肉上之外,罕有人受伤。
八十步,六十步,五十步!
骑军越来越近,赵薄已经做好了近战厮杀的准备。
然而,训练有素的官军在堪堪接近到四十部的时候突然掷出了短矛!
“噗噗噗”,劲道十足的铁矛卷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这么短的距离,短矛无一落空。
眨眼睛便是几百人丢了性命。
赵薄怒发冲冠,“弓手都死绝了吗?快射,射死他们!”
弓手伤亡惨重,他们是官军的重点照顾对象。
眼下,闻听赵薄呼喊,侥幸未死的弓手射出了惊恐的一箭。
眼瞅着骑军就要撞了上来,千钧一发之际,对方竟然改变了战马的冲势,从侧面绕了过去!
疾驰的战马上,若想改变战马的方向,需要耗费绝佳的御术。
骑卒也好,战马也好,倘若没有千百次的配合极有可能坠落下马!
不过,广灵骑军中有多半人马都是察哈尔人,比骑术,他们不惧任何人。
在赵薄嗔目结舌的目光中,广灵骑军扬长而去。
就这么走了?
自然不是!
在周遇吉的统领下,骑军绕了一大圈,再度列阵攻来。
欺人太甚!
赵薄咬紧牙关,当即就要不管不顾冲上去,“头领,万万不可!”
此时赵薄身边只有寥寥十数骑,他们若是冲上去,非但阻止不了官军的冲势,还有很大的可能葬身此处。
“不要拦我!”
“头领,这里不能没有你啊!”
亲卫说得没错,倘若赵薄离开,后军很有可能乱了阵脚。
官军之中也不是没有能人,寿阳一役,官军动用的秘密武器便让赵薄百思不得其解。
那么厚实的城墙怎么就塌了?
今日,蓦然出现的这支官军显然与院中的人马不是一路货色!
若是轻敌,说不定真有可能失手。
赵薄虽然跋扈,却不是蠢蛋。
马蹄轰隆隆作响,如果猜的没错,官军一定想故技重施。
自己该如何应对呢?
赵薄心电急转,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应对之策,“快,收集短矛,回掷过去!”
适才官军掷出了短矛,流寇伤亡惨重,可是,这时候赵薄却想到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
不得不说,这一招确实高明。
当周遇吉再度冲来的时候,不少流寇已经拔下了短矛,回掷而出。
相对于箭矢,短矛的威力更大,一不小心便有可能身受重伤。
“小心,掷矛!”
周遇吉打定主意,掷矛之后便打马离开,绝不在此久留。
贼人太过狡猾了,这么短的时间便想出了应对之策。
若是留在这里,还不知道会遇见什么。
反正被围在院中的人马是马科,周遇吉能够策马驰援,已经很是仗义了,倘若马科不能把握机会,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事实证明,马科还是懂得把握战机的。
当广灵骑军策马而来,流寇一阵躁乱之际,马科便鼓舞士气,发动了绝命反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取舍
马科麾下的官军虽然战力远不如流寇,可他们却有一颗旺盛的求生**。
是一鼓作气冲出去,还是留在原地等死?
官军用实际行动做出了选择。
轰隆隆的马蹄声似远还近,流寇后阵隐隐出现一丝慌乱。
马科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带着军卒冲了出去。
流寇虽然竭力阻挠,然而,为了活下去,官军爆发出了绝强的战力。
刘宗敏懊恼不已,这时候他才想起围三阙一的典故,可是,现在想起来,却是有些晚了。
一心逃窜的官军战力极强,流寇根本拦不住。
“杀,杀,杀!”
官军的求生**化成了实实在在的战斗力,与之相比,流寇的求胜**有所衰减。
正所谓此消彼长,战场上,士气也是决定战斗走向的重要因素。
当官军奋起进击,流寇渐生退让之心的时候,刘宗敏意识到,战前包围歼灭的构想已经很难实现,这时候,尽可能的杀伤官军才最现实。
“让马科出去!”
“头领!”
“马科是官军的主心骨,他若是逃了,剩下来的官军便是我等的囊中之物”
马科麾下的数百官军攻势最强,他们在一众家丁精锐的引导下,势如破竹。
对于刘宗敏而言,这时候必须做出取舍,是冒险留住全部官军,还是放出一小部人马,吞下一大部?
刘宗敏眼光毒辣,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冲在前头的马科陡然发现,沿途阻挠的贼军仿佛突然间弱了许多。
这是什么情况?
马科顾不得多想,带着心腹家丁冲出了别院。
他娘的,终于活着冲出来了!
这一番劫后余生,马科意识到,适才突然出现的骑军最是关键,如果没有骑军制造混乱,他不会有可趁之机!
只不过,援军从何而来?
马科百思不得其解。
对于刘宗敏来说,马科逃走固然可惜,不过,别院中依旧有数量不菲的官军,若是将他们彻底剿灭,依旧是一分拿得出手的战功。
别院外,逃出生天的马科痛失精锐,一番剿匪之战,非但寸功未立,反而丢了一千多人马,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典范,这要是传扬出去,马科将成为寿阳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不过,马科又能怎样?
好不容易逃出性命,这已经很是难得了,难道还要他再次冲锋陷阵,救出被围的军士?
马科爱惜生命,可不想送死。
然而,就这么撒手离去,势必会让军士心寒。
于是,关键时刻,马科与麾下军卒演出了一场大戏。
“诸位奋勇杀敌,俱是我大明栋梁,回城之后,本官定然重重有赏!”
有赏赐是好事,军卒们并没有推辞,他们认为,再大的奖赏也是他们应得的。
马科有些尴尬,唱一出独角戏,没有任何回应,这感觉并不好,可是,眼下既然开了头,只能硬着头皮唱下去,“流寇势大,本官打算派人回城求援,不知谁愿走一遭?”
四周军将闻言心头一寒,“不知大人意欲何为?”
“千余兄弟落入重围,本官于心不忍,我要与人马同生共死”
去你娘的!
你自己死也就罢了,别拉着大家伙去死。
军将们很想啐马科一脸,不过,瞥到对方镇定自若的脸庞,他们突然意识到了关键。
马科一向爱惜性命,绝不会无端冒险,眼下,一行人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他又怎么会冒天下之大不韪重返陷境呢?
之所以大义凛然,只怕为的是堵住悠悠之口!
想到这里,残存的军将们对视一眼,有了主意,“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院中的兄弟尚有一千多人,只要咱们及时搬来援军,他们还有希望”。
马科似乎有了动摇,“本官要留下”。
“大人不可,你若是留下,谁与王腾交涉?”
马科满脸“痛苦”之色,“尔等俱是我手足兄弟,如今手足身陷险境,我岂能独善其身?”
“大人三思,你留在这里,非但不能救他们,反而会断绝他们的生路呀”
……
一番苦苦相劝之后,马科终于勉为其难的离开了。
不过,上路之后,军卒便发现一件诡异的事情:马科策马遁逃的速度并不慢,一点也不像勉为其难的模样。
寿阳城,王腾立在城头翘首以待。
半个时辰之前,骑军快马来报,周遇吉决意冲击流寇后军,为马科创造逃生的机会。
对此,黄虎破口大骂,他认为周遇吉在拿自家军卒的性命冒险。
马科这等混账东西,死了一了百了,让他活着,只会恶心人!
王腾没有过多解释,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思路。
周遇吉救援马科,固然是从大局考虑,可是,站在广灵军的角度上讲,黄虎所言也不是毫无道理。
马科死或者生,原本就是利弊各半的事情。
太阳即将落山,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按照时间推断,骑军已经回来了。
王腾隐隐有了几分急躁,周遇吉麾下的三百骑军可是他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精锐,以后扩大骑军规模就靠他们了,而且,最为紧要的是,其中还有两百察哈尔骑军,他们才是真正的宝贝,倘若周遇吉真的遭遇不测,王腾甚至没法向乌云珠交代。
两百名男丁,这已经是察哈尔人四成的青壮了!
绝不能有任何意外出现!
此时此刻,王腾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湿了一片。
不知何时,一名眼尖的军卒大声叫了起来,“大人,你看,我们的骑军来了!”
王腾放眼望去,在视野的尽头,果然出现了一支骑军。
“轰隆隆”,骑军越行越近,渐渐地,骑军阵列间的“王”字大旗分外清楚。
没错,这确实是广灵骑军
是周遇吉回来了!
王腾松了口气,还好,最坏的事情没有发生,局势依旧可控。
战马行的飞快,片刻之后,大队骑军便出现在寿阳城下。
周遇吉微微拱手,“广灵军周遇吉在此,不知哪位将军在城上?”
王腾冷哼一声,“来人呐,打开城门”。(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敲竹杠
广灵骑军鱼贯而入,粗略看去,人数并没有较大的折损。
看到这一幕,王腾阴沉的脸色方才有了几分好转。
骑卒俱是宝贝疙瘩,折损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
须臾,周遇吉来到王腾身前,“大人,卑职自作主张,擅自出击,请大人责罚”。
王腾皱起眉头,“救援友军,这是分内事,何罪之有?不过,马科是否逃了出来?”
“大人,马科没有死,他逃了出来”,周遇吉松了口气,马科人见人厌,这是周所周知的事情,自己救了他,很有可能遭遇责罚,还好,王腾非同一般,没有斤斤计较。
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马科没死,王腾并不意外,“马科还有多少人马?”
“不到六百”
“刘宗敏只是前锋?”
“不错,听说建奴再度寇边,朝廷已然下旨抽调大军北上,只怕督师的剿匪大计又要毁于一旦了”
王腾阴沉着脸,“这么说来,流寇很有可能再度兵临城下?”
“正是如此”
“你救助马科,是想让他留守寿阳吧”
周遇吉大为敬佩,“大人料事如神,卑职佩服”。
王腾眯起双眼,“马科损兵折将,只怕不会乖乖留下”。
“大人,这却由不得他了”
“喔?为什么这么说?”
“大人不是让我们盯紧了来往的车队吗?就在刚才,我们查扣了一支粮队,正是范氏所有”
王腾笑了起来,“这么说来,马科已经与范氏完成了交易?”
“不错,范氏虽然极力否认,可是,粮袋上都有库房中的印记,他们抵赖不掉”
王腾没想到马科竟然瞒天过海,瞒着他完成了交易,还好周遇吉机敏,否则的话岂不是让马科得逞了?
如今,人赃俱获,只等着马科上门了!
马科没让王腾等多久,一个时辰之后,他便寻上门来,“王大人,我听说你扣了一支粮队?”
王腾并未否认,“是呀,范氏粮队竟然偷卖库粮,这可是大罪,我已经准备上奏督师,请求朝廷严惩这等恶贼”。
马科铁青着脸,“王大人,做人留一线,能否给我个面子,饶了他们这一回?”
王腾皱起眉头,“马大人不是出城剿匪的吗?怎么与商队有联系?”
马科冷哼一声,“王守备,你何必明知故问,范氏的粮食是怎么来的,难道你不知道?”
这厮真是不知死活,已经到了这时候了,依旧不肯服软,当真以为广灵军都是泥捏的吗?
王腾变了脸色,“马大人,我只知道库房中的粮秣没了,至于他们怎么到了范氏的手中,我怎么会知道?”
马科打了败仗,正是心头恼怒的时候,当下冷声说道:“王守备,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粮食是我卖的,你要如何?”
王腾似笑非笑,“马大人是在跟我说笑吗?您可是朝廷命官,怎么会知法犯法?此事休要再提,否则的话,别人听到了只怕会笑话”。
马科勃然大怒,“王腾,你休要装蒜,商队你非放不可,有什么道道你划出来,我接着就是了!”
“马大人,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
“是你先动了商队,并非是我马某人不知规矩”
黄虎这时候终于按耐不住,大声讥讽起来,“马大人,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马科满脸不屑,“什么救命恩人,你在胡说什么?”
周遇吉叹了口气,“大人一个时辰之前深陷马氏别院,是我带人冲击贼军为你创造了机会,不然的话,以刘宗敏之能,大人怎会全身而退?”
原来别院外的马蹄声真的广灵军的!
这事情可就难办了,承认的话,马科势必要欠上一个好大的人情!
当务之急却是极力否认,唯有如此才能与王腾针锋相对,你们在胡说什么?什么援军?我怎么没见到?适才明明是我带着人马冲了出来,与你们何干?”
周遇吉涨红了脸,大为懊恼,早知道马科是这等货色,他绝不会冒险救援。
黄虎生性耿直,直接骂道:“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马科恼羞成怒,“住嘴,你算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黄虎抽刀在手,“老子是不算什么,可是,刘宗敏却是老子的手下败将,总好过你,损兵折将,丢尽朝廷的颜面”。
马科浑身颤抖,“你,该死!”
黄虎冷冷一笑,大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意图。
气氛紧张起来,广灵军与马科的兵马各不相让,眼瞅着一场殴斗不可避免,这时候,王腾站了出来,“黄虎,退下!”
黄虎很是不爽,“大人!”
“退下!”
黄虎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马科再怎么孬种,那也是朝廷命官,绝不能死在这里。
王腾可不想杀官造反,他的基业都在蔚州,迁是迁不走的!
那可是日进斗金的进项,不能有任何闪失。
既然双方已经撕破了颜面,客套话也就不用说了,王腾直入主题,“马大人,我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马科怒目相向,“说!”
“建奴已经大举南下,我想率军北上,不过,这寿阳城却不能没人看守”
北上有可能面对穷凶极恶的建奴,相对于建奴的很辣,流寇压根不算什么。
马科很纳闷,仅仅是这样的话,哪里需要那么复杂?
直说就是了,马科可不想急着回北方送死。
寿阳城多好呀,只要补足了兵员缺额,仅靠流寇那点手段,根本不足为惧。
“可以!”
马科干净利落地答应留下来。
王腾并不意外,“大军开拨,没有银子可不行,马大人刚做了一笔大生意,是否可以捐献一些?”
这是要敲竹杠呀!
一直以来只有马科敲别人竹杠的份,何曾有过被人敲的时候?
马科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千两!”
王腾嗤之以鼻,一千两银子还不够他塞牙缝的,“五千两!”
马科一跳而起,“你疯了?库房里总共才卖了四千两银子!我去哪里给你找五千两”。
王腾好整以暇地笑了起来,“大人莫非忘了?月旬之前,寿阳乡绅求我剿匪,却被你半道劫胡,银子你是收了,可是,流寇却是我剿灭的”。
马科依旧嘴硬,“你可没有剿灭干净,若是寿阳歌舞升平,我又怎会深陷重围,王腾,你可不要太过分”。
“六千两!”
“你!”
王腾摇了摇头,“七千两!我可是听说了,士绅们敬献了四千两银子,即便给我七千两,大人也还是有得赚的”。
马科手指王腾,勃然大怒,“王腾,你欺人太甚”。
王腾只觉得连日来的怨气出了一大半,“马大人,私自贩卖官粮,这可是大罪,我听说卢督师生平最恨国之蛀虫,莫非你想以身试法?”
还好,屋内只剩下马科与王腾,没有其他人,否则的话,马科丢人可就丢到家了,他深吸几口气,“五千两就五千两,只要你放人,我便把银子给你”。
王腾摇了摇头,“是七千两,我见了银子才会放人”。
马科大声威胁道:“王腾,你只是个小小守备,五千两银子,我们还是好兄弟!”
“七千两,少一文也不行”
马科贴近王腾耳边,冷声说道:“若是收了七千两,你我再相见,便是不死不休的仇人,王腾,你可要想清楚了”。
王腾装模作样地考虑了一会儿,“马大人,我想过了,还是银子重要些!”
这是**裸的羞辱,岂不是说马科的友谊连三千两银子都不值?
马科怒极反笑,“好,好你个王腾,是我小瞧了你,七千两银子,一文都不会少!”
王腾好整以暇,“如此,那便多谢马大人了”。
马科拂袖而去,“王腾,你若是食言而肥,天上地下,没人救得了你”。
王腾不置可否,马科欠他的,他已经连本带利收了回来,至于日后相间反目成仇?
谁怕谁?
说不定到时候王腾又升官了!
一个参将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马科前脚离开,黄虎、周遇吉等人便冲进厅堂,“大人,如何了?”
王腾笑道:“一切尽在掌握”。
“马科同意了我们的条件?”
“七千两银子,见了银子再放人”
黄虎大为讶异,“不是说五千两的吗?”
“我想收些利息,不可以吗?”
周遇吉咧嘴大笑,“这一下马科可是大出血了,哈哈”。
“瞧他那如丧考妣的嘴脸,周遇吉,多亏了你呀,若非你救出他,咱这银子岂不是收不到了?”
周遇吉心情大好,他也没想到王腾竟然有这么高明的手段,三言两语便让马科认怂。
吐出到嘴的肉,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当天夜里,马科派人送来了银子,王腾如约放人。
七千两银子呀,饶是王腾见惯了银子,一时之间还是有些志得意满。
这银子与别的银子不同,是从马科手中夺出来的,有种额外的成就感!
虎口夺食的感觉好极了,以后还要这么干!
翌日一早,卢象升的信使便抵达寿阳城,“王师收复寿阳,督师很是欣慰,若非军情紧急,督师必会亲自慰问”。
王腾正襟危坐,“不知督师现在何处?”
“建奴攻势凶猛,督师亲赴大军北上,如今正在途中”
马科交割了银子,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此时双目无神,好似遭遇了巨大的打击,此情此景,倒是让使者颇为讶异。
到头来,还是王腾径自问道,“敢问大人,这寿阳城不知督师有河谋划?”
“督师说了,寿阳城留下一部人马驻守即可,另外一部人马可先行北上,大军将不日抵达”
王腾笑了起来,“我与马大人已经商议妥当了,马大人留守寿阳,我部人马北上,是吧,马大人?”
马科冷哼一声,缓缓颌首,“不错,正是如此”。
使者瞧得明白,马科对王腾很是不爽,可是,言语间颇为忌惮,他是三品参将呀,怎么拿一个五品守备没办法?
早就听说蔚州王腾有过人之处,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使者眼观鼻鼻观心,再不多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可不想搀和到莫名其妙的争斗中去。
聊过公事之后,自然是宴请环节。
王腾大大方方地取来银子,献给了使者,“大人远道而来,很是辛苦,这是我等的一点心意,还请大人莫要介意”。
使者颇为讶异,这银子起码在百两开外。
王腾倒是好大的手臂。
“王大人,这太客气了吧”
“大人宽心,这银子是缴获所得,并非民脂民膏,大人可放心享用”
马科气得鼻子都要歪了,王腾当着他的面借花献佛,这是摆明了要恶心他呀,“慢用,马某身子不适,就此告辞!”
说罢,马科灰溜溜地走了。
使者大开眼界,“马大人这是……”
“大人有所不知,前几日马大人出城剿匪,不慎中了流寇奸计,很是折损了不少兵马,我估计,他是触景生情了”
“原来是这样呀,王大人,卢督师对你多有赞誉呀,以后你我可要多多亲近”
“大人说笑了,王某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全靠诸位大人抬举,以后还请大人你多多关照才对”
信使常在卢象升帐下行走,算是卢象升的半个门生,没了马科碍眼,二人谈古论今,相见恨晚,大有彻夜详谈的迹象。
有人欢喜有人愁,马科离席之后越想越怒,莫名其妙被王腾摆了一遭,他的心情很是恶劣。
一个五品守备,哪里来的胆子竟敢招惹大明参将?
不行,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马科咬牙切齿,誓要报仇。
任谁出了这等事情也不会忍气吞声,再者,一直以来,马科嚣张跋扈惯了,压根不觉得王腾是个人物!
大明的守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便是踩死一个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唯一值得忧虑的是,卢象升好像颇为赏识王腾,这样的话,下手的时候必须没有任何疏漏!
对了,听说晋商与王腾不睦,找他们!(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倒霉的被人构陷的刘宗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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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我只服王腾
寒风凛冽,刘宗敏镇定自若,“陈六,待会儿你冲出去,便说我已经逃了,引诱他们分兵追捕,如果他们信了,那自然皆大欢喜,不要动武咱们也可以混出去,如果他们不信,你也不必着急,我自会接应你”。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这本是生死存亡之际,然而,受到刘宗敏感染,几十名老卒却毫不畏惧,纷纷称赞,“头领这法子绝妙的很,定然可以成事!”
陈六更是大声应诺,“头领放心,小六绝不让你失望”。
刘宗敏微微颌首,“去吧!”
陈六再不多言,只是狂奔而出,“大事不妙,诸位,刘贼纵火烧粮,已然往北跑了”。
镇守关卡的什长半信半疑,“刘宗敏跑的这么快?”
“不错,小人亲眼所见,刘宗敏带着几十名叛逆往北而行”
“这么说来,我还能追得上?”
“快马加鞭的话,刘宗敏插翅难逃”
什长犹豫不决,一方面是抓住刘宗敏的诱惑,另一方面却是自身的职责,“可是,大王让我在此看护关卡,不容有失呀”。
“将军,机不可失呀,您若是不着急,能否放开关卡,让我们兄弟先过去?”
什长大怒,“大王有令,没有他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关!”
陈六巧舌如簧,“将军,擒拿刘宗敏,这可是大功一件,你若是不在乎,能否宽宏大量,让我等通过关卡?”
什长铁青着脸,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你算个什么东西,没有大王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陈六面色一僵,正要反驳,此时,刘宗敏混在士卒中急匆匆而来。
“快,大王有令,即刻出关围堵刘宗敏,不得有误!”
“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几十名军卒紧紧跟着刘宗敏迈步狂奔。
噪杂声不绝于耳,军卒们聒噪着,誓言抓捕刘宗敏。
守关的什长皱起眉头,他总觉得为首那人的身影格外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不对!
什长眼皮急跳,他刚要出声示警,此时,陈六已经冲到他跟前。
“噗”,刀光闪过,守关军将无头的躯体摔倒在地。
一击杀了城门尉,陈六并未得意,他依旧板着脸,大声吼道:“拦路者,死!”
巨大的声响传出了老远,两侧的流寇大为畏惧。
刘宗敏放声大笑,“无胆鼠辈,某便是刘宗敏,谁敢与我一战?”
刘宗敏的骁勇善战,在贼军中早有名头。
变故突然,城门口的卫卒虽多,却压根没想到,陈六、刘宗敏都是流贼,大意之下,伤亡惨重。
有人试图关闭报信,却被刘宗敏掷矛刺死。
幸亏适才找到了寨中的坐骑,要不然的话,即便顺利出城,可两条腿的总归跑不过四条腿的,早晚会被蔡中追上。
现在就不一样了,三十多人贼与刘宗敏一道风驰电掣一般往南而去。
城内巨大的火光早已经惊动了军寨的部众,他们披甲持刀,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刘统领已经进城了,这大火莫非是他放的不成?
到底烧了什么,竟有这么大的火头?
“许是大兄发生不测,速速点齐兵马前往接应”
“这军寨呢?”
“留下五十兄弟看护,其余人等随我入城,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好,有兵在手,总归多一条退路,吩咐下去,这里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了”
“明白!”
高迎祥已经得到了刘宗敏逃出城中的消息,“废物,饭桶,快追,他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把他抓住”。
“大王,刘宗敏还有数百锦帆贼,如何处置?”
“拿下”
“诺!”
城外,流寇大乱。
“刘宗敏贼子,下马受死!”
“大王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你们逃不掉的”
“哒哒哒”,马蹄隆隆作响,追兵足有两百骑
四十对两百?刘宗敏自觉胜算不大。
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寿阳四处是敌,多滞留一刻便多出一分危险。
只有登上船只,顺江而下,那时候才算是逃出生天!
又行了四五里,这时候,追兵已经弯弓搭箭,开始滋扰射箭。
刘宗敏本人自然不怕流矢,可他麾下部众却不断有人中箭而亡。
“大兄,跟他们拼了吧!”
“跑了这么久,马匹已经撑不住了,大兄,速做决断!”
刘宗敏咬牙切齿,他瞪着腥红的双眼,怒道:“拼个鸟,咱们掉头马战,失了马速,岂不是任人宰割?就算是死战,那也得寻个与我有利的地方,我记得清楚,前方两百步便有一处陡坡,咱们在那里候着便是”。
“喏!”
两百步的距离转瞬及至,刘宗敏陡然打马而立,其后的荆州军先是愕然,后来便猖狂大笑:“哈哈,刘贼,想通了不成?”
刘宗敏冷笑:“我通你姥姥!”
说罢,刘宗敏便打马疾冲。
追来的军将自然不惧,刘宗敏虽然勇猛,可他麾下兵马不多,正是一举擒拿的大好时机,“死到临头还嘴硬!”
“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仰仗地利之便,刘宗敏自高往下占据了好大的便宜。
“铿”,一刀击出,那军将便觉得虎口发麻,若不是身边军卒及时帮衬了一把,说不定这一个回合便要见血。
“杀!”
双方兵马战作一团,追来人数较多,可是,与刘宗敏的人马比起来少了很多杀气。
不过,骑军混战,终归是人多的一方占据优势。
刚开始,刘宗敏麾下兵马凭借个人勇武大占上风,可几个回合过后,他们气力衰竭大半,这时候,追兵的反扑便显得犹未致命。
每时每刻都有人倒地落马。
另一边,刘宗敏彻底杀红了眼,数月以来,刘宗敏心中始终有一股郁郁之气,今日反戈一击,烧了库房,只出了三成火气,剩下的七成火气依旧积在胸腹。
如今,情同手足的兄弟惨死马下,刘宗敏怒发冲冠,他大吼一声,将对面的两名军卒劈成了两半,剩下那名军将脸色大变,打马欲逃,然而,杀出火来的刘宗敏哪会让他逃走?
“死!”
话音未落,长刀再度匹练而出。
“噗哧”,追来的军将脖颈迸出大股鲜血,他捂住喉咙,“嗬嗬”欲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拦我者,死!”刘宗敏杀了敌将,所向披靡。
不过,出城之前,高迎祥已经许下重赏,流寇骑军心中明白,只要缠住刘宗敏,援军抵达之后,这名大贼必死无疑。
心中有底,流寇虽然畏惧刘宗敏威势,却依旧聚拢未散。
刘宗敏心急如焚,他在阵中左冲右突,斩杀敌军十二骑,可不能阻止流寇骑军将他的兵马团团围住。
这时候,刘宗敏麾下能战之人只剩下十九名。
一名贼将大呼小叫:“援军将至,刘贼命不久矣”。
一时间,追军气势大盛。
刘宗敏心有不甘,以他的本领,若想孤身出逃,自然没有人拦得住,然而,他却想与麾下军卒同生共死,可看追兵这模样,摆明了是铁了心要缠住他。
再拖下去,一旦高迎祥的援军抵达,刘宗敏便只剩下落荒而逃这一条路。
为什么我一心向善,高迎祥却三番两次谋害于我?
为什么我欲悬崖勒马,这寿阳却容不下我?
为什么!
刘宗敏劈出一刀又一刀,似乎要劈出所有的抑郁之气。
然而,避其锋芒的流寇总能坚持住。
战局正在往不利于刘宗敏的方向发展,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刘宗敏麾下部众便要死伤殆尽。
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整齐划一地呐喊声从后方传来,却是刘宗敏营中的兵马来了。
“大兄,援军至矣!”陷入重围的部众大喜过望。
若有生机,谁也不愿轻易去死。
生力军抵达,刘宗敏更是越战越勇,而对面的追兵却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没过多久便溃散而逃。
刘宗敏麾下兵马士气大振,接连砍翻了不少追兵,然而,刘宗敏却明白的很,时间仓促,绝不能耽误太久,否则的话,一旦大军抵达,所有人都要玩完。
“陈三,你来的及时,哥哥我记下了!”
“哈,大兄哪里话,我这条命都是大兄救的!”
“传令下去,莫要追敌,速速回营,离开此地”
“啊,这是为何?”
“高迎祥设了陷阱,想致我于死地,我一路杀出,再耽搁下去,我怕高迎祥的人马堵了官道,那样的话,可就大事不妙了”
刘宗敏三言两语将事情的经过概述了一番,前来救援的几名部将闻听之后都是破口大骂,他们不敢啰嗦,急忙点齐兵马,原道折返。
“王臣,你带三个兄弟在这里守候一炷香的时间,若有追兵到此,即刻燃烟示警,不得有误”
“喏!”
“若无追兵,一炷香之后你便回返军寨,我会为你留下一匹马”
“多谢大兄”
刘宗敏拍了拍王臣的肩膀,不再多言。
殿后示警的人马九死一生,若是大意些,十之**会横遭不测。
刘宗敏之所以留下王臣,是因为此人不但武艺绝佳,而且颇有胆气。
从这处土坡到军寨还有五里路,便是大队人马一路狂奔,也得花费小半柱香的时间。
等到人马入寨,又得安排大军出逃,数千人手想要离开,最起码要耗费半个时辰的功夫,这么长的时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因而,在土坡上留下哨探示警是最好的选择,起码可以留给刘宗敏更多准备的时间。
陈三、陈六兄弟需要统领部众,抽不开身,深受刘宗敏大恩的王臣便成了最佳选择。
换句话说,若是换了胆怯之辈,说不定敌军未至便落荒而逃了,那样的话,自然会耽误大事。
匆匆布置一番,刘宗敏便率众直奔水寨。
这时候,高迎祥的信使已经将刘宗敏叛乱的消息传达全军。
刘宗敏大营,他抛弃了所有粮秣辎重,只带了八百部众,饶是如此,还是耗费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
适才,王臣已经点燃了狼烟,这说明追兵在即。
时间仓促,刘宗敏不敢耽搁,他匆忙领着大队人马离开了。
王臣运气极佳,他与同伴离开没多久,追兵便到了。
刘宗敏顺流而下,速度极快。
追兵没有船只,只能望而兴叹。
侥幸逃过一劫,刘宗敏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一旦高迎祥有了准备,自己依旧必死无疑。
“渠帅,咱们还是回太原吧,到了那里,谅他也不敢来送死”
刘宗敏摇了摇头,道:“数千石粮秣被我一把火烧了干净,高迎祥只怕不会轻易饶了我,仅凭咱们这八百人马再想像之前那般逍遥自在,怕是不可能了”。
陈三迟疑一番,嘴里道:“张献忠颇有威望,不如投他?”
刘宗敏反驳道:“张献忠,小人也,我等助他良多,他却去了川地,此人绝非明主。”
陈六沉吟良久之后,“去寻闯将吧!”
闯将指的是李自成,他与刘宗敏本是旧识。
毫不客气地说,刘宗敏能有今日,多亏了李自成大力相助。
只不过,眼下刘宗敏与闯王高迎祥彻底闹翻,这时候投靠李自成怕是会将祸水东引。
背信弃义的事情,刘宗敏是不会做的,“不可,闯将助我良多,我怎能拖他下水?”
陈六义正言辞,“头领,事到如今只有闯将才能与闯王分庭抗礼呀,若不投他,天下之大,何处是我等去处?”
刘宗敏不以为然,“我等有手有脚,难道没了靠山还活不下去吗?”
“头领三思,卢象升也好,王腾也罢,这二人绝非良善之辈,若是我等离开大队,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呀”
刘宗敏皱起眉头,“不必多言,闯将那里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去的!你们还有什么去处?”
“头领,王腾那里如何?”
“王腾?”
一行人嗔目结舌。
王腾可是官军,更是前些时日击败刘宗敏的大将。
这时候,陈六竟然要投靠王腾,这太令人惊恐了。
传言中,王腾战无不胜,是宣大总督卢象升的心腹爱将,若能投靠此人,想必是极好的。
只是,王腾用人向来苛刻,刘宗敏归降,他会接受吗?
再者,王腾不过是一个五品守备,投靠他,会不会折损了刘宗敏的身份?
若不是王腾的事迹广为流传,四周的军将不会面面相觑。
迟疑意味着同意!
众所周知,王腾在民间风评甚佳,此人言出必践,麾下军将更是来历复杂,如果刘宗敏投靠他,说不定能够拼出一个前程。
“头领,王腾只是个守备呀”
刘宗敏不屑一顾,“守备又如何?大明朝能够击败我的守备只他一个,这样的人物,我服!”
刘宗敏自己尚且不在乎名声,别人还能说什么?
其实,对于刘宗敏这等“贼寇”出身的人来说,王腾这种不计出身,不计德行,只问才能的政策简直是为他们量身打造。
与其死在高迎祥手里,倒不如降了王腾!(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孙传庭的信使
在刘宗敏的坚持下,一行兵马打算改弦易张,先行投靠王腾。
只是,刘宗敏刚刚败于王腾之手,这时候再行投靠,只怕会引人非议。
逃窜的队伍顺流直下,在官军有所反应之前弃船上岸。
这时候,刘宗敏方才得知,广灵军已然随着王腾回返蔚州了。
追到蔚州去?
虎视眈眈的高迎祥成了最大的阻碍。
原本刘宗敏打算“假意归降”,必要时擒拿王腾的法子没了用武之地,一行人只能重新讨论去处。
做不了官军,只能继续做流寇!
可是,放眼天下,唯一能与高迎祥抗衡的人马只有闯将李自成。
走投无路之下,为了保住千余兄弟的性命,刘宗敏只能前往李自成的辖区。
李自成与刘宗敏俱是陕西米脂人,高迎祥打压刘宗敏,对于他而言,便是打压自己。
因而,为了彰显自己的实力,保住刘宗敏显得极为重要!
不知不觉间,刘宗敏已经成为高迎祥、李自成双方角力的工具。
此时,设伏诱导刘宗敏纵火烧粮的罪魁祸首王腾已然离开了寿阳城。
两千名官军带着三百石粮秣,八千两银子踏上了归程。
天气寒冷,大军开拨,对粮草的要求颇为严苛。
广灵军的三百骑军,每日里消耗的草料便是天文数字。
行进间,王腾很是纳闷,女真人在这个时候大举入侵,简直不合常理,其中必有缘故。
二十日之后,广灵军抵达广灵城外。
即便城头的守军早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可当黑压压的军阵出现的时候,守兵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
隔着老远,那股摄人心魄的气势就让人面面相觑。
城头的百户冷嘶一声,嘴里喃喃自语:“数月未见,广灵军似乎越发精悍了”。
另外一人随口答道:“谁说不是,都说王守备是天上星君下凡,原本我还不信,现在却有些信了,若不是星君下凡,王守备怎么会发迹的如此之快?两年前的一个平民百姓,如今竟然已经是手握两千兵马,掌控一州军政大权的人物了,即便放眼天下,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嗯,快瞧,那里似乎起了争执”
“嗯?”
在守军的视野尽头,一伙风尘仆仆的骑军被广灵军拦了下来。
“你们是哪里的人马?”问话的是王腾麾下的一名百户。
答话的军将颇知礼数,“这位兄弟,我们是陕西巡抚孙传庭孙大人的旗牌官,奉孙大人之令,前来拜访焦巡抚,还请诸位通融一番”。
崇祯八年十一月,孙传庭主动请缨任陕西巡抚,负责剿灭农民军。
月旬以来,孙传庭在榆林建军,号为秦军。此时洪承畴正与李自成战于陕北,卢象升正与高迎祥战于陕西。
若不是后金入关,说不定卢象升已然大获全胜。
这一次,孙传庭派人前往大同,为的便是剿匪一事。
孙传庭?
山西巡抚?
广灵军百姓隐约间听说过这个名字,忽而,他一个机灵,大声咆哮:“快,快去通知王大人,就说孙巡抚的使者来了”。
孙传庭麾下将领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隐秘地做了个手势,四周的百十名骑军便握紧武器,提高了警惕。
广灵军的百户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他眼睛一转,嘴里道:“我家大人向来尊崇孙大人,陕西局势糜烂,孙大人能够毛遂自荐,此乃当世之壮举,若有闲暇,他甚至打算去拜会孙大人”。
孙传庭麾下将领放松了几分警惕,这么解释的话,倒也说得过去,只是,自家大人在大同真的有这么大的名头吗?
连一个小小的百户都知道!
“嗯,不知你家大人名讳是?”
“蔚州守备王腾”
“啊,王腾!”
广灵军将就喜欢看到这种别人被自己吓了一跳的感觉,他颇为自得,正要吹嘘几句,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他急忙让开路途,嘴里道:“我家大人来了”。
这时候,马车的木门吱嘎嘎地打开了,从中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这男子双目有神,甫一下车,就见他环顾四周,笑道:“怎么,到了广灵了?”
孙传庭麾下将领颌首应诺。
马蹄声越来越近,距离车马不过十步远的时候,王腾减缓马速,嘴里道:“我是王腾,哪位是孙大人的使者?”
中年男子缓步前行,遥遥向王腾做了一揖,道:“学生李原见过王大人,王大人击杀建奴,击溃流寇的事迹早已经传遍了晋地,便是我家大人都颇为赞赏”。
王腾“哈哈”大笑,他手指西北,道:“孙大人真是过誉了,久闻孙大人善于练兵,有秦军在,自此山西无事矣!”
李原没想到王腾竟然听说了这等隐秘的事情,当即脸色一遍,不欲多言,“敢问王大人,可否让开路途,让我等入城拜会焦巡抚?”
此事,山西巡抚焦源搏正在广灵视察军务。
王腾放声大笑,“那是题中之义,来人呐,护送孙大人的兵马入城!”
“喏!”
李原深深地看了王腾一眼,方才登上车马。
短短几百步的距离,却好像十万八千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三百名广灵军卒的“礼送”下,孙传庭的使者终于见到了焦源搏。
文人之间向来有说不完的话题,焦源搏与李原,一个是河北名士,出身官宦世家,另外一个年幼时便有才名,两人甫一见面,饮酒作诗,很是快活。
酒过三巡之后,焦源搏笑道:“李原,不知道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李原没有避讳,直截了当地说道:“孙大人让我牵桥搭线,要与你结一个善缘”。
“喔?不知道怎么个结法?”
李原笑着指了指木案上的肉食,道:“陕西军中缺粮,我为这米粟而来”。
焦源搏摇了摇头,道:“实不相瞒,我一直在救济流民,这粮秣怕是不多了”。
李原不着急,只是自饮自酌。
果不其然,下一刻,焦源搏又笑道:“不过,李原远来是客,而我焦源搏向来没有亏待客人的道理,这粮秣我自然要给”。
李原露出笑容,道:“大人你着相了,这粮秣无论你给与不给,都不会影响到我们,你还是焦源搏,我还是李原,对吗?”
焦源搏就吃这一套,他笑道:“哈哈,没错,来,我们满饮此杯”。
“满饮”
正在兴头上,外头忽然有家仆来报,说王腾在门外求见。
焦源搏对王腾印象极佳,闻听王腾归返,当即大为开心,“喔?王腾竟然来的这么快,嗯,快快有请,李原,我要见见王腾,你没有意见吧?”
李原笑道:“我早就听说蔚州王腾能文能武,今日既然遇见了,自然要见上一见”。
提起王腾,焦源搏显得颇为自得,这可是他一手提拔出来的将领,听闻李原有兴趣,他当即招手说道:“快去传话,让王腾快些进来”。
“喏!”
王腾入厅之后向焦源搏作了一揖,嘴里道:“广灵军卒二千五百人已经在城外扎营,请大人示下”。
焦源搏笑道:“今日不谈军务,嗯,这位是河北名士李原,你且在下首坐下吧”。
王腾又向李原施礼,笑道:“好叫大人知晓,适才在城门外我已经与李先生见过了”。
焦源搏大为惊讶:“喔?竟有此事,李原,为何没听你提起?”
李原笑道:“适才只是一面之缘,不算数,我早就听说王守备锐不可当,今日当然要见上一见了”。
焦源搏眉开眼笑,李原夸赞王腾,就好像夸赞他自己一样。
这就好比自己发现了一样宝贝,格外珍重的很,忽然,至交好友来访,也对宝贝赞不绝口,这样的感觉就如同伯牙遇到钟子期,知音呀!
在焦源搏面前,王腾收起了之前佯装的桀骜,嘴里谦逊地说道:“什么锐不可当都是笑言,若不是麾下军士效死,若不是诸位大人信赖有加,我王腾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巡检罢了”。
马屁拍的恰到好处,焦源搏颇为自得。
酒是男人之间联络感情的最佳调剂品,不管是文人还是武人,几碗酒水下肚,话都会多起来。
男人之间的话题离不开女人,离不开天下大事,即便你不懂,也要模棱两可之间地回应几句,这样才显得自己不跌份儿。
刚开始,李原还以为王腾不通文墨,所以并没有畅谈什么太过高深的东西,可等到后来,李原惊讶地发现,王腾不是不懂,而是不想多说。
无论是天文地理,还是风土地貌,王腾都好像亲身经历一般。
众所周知,王腾不过二十岁的年纪而已,他的阅历从何而来?
了解的越深,王腾身上的谜团便越厚。
子不语怪乱神,对于星君下凡的说法,李原跟焦源搏都是不相信的,那么,王腾一定是遇到名师了!
对,一定是这样,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为什么王腾在两年间的时间里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军事、内政样样精通,而且时有灵光一闪的时候。
水车灌溉的盛况,在赶路的途中李原已经见识过了,当时他还特意走到栅栏外查看了一番。
要不是防备的军卒再三驱赶,说不定李原还要仔细上前摩挲摩挲。
只有懂农事的人才会明白水车对于百姓的重要性。
根据李原的估算,一架水车足够将三百亩田地的产量提高两倍!
这概念颇为惊人,什么时候,陕西要是夜能有这样的水车就好了。
在李原想来,能够改进水车大行推广的人物,一定是当世大才,可后来他再散打听,才明白这灌溉的水车竟然是王腾搞出来的。
当时李原就惊呆了……
酒桌上,借着酒劲,李原提起了水车,哪曾想焦源搏竟然打了个哈哈支吾了过去。
粮秣可以借,但水车却不可以。
孙传庭与焦源搏的关系还没有达到“授人以渔”的程度,眼下,“授人以鱼”已经很给面子了。
李原颇知进退,当下闭口不提水车的事情,又这么闲聊了一阵,李原便告辞离去。
等到李原离开,焦源搏便意味深长地看了王腾一眼,嘴里道:“惟忠呀,你猜猜看,李原这一次为何来?”
“孙传庭孙大人踌躇满志,依我看,他肯定不是来借兵的”
“喔?那你说他是来干嘛的?”
“如果我猜的没错,李原是来借粮的”
焦源搏“哈哈”大笑,道:“好你个王腾王惟忠,连孙传庭的心思都你都能琢磨的这么透彻,真不知道若是被为人自负的孙传庭知道了,会不会羞煞自己”。
感慨了一番,焦源搏又道:“嗯,没错,李原是来借粮的,那你说,这粮秣究竟是借,还是不借?”
王腾正色道:“粮秣自然是要借的,不过,怎么借却大有乾坤”
焦源搏大为好奇,“喔?何解?”
“陕西乃民变滋生之地,新任巡抚孙传庭长于练兵,若能资助他,日后定然是一大助力,不过,山西贫瘠,两三年之内粮秣绝难自给自足,与其说是借,倒不如说是赠”
焦源搏拧起眉头,道:“也罢,这么说来,这粮秣是非给不可了”。
王腾微微颌首,旋即话音一转,道:“不错,正是如此,不过粮秣是我们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自然不能白给,须得让他付出一些代价才好”。
焦源搏虽然秉承君子之道,但也不是可以“欺之以方”的腐儒,王腾说的虽然有些势利,可却也是为了山西着想。
这样以来,焦源搏自然不会责怪王腾,当下只是闭口不言。
有时候,不说话其实就代表了无言的认可。
焦源搏不反对,王腾自然再无疑虑,他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嘴里道:“陕西自古多铁矿,大人若是能够与孙传庭孙大人商议一番,我们可以用铁矿换粮食”。
焦源搏皱起眉头,道:“孙传庭毕竟是在清剿龙空,我向他讨要铁矿,传扬出去岂不是有趁火打劫的嫌疑?”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建奴来袭
对于陕西而言,趁火打劫总好比袖手旁观来得强!
陕西连年干旱,别说寻常百姓了,便是府衙库房里都没了粮秣,除了地方豪族之外,等闲人家连一口果腹的粮秣都找不到。
这般情况下,如果焦源搏同意借粮,孙传庭便可以带领麾下百姓渡过难关,这对于提升个人威望,凝聚军心民心有着极大的好处。
不过,焦源搏的担忧不无道理。
借粮是一回事,用粮秣来交易又是另外一回事。
若是有心人大肆宣扬,说不定焦源搏会变成所谓的“中饱私囊”之辈!
王腾只是一个武将,自然可以无视风评,然而,焦源搏却大为不同。
山西巡抚是三品文官,若是做得好了,很有可能直入中枢,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焦源搏在巡抚位置上做了三年,不想晚节不保。
幸而,王腾早有准备,“大人,陕西干旱,山西又何曾风调雨顺?我们能够抽调出粮秣援助陕西,这已经很是难得了,我相信,孙大人不会错怪我们”。
“可是,盐铁置换这是商贾所为,我们可是朝廷命官,怎能出此下策?”
“大人,山西的粮食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若不是大同、蔚州多地出产铁矿,置换了粮秣,只怕山西尚且自顾不暇,又怎会多出粮秣?”
焦源搏叹了口气,他知道王腾说的都是实情。
近来,如果不是王腾虎口夺食,从范永斗手中抢出几十万石粮秣,巡抚衙门的日子绝不会像现在这般清闲。
如今,既然王腾有信心成事,那便让他放手去做。
值此建奴入侵之际,焦源搏需要王腾全力对敌。
只有挡住建奴,卢督师的大军才会有可趁之机。
如果山西兵马一触即溃,纵使金银满屋,焦源搏也没有好下场。
为了拉拢王腾,焦源搏愿意承担风险,“王守备,粮秣是你赚的,你有权利支配它们,本官老了,脑子生锈了,只希望你能全盘考虑,做出两全其美的决断”。
王腾昂首挺胸,“大人宽心,下官一定竭尽全力,绝不让大人失望”。
焦源搏有些意兴阑珊,“去吧,我会派人通秉李原,由你全权负责此事”。
“多谢大人信赖”
“去吧”
王腾退下之后,没多久,李原便登门拜访,“王大人,陕西数百万乡民嗷嗷待哺,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支借一些粮秣”。
王腾不置可否,“先生,粮秣可以给,不过,却不能白给,我山西也不宽裕呀”。
李原松了口气,临来之前,他已经得到了授权,只要能够借来粮秣,便是花费些银子也不算什么。
眼下,王腾提出了要求,那便说明对方诚信交易。
不怕山西有要求,就怕山西一毛不拔。
经过意一番讨价还价,李原全盘接受了王腾的计划。
三十斤粮秣换一斤铁石,听上去似乎有些昂贵,可那也比颗粒无收要强的多。
翌日,李原带着消息踏上了归途。
与此同时,建奴先锋连夺数城,很快便来到广灵县。
正蓝旗统领杜金想当然地认为,只要自己麾下大军抵达,王腾必定不堪一击。
两千大明官军而言,怎么可能抵得住自家麾下的一万精锐?
要知道,击杀各路兵马的时候,阿巴泰也只不过用了三万兵马。
哪曾想,一路紧追不舍,却还是让王腾躲进了城池。
“主子,要不要小的去劫掠几个村庄,裹挟些流民?”
攻城的时候,流民在前,精锐在后,这是建奴克敌制胜的不二法宝,不过,眼下杜金却不急着攻城,“稍安勿躁,我要看看王腾如何应对”。
裨将忍不住吐槽,“主子爷,难不成你还指望守军自己开门不成?这不明摆着吗?这里的百姓早已经跟王腾穿一条裤子了,他们是不会投降的”。
杜金大怒,“住口,我还用不到你来教训,攻城攻城!就算后军来齐,我们麾下也不过一万人马,你知道城内有多少守军?光是王腾就有三千人马,若是算上衙役,起码在四千开外,不想办法,只靠蛮力,那只会落入王腾的圈套!”
被杜金一顿喝斥,军将不敢再言,只是那份不甘的神情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兴许是知道自己语气重了些,杜金又道:“好了,如果城内官军真的油盐不进,明日你便去找些百姓过来吧”。
找百姓?怎么找?还不是烧杀劫掠那一套?
听到杜金终于松口,军将大喜,他欢快地唱喏道:“主子英明!”
“狗屁,吩咐下去,衣不卸甲,刀不离身,要谨防王腾出城偷袭”
“主子你就瞧好吧,咱们什么阵仗没见过?今日不怕他王腾不来,他若是来了,非把他头颅拧下来给您老人家当夜壶不可”
“快滚,莫要贫嘴,金六,你随我到处走走”
“喏!”
杜金总归是长了记性,不愿意再轻易涉险。
广灵城有三个城门,杜金带着部众围着城池转了一圈儿,除了一处城墙稍矮些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疏漏。
即便是那处稍矮些的城墙,没有云梯之类的辅助措施,等闲军卒想要攀登上城,无疑是痴人说梦。
兜了一圈,杜金顿时心中有数,他明白,若是强攻城池,起码得裹挟一万名乡民才可以成事。
数量少了,压根起不到效果。
回转之后,杜金叹了口气,隐秘地下了一个命令。
接令的军将大喜,一蹦三尺高:“主子,你终于想明白了,咱们是女真呀,玩什么仁义的把戏!”
杜金颇为恼怒:“噤声,记着,不要着急把他们带到这里,随时听候我的消息”。
“我明白,主子,您就瞧好吧”
“好了去吧,事情做的漂亮些,不要留什么尾巴”
“哈哈,别的事情你信不过我,这事情你就尽管放心吧,如果出了纰漏,我提头来见”
“快滚”
“喏!”
夜色降临的时候,城外燃起了星星点灯的篝火。
城头上,王腾望着贼营,不无期待地问道:“先生,如果我这时开门夜袭,不知胜算几何?”
宋献策立在王腾身旁,嘴里道:“适才探马来报,杜金的主力还在十里开外,如果大人想旗开得胜,今夜就是最好的机会!”
“也罢,我估摸着建奴不可能连夜行军,那就今夜子时吧”
“来的必定是建奴精锐,大人要谨防他们狗急跳墙”
“我晓得”
行营之中,杜金彻夜难免,营外虽然设好了简易的工事,又有近百人到处巡弋,可他总是感觉到一股莫名的不安。
怎么会这样?后军的大队人马就在十里开外,明日就可相会,到底哪里有不妥当的地方?
难不成,王腾还敢夜袭不成?
杜金一惊而起,是了,如果他是王腾,一定不会放过今夜这等机会。
女真与王腾之间早已经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倘若真有机会,王腾绝不会放过。
想到这里,杜金急忙披甲出帐。
此时,已经是深夜子时。
呼啸的风中,杜金隐约间听到了沉闷的脚步声。
等等,这时候怎么会有脚步声?
杜金从军多年,早已经养成了极高的警惕性。
城门那里有异响!
杜金当即往城门初望去,那里依旧黑洞洞的,看不出什么东西,可他却不敢大意,“来人呐,快把所有人唤起来,明人要来了”。
“铛铛铛”铜锣的示警声在行营中响起,熟睡的女真军士被同伴们唤醒,他们第一时间冲出营外,大声吼道:“明人在哪里?明人在哪里?”
幸亏杜金麾下人马较少,部众才没有发生营啸,出什么大乱子。
“瞎嚷嚷什么?明军还没有来到,是贝勒爷发现了不妥,吩咐下去,准备厮杀!”
“喏!”
敌营铜锣响起的时候,城下的周遇吉便明白,建奴已经发现了异常。
怎么办,是继续袭营,还是趁势后撤?
敌营距离城池不过三里的位置,立在城头,营中的情景一览无余。
哪里出了纰漏?敌军怎么会提起防备?
这时候考虑那么多已经没有意义了,唯有杀过去一条路而已。
城头的王腾看到了对方营中的动静,他毫不犹豫,嘴里大声喝道:“擂鼓!”
官军出城已经是势同骑虎,若是不战而逃,只会助长建奴的嚣张气焰。
反正建奴数量不多,广灵军放手一搏,未尝没有获胜的希望。
“咚咚咚”的大鼓声响起,隆隆的声音在黑夜传出了老远。
进退维谷,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周遇吉听罢之后精神大振,他笑道:“听见没?大人在为我们助威,建奴示警又如何?咱们照样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杀,杀他个片甲不留!”
广灵军在周遇吉的统领下势若猛虎,径自往敌营而去。
这时候,既然贼人已经有了防备,那么广灵军也就没了潜形匿迹的必要了。
根根火把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照亮了大队人马奔袭的道路。
黄虎紧随其后,大声鼓舞着士气,道:“快,功劳莫要让周遇吉一个人得了,杀奴!”
“杀奴!”
为了对付杜金,王腾足足出动了三千人马,可谓倾巢而出。
杜金先行抵达,手中只有一千兵马。
两军相距不过一百步的时候,建奴营中的弓手按耐不住,他们纷纷张弓搭箭,往火把燃烧的地方射去。
只可惜,广灵军卒人人着甲,有时候,即便长箭命中了目标,往往也因为甲胄的缘故一无所获。
被动挨打可不是周遇吉的一贯作风,听到身旁间或响起的惨呼声,他脚下生风,一马当下先,嘴里大声怒吼:“冲,快冲过去,莫要做了建奴的靶子”。
在敌军箭矢威胁下,广灵军行进的速度大为增加。
没多久,周遇吉就来到了贼营的栅栏之外。
扛着钩镰枪的军卒还在身后十步远,周遇吉却已经等不及了,他大步来到木栅,敏捷地闪过了奴兵的刺枪,接着在对方瞠目的目光中,他双手抓起栅栏,“嘿”地一声,竟然生生拔起了两百多斤中的栅栏。
“啊呀,嘿!”
周遇吉将栅栏挪开了一角,这时候,广灵军的军卒已经冲到了他的身旁。
“杀奴!”
“杀!”
周遇吉身先士卒,挥刀冲入了营地。
不少建奴被周遇吉吓破了胆,即便他们杀人如麻,可面对穷凶极恶的胡庸,他们还是有些畏惧。
“噗噗噗”,眨眼间的功夫,周遇吉便杀死了一人。
剩下的建奴恼羞成怒,“汉狗,去死!”
周遇吉大怒,打马直取此人。
“快,护住代子!”
“杀奴!”
若不是广灵军卒及时来援,说不定周遇吉便要陷入孤军奋战的情景。
黄虎也加入了战团,听说来犯的是正蓝旗的兵马,他向王腾请缨,说愿意率领麾下兵马出战。
与周遇吉的横冲直撞不同,黄虎麾下的军士迈着整齐划一的脚步,缓缓地往前压进着。
星星点点的寒光从大地上升起,这是嗜血的刀枪在反光。
黑夜里,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官军杀了过来。
杜金只知道,营盘的四面都已经被团团围住,到处都有明军。
“拦住他们,快,随我上前拦住他们!”
一名建奴军将大呼小叫着,冲向了北方,其后,跟着近百名军卒。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密集的短矛!
“投掷!”
两军相距不过四五十步远的时候,黄虎便一声令下,命令背矛士投出短矛。
黑夜中,营中的火把成了最明显不过的标志。
军卒们只要对着火把的位置投掷,那就绝不会有错。
“啊,啊,啊!”
接连不断的惨呼声从营中响起,冲的最快,试图增援此处的建奴嚎叫不已,他身上刺穿了三根短矛,却依旧有一口气,他惶恐地叫道:“矛,有矛!”
“噗哧”,又一杆短矛呼啸而来,结束了此人的痛苦。
五百多支短矛清理出一块死亡之地,建奴大为畏惧。
又是短矛!
年初正蓝旗入侵之时,广灵军的短矛曾经大发神威,眼下,王腾故技重施,杜金却伤透了脑筋。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裹挟乡民
黄虎已经杀入了贼营,连周遇吉都取得了战果,广灵军在面对建奴的时候,人人争先,个个奋勇。
杜金目眦欲裂,他砍倒了一个又一个明军,却丝毫不能挽回自家兵马的败局。
耳畔,尽是自家兵马惨死的声音,杜金已经快疯了,这千余骑军可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倘若一朝沦陷,自此以后他将没有半点话语权。
四周的亲卫见势不妙,急忙大声劝解,“主子,快快逃离此处,明军太多,大家挡不了多久”。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统领,我们几人在这里为你挡住追兵,你速速与后军汇合”
“莫要犹豫了,时间仓促,耽搁不得,再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
开战不过小半个时辰,杜金麾下的骑兵便陷入了绝境。
旗丁再勇猛,却也双拳难敌四手!
杜金意识到,再留在这里,真的有可能遭遇不测,是时候离开了。
临行之前,杜金环顾左右,“你们的恩情我记下来,下辈子,我们再会!”
说罢,杜金抽身离开,自始至终,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黑夜中,广灵军越战越勇,他们在各自将领的统帅下杀的性起,而杜金逃后,旗丁困兽犹斗,始终难以形成有效的威胁。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广灵军杀透敌营,顺利会师。
此番一战,后金兵丁多数战死,只有二百三十人侥幸存活做了俘虏,为此,广灵军也付出了不下三百人的伤亡。
当然了,与收获的一千匹战马想必,此番夜袭,王腾完全赚大了。
当出城夜战的两营人马回转广灵的时候,被喊杀声惊醒的乡民们纷纷从家中探出门来。
看模样,应该是官军胜了!
瞧瞧那些马儿,广灵什么时候来过这么多马?
王腾真乃建奴克星也!
打了胜仗之后,广灵彻夜欢腾,军民一同渡过了一个难眠之夜。
王腾折腾了一夜,直到日上三竿的时候,才从榻上起身。
昨夜里,王腾虽然没有身先士卒,与周遇吉共赴沙场,可立在城头上观战,他的精神却也是高度紧张。
流寇可以失败,建奴同样可以失败,唯有他王腾不可以失败!
广灵军总共只有这三千精锐,败上一次,便意味着大量精锐折损,对于王腾而来,这是难以承受的事情。
文官败了,还能有一次次东山再起的机会,可是,王腾若是败了,只怕不少人会落井下石,大力攻讦。
大明的危局就在眼前,倘若王腾不能身居高位,谈何改变历史?
路漫漫兮长远!
奋斗的道路没有止境。
王腾收回思绪,洗脸、更衣,就在他刚刚吃了些肉食的时候,冷不丁的听到门子来报:“大人,城外涌来大股流民,建奴正驱赶着他们攻城”。
糟了,这些日子王腾只顾着赶路,却是忘了坚壁清野这一茬了。
眼下,建奴裹挟流民而来,这该如何是好?
王腾冲出院外,接过亲卫递来的缰绳便翻身上马,只往城头而去。
等待王腾来到城楼上的时候,密密麻麻的乡民已经进入了守军的射程之内。
这些百姓只要再近一些,广灵的城门就危在旦夕了。
王腾勃然大怒,他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射箭呀!”
童一贯略一犹豫,道:“那可都是无辜的百姓呀”。
周遇吉不发一言,只是眸中的怒火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建奴驱赶百姓攻城,之前大家只是听说过,却从未见识过。
本以为这样的情景这辈子也不会出现了,哪曾想,今日建奴却让大家伙儿开了眼界。
流民后方,大队衣甲鲜明的奴兵列阵以待,杜金****着上身,立在军卒最前方。
昨夜,杜金与中军主力汇合之后,当即以血为誓,誓言复仇。
不知合适,广灵县令也来到了城头,他望着城下的乡民,大为愤怒,“王守备,建奴可恨,你为什么不杀退奴军,救下百姓?”
王腾大怒:“费大人,我记得之前与你谈过此事,建奴抵达之前,一定要坚壁清野,通知百姓撤离此处,我且问你,广灵的百姓撤了吗?“
广灵县令费清皱起眉头,“王守备,乡民撤离一事与你无关,你只要击退建奴,乡民自然获救”。
王腾连连冷笑,“费大人当真是爱民如子”。
费清拂袖而去,一直以来,他都将王腾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处置而后快。
至于王腾提出的建议,费清又怎么会听?
王腾“啐”了一口,他对无能的费清彻底失望了,此役过后,说什么也要想法子弄走此人。
若非费清玩忽职守,乡民又怎么会落入后金大军的魔爪?
乡民离的越来越近了,这时候,距离城门不过三十步。
不远处,杜金已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任你王腾奸猾似狐,到头来还不是被老子的这杀手锏搞的束手无策?
杜金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传我命令,随时准备攻城,入城之后,三日不封刀”。
“哈哈,杜统领英明!”
城外的乡民在建奴的逼迫下,痛哭流涕地往城墙而来。
“不要射箭,不要射箭!”
“我等都是广灵百姓,诸位军爷莫要杀我”
“可怜可怜我们吧,千万不能射箭呀”
……
绝境之下,乡民们哀求不已。
广灵军卒投鼠忌器,不敢拉弓射箭。
射杀平民,这若是传扬出去,足以使人身败名裂。
不过,事到如今,王腾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昨夜的战果已经清点完毕,除了杜金之外,广灵军击杀五百建奴,俘虏两百三十人,其余人马都随着杜金逃了出去。
杀了千把人,对于建奴大军而言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杜金跟后军回合之后,可以说是实力犹存!
王腾别无选择,“传我军令,三息之后放箭,违令者斩!告诉城外的乡民只要他们伏倒在地便可免去一死!”
“三息之后放箭,伏者免死!”
此起彼伏的呼喊响起,广灵军已经尽力呼喊了。
然而,三息的时间太短,不少百姓压根反应不及。
“射!”
童一贯受过李贤大恩,他当即弯弓搭箭,只取一百步远的建奴大纛。
“哚!”箭矢入木三分,犹在颤动不已。
好大的力气,好准的劲头!
杜金暗吸一口冷气,如果对方的目标是自己,那岂不是自己的脑袋也会像木杆一样被箭矢穿骨而过?
脑袋再硬还能赢得过木头?
被童一贯如此羞辱,杜金怒了,他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让那帮乡民腿脚快些,谁要是误了我的大事,我非把他扒皮抽筋不可!”
城头上,广灵军的第一波箭羽已经倾泻而下。
广灵军令行禁止,王腾尚未抵达城头之前,军卒们不忍伤及无辜,不愿贸然射杀平民,那时候没有人责怪他们,可现在有了王腾的军令,又有了童一贯的榜样的在先,神策军不再犹豫,他们闭着眼睛,射出了手中的弓箭。
第一波箭羽足有五百支,城下的百姓手无寸铁,又多无可避,顿时有不少人中箭身亡。
这时候,王腾大声呼喊:“告诉他们,趴下,不要动,妄动者杀无赦!”
“大人有令,趴在原地,不得擅动,妄动者格杀勿论!”
城头的广灵军卒不愿多造杀生,他们按照王腾的吩咐,卖力呼喝起来。
城下的乡民完全吓呆了,他们当中最靠前的一群人已经接近了城下,谁也没想到官军竟然真的开弓了。
中箭身亡的乡民倒毙在地,受伤的那些惨遭同伴践踏,死相极惨。
“不要开弓,我们不是建奴,我们是附近的百姓呀”
“城头的老爷们,我们不想死,不想死呀”
“建奴拿刀架到脖子上,我们不来就得死呀”
挤挤攘攘的无辜百姓哭嚎不已,向前是死,往后也是死,暮然间听到城头官军的呼喝,不少人下意识地扑倒在地。
“趴下,趴下,趴下就死不了”
不过,更多的百姓却还是立在原地,惊恐不已。
王腾看到,一支后金精锐用刀枪杀出了一条血路,他们正在快速的接近城门。
一旦这伙兵马借着乡民的掩护杀到城下,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建奴破门而入,广灵军势必要与他们短兵相接,那样的场景王腾不想看到。
“火铳何在?射!”
童一贯也瞧见了往前奔袭的那股奴军,杜金用心极为险恶,若是官军顾及平民的性命,那显而易见,这股兵马将轻而易举地抵达城下。
没了火铳的威胁,仅靠沸水、滚木垒石等近战防御性武器显然是无法阻挡大股敌人的入侵。
建奴足有四千多人,而流寇却有万余,滚木礌石再多也有用尽的那一刻。
想到这里,童一贯将心头的那点不忍驱散,他咬牙切齿地喝道:“射!”
广灵军卒目眦欲裂,可他们别无选择,“射!”
“砰砰砰”,数百支火铳齐放,当即腾起巨大的烟雾。
下方,乡民也好,建奴也罢,无一避免,倒下了一大片。
乡民们狼奔犬突,只可惜,城下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了,他们连躲避腾闪的空间都没有,只能闭目等死。
站着的人中枪的可能性极大,而听从官军吩咐,匍匐在地的那些就幸运多了。
除却少数人被同伴踩伤之外,几乎没有人中枪身亡。
此时,城头的官军再度呼喝起来:“趴下,想活命的都他娘的趴下!”
有了活命的榜样在先,这一次更多的乡民扑倒在地。
军阵之前,杜金摩挲着面颊的伤痕,那是昨夜里广灵军给他留下纪念,伤处依旧火辣辣的痛,可他却一无所觉,他的全部注意力已经聚集到了分兵突袭的那几股部众身上。
为了最大程度上分散官军的注意力,杜金足足派出了五百人马,让他们兵分多路,借着乡民的掩护,伺机杀入城下。
官军可能顾及平民的伤亡,不会大肆射杀,可杜金麾下的旗丁却完全没有这种顾虑。
只要能够攻破城池,死几千名乡民又算得了什么?
往城墙处奔袭的后金兵丁全都以刀枪开道,他们可不懂什么礼貌,只要前行的路上有乡民阻挡,二话不说就是一刀砍去。
死在广灵军手中的百姓不过二三百人,而建奴杀死的数量却远远超过了六七百人。
正是凭借百姓的掩护,五百多名后金兵丁才得以畅行无阻,快速地抵达城下。
这时候,即便广灵军极力射杀拦阻,可无奈建奴太过狡猾,他们完全是从乡民密密麻麻的尸体上踏过去的,而乡民的尸首却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咚!”十多名最为壮硕的旗丁已经搬起了沉重的槌木,开始撞击城门。
其余的旗丁扛着简易的云梯,快速往城头而来。
这时候再也不能有丝毫的怜悯之心,否则的话,广灵真有可能沦陷。
王腾可不想拿自家军卒的性命开玩笑:“滚木垒石、沸水!”
近战,火铳手已经没了用武之地,他们利落地后撤几步,为友军腾出空档。
这时候,黄虎统领刀盾手涌了上来,他们接过同伴的防线,往城下倒着滚烫的沸水。
“烫死他们!”
“砸,给我往死里砸!”
“这边,砍梯子,快,把梯子砍断!”
“钩镰枪呢?快,放倒梯子!”
对付建奴,城头上的明军痛下杀手,毫无怜悯之心。
适才,建奴拿乡民做肉盾的情景已经激怒了每一名大明军卒。
那可是活生生的性命呀,就这么白白的死在了城下。
守军居高临下,用式样繁多的守城器械倾斜着心头的怒火。
沸水,“嗤嗤”滚落。
从天而降的沸水把埋头攀登的奴兵浇的“哇哇”惨叫,即便有盾牌抵挡,可他们双手却再也把持不住云梯,当即嗷嗷叫着跌落下来。
滚木,沉重浑圆的滚木从城墙的一头晃到另外一头,砸的云梯东倒西歪,身在空中无处着力的后金兵丁绝望地干嚎起来。
若不是下头有密密麻麻的自家兵马,只是这一跌,就足以摔得人筋骨断裂。
垒石,圆滚滚的石头几人合力方才推下城头。
好似滚雪球一般,垒石在砸死三名兵丁之后,余势未歇,依旧不可阻挡地往前碾压着,沿途间,俱是血肉模糊的情景。(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就是让你破门而入
一年前,王腾还是广灵巡检的时候一手将广灵城打造成了铜墙铁壁,后来即便费清执掌大权,也没有荒废城防。
众所周知,建奴已经将王腾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只要有机会,他们一定会大肆报复。
如今,建奴果然来了。
两千名广灵军镇守的城池让小觑王腾的杜金付出了代价。
第一次,一千旗丁损失惨重,第二次,杜金裹挟了大明百姓,依旧未能取得预想中的战果。
广灵城头的防具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只要是后金兵丁的地方,总会有滚木礌石落下。
乡民已经学乖了,只要建奴出现在他们身边,他们总会四处躲避,毫无疑问,官军已经发现了建奴的诡计,待在建奴身边,只会成为他们的挡箭牌。
能够苟活着,谁也不想惨死当场。
没了乡民的遮挡,后金兵丁的伤亡数字急剧攀升。
一炷香之后,杜金派出的五百兵马只有百余人抵达城下。
抓钩、铁盾、攻城锤,这百余名旗兵使出浑身解数试图攀上城头,然而,他们却遭到了官军的迎头痛击。
城头,广灵军严阵以待,即便建奴浑身是铁,也耐不住他们的剿杀。
没多久,最为悍勇的几名建奴死伤殆尽。
上身裸露的杜金彻底输急了眼,“废物,都他娘的废物,贝勒爷,再给我一千兵马,我定要拿下此城!”
和硕贝勒豪格冷冷一笑,“杜金,你已经害死了一千名正蓝旗精锐,现在还想要一千人,你觉得我要是现在拿下你,阿巴泰会说什么?”
杜金是阿巴泰的亲信,豪格入主正蓝旗以来,一直深受阿巴泰掣肘,眼下,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豪格怎会轻易放过?
杜金脸色一变,他没想到豪格竟然要置他于死地,“贝勒爷,您已经是正蓝旗旗主,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豪格咧嘴大笑,“赶尽杀绝?笑话!你算个什么东西,值得爷去算计,好,你不是要一千人吗?我给你两千人,只要你能夺下城池,我给你记下头功,若是夺不下……”
杜金咬紧牙关,“若是夺不下,奴才自绝于天下!”
豪格挥了挥马鞭,冷冷一笑,“好,这才像个女真好汉”。
杜金麾下本有两千兵马,不过,连番折损之后早已经不足两千之数,豪格倒也爽快,痛痛快快为杜金补齐了人马。
没有多余的吩咐,杜金身先士卒,第一个冲向了城池,后方的军士有样学样,迈步狂奔。
“快,杀入城内,杀光汉人男丁,三日不封刀!”
“杀光汉狗,让他们瞧瞧咱们女真人的厉害!”
“杀,杀,杀!”
……
后金军气势如虹,他们顶着密集的火铳,勇往直前。
厮杀到现在,敌我双方都已经顾不上无辜的乡民了,不少人趁着空档,争先恐后地逃离了战场。
城头,童一贯早已经盯上了杜金,他抬起火铳,试图瞄准击杀此人,然而,枪声响起,死的却是另外一人。
机警的杜金早已经提前避开了!
“杀!”
杜金一声呐喊,大步冲到了城下。
临近的女真军卒士气大振,他们架起高高的云梯,挽起强弓硬弩,硬憾广灵军。。
到了城下,明军的长弓、火铳没了用武之地,可女真人的角弓却大显身手。
角弓射程较短,在短距离内杀伤力极强。
不少广灵军吃了大亏。
黄虎气的“哇哇”大叫,可是,建奴的箭术太过高超了,他们人人都是神射手,杀了一个,马上又会冒出来另外一个。
这样下去,对守军的军心士气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周遇吉大步上前,道:“让我来!”
黄虎大喜,他一拍脑门,笑道:“哈哈,我咋把你们忘了,好,你们来!”
周遇吉板着脸,道:“背矛士第一队,上前,前方二十步,掷!”
“哗哗哗”,两百名背矛士持矛在手,他们隔着前方的同伴,呼啸着投出了手中的短矛。
“嗖嗖嗖”,锋利的短矛自高往下,凶狠地刺入了建奴的阵列。
即使有铁盾的遮挡,呼啸而下的短矛依旧给女真军卒带来了极大的杀伤。
“噗噗噗”,矛尖入体,女真军卒惨呼不已。
都是**凡胎,谁也做不得伤痛免疫。
城头,周遇吉的声音依旧冷静无比,“第二队背矛士,上前,前方十五步,掷!”
又是两百支短矛倾泻而下。
与操作复杂的火铳不同,短矛利在近战,五十步之内威力惊人。
接连两波短矛,整整四百支的数量给建奴带来了三百人的伤亡。
杜金目龇欲裂,“快,冲上去!”
只要短兵交接,杜金有把握击溃任何明军!
只是,广灵军会让杜金成功吗?
城下的乡民早已经跑光了,剩下来的要么是难以动弹的伤者,要么便是穷凶极恶的建奴。
周遇吉统领的背矛士大发神威,他们完全填补了火铳不能近战的空缺,杀的建奴人心惶惶。
滚木礌石终会有消耗殆尽的时候,可短矛呢?
谁也不知道城头的明军到底有多少短矛!
若不是杜金以身作则,不少建奴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豪格皱起眉头,“杜金撑不住了”。
“主子,救还是不救?”
豪格义正言辞,“当然要救,战死的可都是我正蓝旗的兵马”。
“可是杜金适才已经立下了军令状”
豪格嗤之以鼻,“我若想杀他,何须借口!”
作为黄台吉的长子,豪格自然有嚣张跋扈的理由,此言一处,左右无不胆寒。
正蓝旗的大军已经在广灵城下停留了太久,豪格耐心渐尽,“明人撑不了多久,正蓝旗的勇士,随我冲!”
话音刚落,豪格便策马冲阵。
左右旗牌官大为震惊,“贝勒有令,全军出击!”
“呜呜呜”,沉默的牛角号响起,近万名后金兵丁列阵来攻。
豪格打的是一鼓作气的主意,整整九千兵马全盘压上,他要让明军在己方凶猛的攻势前喘不过气来。
城头上,宋献策指着黑压压的后金大军说道:“豪格孤注一掷了,你看他连殿后的人马都没有留下”。
王腾不无惋惜:“如果这时候谁能够从后方杀出,狠狠地给豪格来一下,我估摸着,建奴定会伤亡惨重”。
宋献策不置可否,“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放眼整个大同府,谁能有这份胆色?”
有实力的官军倒是不少,可是,真正有胆色与建奴硬拼的军将却寥寥无几。
王腾自嘲一笑,道:“是我想多了,如大同有这么一支兵马,豪格也就不会这么大意了”。
“等等,还有一人!”
“什么?”
宋献策眼前一亮,道:“大同府还有一人可以威胁到建奴”。
王腾皱起眉头,觉得难以置信,大同府的兵马良莠不齐,怎么可能威胁到豪格?
许是看穿了王腾的疑惑,宋献策好整以暇地笑道:“莫非大人把郑休忘了?”
郑休?王腾怎么可能忘记,他不是去找卢象升去了吗?
有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有了宋献策的提点,王腾当即醒悟道:“督师会来吗?”
宋献策连连颌首,“卢大人一定会来的”。
王腾摇了摇头,“督师的天雄军昨日尚在百里开外,今日只怕到不了”。
宋献策似笑非笑,“大人拭目以待便是”。
卢象升的天雄军是少有的明军精锐,如果有他们相助,击败豪格绝非难事。
只是,卢象升真的能够及时赶来吗?
豪格身披重甲,策马狂奔,前方,广灵城的城门在槌木的撞击下已经摇摇欲坠,越来越多的部众攀上了云梯,登上城头只是时间问题。
这时候,明军的短矛终于停歇下来。
一切都与之前预料的相同,明军的短矛有限,他们的人数也有限,只要加把劲,广灵城可破!
王腾可是能让阿巴泰吃瘪的人物,如果豪格夺了城池,岂不是名正言顺地证明了自己?
机会难得!
大好局势让豪格心头极爽,他只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
夺了城池,杀了王腾,日后见了阿巴泰,定要好生奚落他!
豪格已经下了决心,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杀了王腾,夺了城池。
卢象升的大军已经到了百里开外,今日再不夺城,明日可就没机会了。
广灵城门之后,整整地排列这三个长枪阵,他们都是王腾麾下的的精锐。
为了保持军队的机动性,王腾并没有彻底堵死城门。
县令费清闻讯而来,他涨红了脸,大声质问:“为什么不堵死城门?王腾,你要害死全城的人吗?”
王腾嗤之以鼻,“费大人,你若是放心不下,不如你来指挥?”
建奴的强大众所周知,这时候指挥守军,岂不是坐在火上烤?
费清可不傻,“王守备,你这是怕了吗?”
王腾冷冷而笑,“明明是费大人你怕了,军情紧急,如果大人不打算接过指挥权的话,还请让开些,不要耽搁守城大计!”
费清大怒,“你……”
有心驳斥,然而,一种军卒不怀好意的微笑却让他不寒而栗,这帮丘八最是嚣张跋扈,眼下,若是落到他们手上,说不定会倒什么霉!
想到这里,费清抛下一句话,落荒而逃,“王腾,你给我等着!”
王腾不置可否,“我什么时候也没走”。
“咚咚咚”,槌木依旧在撞击着城门。
门外的建奴兴奋不已,攻了这么久,终于看到了破门而入的机会,由不得他们不喜。
“快,加把劲儿,再来一下,再来一下这门就要破了!”
“啊呀嘿!”
披甲的建奴青壮喊着号子,又撞了一下。
“轰隆隆”,城门栓终于从中间裂开,厚重的城门倒下了。
城门后,童一贯、周遇吉、黄虎都已经抽调了精锐兵马,只等着一击必杀。
“砰!”
城门轰然倒塌,建奴大为振奋、
“杀呀,破城了,杀进去!”
“杀进去,杀光汉狗!”
豪格虽然觉得破城有些太过简单了,可急切之间却也来不及细想,他把长刀高高举起,身先士卒,直往城门而来。
城头,王腾松了口气,道:“城门终于破了”。
宋献策微微颌首,“是呀,终于破了!”
城门不破,豪格麾下的大军总归会有收兵撤退的可能,可一旦破了城门,豪格肯定耐不住诱惑,定会大举入侵,那样以来,就给了广灵军创造了可乘之机。
即便不能将这九千人马尽数留下,可再多杀他们几千人,却也是大有裨益的事情。
战机瞬息万变,后金军卒刚开始攻城的时候,城门自然是不能破的。
那时候,城下挤满了无辜的乡民百姓,一旦城门破开,第一个入城的一定是临近百姓。
百姓入城,势必会影响到官军的部署。
可现在就不同了,豪格已经全军压上,乡民们早已经逃的无影无踪,就算城门洞开,毫无顾虑的明军也可以放手厮杀,而不必顾及乡民的性命。
换句话说,王腾这一招叫做“示弱以敌”,他故意露出破绽,没有多做补救,就是等着建奴破门而入。
现在,豪格应约而来,王腾又怎么会放过这道可口的大餐?
危险与收获并存。
城门之后,另有一番天地!
去岁,王腾一意孤行,为广灵城增添了瓮城。
今日,瓮城终于在建奴面前露出了真面目。
当杜金率先冲入甬道之后,他惊恐地发现,四周俱是高大的城墙,“瓮城!”
建奴在城外是看不到广灵城的构造的,而进入瓮城之后,再想退出可就不容易了。
同样发现不妥的还有数百名冲得最快的旗丁,他们蓦然回首,只见一道千斤闸已然轰然落下。
完了,这是明人的陷阱。
瓮城虽然不大,不过,困住千余人马绰绰有余。
备战之前,谁也没把广灵城放在眼中,因而,城墙的改造工作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今时今日,小小的瓮城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建奴慌了手脚。
杜金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广灵军如此难缠,他又怎会毛遂自荐?
现在看来,之前的勇敢只不过衬托出了现在的无知!
可恨啊!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好厉害的建奴
杜金中计遇伏,城外的女真统领豪格勃然大怒,小小的广灵城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玩阴谋,偏偏杜金还上当了。
这要是折损了兵马,败坏的岂不是豪格的名头?
不行,必须救出他们,否则的话,豪格的颜面何存?
“正蓝旗的勇士们,攻破城池,杀光汉狗!”
瓮城的万斤石门已经落下,再想攻破城门已经成为不可能的事情,若想救援中计的族人,唯有攀上城头,杀尽官军。
“杀,杀,杀!”
数千兵马齐声呐喊,声势浩大。
城头,广灵军不为所动,鱼儿已经上钩,接下来便是收获的时候了。
王腾始终不动声色,稳坐钓鱼台,黄虎露出嗜血的笑容,而童一贯大为兴奋,他高高地举起手臂,放声怒吼:“火铳手听令,放!”
广灵军的火铳手久经战火,每个人都有一手精准的射术,眼下,目标俱在城下,无需仔细瞄准便可以击中,火铳手当即大开杀戒。
这样的活靶子可不好找,今天说什么也得杀过瘾!
杜金铁青着脸,今日遇伏,说不定就要死在这里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他光着上身,没有采取丝毫防御手段,这时候,只要一颗铅弹便可以取了他的性命,“向我聚拢,竖盾,竖盾!”
微微有些慌乱的女真锐士举起盾牌,狂奔而来。
这时候,枪声响起。
间不容发之际,广灵军大开杀戒。
先行入城的女真锐士俱是勇猛无敌之辈,他们能攻善守,经历了无数次战事。
今日,陡然中伏,原本有些出乎意料,可是,杜金的表现却完全稳住了人心。
女真锐士悍不畏死,他们可以向数倍于己的敌人发动袭击,绝境之下拼死反扑更是家常便饭一般。
铅弹四处飞舞,间或有人中弹身亡。
不过,女真人身上的棉甲设计巧妙,多数铅弹即便命中目标也很难起到作用。
周遇吉皱起眉头,“童哥,让我的人来吧!”
周遇吉麾下的骑士上马是骑兵,下马是背矛士,他们每个人都有一手精巧的掷矛技巧。
眼下,火铳未能奏效,背矛士当即跃跃欲试。
留给广灵军的时间并不多,城外,豪格麾下的大军战力极强,他们很快便突破了护城河,冲到广灵城下。
若不能在短时间内解决掉瓮城内的敌人,一旦豪格杀到城头,到时候倒霉的可就是广灵军了。
建奴身上的甲胄防护铅弹效果极佳,再发射火铳只是浪费时间。
可是,就这么浪费掉机会,童一贯又有些不舍,可惜呀!
大局为重,童一贯并未过多纠缠,“火铳手退下,让背矛士上前!”
已然休息妥当的背矛士再度发威。
“目前,瓮城建奴,自由投掷!”
周遇吉一声令下,数百支短矛划破长空,径自落下。
“快,举盾!”
“是短矛,快躲!”
为了躲避守军可能的箭矢、火铳,不少女真军士都准备了盾牌,只可惜,他们手中的盾牌不算厚重,防备箭矢的话兴许绰绰有余,可应对短矛却有心无力。
“噗哧、噗哧”,矛尖入肉,惨叫声此起彼伏。
“该死,官军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短矛”,三百支短矛完全掷出了一道死亡地带,即便杜金胆大如虎,却也畏之不前。
一军主将尚且如此,别提其他人了。
然而,老这么耗着可不是办法,女真锐士困在翁城中,即便想要反击也找不到法子。
一旦王腾调来更多的人马,那时候再想逃离可就难上加难了。
广灵城已经成为一片修罗场,城内城外俱是滔天的厮杀声。
豪格怒发冲冠他从军卒手中夺过两面盾牌,“有盾者,随我杀,杀入城中,财物、女子可尽取之!”
听到钱财女人的诱惑,建奴“嗷嗷”叫着往前直冲。
哪怕枪声依旧,依旧不曾有片刻停留。
受伤未死的那些在地上抽搐着,活着的,玩命狂奔。
旗丁都是一群疯子,他们狂暴起来的时候,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都能去闯一闯。
眼下,豪格彻底激起了部众的**。
活了一辈子,还不是为了钱财女人?
与其唯唯诺诺的活,倒不如轰轰烈烈的死!
狂暴的女真大军在豪格的统领下扛着云梯三步并作两步,直往城墙而来。
间或有短矛穿透木盾,刺伤盾下的部众,然而,但凡是受伤未死的那些,只要他们还能迈动脚步,便依旧往前疾行。
厮杀到现在,正蓝旗的兵马也激起了血性。
一直以来,只有女真人大开杀戒的份儿,哪曾有汉人威风的时候?
可是现在,耀武扬威的却是汉人,这让旗丁们无法忍受。
经过紧急的赶制,五十架云梯、八十粮冲车都已经准备妥当。
这些器械虽然不多,不过却也足够支撑一次大规模的进攻了。
几百步的距离转眼及至,正蓝旗的弓手在冲车的掩护下已经来到了距离城池不过一百步远的地方。
只要再前行十步,弓手就可以压制城头的守军。
一百步、九十步,八十步!
直到这个距离,广灵军依旧一枪未发。
适才一番激烈的交战,火铳手已经耗费了极大的力气,眼下,敌军大军入侵,他们抓住难得的空闲,快速恢复着体力。
不少士卒的掌心已经流出了汗珠,可他们却强忍着,没有贸然开枪。
童一贯在等待机会,刚才那一轮厮杀,火铳手未能建功,固然有建奴棉甲的原因,其实也有火铳距离过远的缘故。
这一次,童一贯要一击必杀,只有这样,才能够最大程度上杀伤敌人。
瓮城两侧,周遇吉麾下的背矛士投出了五轮短矛,一千两百支短矛取得了巨大的战果。
杜金身旁只剩下百余名甲士在拼命坚持,两侧,到处都是射成刺猬一般的尸体。
杜金目光呆滞,他没想到自己也有今日。
两千精锐就这样断送在广灵城,杜金有何面目去见阿巴泰?
想到这里,杜金流下泪水,咬牙自刎!
杜金一死,翁城中的建奴完全崩溃了,这种只能挨打却不能反抗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降了!”
一名建奴按捺不住,独自脱离军阵冲到了另外一侧,余者阻拦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竹筐运走了他。
有门,汉人并没有大开杀戒,余下的建奴面面相觑。
没多久,建奴一分为二,一部分人选择了投降,另一部分人选择顽抗到底,
死硬者很快死在了短矛之下,投降之人活了下来。
豪格并不知道瓮城内发生的战事,他只是迈步狂奔。
可是,令人疑惑的是,广灵官军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起进攻,好像完全放弃了抵抗。
城头的守军在搞什么名堂?
正蓝旗的兵马早已经进入了城头弓手、铳手的射程之内,可对方却依旧没有开枪压制。
类似的情景在以往的战场上只有两种可能,其一,守军胆寒,不敢战,其二,守军在等待更好的机会。
广灵军刚刚小胜一阵,万万没有没有不战而降的道理。
那么,真正的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守军在蓄势以待。
豪格吸了口冷气,王腾真是好大的胆子。
越是如此,明军的攻势越是犀利。
豪格攀上云梯,快速上前,“小贼,我倒要看看你有何手段!”
踱入射程之内的正蓝旗弓手在同伴的掩护下,弯弓搭箭,开始了试探性弓箭。
箭矢高高抛起,很快便跃上城头。
“嘭嘭嘭”
没有想象中的惨叫声,近百支箭矢仿佛全部落空了。
怎么会这样?
正蓝旗弓手面面相觑。
豪格只是往前攀登,他以盾护面,身姿矫健。
忽然,城头传来一声暴喝,“放!”。
接着,震耳欲聋的炸响响彻云端。
“盾!”八旗百户歇斯底里地指挥着。
“砰砰砰”,旗丁瞬间举起了手中的盾牌。
没有盾牌的那些躲在了冲车之后。
几百年下来,如何应对弓手、火铳的的威胁,攻城一方都有了一套行之有效的防护手段。
“咄咄咄”,火铳击打在铁盾上发出了接连不断的撞击声。
进入守军射程之内的正蓝旗精锐装备了最为精良的防御武器,厚重的盾牌都集中到了他们手中。
作为一军之前锋,胜败干系重大。
杜金已经败了,豪格不容许自己再败。
士气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可如果真要是没有了士气,军卒们只能是行尸走肉。
所以,为了增加先锋军的战场存活率,豪格强行征召了麾下兵卒赖以为生的铁甲。
随行的大军之中,有两千名披甲人,还有一千名朝鲜奴军,他们装备简陋,在战场上往往是炮灰一样的存在。
这一次,豪格直接动用精锐,就是想靠着人多势众的优势压垮王腾。
只要广灵军一着不慎,正蓝旗大军便可长驱直入,
城头上,一千名火铳手完全占据了城墙的运兵通道,他们周而复始地点火开枪,很是疲惫。
不过,铅弹组成的死亡之雨与滚木礌石混杂在一起,取得了巨大的战果。
“咚咚咚”,战鼓再度擂了起来。
与之前相比,鼓点的节奏加快了许多。
这是广灵军的战鼓!
明军士气高涨,他们刚刚击杀了杜金,士气正旺。
蜷缩在铁盾之后的豪格已经挡住了数轮攻击,守军的反击太犀利了,眼瞅着就要抵达城头,豪格只得慢吞吞地移动着盾牌,一点一点地往前靠近。
城头的火铳手已经射出了三轮铅弹,铳管发热,再继续发射下去,很有可能影响铳管的使用寿命。
机会难得!
豪格奋起发力,他在最短的时间内跃上城头。
广灵守军没想到真的有人攻了上来,一时之间微微有些愣神。
就是这一刹那,豪格已经大开杀戒。
黄台吉诸子,尤以豪格最为悍勇,此人每战奋勇当先,是八旗中不可多得的勇士。
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竟然攀上了城墙,可想而知,广灵军遭遇的压力有多大。
极短的时间,豪格便击杀了三五人。
黄虎大怒,“贼子,找死!”
豪格只想守住城头,为麾下大军开辟通道,可是,黄虎哪能让他奏效?
硕大的黑汉“咚咚”而来,沉重的脚步声宛若鼓点。
豪格眸中寒光闪烁,虽然从未见过黄虎,可直觉告诉他,来者一定是明军大将。
若是击杀此人,说不定官军士气尽丧。
抱着这样的念头,豪格决意杀掉黄虎。
“刺!”
一声令下,又是一杆长枪疾刺而出,哪怕身前的敌人悍勇无匹,可军卒们依旧完成了刺杀动作。
“咔,咔”,豪格挥刀如电,瞬间砍断了两支枪杆,然而,左右又有三支长枪向他袭来。
“阿呀呀”,豪格一声怒喝,他借着长枪之力,一跃而起,竟然跳起了七尺高。
长枪失去了目标,豪格却跃进了枪阵。
“噗哧”,刀锋入喉,瞬间了结了一名军卒的性命。
豪格狞笑着,他在长枪阵中如入无人之境,几乎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有三名军卒惨死当场。
这时候,终于又有一名旗丁跃上城头,“贝勒爷!”
一声呐喊,暴露了豪格的身份。
贝勒?
后金总共才有几个贝勒?
王腾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竟然来了一条大鱼。
若能将这个贝勒击杀此处,岂不是可以获得天大的好处?
城下,正蓝旗丁士气大盛,他们嗷嗷叫着直往城墙而来。
黄虎心急如焚,建奴原本就人多势众,武力超群,如果让他们登上城头,广灵军岂不是没了活路?
不行,必须击杀这该死的贝勒。
只有杀了此人,建奴才会受挫退兵,若不然,遭殃的只会是广灵军!
黄虎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豪格,豪格大喜,“汉狗,去死!”
两人都有擒贼先擒王的想法,没多久,一阵巨大的撞击声响起。
豪格力气更大,黄虎虎口发麻,险些直接败下阵来。
好厉害的建奴!
黄虎再不敢有丝毫小觑的心思,他知道,这个时候,大意就是死。
黄虎可不想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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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易地再战
为了刺探敌情,豪格派出人手进入广灵城,他自以为掌控了王腾的一举一动,却没想到,这一切只不过是王腾的计谋。
王腾故意卖了个破绽,将自己与费清不合的消息散布出去,又假借哨探之口,将广灵军即将出城的消息传到豪格耳中。
只可惜,广灵城出城的消息是真的,可是,方向却是假的。
恼羞成怒的正蓝旗精锐忙碌了一整夜却一事无成,他们满腹怨言,恰在这时,王腾派出的细作发难了。
焚烧粮秣,制造混乱只是第一步,倘若时机妥当,周遇吉甚至会策马来攻。
广灵军回防军寨,又怎会全无防备?
只有建奴自顾不暇的时候,王腾才高枕无忧。
大火越烧越旺,浓烟滚滚,到处都是奔走呼号的女真军士,豪格挣扎着踱出帐外,只见整个西方都已经被大火占满。
“这是王腾的诡计!”
豪格喷出一口血,人事不省。
正蓝旗军中也有不少蒙古人,他们的存在,为察哈尔人提供了最佳的掩护。
慌乱中,谁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细作潜入城中。
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军卒全靠火盆、火把来照明,黑漆漆的天空没有一丝光亮,这一切,为蒙查创造了绝佳的战机。
“杀,杀,杀!”
四五名察哈尔人暴起发难,紧接着,更多的喊杀声喧嚣而起。
这混乱可不是十几个人可以闹出来的,还有谁?
城门处的动静很快便惊动了留在城头的广灵守军。
王腾出城之后,县令费清一直派人紧盯着城外。
“怎么了?建奴军中怎么着火了?”
“大人,会不会是广灵军的手笔?”
费清咬牙切齿,“豪格是饭桶吗?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四周的军卒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如何劝阻费清。
按照常理,广灵军袭击得手,这是天大的好事,可是,为什么费清不高兴呢?
烟火腾空而起的时候,周遇吉猖狂大笑:“察哈尔人得手了,哈哈,真是好样的,大人,该我出手了”。
王腾深吸一口气,“多加小心”。
周遇吉很是自信,“需要小心的是建奴!大人,我去也!”
王腾不再多言,只能看着周遇吉扬长而去。
豪格建在城外的营地,王腾早已经使人绘制成图,什么地方有什么陷阱,什么地方有暗哨,王腾尽在掌握。
这一切都是蒙古人提供的!
豪格为人暴虐,早已经引起了科尔沁等部的不满,之前只是找不到报复的机会罢了。
如今,机会送上门来,科尔沁人自然要好好把握。
在蒙古人的帮助下,广灵骑军顺利避开了障碍物,他们快速接近了纷乱的建奴大营。
夜袭厮杀,需要绝佳的勇气。
正蓝旗大营,若不是豪格及时醒来,下达了一系列命令,说不定建奴已经彻底乱了阵脚。
广灵军毕竟是少数,当绝大多数建奴稳下心来的时候,广灵军优势全无。
关键时刻,周遇吉吹响了退军的哨声。
一行骑军来去如风,再度退却。
豪格本想追击,却又怕这是王腾的陷阱,犹豫之下,错失良机。
短短的一番厮杀,周遇吉等人以多对少,完全在死亡中游走,多少次,眼瞅着周遇吉便要惨死在乱军之中,可是,他却总能险而又险地挺下来。
乱军厮杀,一个大意便有可能葬送性命,幸好,周遇吉终于挺了下来。
顺利回转之后,王腾回到了石梯山军寨。
豪格麾下兵马穷追不舍,他们可不敢放过王腾这个罪魁祸首!
闻听战报之后,豪格大为讶异,“什么?王腾回到了石梯山军寨?他不要广灵城了吗?”
“贝勒爷,我听说王腾的铁厂建在石梯山,他八成是舍不得自己的家业吧”
豪格大喜,“我本以为王腾是个人物,没想到只是个为财而死的蠢物!没了广灵城墙,他拿什么抵挡我的大军,真是个蠢货”。
“贝勒爷的意思是?”
“点齐兵马,攻打王腾所在军寨”
“贝勒,可是广灵城已经彻底空虚了,此时不取等于错失良机呀”
“王腾可是我族心腹大患,父王有令,若能捉拿此人,重重有赏,相对于他,一个小小的广灵城何足挂齿?只要抓到王腾,谁也挡不住我!”
“贝勒爷英明!”
豪格看着满身的伤口,愉悦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这一切都是王腾所赐!
广灵城,费清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建奴离开了。
费清认为自己赌对了,“豪格去了哪里?”
“大人,建奴大军直往西而行,如果所料不差,他们是去石梯山了”
“石梯山?那不是王腾的军寨吗?”
“正是”
费清按捺住欢呼雀跃的心情,“再去探,一定要查探清楚了,千万不能中了建奴的奸计”。
“诺!”
传令小校离去之后,广灵县丞低声说道:“大人,王守备有难,我等可要派兵救援?”
费清瞪大了眼睛,好像在看一个蠢货,“你在开什么玩笑?建奴数倍于己,我等能够守住城池已经很是不易了,哪里来的人手增援王腾?”
“大人三思,广灵城与定河堡唇亡齿寒,若是定河堡沦陷,只怕广灵城也难逃一劫”
费清大怒,“住口,你若是觉得王腾可怜,我这便给你一刀一马,你自己去救他!”
“大人!”
费清见不得别人爱戴王腾,“住嘴!”
县丞再不敢多言,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心中担忧自己的身家性命。
石梯山军寨,广灵军抵达之后不久,建奴大军便尾随而来。
一番休整之后,豪格决定攻打军寨。
军寨虽有院墙,不过高度、厚度肯定比不得广灵城墙,攻打这样的军寨,正蓝旗军将觉得信手拈来。
这时候,军寨外的巨坑成了阻碍大军前进的障碍,一番考察之后,建奴开始砍伐树木,充当桥梁。
这样以来,豪格耽误了一整日的功夫。
翌日,正蓝旗的人马方才垫出一条可供冲车前行的道路。
低沉的号角声中,正蓝旗的兵马发动了进攻。
云梯在缓缓的往前推进着,大股大股的正蓝旗军卒呐喊着,他们扛着盾牌,跟随着挡箭车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前压进。
时不时有中箭而亡的军士倒在地上长眠不起,飞溅而起的血珠、此起彼伏的惨叫充斥着整个战场。
与建奴相比,之前剿杀过的那些流寇根本就是乌合之众,广灵军能够抵挡豪格的这一次进攻吗?
王腾绷紧了心弦,他握紧了拳头,恨不得亲自上阵。
不过,这般想法只是一闪而过王腾并没有付诸行动。
身为大军主将,眼下远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倘若王腾过早上阵,只会影响到整场战事布局。
王腾忍了又忍,最终只得强按下心头的不安,静观其变。
幸好,久经训练的广灵军在激烈的攻防战中展现出了高超的战术素养。
那有条不紊的动作,井然有序的排列让王腾欣慰不已。
之前的辛苦没有白费,军卒们蜕变成了真正的精锐。
广灵军以伍为单位,相距不远,但却又首尾呼应。
王腾重金购买的佛郎机炮架在了城头最有利的射击点上,更强的射程,更大的威力,让这两门火炮为王腾军手中的大杀器。
“砰砰”,每一次,疾射而出的炮弹都会带起一阵腥风血雨。
粗大的弹药力道强劲,往往穿过四五具躯体之后依旧留有余力。
后金竟然不怕弓箭,却害怕这要命的火炮。
努尔哈赤就是死在了火炮之下!
豪格铁青着脸,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竟然还有火炮。
这不是大城才有的吗?王腾从何而来?
死在弓下,痛苦只是暂时的,可若是被炮弹射中,那种被弹药穿破躯体,自己却无法动弹的感觉着实令人惊恐。
好在火炮射发缓慢,否则的话,建奴早已经不战而逃,又哪里能坚持到现在?
俗话说临敌不过三,这句话是说在敌阵相对时,不管是弓箭还是弩箭,只有三发的机会,三发之后敌人就会冲上近前,如此就需要面对敌军的肉搏战。
王腾改进的火铳很是很是省力,它们可以确保火铳手临阵射出五轮铅弹。
不要小看这两轮铅弹,在胶着的战场上,每一枚子弹的效用都无可替代。
“噗噗噗”,佛郎机炮给后金大军带去了沉重的伤害,豪格无法无动于衷。
望着那一架架夺命的城头利器,豪格咬紧了牙关,幸好,火炮只有两具,否则的话,再多人马也禁不住那种程度的袭杀!
夺下军寨,将火炮据为己有!
豪格不认为王腾一行能够阻挡多久,即便有火炮相助,军寨中的人马依旧太少了,远非正蓝旗的对手。
军寨院墙之下,
平原城下,苏拜手握铁枪,愤怒的拨开一支支长箭,守军的弓弩威力实在太大了,他的兵马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减少着。
愤怒的咆哮一声,苏拜将手中的铁枪挥舞的如同风车一般,嘴里道:“王腾小儿!可敢与我一战?”
建奴攻势如潮,可广灵军却已经找准了节奏,自始至终都不落下风。
大好局势,王腾自然不会冒险。
苏拜只是呐喊不休,而王腾不为所动:“等你踏上城头,某自会与你一战!”
“无胆鼠辈!”马科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若是寻常小城,他只要借力一跃,便能轻易翻上城墙,但是,这军寨依山而建,连他都没有信心能够一跃而上。
“砰砰”,的火铳声每每伴随着绝望的哀鸣惨叫,王腾身前的火铳手有条不紊的装着火铳,好整以暇的扣动发射的扳机,每一支火铳最少都会带回一个建奴的性命。
近距离射击,短矛与火铳威力极大。
巨大的穿透力狠狠的透过后金军脆弱的皮甲,把他们凶狠的钉在地上。
每一次齐射,都会给正蓝旗军卒带来巨大的杀伤。
眨了眨眼睛,石梯山军寨一百步远的地方已经化身修罗地狱,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死伤惨重的兵丁。
伤兵的哀号,头领的吼叫充斥在空中,鸣奏起一股死亡的交响乐。
“砰”,忽然,王腾身前几步远的火铳手被火铳炸伤。
接连不断的射击损坏了铳管,幸好,弹药燃尽,否则遗患无穷。
王腾皱起眉头,“火铳坏了?”
那军卒嘴里流着血,不无自责地说道:“才射出十轮就损坏了,匠工营的匠工曾跟我们说过,八轮之后要让火铳休整一段时间。刚才我光顾着射击去了,却忘了这一茬儿,真是该死!”
王腾拍了拍军卒的肩膀,宽慰道“不妨事,火铳多得是,你去包扎一番,我保证,建奴冲不上来”。
“大人,我没事”
“你浑身都是血,快去医治一番吧”
军卒不敢抗命,只得缓缓退下。
火炮带来的巨大杀伤是敌我双方都未曾预料过的。
童一贯赞叹不已,“大人真是高瞻远瞩,有此利器,天下再无不可守之城!”
王腾摇了摇头,“炮弹太少,只有几十发,工匠研制这么久也没研制出来,打完了炮弹,可就成了摆设”。
“大人,向督师讨要,他那里一定有能工巧匠”
王腾不置可否,“赶走建奴再说吧,这时候谈这个为时过早”。
童一贯信心百倍,大军回援之后,军寨中的军卒已经接近了三千人,再加上铁厂内的匠工,随时可以与建奴殊死一战!
不过,局势尚未恶化到那种程度,无需玉石俱焚。
漫天的箭雨,遍地的死尸,在这一刻,天地间似乎只充斥着死亡的声音。
建奴接连受挫,却越战越勇。
当气氛压抑到一定程度,他们骨子里的血勇便无可抑制的激发了。
只要能再进一步,云梯也就距离寨墙更近一分。
数名女真军将大声的嘶喊着,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瞪着猩红的眼睛,悍不畏死的持着巨盾往前冲锋。
“火铳准备!”王腾朗声一喝,立在他身旁的小校便挥了挥小旗。
见到信号,一直蓄势待发的十多名军士便兴冲冲的瞄准了目标。
“放!”王腾暴喝一声,震耳欲聋的火铳声直冲云霄。(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 兵对兵 将对将
相对于威力无穷的火炮,火铳的威胁更大。
换装纸筒火药之后,火铳手的射速提高了一倍,定量的时间内,他们可以射出更多的铅弹。
疾射而出的枪弹意味着杀伤力!
后金军虽有冲车、巨盾护住要害,可他们还是有人中枪身亡。
连绵不绝的铅弹击打在木盾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牛录额真苏拜放声怒吼,“冲锋,冲锋!”
瓜尔佳苏拜是正蓝旗中赫赫有名的勇士,年仅十五岁时他便随努尔哈赤征讨蒙古,因功授侍卫,兼领牛录额真。
黄台吉继承汗位之后,苏拜随军一统降服察哈尔林丹汗子额哲,可谓八旗中赫赫有名的战将。
今日,苏拜随同豪格征讨蔚州,为的就是辅佐豪格,打压阿巴泰。
只有豪格立下更多的战功,正蓝旗主的位置才能稳如泰山,而王腾就是最好的垫脚石。
前几日,豪格不慎坠城摔伤,苏拜已经羞愧难当,今日,罪魁祸首就在城中,苏拜怎能忍耐?
“正蓝旗的勇士们,随我冲锋,贝勒有令,破城之后,酒肉管够!”
正蓝旗锐士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呦吼,呦吼!”
豪格微微颌首,只有苏拜这样的勇士才能攻下最坚固的城池,而王腾的军寨远远算不算固若金汤,苏拜出马,必然马到成功!
忽而,变故突生,一枚威力极大的炮弹径自落下。
“砰!”
铁盾虽厚,但威力极大的炮弹还是轻而易举的将其穿透。
滚烫的炮弹穿过盾牌之后,力度未衰,犹可穿过数名锐士的身体,幸运些的,直接伤重要害,倒头便死;倒霉的,只好在那里大声的哀号着,期盼着天上能够降下一支箭矢,快点结束自己的性命。
苏拜目龇欲裂,他气运丹田,铁枪由单手迅速的转变为双手,“啊呔!”
又是“咔嚓”一声脆响,疾冲而来的炮弹竟然被苏拜击打的改变了方向。
好个苏拜,全力一击竟然威力如斯!
城头,王腾暗吸一口冷气,这家伙还是人类吗?
那可是炮弹呀!
虽说不是什么破片弹,可是,疾射而出的炮弹依旧有几百斤的力量,这厮是怎么拦下来的?
四周的广灵军同样大为震撼,这样的悍将若是冲到城头,只怕无人能敌吧?
苏拜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适才那一击,虽然成功改变了炮弹的方向,但却也耗去了他三成的力量。
不过,这些损耗是值得的。
后金兵丁亲眼目睹此等壮举,当即放声呼喝,如同受伤的豺狼一般,蓦然加速。
黄得功有条不紊,“滚木擂石,放!”
这时候顾不得保留实力,全力狙击才是硬道理。
滚木全是精挑细选的粗实圆木,数名军士喊着号子,一起合力把又长又粗的圆木抬上城头,然后恶狠狠的推了下去。
从上而下的圆木带着巨大的惯性重重的砸伤了十多名女真甲士,然后又“咕噜噜”往前碾压了六名躲闪不及的倒霉鬼。
擂石是中间用绳索系着,在城墙两侧来回咣当的巨大石块,守城时,左右两侧的军士只要配合得当,便可以砸碎攻城方的攻城器械。
相对于攻城一方,广灵军居高临下,可以尽情施展各种防御武器,后金大军就不同了,他们只能利用有限的攻城武器攻打军寨。
这时候,匠工搭建出的冲车就成了绝无仅有的杀手锏。
冲车也叫临冲,是一阵可以移动起来的攻城塔,相对于云梯的简陋,冲车有完备的装甲,巨大的木轮,以及足够多的军士。
时间仓促,豪格军中的冲车并不是完全体,它只能容纳一百名军士,不过,这等利器的出现极大地镇住了广灵军卒。
王腾第一次见到冲车,便意识到了它的危险之处,高达四丈的冲车甚至可以直抵城头,在那时,车里的军士便可以通过车内的木梯自下而上,源源不断的冲上城头。
这相当于移动的装甲攻城车呀!
王腾大为忌惮,“想办法毁掉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广灵军中的两门火炮都已经偃旗息鼓,后金军卒士气大振,他们紧紧地跟在冲车之后,只等着大展拳脚。
如果说云梯是过河时的小木筏,那么巨大的冲车便是威力巨大的航空母舰!
数日的功夫,耗费的无数的人力和物力,豪格才堪堪造出了两架冲车。
这便是他的倚仗!
原本打算攻打广灵的时候拿出来,不曾想,在这里便遇到了。
黄得功目光凝重,他同样没想到豪格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造出了两架冲车。
对付冲车最有效的法子就是火攻。
遗憾的是,广灵骑军并没有把握冲过敌阵,焚烧冲车。
从城楼上,虽然也可以抛射火箭,但冲车的外头全部浸过水,不易燃烧。
打开城门?
没有人赞同这一点。
无奈之下,黄得功只得动用弓弩手,“传令!集中所有火箭,对准两架冲车,密集射击!”
火铳出现以来,长弓手已经逐渐转行做了火铳手,不过,抽调出三百弓手还是可以做到的。
两架巨大的冲车,巨大的身影,黑黝黝的外壳给人带来了极其强大的视觉冲击力!在现代,根本难以想象出古人竟然能在这种极其简陋的条件下建造出这么结实的木塔。
王腾皱起眉头,“我们的火炮还有几颗炮弹?”
“大人,还剩两颗”
“全部打出去!”
“诺!”
随着王腾的军令下达,最后的两颗炮弹也射了出去,只可惜,冲车太厚,它们只在冲车上钻出了三个洞,并没能将其损坏。
火炮未能奏效,只能看火箭的效果了。
三百名弓手将箭矢沾满了火油,在上司的指挥下,他们奋力地将箭矢抛射出去。
不得不得说,广灵军弓手的准头确实可以,童一贯甚至看到几支火箭透过木塔上的透气孔,直接穿了进去,但遗憾的是,木塔里严阵以待的军士似乎早有了应对的方法。
除了一点点浓烟之外,第一轮密集的箭雨没有给攻城塔带来任何损伤。
“第二轮准备,放!”
又是一轮火箭射出,这一次,童一贯听到了简短的一声惨叫,更看到了数支火箭插到木塔上,但却没有引燃任何东西。
建奴打造冲车的时候似乎在冲车外表上固定了一层铁片,除了力道十足的箭矢,多数弓箭无功而返。
“这样下去可不行呀”,童一贯忧虑起来。
适才这般连番打击,建奴折损了二百多人,这种程度的伤亡不可能损伤他们的战意,反而激发了他们的悍勇。
在苏拜的统领下,更多的建奴悍不畏死地冲了上来,接二连三地,更多的云梯搭上了城头。
守军的注意力多被冲车吸引,云梯的出现又分散了一部分守军的注意力。
王腾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兵马毁掉云梯。
建奴擅长近战,若是被他们冲上了城头,后果不堪设想。
忽而,王腾耳畔耳畔传来一声暴喝,“受死!”
王腾定睛一望,却是刚才击飞炮弹的那名建奴。
此人身披铁甲,手提长枪,煞气冲天。
这厮竟然顺着云梯踏上了城头!他手舞长枪,威风凛凛,城上的士卒没有一人是他的一枪之敌。
五名军卒第一时间围了上去,然而,苏拜硬是以一己之力挡住了五人。
战场之上,分心旁顾是最要命的事情。
这五名军士顾此失彼,他们将全部精力都放到了苏拜身上,对城下的敌军难免有所疏漏。
不知何时,又有几人蹿上城头。
情况危急,黄得功大喝一声,“周遇吉,这里交给你了,我去去就来!”
兵对兵,将对将。
苏拜的存在已经极大地影响到了战场上的平衡,如果黄得功再不阻挠,势必会有更多建奴借机冲来。
苏拜双眼寒光四射,瞧见黄得功行至近处,他大喝一声,双臂青筋直露。
“前来受死!”
“莫要废话!你要战,那便战”,黄得功黝黑的眸子里寒芒闪烁,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掉苏拜,最不济也要将其赶下城头,否则的话,时间拖的越久,对广灵军的士气伤害也越大,城下的建奴大军可不是摆设!
电光火石间,两人铁枪相交,只听“呛啷”一声脆响,二人同时暴退数步。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苏拜勇不可挡,他麾下的军卒自然不会差到哪里。
苏拜向来以“巴图鲁”自居,他没想到,明军中随便一人便能与他拼个不分胜负。
适才那一击已经使出了七成的力气,可是,对方依旧挡了下来,这让骄傲的苏拜如何忍受得了?
“死!”
仰天咆哮一声,苏拜不再防守,而是使出了以命搏命的招式。
黄得功眉头紧皱,适才一击之下他便可以肯定,苏拜的力气更胜过他,眼下,对方使出这种玩命的招数,只怕是要速战速决。
战场上,狭路相逢,勇者胜。
面对苏拜如此骇人的声势,黄得功屹然不惧,他暴喝一声:“啊呔!”
长枪交击,瞬息间,两人又交手了数个回合。
此时,正蓝旗的冲车已经靠近了城墙,源源不断的后金精锐通过冲车内的楼梯涌上城头,与守军厮杀作一处。
值此危机情景,却见王腾爽然一笑,“先锋营何在?”
“先锋先锋,奋勇争先,锋锐无匹!”藏兵墙内蓦然冲出无数个执枪荷甲的军汉。
这些军汉以伍为单位,各自为战。
冲上城头的后金兵丁只有寥寥数百人,而城头的先锋军却有近千之众。
后金军像油锅下饺子一般,一个接着一个跳上城楼,而先锋军却是早早严阵以待,往往甫一见到建奴,当即便有三、四把武器同时向他招呼过去。
即便冲上城头的后金锐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可却也挡不住广灵军连绵不绝的围杀。
饿虎都怕群狼,何况军士乎?
片刻之后,冲车内的军士在先锋军的剿杀下,很快就损失殆尽。
此时,趁着正蓝旗的人马尚未补充过来。
王腾又是振臂一挥,早已准备妥当的一锅锅滚烫的热油就被广灵军狞笑着泼下了城头。
“啊啊啊”一时间,一股水煮肉的味道飘到了城头。
城下的攻势为之一缓,这次不需王腾招呼,数名箭术高超的弓手已经利落的射出了手中的火箭。
如此近的距离,加上刚才泼下的火油、酒水,那极厚实的冲车终于冒起了浓烟。
眼尖的军士甚至在在冲车里发现了一尺来高的火苗!
“哗啦啦”又是数锅热油泼了下去,冲车火势更旺,而车内试图扑灭大火的河北军卒也被火油烫了个正着。
火油灼身,痛不欲生。
“啊啊啊”,烫伤严重的后金军士发出凄厉的叫喊,浓浓的大火顺着火油在他们身上熊熊的燃烧着。
王腾暗暗松了一口气,只需要一刻钟,这些冲车就会彻底失去作用。
没了这些庞然大物,广灵军防守起来必会轻松许多。
一直以来,石梯山军寨是作为广灵军的老巢建造的,这里粮秣宽裕,足够大军一年所用!
比消耗,王腾完全比得起!
大队人马已经云集在城下,后金大军退无可退,只能一路向前。
正蓝旗人马的一举一动都在王腾的掌控之中,当己方人马占尽优势之后,王腾便朗声大喝:“弓手后撤五步!”
“哗哗哗”,广灵军讲究令行禁止,瞬间之后,数百名弓手便整齐划一的后退下来。
这时候,有大队光着上身的军卒从内墙搬出了捆捆投枪。
“换投枪!让建奴尝尝我们的利害”,王腾白净的脸上迅速的掠过一丝杀机。
“准备!”四百名背矛士握起投枪,摆了个最顺手的姿势。
城墙下,趁着滚木垒石停止攻击的空荡,更多的后金军卒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顺着云梯靠近了城头。
然而就在此时,城墙上却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投!”
突然出现的先锋军,凶狠的投出了手中的投枪。
后金军中军所在,豪格冷飕飕的打了个寒碜,他大叫一声,“不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