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先行入城
察哈尔人热情好客,一旦他们将你视为朋友,他们会倾其所有来招待你。
翌日一早,王腾告辞离去,临行之前,所有的察哈尔人都走出营帐,目送他离开。
粆图台吉拥抱了王腾,“大明的朋友,多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你是我们察哈尔人永远的朋友!”
王腾笑道:“察哈尔人也是我的朋友,台吉,我走了,明日再会!”
“长生天保佑你们!”
王腾微微一笑,“上马,我们入关!”
“诺!”
关外再好,终归是客地,广灵骑军只想尽快入关。
送行的人群之中,一名年轻的察哈尔女子深情款款地看着周遇吉,昨夜,这么勇猛的大明汉子已经彻底折服了他。
周遇吉若有所觉,他咧嘴大笑,“走,明日再会!”
短暂的分离是为了长久的相聚,回家的兴奋很快冲淡了别离的不舍。
广灵骑军带着六颗女真头颅扬长而去,
女真人折损了六名探马,一时之间并未有任何举措,兴许他们未曾察觉。
毕竟,能够选作探马的马甲都是精锐老卒,之前从未发生过六人同时折损的情况。
回程的路上平安无事,广灵军再也没遇到任何敌人。
堪堪抵达关口的时候,城头的明军便有所发现,好在周遇吉及时挥起令旗,方才消除了误会。
不过,虎裕口毕竟是边关重镇,没有官队的命令,谁也不敢打开城门。
王腾耐心等候了一阵,没多久,金国凤出现在城头。“是王大人,昨日收获如何?”
王腾淡淡一笑,“遇到六个鞑子,尽数斩了”。
城头一阵哗然,一个鞑子头颅在防守官那里可以兑换五两银子,六个鞑子就是三十两!
出城的骑军不过数十人。他们哪里来的本事?
饶是金国凤久经风浪也不禁有些骇然,只能呵斥军卒来掩盖失态,“还愣着干什么?快快打开城门!”
军卒这才缓过神来,“快,开城门,开城门!”
这时候,虎裕口军卒才意识到广灵军的厉害之处,关外夜宿,击杀奴骑。这样的事情他们是不敢做的。
广灵军不过是一群乡军,为何如此勇猛?
入了关卡,广灵骑军享受了数百名军卒的注目礼。
金国凤大为感慨,“好家伙,甫一出关便有斩获,这样的本事我可不记得谁有过”。
王腾微微一笑,“不过是六个鞑子罢了,算得了什么?”
金国凤摇了摇头。“建奴战力强悍,有目共睹。要想击杀六名骑军,起码要付出十多人的代价,对了,你是如何获胜的?伤亡如何?”
“完全是一场巧遇,我也没想到虎裕口外会有鞑子,等到两军相遇的时候。厮杀已经开始了,鞑子确实凶狠,我手下折了四人”
金国凤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折损了几人?”
“折损了四人,怎么了?”
“广灵骑军精悍如斯?王腾。我真的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王腾不置可否,“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兄长,这一点绝不会变”。
金国凤心满意足,“这嘴倒是乖巧的很,你的盐铁已经找到了买家,过几日他们会亲自过来接货”。
王腾松了口气,“那便好,我早晚是要返回广灵的,早一点完成交易,早一点放心”。
接下来,王腾又与金国凤确定了子时开城门的约定。
金国凤大包大揽,“我已经安置妥当,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王腾不再多言,只是再度道谢。
回到军营,王腾唤来了黄得功,“我走后关中可有异常?”
黄得功环顾左右,十分谨慎地说道:“刚开始营外有不少人窥视,后来,我使人在营中演武,吓跑了一批,不过,也仅是如此,并未发生争执”。
王腾颇为感慨,“金国凤太精明了,兴许他在怀疑我的实力”。
“现在呢?”
“见了鞑子的首级,自然顾虑全消!”
黄得功会意一笑,“大人出城的选择果然是对的,倘若没有这建奴首级,只怕金国凤这里还要大费周章”。
“无妨,金国凤还是可以信任的”
“这是为何?”
“我已经展现出了实力,又能大量供应盐铁,只要他没被银子冲昏了头脑,他便应该明白,我若想对付他,易如反掌”
有钱,有兵,又有卢象升这等大后台,仔细想想,王腾所言颇有几分道理,黄得功竟是默认了。
“今日无事的话尽量不要外出,子时的时候察哈尔部会派人入关,到时候说不定要接应一番”
金国凤抱拳应诺,“得令,我这就吩咐下去,绝不会误事”。
王腾微微颌首,“去吧”。
“诺!”
看守察哈尔部的女真军将名叫李贞旭,此人生性残忍,喜好酗酒,却又狂妄自大,他认为明军不敢收留察哈尔部。
用不了几日,钱粮消耗殆尽的乌云珠就会乖乖请降。
想到貌美如花的乌云珠,李贞旭的下身突然鼓起了一块,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大声吼道:“来人呐,明军俘虏可曾备好?”
“主子,已经备好了”
“快,让他们角斗,活下来的,我赏他一壶酒!”
“遮!”
须臾,两名瘦削的汉人逮着铁镣走了过来。
李贞旭大口喝着酒水,骂骂咧咧地说道:“给他们开锁,告诉他们,谁也不许留手,今日他们两个只能有一个活着!”
趾高气扬的后金步甲大声叫道:“听见了吗?代子爷吩咐了,今夜要见血,谁敢留手,待会儿便拖出去喂狗!”
明军俘虏涨红了眼,却颇为无奈。
这时候。李贞旭饮驴一般往嘴里灌着酒水,没耐心地叫骂着:“快动手,再耽搁下去,老子明日就把他活剥了喂狼。”
四周已经不少围观的女真军将,他们都在大声喝骂着,让角斗的汉子加把力气。
紧紧靠拢在一处的两名男子只得叹了口气。其中一人道:“兄弟,大不了是个死字,与其死在自己兄弟手中,不若拼上一拼!”
另外一人咬咬牙,也是狠声道:“那个畜生整日里拿我们戏耍逗乐,若是临死之前能拉他垫背,也不枉我来世间走一遭!”
两人言语间动作却丝毫没有放缓,不过他们厮打着,厮打着。渐渐靠近了李贞旭。
李贞旭武艺绝佳,没有武器的情况下,要想伤到他极为不易。
不过,早已萌生死志的汉子却突然暴起,他们其中的一人蓦然举起另外一人,玩命般地往外抛去,而另外一人大声喝骂:“建奴,去死!”
肥头大耳的李贞旭勃然大怒:“杀。给我杀了这两只汉狗!”
话音未落,几名女真军将便冲了过来。他们发出残忍至极的笑容,“汉狗找死!”
明军俘虏没有武器,压根挡不了几个回合,没多久,两人便死伤殆尽。
浓烈的血腥味让李贞旭兴奋起来,他喘着粗气。大步往屋内走去,同时,可以听到他魔鬼般的声音:“明日再去寻些汉狗,我要亲手剥下两张人皮,这里太过无趣。没有他们取乐的话,我连一天也不想待下去……”
没过多久,屋内便传来一阵女人歇斯底里的惨呼声……
对于察哈尔人而言,这一天过得十分漫长,他们总是担心女真的兵马会来报复,监视的探马虽然已经被王腾杀了,可是,女真人早晚会察觉真相,到了那时候,察哈尔人将在劫难逃。
兴许是无数人的祷告起了作用,直到日头西落,四周也没有女真人出现的踪影。
乌云珠松了口气,只要入夜,女真人多半不会过来。
草原上不少人都有夜盲症,除了极少数精锐,罕有人能够夜战。
察哈尔人躲过了一个白天,多半逃过了一劫……
族人们早已经将物品收拾妥当,只等着子时到来。
从栖身的营地到虎裕口足有二十里,为了准时抵达,乌云珠带着族人提前上路,终于在子时来临之前抵达。
高大的城墙仿佛一只沉睡的凶兽,它无声地注视着远道而来的察哈尔人。
乌云珠忐忑不已,“马上就是子时了,王腾能够兑现承诺吗?城中的守军会不会变卦?留在营中的族人会不会有事?”
自从脱离大部以来,乌云珠一直肩负重任,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她总觉得患得患失。
万一王腾食言而肥,那又该如何是好?
终于,子时到了。
“公主,城头亮起了火把,是我们约定的信号”
乌云珠强忍着激动,缓声说道:“按照计划行事,告诉他们,我们是察哈尔人”。
城头,金国凤亲自坐镇,“是察哈尔人吗?”
王腾重重颌首,“不会错,这样的信号我只交给了他们”。
“那便好,开城门吧,记着,只能开一炷香的时间”
“好,我明白了”
“吱嘎嘎”,城门缓缓打开,周遇吉单人出城,“乌云公主,王大人派我来接应你们”。
乌云珠松了口气,“王腾在哪里?”
“大人正在城头,一会就来”
“可以入城了吗?”
“时间紧迫,请公主快快入城”
这会不会是陷阱?
乌云珠念头千转,最后她还是选择了相信王腾,“入城!”
千余老弱鱼贯而入。
金国凤瞪大了眼睛,确定入城的都是些妇孺之外终于松了口气,王腾没有诈他,来的果真是察哈尔人!
时间未到,察哈尔人便顺利入城。
乌云珠见到了王腾,“多谢你,王将军,察哈尔人记着你的恩情”。
王腾微微一笑,“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营地,快些入营休整吧,明日就能见到其他人了”。
乌云珠正色道:“城外的族人不会有事吧?”
“当然,只要他们依计行事,绝不会有事”
乌云珠松了口气,她低声说道:“只要族人平安无事,明日我会好生谢你!”
这个“谢”字意味深长,王腾听得心猿意马,“放心吧,我已经让周遇吉出城了,明日他会与你的族人一道入城”。
乌云珠没想到王腾竟然做到了这种程度,“王腾,我乌云珠没有看错人,你是真正的英雄,是我察哈尔的贵人”。
王腾坏笑道:“为什么不是你的男人?”
乌云珠没有生气,她一本正经地说道:“只要你愿意,我的帐篷随时为你敞开”。
****今始为君开?
王腾险些跌下马来,原本想要挑衅一下,如今怎么有反被调戏的感觉。
草原上的女人,果然够劲!
虎裕口外五十里,李贞旭从噩梦中惊醒,他梦到大股大股的蒙古人正策马扬鞭向他冲来,那个叫乌云珠女子冲在最前端,在她身后似乎还有明人的身影。
该死的察哈尔人!
该死的汉人!
“来人呐!”
“奴才在”
“轮值的斥候还没有回转吗?”
侍奉的奴军支吾了半晌,没敢作声。
李贞旭掷出硕大的酒坛,酒坛的碎片迸溅到奴兵的身上,骇得他颤抖不已。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老子今天心情不好,你想我拿你试刀吗?”
奴兵额头生汗,他急忙应道:“塞哈木已经两天没有回来了。”
李贞旭大声咆哮:“该死,为什么一直没有人告诉我?塞哈木去了哪里?”
奴军瑟瑟发抖,“主子息怒,塞哈木一直盯着察哈尔人,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李贞旭怒发冲冠,“应该不会出差错?该死,明日一早我要见到塞哈木,可恶的东西,竟然敢滞留这么久!”
“奴才这就加派人手前往察哈尔人的营地哨探,一有情况,快马来报”
“那还等什么?快去!”
李贞旭只以为塞哈木是玩野了,压根没想到他们已经遭遇了不测。
一直以来,女真铁骑在草原上所向披靡,罕有对手。
塞哈木手下有五名骑军,全军覆没的概率只有一成不到。
察哈尔人也好,蒙古人也罢,李贞旭觉得他们没有实力也没有胆子招惹自己。
后金大军不去招惹蒙古人他们已经可以烧高香了,又怎么会横生事端?
真正的真相往往出人意料,可以想象,一旦李贞旭查明真相,他会何等的愤怒……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最好的选择
崇祯八年四月二十八日,天刚蒙蒙亮,虎裕口外便来了大队蒙古骑军。
急促的号角声响起,城头的明军十分紧张,“你们是哪个部落的?这里是大明重镇,擅闯者,杀无赦”。
蒙古骑军之中簇拥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此人正是粆图台吉,听到明军的质问,他非但不惊,反而咧嘴大笑:“早就听说关内富庶,我等都想到关内走一遭!”
明军什长脸色大变,“快快禀告防守官,这伙蒙古人来者不善”。
明军军卒狂奔而去。
没多久,吃饱喝足的金国凤来到城头,他往城下张望了一眼,不屑道:“不过是一千骑兵而已,怕什么!”
“将军,万万不可大意呀,据说蒙古人已经臣服了女真人,他们后面会不会有女真人的大军?”
如果不明真相,说不定金国凤真会有几分惧意,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城下的人马都是察哈尔人,他们只是佯攻,绝不会有什么女真人做援军。
想到这里,金国凤咧嘴大笑:“无妨,广灵军尚在这里,如果真有鞑子,王腾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虎裕口守军对广灵军的战斗力并没有直观的认识,可是,昨日王腾带来的六颗建奴首级已经说明了问题。
能够轻易斩首六人的军队,战力绝对可观。
不知不觉间,广灵军的实力已经得到了虎裕口守军的认可。
这时候,城下的蒙古人开始了冲锋。
“蒙古人疯了!”
一言不合就攻城?
在守军惊讶至极的目光中,察哈尔骑军攻城了。
没有携带任何攻城武器的骑军也敢攻城?
守军总觉得这有些匪夷所思,可是,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发生了。
金国凤放声大喝:“还愣着干什么?反击呀,让他们瞧瞧我大明边军的厉害!”
金国凤一声令下。各式武器当即施展而出。
察哈尔人是在假打,可是,明军却是在真打!
城中,乌云珠担心不已,“叔父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王腾摇了摇头,“别担心。只要你叔父故作不敌,金国凤便会依计行事”。
粆图台吉十分执拗,在这关头应该不会拿自己族人的性命开玩笑吧?
乌云珠很想到城头观望,可是,她知道自己的族人尚且没有明确的身份,不能暴露行踪。
可是,听着城外的喊杀声,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太过煎熬了。
战场上有太多的变数。万一假戏真做,那又该如何是好?
事到如今,王腾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情,现在,只能等待结果。
没多久,城外的厮杀停止了,接着。城头的守军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王腾大喜,“成了!”
乌云珠也松了口气。战事这么短暂,自己的族人应该不会折损太多。
粆图憋了一肚子气,这样的窝囊仗打一次就够了,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千余名察哈尔骑军调转马头,似乎要逃离此处。
金国凤力排众议,硬是打开城门引军追击。
城头的守军忐忑不已。蒙古人数量众多,万一狗急跳墙,金国凤能够挡得住吗?
就在守军焦急等待的时候,王腾以接应金国凤为由统领三百兵马出城!
没有骑军,三百步卒也敢出城?
在守军看来。王腾是在送死!
关外是蒙古人、女真人的天下,没了城墙护佑,再强大的步卒也不是女真精锐的对手!
城头的军将已经开始琢磨,万一王腾、金国凤接连出事,边军该如何行事……
然而,令人惊异的是半个时辰之后,金国凤凯旋!
千余名蒙古人垂头丧气地做了俘虏!
什么时候金国凤这么厉害了?
守军们面面相觑,他们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
如果蒙古人这么不经打,朝廷干嘛要定期互市?
当然了,谋划、思考是上位者的事情,作为最下层的军卒,他们的任务是遵守军令。
乌云珠见到了粆图台吉,“叔父,辛苦你了,你有没有受伤?”
粆图摇了摇头,“只要能够保存族人,便是流血也算不了什么,多亏了王腾王将军,也只有他才能让我们顺利入关”。
王腾谦逊起来:“这是我应该做的,蒙古是我们大明的盟友,帮助你们就是在帮助自己”。
粆图深以为然,“说的不错,大明与蒙古是兄弟,我们的敌人都是女真人!到了关内,我们什么都不明白,以后,察哈尔部的命运就交给你了,王将军”。
王腾正色道:“台吉放心,我已经准备妥当,今夜你们便可以金蝉脱壳,不过,要想计划成功,你们还要换上一身衣物,毕竟,你们的服饰太过显眼了,很容易引来窥视”。
粆图看了看乌云珠,嘴里道:“以后察哈尔部的事情你与乌云珠商议着办,我老了,只要有生之年能够看到族人重返草原,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台吉,你是察哈尔的顶梁柱,没有你是万万不行的”
乌云珠也大为惶恐,“叔父,我做错了什么?你是察哈尔的雄鹰,部落离不开你的庇佑呀”。
粆图笑了,“傻孩子,大明不同于关外,我们的那一套行不通了,你只要记着,休养生息之后,察哈尔人一定要重返草原,夺回黄金家族的荣誉!”
乌云珠连连颌首,“叔父,我记着了,族人还离不开你,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呀”。
粆图略一沉吟,确定乌云珠真的想让他留下之后方才点了点头,“也罢,如果你们不嫌我人老话多,我再叨唠一阵子”。
乌云珠转忧为喜,“长生天在上,父汗他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关内人多眼杂,即便金国凤没有异议,可是,在入夜之前,察哈尔部还是不能合二为一。
不过,对于乌云珠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留在关外,女真人的威胁迫在眉睫,入了关内,只要跟紧了王腾,最起码族人的安全有了保障。
察哈尔部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太需要休养生息了。
草原上到处都是黄台吉的眼线,察哈尔部已经没了容身之处,只有大明才是最合适的所在!(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女真人来了
察哈尔部别无选择,只能藏身关内。
虎裕口的守军不明真相,他们真以为自己的管队打了个胜仗。
成功俘获千余蒙古人,这可是数十年未有的大捷,虎裕口守军人人喜气洋洋,他们开始盘算着此役大概可以获取多少好处。
蒙古人的头颅虽然比不得女真人,却也相差不远,一千名俘虏,最起码是两千两银子!
虎裕口总共不过六百人,平分到每个人头上,这就是三两银子!
从百户到军卒,所有人都显得迫不及待,“大人,今日我等立下这泼天大功,朝廷封赏下来,只怕大人就要加官进爵了”。
金国凤很是愉快,他知道,这都是王腾的功劳。
若非王腾施展手段,蒙古人又怎么会束手就擒,老老实实成就自己的无上威名呢?
就算狸猫换太子,蒙古人变成了流寇,斩首八百颗的战功也少不了!
王腾事先硝制的头颅金国凤已经见过了,都是些面目凶恶的贼人,绝非杀良冒功的无辜百姓。
只要有头颅在手,金国凤便有把握晋升官职!
凭什么王腾可以官升五级,做到六品的千总?
金国凤虽未说出来,可是,他心里对王腾一直又嫉又恨,只是王腾实力强大,背景深厚,金国凤不敢招惹罢了。
别的不说,除了王腾,谁能轻易拿出五十只牛羊来****?
虎裕口虽然临近边关,可是,平日里军卒们吃的都是粗茶淡饭,个把月都见不到一次荤腥,眼下,王腾自掏腰包。准备了丰富的肉食,军卒们怎能不买他的好?
察哈尔人穷的只剩下坐骑了,他们族中连一只羊羔都没有,显然,这些羊都是王腾自己买的。
金国凤颇为感慨,为了这群蒙古人。王腾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中午时分,边军刚刚加了餐,这时候,一队女真骑军出现在城外。
“啊呔,城头的明军听着,你们可曾看见察哈尔人?”
别扭的汉话从一名女真骑军嘴里说出,城头的明军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
穷凶极恶的女真骑军竟然在找蒙古人?
前些日子,确实有一群蒙古人意图入关。当时他们也说自己是什么察哈尔人,难道说,女真人找得就是他们?
大明与女真早已是死敌,即便守军知晓答案,未经上官许可,他们也不敢贸然答复。
万一落得一个勾结建奴的罪名,那可就完了……
没多久,金国凤、王腾匆匆来到城头。
关外。几十名女真骑军正在张望不已。
王腾有些庆幸,“女真人来的好快”。
金国凤有一种不妙的感觉。“附近有女真主力?”
王腾不置可否,“怕什么?没有黄台吉的命令,女真人不敢擅启战端的”。
金国凤瞪大了眼睛,“黄台吉只是暂时抽不开身而已,如果没了后顾之忧,他是一定会南下的。要不然你以为这些女真骑军是来干什么的?”
金国凤说的好有道理,王腾竟然无言以对。
这世上果然没有傻子!
王腾斟酌一番说辞,嘴里道:“无论女真人来与不来,我都在这里多待两日,两日之后再离开。你觉得如何?”
金国凤自然求之不得,广灵军的战斗力他算是有了感受,倘若女真人真的恼羞成怒,王腾的存在,可以极大地缓解守军的压力。
这样的帮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眼下,王腾毛遂自荐,金国凤自然不会错过。
这时候,城下的女真骑军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察哈尔人去了哪里?快快回禀,否则我们便踏平此关!”
金国凤刚刚打了胜仗,正是守军信心高涨的时候,城下的女真人口出狂言,顿时触怒了不少军将,“呸,建奴好大的口气,有胆子来攻便是!”
女真骑军大怒,他狠狠地看了城头一眼,当即拍马离去。
金国凤忧心忡忡,“女真人应该有所依仗呀,一个不好,真有可能要打起来”。
王腾不以为意,“怕什么,你如果不放心,待会儿划出一片城墙,我来守!”
金国凤有些迟疑,尚未开战便让广灵军上战场,对于守军而言,这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淡定,淡定!
还没到最后的时候!金国凤强忍住诱惑,婉言相拒,“不必,你说的也没错,春夏之交,绝非大军出动的季节,只要敌军不多,我便有把握守住,虎裕口屹立至今,自然有所依仗!”
王腾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女真人是最难对付的敌人,如非必要,王腾也不想这么快与其对上。
昨日,六名后金马甲就已经杀伤了四名广灵精骑,倘若人数多上十倍,百倍,广灵军的损失岂不是也要相应的增加?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周遇吉个人的武力再强也不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广灵骑军的战力提升到蒙古人的水平。
当务之急,王腾最缺的就是时间,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会将手中的军卒从头到脚装备一边,只有有时间,骑军也好,步卒也罢,都将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
火铳出现以后,作战双方的厮杀方式发生了变化。
火铳持有率最高的一方将在一定程度上左右。
作为一名穿越客,王腾深深地懂得火铳的重要性,这将是一项技术性变革!
一旦解决火铳阴雨天无法击发、装填速度过慢、杀伤力不强的问题,火铳兵将成为一种容不得忽视的重要力量。
女真骑军的出现,一定程度上扰乱了虎裕口守军的兴致。
任谁想到将要发生的大战,谁的心里都不会舒服。
女真人是出了名的凶悍,如果他们数量够多,虎裕口真的有可能面临危险。
“大人,要不要通秉防守官?”
金国凤皱起眉头,“暂且不必,尚未见到建奴数量,怎可冒昧行事?再等等!”
守军自然知道金国凤说的没错,可是,再这么拖下去,一旦女真大举攻城,只怕援军是赶不到了。
没有援军,凭借虎裕口现有的力量,能够顶住建奴的进攻?
没有人知道答案。
(未完待续。)
ps: 感谢我爱sod蜜,天涯任我情的打赏,谢谢
第二百零一章 谋算
为啥不去求援呢?
虎裕口守军觉得难以理解,适才女真人已经显露了敌意,为什么金国凤固执的不肯求援呢?
金国凤自然有自己的考虑,他刚刚与王腾达成了交易,八百颗首级的战功,即便不是蒙古人的头颅也可以他牟取晋身之资、
可是,一旦上官插手,这功劳肯定要缩水一半。
金国凤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盼头,哪里肯放弃到嘴的肉?
再者,虎裕口易守难攻,只要军将一心,金国凤有把握守个十天半个月的。
就算到了危急时刻,还有王腾在呀。
四百名广灵军已经展现了实力,他们若是施以援手,金国凤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说归说,做归做。
女真骑军离开之后,金国凤不敢怠慢,他连连下令,吩咐军卒清点军械,囤积滚木礌石。
女真人可不是善茬,干系到身家性命,虎裕口上下全力备战。
约莫过了有一个时辰,大队大队的女真人出现在城下。
金国凤屏住呼吸,“两千骑!”
“点燃烽火!”
一道狼烟,意思是敌军过千!
四周的军堡看到之后会有所戒备。
还好,金国凤赌对了,来的不是女真主力,否则的话就是四道狼烟了。
两千精骑,倘若在平原遭遇,金国凤只会落荒而逃,绝不会耽搁片刻,可是,此时他有城墙做屏障,完全不惧女真人。
战马又不能上墙,有什么可怕的!
察哈尔部竟然与明人勾结到了一起,这是不可原谅的事情。
月旬以来,为了彻底收服蒙古人,李贞旭受了多少罪?
眼瞅着就要大功告成了,竟然让明人劫了胡,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贞旭怒发冲冠,他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自己麾下的六名探马尽数折损了,凶手就是乌云珠的察哈尔部!
眼下,该死的蒙古人躲进了虎裕口,李贞旭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城头的明军听着,只要你们交出察哈尔部,这一次,我便既往不咎,如果你们不知进退,一心与察哈尔部为伍,休怪我正白旗大动干戈!”
金国凤冷冷一晒,“别说废话了,有什么招数使出来便是!”
李贞旭险些气昏了头,什么时候大明军将猖狂到这种程度了?
这是完全没将女真精骑放在眼中呀!
不成,必须给明军一点颜色瞧瞧,否则的话,一旦传扬出去,李贞旭岂不是颜面全无?
“正白旗的勇士们,随我攻城!”
“战,战,战!”
正白旗的精锐战意高昂。
眼瞅着一场大战一触即发,急切关头,一名马甲制止了急躁的李贞旭,“代子爷,且慢,虎裕口易守难攻,咱们又没有攻城器械,这么直接攻城可不妥呀!”
李贞旭强忍着愤怒,阴声说道:“嗯?你有什么办法?”
“代子爷,咱们女真人是天生的战士,我们的战场在城头,绝不在城下!”
李贞旭有些不耐烦,“直接说!”
“精锐就应该做精锐做的事情,像这等消耗守军弓矢,填充护城河这等送死的事情交给别人做便好”
“关外可没有汉人,我还能找谁?”
马甲冷冷一笑,“代子,您别忘了,咱们这一次是为了察哈尔部而来,眼下乌云珠闯出这么大的祸事,额哲难道不应该表示表示吗?”
李贞旭颇为意动,“可是,我听说天命汗要将女儿下嫁给额哲,这时候逼迫他,万一天命汗怪罪下来,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女真马甲胸有成竹,“代子不必担心,天命汗只想要一个驯服的帮手,适当的削弱蒙古人的实力,天命汗只会乐见其成!”
李贞旭思虑一番之后觉得大有道理。
一旦蒙古人强大起来,多半会与女真人争夺草原的归属!
只有弱小、分散的蒙古人才符合女真人的利益!
“也罢,你去知会额哲,让他速速前来,不可怠慢!”
“遵命!”
女真马甲告辞离去。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没有蒙古人冲锋陷阵,李贞旭舍不得自家精锐冒险,只能让大军暂时休整,等候援军。
女真骑军下马了?
城头,金国凤摸不着头脑,“女真人这是要干什么?”
一名军将兴奋不已,“将军,机会难得,女真人立足未稳,咱们冲他一冲?”
金国凤瞪大了眼睛,似乎觉得奇怪,为何如此愚蠢的话会从麾下口中说出,“不可,女真人锐气正盛,不可拭其锋芒”。
军将觉得金国凤太胆小了,“将军,女真人奔袭而来,体力肯定有所折损,如果我们不能抓住机会,等到他们恢复了体力,只怕遭殃的就是我们了”。
金国凤嗤之以鼻,“不必担心,如果女真人真想攻城,他们绝不会在城下滞留!”
军将觉得金国凤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可是,想到己方人马大胜蒙古人的战果,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将军,蒙古人尚且不是咱们的对手,女真人又算得了什么?”
金国凤正色道:“好了,我意已决,没有我的军令,谁也不得擅自出城,违令者,斩!”
军卒们相顾骇然,急忙将军令下达。
军将退下之后,王腾低声说道:“女真人多半是在等候援军,兄长,你要有所准备”。
金国凤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女真人气势汹汹而来,绝不会善罢甘休,可是,眼下他们却偃旗息鼓,一定有所仰仗”
金国凤吸了口冷气,“你的意思是说,还会有更多的女真人?”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两千女真精骑金国凤尚且挡得住,可是,如果数目再多上几倍,金国凤就没把握了,他甚至开始琢磨,要不要通秉上官?
这时候求援还来得及!
王腾摇了摇头,“这片草原上最多的还是蒙古人,我估计,这群女真人是在等他们”。
“蒙古人?”
只要不是女真人就好,金国凤松了口气,决定再坚持坚持,反正烽火已经点燃,如果防守官看到了,自然会赶来增援!(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出城夜袭
太阳落山的时候,一群黑压压的骑军出现在视野尽头。
王腾猜的没错,蒙古人来了。
天色渐晚,骑军的数量有些看不清楚,不过,粗略看去起码在五千开外。
五千名蒙古人再加上两千名女真精锐,这些人手足以影响到虎裕口的安危了。
金国凤踌躇不已,“王腾,你觉得虎裕口守的住吗?”
王腾哑然失笑,“你是主将,我是客将,现在你来问我?”
金国凤有些恼羞成怒,“若不是你惹出了祸事,女真人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王腾摇了摇头,“七千名骑军而已,虎裕口军械宽裕,准备周全,在我看来,守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完全不在话下”。
女真人来的匆忙,粮秣肯定不多,一旦战事不利,他们很难坚持下去。
金国凤醍醐灌顶,“没错,建奴根本没有攻城器械,只要我们打起精神,坚守几日不成问题!”
王腾不置可否,按照他的本意,救出察哈尔人之后只想快些离开这里。
可是,眼下女真人的侵袭行为与乌云珠大有干系,就这么撂挑子走人,王腾觉得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没办法,为了保住金国凤这条商道,王腾只能硬着头皮熬下来。
虎裕关外,心浮气躁的李贞旭渐渐缓过神来,适才一些被忽略的细节渐渐浮上心头。
其一,为何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察哈尔部的乌云珠露面,她与金国凤到底是什么关系?
其二,城中的守军不过数百人,他们为什么丝毫不惧?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冷静下来的李贞旭猛然发现,自己对城中的变故竟然一无所知。
除却知道金国凤麾下有五百兵马之外,李贞旭连金国凤有没有援军都不知道。
之前还是太过大意了,听到乌云珠逃入关中的消息,李贞旭的理智完全被愤怒淹没了,他只想杀入关中,找回面子。
那时候,李贞旭想当然地认为,只要自己麾下大军抵达,明军必定不堪一击。
五百明军而已,怎么可能抵得住女真铁骑?
要知道,去岁破关而入的时候,阿巴泰也不过用了三千人而已。
可是,城头的明军却怡然不惧,好像有所依仗的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说,明军的援军到了?
李贞旭冷冷一晒,管他呢!
额哲的兵马已经到了,只要休整一夜,明日便可破关而入!
“吩咐下去,埋锅造饭,明日攻城!”
“代子爷英明!”
“都给我打起精神,衣不卸甲,刀不离身!”
一人嗤之以鼻,“代子爷,明人还敢出城不成?”
李贞旭咧嘴大笑,“总是要有备无患的,万一明将脑子抽风想不开呢?咱们一定要好好招待,不能怠慢了”。
“代子爷放心,不过是几百明军罢了,他们闭门守关都来不及,又哪里敢出城?就算他们活腻歪了胆敢夜袭,我一定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
“代子爷,额哲来了”
“嗯,让他等会,我要到城下转转”
“遮!”
李贞旭脾气暴躁,在军中一向说一不二。
按照道理,察哈尔人来了,李贞旭应该接待接待才对,可他偏偏懒得应付,只想着夺下关口,消除心头之恨!
夜晚是摸清守军虚实的最佳时机,李贞旭打算转悠一圈,搜寻虎裕口的虚实。
不过,遗憾的是,李贞旭带着部众围着城池转了一圈儿,除了一处城墙稍矮些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疏漏。
即便是那处稍矮些的城墙,没有云梯之类的辅助措施,等闲军卒想要攀登上城,无疑是痴人说梦。
女真人是天生的骑士,可是,这不代表他们全知全能。
攀登城墙是一项技术活,最起码,李贞旭麾下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看来,明日免不了一场苦战了。
李贞旭意兴阑珊地回到了营帐,额哲已经等了好久,“李将军,虎裕口是明军重镇,你真要攻城?”
李贞旭横眉竖眼,“我麾下最精锐的六名战士死了,凶手就在关内,你说我要不要为他们报仇?”
额哲叹了口气,“乌云珠帐下俱是老弱,他们没有能力伤害到女真精锐的”。
“除了察哈尔部,还能有谁?”
额哲无言以对,他知道,李贞旭一直以来都在盯着乌云珠,眼下,对方的人马吃了亏,察哈尔部的嫌疑自然最大。
“虎裕口城高池深,贸然攻打,只怕损失惨重”
李贞旭嗤之以鼻,“成吉思汗的子孙连汉人的一座关口都不敢染指了吗?”
额哲勃然大怒,“你不要欺人太甚”。
“是你们察哈尔人不识抬举,天命汗给了你们太多机会,你们却不知道珍惜!”
提起黄台吉,额哲有些惧怕,“那是乌云珠与粆图搞出来的事情,与我无关”。
李贞旭“啐”了一口,“额哲,你觉得天命汗会相信你吗?”
察哈尔人归降不久,自然是重点提防的对象。
额哲没有野心,只想带着族人安稳地活下去,“你要怎样?”
“明日攻城,察哈尔人打头阵”
额哲脸色大变,“你这是要借刀杀人!”
“是又如何?你有选择吗?”
额哲愤愤而去。
李贞旭不以为意,野狼一旦被人驯服,它便不是草原上的杀手,而是看家护院的帮手。
林丹汗在的时候,察哈尔人虽然不知进退,却令人尊敬,最起码,他们有黄金家族特有的骄傲,可是,现在额哲将这份骨气抛之脑后,李贞旭如何看得起他?
夜色降临的时候,关外燃起了星星点灯的篝火。
金国凤、王腾依旧没有睡觉。
城头上,王腾望着贼营,不无期待地问道:“金兄,如果我这时开门夜袭,不知胜算几何?”
金国凤脸色大变,“你疯了?广灵军不过数十骑军,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王腾微微一笑,“我还有察哈尔人!”
金国凤有些迟疑,“你确定自己不是在羊入虎口?”
王腾正色道:“关外的女真人必须尽快解决,否则的话,早晚是个祸害,而今夜就是最好的机会!”
金国凤深吁了口气,“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的?”
王腾咧嘴一笑,“守好城池,等我凯旋!”
金国凤重重颌首,“好,我在城头等你回来!”
说做就做,商议妥当之后,王腾第一时间召集了周遇吉、黄得功说明了心中的想法。
夜袭作战,军卒必须没有夜盲症,否则的话,战兵两眼一抹黑,如何上阵厮杀?
再者,必须统一标识,不然的话万一发生误伤,那可就悔之晚矣了。
骑营当中,李贞旭彻夜难免,营外虽然设好了简易的工事,又有近百人到处巡弋,可他总是感觉到一股莫名的不安。
怎么会这样?军中可是有近万兵马,而明军连一千人都没有,到底哪里有不妥当的地方?
难不成,明军还敢夜袭不成?
李贞旭一惊而起,是了,如果他是金国凤,一定不会放过今夜这等机会。
两家人马在白日间已经撕破了脸,早已经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只是,明人真的有这个胆子?
想到这里,李贞旭急忙披甲出帐。
此时,已经是深夜子时。
呼啸的风中,李贞旭隐约间听到了沉闷的脚步声。
等等,这时候怎么会有脚步声?
李贞旭虽然嗜好酗酒,却是个不可多得的猎手,长久的狩猎经验培养了他极高的警惕性。
听到异响,李贞旭当即往城门初望去。
那里依旧黑洞洞的,看不出什么东西,可李贞旭却不敢大意,“来人呐,速速示警,明人出关了”。
军将有些难以置信,“明人疯了?”
“别啰嗦,快去!!”
李贞旭兴奋不已,明军出城野战,对于己方人马而言是一个消灭守军的大好机会,这样的机会打着灯笼都难找。
“铛铛铛”铜锣的示警声在骑营中响起,熟睡的骑军被同伴们唤醒,他们都是经年老卒,第一时间就冲出营外,吼道:“敌人在哪里?”
女真人秩序井然,可是,蒙古人就有些不同了。
若不是额哲弹压得当,察哈尔人早已经惊慌失措。
额哲翻身上马,大声劝慰,“大家不必担心,明军没有几个人,他们是在故布疑阵!”
真的这样?
察哈尔人面面相觑。
女真人的军营距离城池不过三里的位置,立在城头,营中的情景一览无余。
哪里出了纰漏?对方怎么会提起防备?
这时候考虑那么多已经没有意义了,唯有杀过去一条路而已。
城头的王腾看到了骑营中的动静,他毫不犹豫,嘴里大声喝道:“擂鼓!”
夜袭变成硬仗,悄无声息已经没了可能,既然如此,那边堂而皇之地杀过去!
“咚咚咚”的大鼓声响起,隆隆的声音在黑夜传出了老远。
进退维谷,暴露身份之后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周遇吉听罢之后精神大振,他笑道:“听见没?大人在为我们助威,建奴示警又如何?咱们照样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杀,杀他个片甲不留!”
广灵骑军在周遇吉的统领下势若猛虎,径自往骑营而去,在广灵骑军身后,六百名察哈尔骑军无声地冲锋起来。
这时候,既然女真人已经有了防备,那么大家也就没了潜形匿迹的必要了。
根根火把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照亮了大队人马奔袭的道路。
粆图紧随其后,大声鼓舞着士气,道:“为林丹汗复仇的机会来了,察哈尔族的汉子们,随我冲锋!”
“杀!”
为了对付李贞旭,王腾倾巢而出。
两军相距不过一百步的时候,骑营中的兵马按耐不住,他们纷纷张弓搭箭,往火把燃烧的地方射去。
只可惜,广灵骑军卒人人着甲,有时候,即便长箭命中了目标,往往也因为甲胄的缘故一无所获。
察哈尔人也得了不少棉甲,相对于简陋的皮甲,他们身上的战力得到了大幅提升。
被动挨打可不是周遇吉的一贯作风,听到身旁间或响起的惨呼声,他脚下生风,一马当下先,嘴里大声怒吼:“冲,快冲过去,莫要做了鞑子的靶子”。
在女真人逐渐密集起来的箭矢威胁下,广灵军的速度大为增加。
没多久,周遇吉来到了骑营的栅栏之外。
这时候,李贞旭正在聚集兵马,看模样要留下周遇吉!
扛着钩镰枪的军卒还在身后十步远,周遇吉却已经等不及了,他大步来到木栅,敏捷地闪过了女真人的刺枪,接着在对方瞠目的目光中,他双手抓起栅栏,“嘿”地一声,竟然生生拔起了两百多斤中的栅栏。
“啊呀,嘿!”
周遇吉将栅栏挪开了一角,这时候,广灵军的军卒已经冲到了他的身旁。
“杀奴!”
“杀!”
周遇吉身先士卒,挥刀冲入了军营。
女真人一时有些愣神,黑夜中,不少人堪堪抓了把武器,这时候,面对穷凶极恶的周遇吉,他们却根本发挥不出原本的实力。
“噗噗噗”,眨眼间的功夫,周遇吉就砍死了一名敌军。
然而,女真人毕竟数量较多,周遇吉再勇猛,也不可能同时面对几十人。
“快,护住统领!”
“杀奴!”
若不是广灵军的士卒及时来援,说不定周遇吉便要陷入孤军奋战的情景。
战场上有太多的不确定,一旦孤身作战,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黄得功也加入了战团,与周遇吉的横冲直撞不同,黄得功为麾下装备了大量的短矛。
短矛手在黄得功的压制下迈着整齐划一的脚步,缓缓地往前压进着。
星星点点的寒光从大地上升起,这是嗜血的刀枪在反光。
黑夜里,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明军杀了过来。
不是说明军只有数百人吗?
眼下,出城的兵马已经远远超过了一千人了吧?
李贞旭有骂娘的冲动,什么时候明人来了这么多援军?
怪不得明将胆敢出城,这是有了依仗呀!
不过,区区一千人,李贞旭完全没放在眼中,他认为,女真精锐完全可以应付得当。
七千对一千,如果这样都胜不了,李贞旭也没脸活下去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最长的一夜
四百名广灵军,六百名察哈儿骑军,这就是今夜夜袭的主要力量。
“快,拦住他们,莫让他们冲乱了阵脚!”
额哲在营中大呼小叫,在他身后是近百名亲卫。
作为察哈尔部的王子,额哲享受着重重保护。
然而,进攻这里的却是黄得功的兵马。
黄得功明白,自己身上的担子够重。
虎裕口外,蒙古人的兵马最多,要想达成目的,首先要击垮他们!
以少集多,广灵军唯一的优势就是敌明我暗!
两军相距不过数十步的时候,黄得功一声令下,“掷矛!”
黑夜中,骑营中的火把成了最明显不过的标志。
军卒们只要对着火把的位置投掷,那就绝不会有错。
“嗖嗖嗖”,眨眼间,数百支短矛呼啸而过。
察哈尔人丝毫没意识到明军还有这一手,一时不防,“啊,啊,啊!”接连不断的惨呼声从营中响起。
一名百夫长响应额哲的号召,试图增援此处,可是,两支短矛却刺穿了他,“矛,有矛!”
“噗哧”,又一杆短矛呼啸而来,结束了百夫长的痛苦。
五百多支短矛清理出一块死亡之地,黄得功几乎没耗费多少力气便攻入了营地。
于此同时,周遇吉正与乌云珠并肩作战,这位察哈尔族的公主作战很是勇猛,即便眼前的敌人是最勇猛的女真锐士,可是,她却怡然不惧。
在周遇吉、乌云珠的统领下,明军很是杀了不少人。
李贞旭咬牙切齿,“杀了他们,让这帮该死的明人见识一下八旗勇士的厉害!”
“杀,杀,杀!”
女真人已经有了防备,夜袭完全失去了突然性。
这时候,双方开始短兵接触,接下来就是没有任何花哨的硬拼。
周遇吉固然勇猛,可是,女真步甲却也是难得的精锐。
以少击多,战力又不如对方,时间一久,广灵军也好,察哈尔人也好,早晚会败退下来。
周遇吉深吸一口冷气,“震天雷!”
一直在阵后徘徊的十多名军卒猛然掷出了腰间的藤罐。
嗤嗤燃烧的引线很快燃尽,接着便是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轰隆隆”,接连不断的爆炸完全镇住了女真人。
李贞旭也好,寻常战兵也罢,他们从未见识过这等武器。
面对未知,女真人有些惶恐。
别说女真人了,便是察哈尔人都有些惊恐。
明军明明没有火炮,怎么还有这等惊天动地的大杀器?
借着震天雷制造的效果,周遇吉大肆冲杀起来。
“杀奴!”
明军越战越勇,女真人却隐隐有些胆寒。
适才那番爆炸,只有数十人炸死,不过,谁也不知道明军会不会还有震天雷。
真刀真枪的拼杀,女真人丝毫不惧,可是,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雷声之下,他们总有些胆寒。
这支明军太古怪了,一直以来,只有女真人杀入明军城池的份儿,哪有被明军杀上门来的道理?
事有反常即为妖,难道明军的依仗便是那炸雷吗?
李贞旭惊怒不已,女真人畏惧鬼神,他们认为雷霆是上天的怒火。
女真人虽然见识过明军的火炮,可是,像今夜这般突如其来的炸响却是从未有过。
难道这是明人的秘密武器?
蒙古人的营地中,黄得功板着脸,大声喝道:“第一队,上前,前方二十步,掷!”
“哗哗哗”,两百名背矛士持矛在手,他们隔着前方的同伴,呼啸着投出了手中的短矛。
“嗖嗖嗖”,锋利的短矛自高往下,凶狠地刺入了察哈尔人的阵列。
“噗噗噗”,矛尖入体,蒙古人惨呼不已。
“背矛士,第二队,上前,前方十五步,掷!”
又是两百支长矛倾泻而下。
与射程较远的长弓不同,短矛利在近战,五十步之内威力惊人。
接连两波短矛,整整四百支的数量给察哈尔带来了三百人的伤亡。
蒙古人的数量太多,他们压根就没想到明军竟然还有短矛这种犀利的武器。
即便有人竖起木盾,试图躲避打击,可在犀利的短矛面前,木盾脆弱的像一张纸。
“轰隆隆”,西侧,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传来,额哲有些不知所措,难道明军另有利器?
震天雷是匠工营赶制的秘密武器,因为数量有限,王腾一直当作杀手锏隐藏起来。
这一次,因为虎裕口的事情,广灵军不得不出战,而震天雷是最大的依仗!
如果没有震天雷,王腾只会老老实实地躲在虎裕口做缩头乌龟,绝不会不知死活地出城酣战。
短兵交接,女真人的战力太强,只有发挥军械的长处才有可能抵消他们的战力优势。
城头,王腾忐忑不已,宋朝的时候就有震天雷了,不过,因为重量太大,杀伤力太小的缘故,一直没有大规模使用。
临出广灵的时候,匠工营根据王腾提供的火药配方改进了这款武器,如今能否堪用,王腾自己也没有谱。
此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若是败了,王腾一年的心血将付诸东流!
四百名战兵呀,他们全都是百战老卒,是王腾仰仗的核心力量,倘若折损过多,广灵军的战力势必要打上一个折扣。
隐约间,王腾有些后悔,值得吗?
察哈尔人入关之后,虎裕口的得失与王腾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就算虎裕口丢了,受到苛责的也只会是各路守将,绝不会怪到王腾头上。
可是,身为一名汉人,王腾无法无动于衷。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些尚未发生的事情令王腾对女真人充满了恶感。
一直以来,王腾整军备战,为的还不是对付鞑子?
眼下,鞑子就在城下,如果避而不战,王腾多半会后悔!
男儿大丈夫,总要轰轰烈烈地做几次莽撞的事情,唯有如此,方才不愧此生!
在广灵军接二连三的打击下,额哲的察哈尔部已经折损了六百多人,剩下的人马,即便安然无恙,却也有些胆寒。
高度的紧张最耗心神。
广灵军收割稻草一般的杀人,这等威势太过骇人。
什么时候明军也有这等实力了?
黄得功站在军阵前方,劈死了前来阻挡的蒙古人。
“目前,正前方二十步,掷!”
黄得功一声令下,短矛便从长枪兵头上划过,径自往蒙古人的头上落下。
“快,举盾!”
“是短矛,快躲!”
蒙古人不比女真人,他们罕有铁甲,便是盾牌都简陋无比,也许防备箭矢的话兴许绰绰有余,可应对短矛却有心无力。
“噗哧、噗哧”,矛尖入肉,惨叫声此起彼伏。
“该死,明军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短矛”,三百支短矛完全掷出了一道死亡地带,即便额哲胆大如虎,却也畏之不前。
一军主将尚且如此,别提其他人了。
然而,老这么耗着可不是办法,五千名蒙古人如果让一支明军堵在营中,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想到这里,额哲从军卒手中夺过两面盾牌,他高举着盾牌,吼道:“有盾者,随我杀,杀入明军方阵中,重赏!”
听到重赏的诱惑,蒙古人“嗷嗷”叫着往前直冲。
狂暴的察哈尔人在额哲的统领下三步并作两步,直往广灵军的枪阵而来。
间或有短矛穿透木盾,刺伤盾下的部众,然而,但凡是受伤未死的那些,只要他们还能迈动脚步,便依旧往前疾行。
厮杀到现在,察哈尔人也激起了血性,他们打不过女真人,难道还打不过明人吗。
十步、八步、五步,近了更近了,这个距离,短矛已经没了效果,广灵军的长枪兵只能依靠自己!
三百名长枪兵能否抵住疯狂的蒙古人?
黄得功双眼眯起,忽而大声吼道:“第一排,听我命令,刺!”
依旧是长的离谱的大枪,依旧是干劲利落的刺出。
“噗噗噗”
四步开外,蒙古人压根没意识到明军长枪攻击范围竟然如此之广,他们好不容易避开了短矛的侵袭,却没曾想,迎面就刺来了一根根长枪。
接战之前,额哲的部众从未遇到过这种长枪阵。
比起寻常的木枪,广灵军装备的枪杆足足长出了四五尺。
不要小看这四五尺,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列阵相对,能否御敌与外显得格外重要。
就拿长枪兵来说,一旦与人贴身近战,那最先崩溃的一定是长枪兵,毕竟,他们的武器不利于肉身相搏。
可若是把敌人压制在枪阵之外,使得自身处于安全的位置,那长枪兵的威力便可以彻底发挥出来。
眼下,冲得最快的十多名蒙古人无一幸免,全都惨死在长枪之下。
死的可都是军中精锐!
额哲大怒,他加快脚步,转眼间就冲到了最前端,此时,他距离枪阵不过五步。
黄得功眸中寒光闪烁,虽然从未见过额哲,可直觉告诉他,来者一定是蒙古大将。
“刺!”
一声令下,又是一百杆长枪疾刺而出,哪怕身前没有贼寇的身影,可军卒们依旧完成了刺杀动作。
“咔,咔”,额哲挥刀如电,瞬间砍断了两支枪杆,然而,左右又有三支长枪向他袭来。
“阿呀呀”,额哲一声怒喝,他借着长枪之力,一跃而起,竟然跳起了七尺高。
长枪失去了目标,额哲却跃进了枪阵。
“噗哧”,刀锋入喉,瞬间了结了一名军卒的性命。
额哲狞笑着,他在长枪阵中如入无人之境,几乎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有三名军卒惨死当场。
其后,蒙古人士气大盛,他们嗷嗷叫着直往豁口处而来。
“杀、杀、杀!”
枪阵在额哲的破坏下露出一个可容四人通行的缺口,一旦更多的部众涌来,广灵军的枪阵也就破了。
黄得功身为统领,怎会坐视不管?
“全军听我号令,疾退五步!”
“退!”
军令如山,长久的队列训练使得长枪兵在听到命令的第一时间便大步后退。
五步,长枪兵的战阵稍稍有些混乱,不过,在各级军校的指挥下,一座严密的枪阵很快便形成了。
战场上,懂得前进、刺杀只能算是强军,可若是能够做到令行禁止,进退自如,那么便可以算得上是精兵了。
眼下,黄得功陡然使出这一招,顿时让额哲显得无所适从。
正在大杀特杀的功夫,眼前突然空了一大片,这他娘的怎么回事?
“追!”
不及多想,额哲迈步往前,大有趁胜追击的意思。
然而,刚刚前行了一步,额哲身前突然出现一个少年军将的身影。
“可是额哲?”
额哲挥刀砍出,应道:“不错,正是某家,你又是何人?”
“我乃广灵军帐下统领黄得功!”
“无名小卒尔,看某取你性命!”
谈话间,两人已经交手了十余个回合。
这时候,蒙古人再度冲了过来。
没了短矛助阵,长枪兵依旧让蒙古人寸步难行。
战力最强的额哲,已经被黄得功拖住了,仅靠其他军卒,绝难突破密集的枪阵。
不断有蒙古人被长枪刺杀当场,而长枪兵手中的枪杆也在剧烈的厮杀中快速削短。
蒙古人越来越多,每刺死一人,马上就有另外一人顶上他的空缺。
敌我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蒙古人援兵不断,而广灵军的长枪兵却越来越疲惫了。
这样下去,枪阵溃散只是时间的问题。
整整两百名军卒,每一个人都杀伤了数倍于己的敌人,对他们,显然已经不能要求更高了。
这时候,杀红了眼的蒙古人陡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号角声。
“呜呜呜”,这是察哈尔人在议事的时候才会吹起的号角。
额哲心中一动,知道变故来了。
须发皆白的粆图台吉打马而来,“成吉思汗的子孙们,林丹汗的子民们,我是粆图台吉,是铁槊科诺特十苏木之一,也是林丹汗唯一还存活的弟弟,额哲已经背弃了黄金家族的信仰,他弯下了膝盖,成了杀父仇人的走狗,骄傲的察哈尔人难道要与他为伍吗?”
粆图台吉在察哈尔人当中赫赫有名,他的声音顿时盖过了战场上的噪杂声。
不少察哈尔人面面相觑,额哲的归降确实有些出人意料,可是,察哈尔人已经流尽了鲜血,就算与女真人死战到底又能怎样?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难以置信的胜利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亘古不变的话题。
林丹汗没死的时候,察哈尔人是蒙古中的贵族,作为林丹汗的弟弟,粆图台吉见证了察哈尔最辉煌的时代。
眼下,额哲带着族人降了黄台吉,对于粆图台吉而言,这是不可原谅的事情。
“额哲,你这个黄金家族的耻辱,还不悔悟吗?”
面临叔父的指责,额哲大声辩驳:“叔父,喀尔喀、科尔沁都已经降了黄台吉,草原上有九成的部落都成了他们的爪牙,我们察哈尔东奔西走,元气大伤,如何是女真人的对手?”
粆图台吉不屑一顾,“打不过就要做奴才吗?你骨子里流的是成吉思汗的血液,什么时候需要奴颜婢膝来活命了?”
四周的察哈尔人已经止住了厮杀,粆图台吉在部落中素有威望,他虽然选择了不同的路,却深受部众爱戴。
额哲知道,如果自己不能说服粆图台吉,这仗是没法打的。
“叔父,父汗在的时候,察哈尔联合几十个部落与黄台吉为敌,可结果怎样?还不是败下阵来?”
粆图台吉摇了摇头,“广袤的草原是蒙古人的家园,只要所有的蒙古人团结起来,女真人绝不是我们的对手!”
“叔父,醒醒吧,蒙古部落不可能团结起来的,这片草原上以后是女真人的天下了”
粆图台吉恨铁不成钢,“我们的祖辈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现在你告诉我,草原已经不是我们的了?额哲,你是被黄台吉洗脑了吗?”
额哲叹了口气,“叔父,你不能阻止我,部落的命脉还在女真人手中,我不能拿他们冒险”。
粆图台吉没想到额哲已经变成了这模样,他强忍住破口大骂的念头,嘴里道:“你是想救援李贞旭吗?”
额哲微微颌首,“不错,李贞旭不能出事,否则的话黄台吉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大队大队的察哈尔人已经聚集起来,他们面前只有四百名广灵军!
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黄得功毫不畏惧,他始终立在阵前,静观其变。
一旦谈判破裂,粆图台吉无法劝阻,到时候还得广灵军出马!
只是,十倍于己的敌人势必会给广灵军带来极大的杀伤。
察哈尔人不是女真人,能够避免两败俱伤的话,黄得功也不想动手。
这时候,粆图台吉正色道:“乌云珠正在对付李贞旭,你要杀死自己的亲妹妹吗?”
额哲大惊失色,“乌云珠也来了?叔父,你们疯了吗?”
察哈尔人面面相觑,击杀明军,他们没有丝毫芥蒂,可是,如果对手换成了同根同种的族人,即便最勇猛的汉子也会犹豫起来。
粆图台吉趁热打铁,“察哈尔人绝不能向自己的族人举起马刀,额哲,你如果还是林丹汗的儿子,今夜你便听我一言”。
额哲眉头直跳,“叔父想要做什么?”
“静观其变,我要你按兵不动”
“不可能,我有五千兵马,如果隔岸观火,李贞旭一定会秋后算账”
粆图台吉嗤之以鼻,“如果李贞旭活不到明日呢?”
额哲惊恐不已,“叔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李贞旭有两千兵马,出城的明军有多少人?”
“算上察哈尔部不过九百人而已”
这是夸大其词的说法,实际上,明、蒙联军只有六百多人。
饶是如此,额哲还是觉得明军必败无疑,“叔父,明军不可能获胜的,你快快带走乌云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粆图台吉摇了摇头,“我们来打一个赌如何?”
搞清楚明军的数量,额哲反而不着急了,“什么赌?”
“半个时辰之内,如果李贞旭胜了,我任你处置,半个时辰之后,如果李贞旭败了,你带着族人离开草原如何?”
额哲意兴阑珊,“察哈尔人只能活在草原上,这里是我们的家,离开草原,我们能去哪里?”
粆图台吉无言以对,他也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
以王腾的实力,接纳两千名老弱已经是极限,如果招揽更多人马,各地的军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两千名老弱可能闹不出事端,可是,如果是两千名精壮的汉子呢?
一旦没了关隘,骑军的战斗力将成倍扩大。
明人的官员无论如何也不会熟视无睹的。
粆图台吉妥协了,“好吧,我已经离开了部落,无法对族人的选择指手画脚,我们换一个赌注,如果李贞旭败了,你不可与明军为敌”。
额哲很是为难,“这不可能,黄台吉招揽我们,为的就是对付明人,如果察哈尔不遵军令,黄台吉会杀了我们”。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额哲所言也是实情,粆图台吉很是烦躁,“不与王腾为敌如何?我们能够入城,多亏了此人,他是察哈尔的恩人”。
额哲犹疑不定,“王腾?他是何人?”
“此人是广灵军将,便是阿巴泰也不是他的对手”
额哲将信将疑,“好,这个赌注我接下了,只希望叔父不要后悔!”
粆图台吉放声大笑,“我从不后悔,额哲,你已经是部落的头人了,说话要一言九鼎!”
激将法都使了出来,额哲只能应下,“好,半个时辰,就等半个时辰!希望待会儿叔父不要出尔反尔!”
粆图台吉不屑一顾,“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刚才的惊雷声听见了吗?那是明军的武器!”
震天雷的动静确实非同小可,隔着老远,额哲都听到了动静。
这么犀利的武器,李贞旭能够顶得住吗?
事实上,李贞旭真要挡不住了。
夜色深沉,周遇吉、乌云珠的骑军杀入了女真大营。
震天雷的出现极大地震慑住了女真人。
李贞旭极力约束军卒,然而,每当军心有所稳定的时候,接连不断的炸响便会凭空出现。
女真人被震天雷炸的晕头转向,连一点应对措施都没能做得出来。
“稳住,稳住,明人只有数百人!”
李贞旭放声大吼,可是,军卒们却完全视而不见。
“代子爷,明军火器犀利,咱们快快离开吧”
李贞旭势若疯狂,“什么?你他娘的再说一遍!”
“代子爷,明军不善野战,只要咱们离开营地,明军根本伤不到我们”
李贞旭勃然大怒,“你是吓破了胆吗?”
“代子,谁也不知道明军有多少火器,与其留在营中,倒不如暂避锋芒呀!”
微弱的火光中,明军正在营中大肆砍杀。
李贞旭脸上狰狞不已,“退军!”
做出这个决断十分痛苦,可是,李贞旭别无选择。
等到现在,察哈尔的援军都没有出现,这有两种可能,要么额哲被人缠上,分不开身,要么额哲有了异心。
李贞旭不敢去赌,他始终不相信察哈尔人。
退兵的号角响起,李贞旭带着人马往西退去,而察哈尔人的营地在东侧。
女真人逃了?
就这么胜了?
周遇吉也好,乌云珠也罢,他们都有一种不容置信的感觉。
“胜了,胜了!”
今夜之前,谁能够想到明军与察哈尔人联手竟然能够取得这种战果?
乌云珠热泪盈眶,“父汗,察哈尔人没有败,我们击败了黄台吉的走狗!”
周遇吉战意高昂,不过,他却也明白,这时候不可恋战,须得快些回城,否则的话,一旦额哲与李贞旭合兵一处,今夜所有出城的人马都要折损掉。
“乌云公主,我们胜了!”
乌云珠连连颌首,“是呀,胜了,多亏了周将军勇猛善战,多亏了你们的神兵利器”。
周遇吉丝毫没有居功,“这是王大人想出的利器,公主,女真人实力犹存,我们还是快快回城吧”。
乌云珠有些不舍,“不能追杀一阵吗?”
“万万不可,适才那番厮杀,我们已经折损了不少人马,决不可贪恋战功!”
乌云珠知道周遇吉说的是事情,适才那番短兵接触,广灵骑军折损了二十人,而察哈尔骑军也折损了两百人,倘若再厮杀下去,伤亡的数字还要翻倍。
广灵军也好,察哈尔人也罢,都已经无法支撑太大的折损了。
见好就收!
一行人快速与黄得功汇合。
额哲见了乌云珠,有些难以置信,“妹妹,你怎么来了?”
乌云珠冷冷一笑,“我的好哥哥,李贞旭已经被我们击败”。
额哲嗔目结舌,“怎么可能?你休想骗我!”
乌云珠懒得多说,“爱信不信,叔父,黄将军,我们回城吧”。
“好!”
在乌云珠的掩护下,广灵军快速折返。
额哲完全惊呆了,他无心厮杀,只想知道李贞旭战败的消息是否属实。
没了广灵军的阻拦,哨探很快带来了确切的消息:李贞旭落荒而逃,不知所踪。
怎么会这样?
明人到底有多少兵马?
李贞旭可是正白旗的一员猛将,两千骑就这么败了?
就算李贞旭的两千兵马当中,只有战兵六百人,那也不能什么呀。
一千多名奴兵也是久经厮杀的军汉,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虎裕口,王腾、金国凤一直在焦急的等待着。
广灵军出城至今,城外厮杀声不断,战果如何?
不知道过了多久,金国凤实在按捺不住,“城外有七千兵马呀,贤弟,你太莽撞了”。
王腾忐忑不已,“这是最好的机会,七千名骑军,一旦铁下心来攻城,虎裕口将有大麻烦”。
金国凤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广灵军出城,很大的原因是为了虎裕口,这是对金国凤有利的事情。
王腾看上去精明的很呀,怎么做了傻事?
“呜呜呜”,急促的号角声响起,金国凤瞪大了眼睛,“这是女真人突围的号角声,他们退军了?”
女真人退军?那只有一种可能:广灵军胜了!
这怎么可能?
出城的兵马只有一千人,广灵军怎么可能获胜?
金国凤不愿相信,可是,王腾却深信不疑,“广灵军胜了!”
没有欢呼声,没有恭贺声,城头的守军完全惊呆了。
广灵军击败了女真人?
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广灵军出城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觉得他们不知死活。
近年来,只有女真人追杀明军的份儿,至于明军夜袭得手的战绩,简直闻所未闻!
也许,明军中不乏智勇双全之辈,可是,与女真人比起来,明军整体的战斗力差了不止一筹。
两军厮杀,一丝一毫的悬殊都有可能影响到胜利的归属权。
前些时日,广灵军能够击杀六名探马,那不过是以多胜少的例外,今夜可是正儿八经的两军厮杀。
除了王腾外,没有人觉得广灵军能够获胜。
答案什么时候能够揭晓?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队兵马来到城下,“王将军、金将军何在?我是周遇吉将军帐下军校,还请打开城门”。
王腾识得此人,不过,城门事关重大,不能贸然开启,“周遇吉、黄得功呢?”
“二位将军都在后头”
“乌云珠呢?”
“乌云公主也在后头”
“让周遇吉、黄得功回话!”
军校明白王腾的意思,见不到二人,城门不会开。
好在没多久,周遇吉、黄得功联袂而来,“大人,幸不辱命!”
王腾朗声大笑,“哈哈,好,干得好!兄长,可以开门了吗?”
金国凤吸了口冷气,他没想到广灵军真的做到了。
此役过后,王腾必将声名显赫!
夜袭七千精骑,最终全身而退,这是何等的勇猛?
大明已经多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猛将了?
一直以来,金国凤总有些嫉妒王腾的一切,可是,此时此刻他却不得不承认,王腾确实有一套。
今夜,虎裕口守军见证了奇迹的发生。
金国凤强忍着激动,放声高呼,“快快打开城门,迎接大明的勇士!”
虎裕口守军震惊不已,这时候他们方才确定,广灵军真的胜了。
“打开城门”
“吱嘎嘎”,城门缓缓地打开了,一队队广灵军卒出现在视野中。
适才那番厮杀,广灵军或多或少受了点伤,他们相互搀扶着,慢慢踱进了甬道。
此情此景,非但没有人鄙视,反而引起了无数人敬佩。
这是真正的勇士,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这样的胜利。(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幸运的人
星星点点的月光下,广灵军卒、察哈尔骑卒鱼贯而入。
适才那番拼杀,人马俱乏,为了保护坐骑,骑卒都已经离开了马腹,他们宁愿自己累些,也不愿伤了战马。
甬道尽头,一长溜的火把次第燃起。
功臣凯旋,王腾一揖到底,“诸位,辛苦了!”
黄得功、周遇吉急忙闪开,“大人折煞我们了,这是分内事,何足挂齿”。
王腾正色道:“突袭变为强攻,是我失策了,若不是你们奋勇杀敌,我已经成了广灵的罪人,你们受得起这一拜!”
黄得功不以为然,“大人所言差矣,敌军势大,如果不能趁夜强袭,这虎裕口绝难守住,虎裕口若是失陷,奴骑必将长驱直入,到时候,只怕偌大的大同府都将生灵涂炭”。
王腾很开心,黄得功能够理解他的苦衷,这让他内疚的心思淡了些,“军卒伤亡如何?”
周遇吉语气沉痛,“骑卒阵亡二十一人,伤十三人”。
黄得功同样伤感,“步卒阵亡一百二十九人,伤二百一十人人”。
若非紧要关头粆图台吉及时出现,广灵步卒的伤亡数目可能还要扩大数倍。
这是广灵军成军以来最惨烈的战事,王腾咬紧牙关,大声说道:“诸位为国杀敌,是大大的功臣,尔等父母便是我的父母,战死沙场未能尽孝者,我来尽孝!”
广灵军卒颇为动容,“大人!”
自古以来,军卒难免阵前死,战死之后,官府多多少少会给上一份抚恤,不过,与人的性命相比,这份抚恤太过淡薄,淡薄到军卒嗤之以鼻。
广灵军的待遇与别的兵马不同,在王腾的推动下,战死者可以得到五十两银子的抚恤,五十两银子,足以让四口之家过上几年的好日子,然而,这还不算完,每到年关,军属可以到石梯山领取一百斤米,六十斤盐,折换成银子的话,这又是几十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是一笔巨款,许多人一辈子可能也见不到这么多钱。
军卒们早已经想通了,就算战死沙场,有了这一百两银子,有了每年发放的米粟,他们的家人也可以衣食无忧的活下去!
毫不客气地说,在广灵军卒心中,王腾便是菩萨一般的人物。
大明立国数百年,有哪个将军能像王腾这样?
这一刻,军卒们再度生出效死之心。
有将如此,便是战死沙场也值了。
一队队军卒蹒跚而来,他们伤痕累累,浑身血迹,王腾不敢耽搁太久,“快把伤者送到营中,吴医官马上就到!”
周遇吉、黄得功连声应诺,城外一战,军卒人人带上,如果不能及时救治,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
幸好,军中还有吴有性!
吴有性是大同赫赫有名的神医,王腾将其调往军中之后,他一直精心研习医术,闲暇的时候也诊治了不少病患。
通过多次实验,王腾提出的酒精消毒、纱布疗伤、田七入药的法子都有确实的疗效。
一时之间,吴有性惊为天人,他总觉得王腾身上还有其他的秘密。
因此,王腾前往虎裕口的时候,吴有性自愿前来,这一次,正好派上了用场。
营中,察哈尔人已经煮沸了热水,不少妇孺在营中东奔西走。
伤者太多,仅靠吴有性一名医士肯定忙不过来,还好,金国凤提前将察哈尔人放了出来,有他们帮忙,吴有性得以一心治伤。
察哈尔人同样伤亡惨重,一百八十一人战死,三百多人受伤。
李贞旭的骑军可是硬骨头,如果不是震天雷大发神威,女真人的反击绝不会被轻易遏制。
身材高挑乌云珠来到王腾身前,“多亏了你,若不然,察哈尔人不可能复仇成功”。
王腾有些尴尬,利用察哈尔人是迫不得已的选择,眼下,乌云珠非但不恼,反而感谢他,这让他情何以堪?
“察哈尔人原本无需上阵,是我让你们置身险境,你不怪我?”
乌云珠摇了摇头,“我怎么会怪你?女真人是为我们而来,我们有责任上阵厮杀”。
“可是,你的族人已经不多了”
乌云珠惨淡一笑,“女真人逼得我们无家可归,族人心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如果不能复仇,他们将带着仇恨离去,可是,今夜在你的帮助下,我们杀死了数之不尽的女真人,这是大快人心的事情,族人们只会感激你!”
察哈尔人要比汉人爽快多了!
没了官场上那么多的勾心斗角,王腾叹了口气,“我向你保重,以后绝不让你的族人上阵厮杀!”
乌云珠拒绝了王腾的善意,“不必如此,草原上的勇士必须上阵厮杀,察哈尔人没有懦夫!”
入关的察哈尔人只剩下两千多人,如果再有折损,这个部落将名存实亡。
乌云珠与王腾关系密切,王腾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再强大的部落也需要休养生息,眼下,你的族人需要好生休养几年”。
乌云珠皱起眉头,不过,她知道王腾说的是实情,察哈尔人经历了太多苦难,是时候休整几年了。
只是,中原不同于草原,察哈尔人能够适应吗?
许是看透了乌云珠的心思,王腾直截了当地说道:“乌云珠,你放心,我会在广灵为你们重建家园!”
乌云珠颇为感动,“遇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情到深处,王腾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乌云珠。
“啊呀!”
乌云珠涨红了脸,“左臂被长枪抽了一记,实在忍不住”。
人家刚刚下战场,自己却起了色心,这是多混账呀!
王腾尴尬不已,“快找吴医官看看,他有田七,很快就能治好你的伤”。
乌云珠缓过神来,“不着急,我的伤不算什么,便是多等几日也无妨,还是让吴医官救救重伤的军卒吧”。
王腾没想到乌云珠竟然如此体贴,“察哈尔有你这样的公主是他们的幸运”。
乌云珠俏皮地眨了眨眼,“遇到我你不觉得幸运吗?”
王腾咧嘴大笑,“幸运,当然幸运”。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深受感动的金国凤
广灵军休整的时候,虎裕口军卒艳羡不已。
夜袭得手,这战功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说不定朝廷封赏下来,每人可以得到几两银子花花!
只可惜,这样的功劳虎裕口没有摊到。
不过,军卒之中不乏聪慧之辈,此时,金国凤面前就站着两名百户,其中一人便是身材瘦削的猴子,“兄长,广灵军夜袭出城,据说颇有斩获,我等坐守关口,总不能两手空空呀”
金国凤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
“我想带几个兄弟出城,反正建奴逃了,咱们难道不能发个死人财吗?”
人是广灵军杀的,虎裕口守军非但没出力,眼下还要争夺战利品,这是战场大忌。
金国凤虽然不是什么忠义之辈,可是,干系到王腾,他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有察哈尔人相助,王腾的实力增加了数倍,这时候得罪他,究竟值不值得?
猴子很是急切,“兄长,不能耽搁太久呀,万一建奴回来可就完了”。
昨夜广灵军急着归返,只取了两百颗首级,按照道理,更多是尸首还在城外。
可是,万一城外没有多少尸首呢?
消息传到王腾耳中,只怕会平添变数吧。
王腾表现出来的实力令人忌惮,金国凤不敢冒险。
还是等等吧,金国凤犹豫再三,终于有了决断,“不急这一时片刻,等我与王腾商议一番之后再说”。
按察司勘验战功只认首级,他们才不会管首级的来路,只要金国凤能够夺来首级,斩杀建奴的功劳就是他的!
这么的简单的道理,金国凤怎么就不明白呢?
猴子不觉得王腾有什么可怕的,“兄长,王腾不过是个六品千总,他又管不到咱们头上,这战功夺了也就夺了,他还敢吱声不成?”
金国凤变了脸色,“闭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王腾早已经脱胎换骨,他身后的靠山可是卢象升,你想为我们招祸不成”。
卢象升升任以来,恩威并施,宣大军将无敢不服。
别说金国凤一个小小的官队,便是三、四品的副将都畏之入虎。
新官上任三把火,谁也不想成为卢象升的立威工具。
猴子没想到王腾竟然与卢象升有关,惊惧之下,再不敢多言。
宣大总督这等大人物,伸根手指就能轻易碾死金国凤!
倘若金国凤冒着与王腾翻脸的风险,强行夺取首级,谁知道卢象升会不会为王腾报仇?
收获与风险不成比例,绝不能动手!
想到这里,金国凤急忙去寻王腾。
来到广灵军营的时候,外头轮值的军卒将金国凤拦了下来,“将军稍等,我等这便去通秉!”
金国凤心中凛然,王腾在这里依旧保持警惕,真是不容小觑!
须臾,军卒去而复返,“将军,大人有请!”
金国凤入了军帐,只见王腾正对着舆图发呆。
“这么晚了,贤弟还没有入睡?”
王腾笑了笑,“兄长不是也没睡吗?”
这是话中有话呀!
金国凤了解王腾的性格,索性单刀直入,“贤弟大发神威,广灵军夜袭得手,我想派些军卒出城捡些便宜,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王腾表情不变,“当然可以,只不过兄长要主意安全,建奴随时可能回转,切莫因小失大呀”。
只要王腾同意就好!金国凤松了口气,“贤弟放心,无论城外有什么财物,事成之后我都分你一半,如何?”
这时候出城可是冒着极大的危险,王腾宁愿不要战功也不愿自己的军卒出现折损,眼下,金国凤愿意代劳,王腾自然应允,“好,便依兄长所言”。
金国凤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贤弟,城外建奴的尸首你想如何处置?”
王腾明白金国凤的意思,这是想分润战功。
也罢,反正王腾不缺银子,分些战功出去也没什么,“也是五五分成,如何?”
金国凤大喜,“贤弟果然是厚道人,兄长先行谢过了!”
建奴首级可不比寻常,只要有十颗,金国凤就可以官升一级!
如果有一百颗以上,官升两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金国凤深深懂得权力的重要性。
官大一级压死人,在大明的官场上,低级的武官在上官面前几乎是家奴一般。
金国凤可不想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他要努力掌握自己的命运。
广灵军取得的战果,王腾大致有数。
城外最起码有三百颗建奴首级,至于额哲帐下的蒙古人有多少,这就没谱了。
多少不过了百十颗建奴首级的事情,便是卖给人情给金国凤也无妨!
“战报我已经写好,唯一战功尚有空缺,等到兄长回转的时候,我再将数字填上,如此可好?”
金国凤大为惊讶,他接过文书,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原来王腾早已在文书中分润了功劳,夜袭建奴敌营,金国凤也有份!
这份心机、胸怀,金国凤自叹不如,“贤弟如此待我,我金国凤必有厚报!”
王腾笑道:“算不得什么,兄长助我良多,区区微末之功而已,不值一提!”
金国凤再三致谢之后匆匆离去,他还要调兵遣将,自然不能耽搁太久。
金国凤离开之后,乌云珠从暗中踱出,“这功劳是我们立下的,为什么要便宜他?”
察哈尔人见不得光,功劳自然是王腾的,不过,乌云珠与王腾关系密切,当然有表达不满的权力。
王腾不敢怠慢,急忙解释起来:“乌云珠,你有所不知,我刚刚升官不久,如果再立下太多功劳,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
乌云珠皱起眉头,“你们汉人就是多事,立功多了反而要害怕,这算什么道理?怪不得你们不是黄台吉的对手”。
王腾尴尬一笑,“树大招风呀,今夜的功劳如果论功行赏,我起码可以官升两级,可是,这样的晋升速度太快了”。
“六品到四品?不算什么呀?”
这女人倒是好大的口气,不过却搞错了品级,大明的官职,一品分两级,如果王腾官升两级的话,也不过是个五品官。
三品之下无大员!
王腾抓着乌云珠的手臂,正色道:“四、五品确实不算什么,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乌云珠心中感动,嘴里却嗤之以鼻,“谁敢欺负我?我手中的刀子可不是摆设!”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麻烦来了
长夜很快过去,军帐中,王腾与乌云珠相拥而眠,帐外,吴有性忙了一整夜。
同样忙碌的还有金国凤,正白旗的骑军逃离之后,一夜未归。
为了尽快收割战功,金国凤派出了五十人。
刚开始的时候,明军连火把都不敢点燃,只能摸黑行事,等到后来,确定无人滋扰之后,他们渐渐壮了胆子,燃起了火把。
在火把的照耀下,打扫战场的行动进行的格外迅速。
等到额哲、李贞旭闻讯前来的时候,虎裕口守军已经满载而归。
一地的无头尸首仿佛在嘲笑李贞旭的胆小,懦弱。
李贞旭怒发冲冠,“啊呀呀,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额哲庆幸不已,察哈尔人尸首完好无损!
要知道,适才大队人马离开的时候虽然带走了部分尸首,可是,夜色深沉,总是有些疏漏,然而,结果却令人意外。
明人割掉了女真人的头颅,却放过了察哈尔人的首级,这是为何?
难道,这与乌云珠有关?
李贞旭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瞪着腥红的眼睛,冷冷地说道:“为什么明军没有对你们动手?额哲,你的族人还在草原,你如果与明人勾结,天命汗不会饶恕你的”。
额哲大为恼怒,“如果我与明人勾结,你还会有兵马剩下吗?”
昨夜李贞旭已经吃了大亏,两千骑卒只剩下一千六百人,对于骄傲的李贞旭而言,这是巨大的耻辱!
现在,额哲旧事重提,李贞旭如何能忍?
“额哲,你太放肆了!”
李贞旭折损太多兵马,一定会遭受惩罚。
面对一个失势之人,额哲丝毫不惧,“李贞旭,管好你自己吧,城中还有另外一支明军,你却丝毫不知,这是多大的疏漏?”
李贞旭怒极反笑,“好,好你个额哲!”
二人不欢而散,报复一事自然作罢!
天放亮的时候,战功清点完毕。
是役,广灵军斩首建奴三百八十一人,除去先期入城的二百首级之外,余下的一百八十一颗首级是虎裕口守军取来的。
按照王腾与金国凤的约定,虎裕口可得首级九十颗,银子三百两!
消息传出,虎裕口上下大喜过望,昨夜厮杀,他们只在城头观望,连一兵一卒都没有派出,可是,到头来竟然得了天大的好处,这样的美事如何不喜?
此役过后,金国凤在军中威望倍增!
王腾不以为意,各取所需罢了。
将捷报快马送出之后,广灵军又在虎裕口休整了一日。
当天夜里,一队蒙古人出现在关外。
金国凤告诉王腾,这便是交易的对象!
相对于毒辣的女真人,王腾更愿意与蒙古人做生意,“他们有银子吗?”
蒙古人自然是没有银子的,不过,他们有大量的皮毛、药材,这些东西在中原有价无市。
草原上最缺的就是盐铁,此番金国凤能够提供这么多的货物,未知的蒙古部落很是高兴,他们用足额的皮毛、药材换取了盐铁。
王腾取出一成的货物,“兄长,这是你的”。
金国凤连连推辞,“这一次就算了吧,承蒙贤弟照顾,我已经得了天大的好处,大恩尚未报答,哪能再收下这皮毛?”
不过是千把两银子的货物,王腾没放在眼中,“兄长,你虽然立下战功,可是,官场上用钱的地方太多了,这些皮毛你还是留下吧,不要浪费了这次的机会”。
王腾说的道理金国凤自然明白,可是,这样三番两次接受对方的善意,以后如何偿还?
“贤弟,我金国凤能够遇上你,实在是天大的幸事,大恩不言谢,以后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为兄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金国凤是真的服了,去年,落入建奴手中的时候,若非王腾突然发难,金国凤一行说不定早累死在北地,眼下,异地相逢,王腾又送了天大的好处,这样贵人,金国凤一辈子只遇到一个,哪里敢怠慢了?
翌日,王腾启程离开。
来的时候,五十辆大车装满了货物、军械,回去的时候,车辆同样满载。
皮毛、药材、察哈尔人的家当,车马险些不足使用。
不过,由于伤卒的存在,队伍的行进速度极慢。
两日的功夫,广灵军方才抵达白登城。
这一次,王腾没有入城,他只想早些回返,不想再招惹是非。
不过,世上总有些麻烦是避不开的。
广灵军刚刚在城外驻扎,半个时辰之后,一队官差便来到营外。
“广灵防守官王腾何在?”
王腾闻讯而来,“我便是,尊驾有何吩咐?”
官差趾高气扬,“七日之前,刘半入你军营,你为何将他杀死?”
王腾冷冷一笑,“刘半是谁?”
“刘半便是入你军营的客商!”
王腾恍然大悟,“我只知道前些时日有人擅闯军营,被我就地正法,却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刘半”。
官差横眉竖眼,“刘半的家人已经报官了,吴佥事有令,还请王大人随我等走一遭”。
王腾故作不解,“哪个吴佥事?”
“自然是提刑按察司的吴佥事!王腾,你休要自误!”
提刑按察使司分管刑名案件,不过,其权限仅限于徒刑以下(包括徒刑)的案件,徒刑以上的案件必须报到刑部审理。
与隶属兵部的武将比起来,提刑按察使司的官员算是文官。
王腾心中明白,这吴佥事多半与刘半有关。
来者不善呀!
周遇吉急忙劝阻,“大人,不必理会,那客商闯我军营,杀了便杀了,谁奈我何!”
按察司的官差大怒,“早听说广灵王腾嚣张跋扈,今日一见方知传言非虚呀!”
王腾目光幽冷,“未请教阁下名姓!”
“鄙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范修是也!”
好嘛,多半是范永斗的族人,怪不得上来便冷言冷语,原来是老仇人了。
许是怕王腾躲在军中不去衙门,范修冷晒道:“王大人莫非是怕了?”
王腾大笑道:“王某行事无愧于心,怎么会怕!”
“大人若是不怕,那便随我来!”
说罢,范修纵马离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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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没什么好怕的
好家伙,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很是随意呀!
这欲擒故纵玩的太露骨了。
王腾非但没有紧张的气氛,反而觉得有些搞笑。
范修这行为说明什么?
说明按察司也没有把握治住他!
既然这样,王腾还有什么好怕的?
对于范修而言,一个六品千总虽然算不了什么,可是一个能杀鞑子,名姓上呈御前的千总就了不得了。
若不是范永斗、靳良玉联手施压,范修也不会招惹王腾,据说此獠是魏源的亲信,魏源又是卢象升的学生,这关系旁根错节,一个不好很有可能遭到反噬。
只希望王腾痛痛快快地招认了罪名,这样的话,范氏也好收拾这厮!
只不过,王腾会来吗?
前呼后拥的范修心头揣揣,不知道王腾会作何选择。
没有人知道,王腾根本不是寻常武将,他骨子里是一个穿越客,君君臣臣这一套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倘若皇帝要杀他,王腾只会扯旗造反,绝不会束手就擒!
对待大明天子尚且如此,对待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
老子辛辛苦苦的杀鞑子,保境安民,不就是杀个奸商吗?
这算得了什么?
老虎不发威拿我当病猫呀!
王腾决定到按察司走一遭,对方既然已经出招,必然有后续手段。
与其日后不宁,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早早地了结此事!
“周遇吉,你随我走一遭,黄得功,营中由你照顾,粮秣不足的话去白登买一些,乌云珠,安抚好你的族人,切莫生事,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周遇吉、黄得功连连应诺,乌云珠也没有多言,她知道,官场上这一套,王腾比他要熟稔。
吩咐妥当之后,王腾与周遇吉带着二十骑前往白登城。
按察司府衙,一名身材清瘦,颧骨高鼓的男子正在聆听范修的禀报。
范修觉得王腾小觑自己,于是他言语间多有诋毁之词,“大人,王腾嚣张跋扈,适才对我按察司多有嘲讽,此风断不可涨,否则的话,我按察司只怕颜面无存呀”。
吴铨笑而不语,能够做到五品佥事的人,自然不是个傻子。
王腾与晋商之间的矛盾,吴铨早有耳闻。
狗咬狗一嘴毛,双方都不是好东西!
若非受人所托,吴铨也不会趟进这潭浑水。
一个六品武将而已,与吴铨这样的文官永远不会发生关系。
怪只怪王腾风头太盛,名头太响,一个小小的九品巡检竟然能够击杀一百建奴,这固然是一场大功劳,可是,却也让无数的将军颜面无光。
边军将门自成一体,自然瞧不上王腾这个草根,如果有机会让王腾吃瘪,他们乐此不彼。
只是,王腾身份特殊,轻易动不得!
如果没有确切的理由,便是按察司也不敢贸然行事。
这一次,假借刘半之事上门,已经是吴铨思虑再三做出的决定了。
待会儿可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按察司门口,一队骑军呼啸而来。
值守的衙役大为惊恐,“来者何人?难道不知道按察司门前不得纵马吗?”
王腾勒马急停,“不是吴佥事急着见我?如果没有事情,我可就回去了!”
说罢,王腾做出打马回转的动作。
门口的衙役早已经得了吩咐,他们知道,来的应该是广灵防守官王腾!
不过是一个六品武官罢了,衙役们根本没放在眼中!
适才,王腾纵马而来的时候,衙役甚至打算瞧瞧竹杠……
可是,这时候王腾竟然要走,这可不行!
如果让吴佥事知道自己一行让王腾这么走了,只怕这差事也不用做了!
想到这里,衙役急忙冲了出去,“可是王将军?”
王腾并不下马,他似笑非笑,“你认识我?”
衙役连连颌首,“足下应该是广灵防守官吧?”
王腾不置可否,“不错,正是我”。
衙役松了口气,还好,这厮没有否认,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了。
只要将王腾哄入衙门,自己这差事就算完成了!
“我家大人正在衙中等候,还请王将军入衙!”
王腾似笑非笑,“我若是不去呢?”
衙役头冒冷汗,“将军莫要说笑了,我等不过是个跑腿看门的,将军何必与我们置气?”
王腾微微颌首,“言之有理,如此说来,这衙门我是非进不可了”。
衙役再不敢多言,万一王腾掉头离去,他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娘的,什么时候按察司也这么憋屈了?
一直以来,只有别人苦苦哀求,哪有被人调戏的道理?
按察司的吏员觉得格外憋屈,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好在王腾只是吓吓他们,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周遇吉,你随我入衙,其余人等侯在门外!”
“诺!”
军卒们声势骇人,两个衙役差点吓瘫倒地。
这时候,衙门中的吏员听到了动静,他们急匆匆而来,正要大声喝斥什么,冷不丁的瞧见周遇吉手中的长刀,这些吏员当即闭紧了嘴巴。
欺软怕硬,察言观色是衙门行员最基本的本领,他们一看就能够看出,门口的这些人马不是善茬。
这该不是来滋事的吧?
敢到按察司衙门来闹事,这胆子也够肥的!
门口的衙役生怕闹出误会,急忙解释起来,“这是吴佥事要见的王将军,诸位兄长代为引见吧!”
众人面面相觑,传言中,王腾可是勇冠三军的猛将,为何今日一见,却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
这靠谱吗?
真的是王腾?
一群虾兵蟹将而已,王腾懒得搭理,“头前带路!”
王腾先声夺人,衙役心神为之一夺,不由自主地应诺:“将军随我来。”
王腾环顾左右,最终在周遇吉的护送下进了衙门。
按察司权柄颇大,在白登这样的军事重镇,吴铨更是有着重要的话语权。
偌大的按察司衙门占地五亩,甫一进门便看到一面硕大的牌匾,正是“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大字两侧的圆柱上是“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的对联,对联中间竖有屏风,遮挡住了正堂的景象。
与王腾的府衙比起来,这里气派多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你奈我何
大明的官职有没有实权,从他的官衙就能看出一二。
按察司衙门气派十足,从中自然可以看出吴铨的权势。
若是在京城,一个五品佥事压根不算什么,可是,在这边陲之地,五品的佥事凤毛麟角,多半是权倾一方的人物。
王腾入了衙门,没多久便见到了吴铨。
吴铨拿起官腔,表情清冷,“可是广灵王腾?”
好嘛,下马威都出来了!
王腾心头冷晒,“正是末将!”
吴铨自认为拿捏住了王腾的七寸,语气显得咄咄逼人,“本官忝为按察司佥事,数日之前,刘氏苦主报案,说你妄杀客商,可有此事?”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王腾刚刚在虎裕口打了胜仗,朝廷的封赏还没有下来,作为一名功劳待定的有功之臣,王腾并不觉得按察司的官员敢把他怎么样!
“大人此言差矣,那刘半夜闯军营,图谋不轨,被我就地正法,可谓死不足惜!”
吴铨没想到王腾丝毫不惧,这与他设想中的不同呀。
一直以来,大明武夫只懂得阵前厮杀,压根讲不出什么道理,为何这王腾口齿如此伶俐?
这还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武将吗?
“刘半久居白登,怎会图谋不轨?王腾,难道不是你谋财害命,杀人灭口吗?”
栽赃陷害的手段都使了出来,王腾不以为意,“刘半家居何处,家资几何,我一无所知,如何谋财?再者,若非大人告诉我,我连刘半是谁都不知道!”
好一张利嘴!
吴铨知道自己小觑了王腾,“如果不是谋财害命,为什么要将刘半杀死?”
王腾不急不躁,“大人,此番广灵军奉命北上,军中押运的都是军械、粮秣,如果让贼人混入其中,这罪责可就大了”。
“就算刘半有疑,你擒下他就是,何必痛下杀手?”
“事发突然,我以为刘半还有同党,只得当机立断将其斩杀!”
“口出无凭,刘半在城中颇有资财,为何要到去寻你?”
王腾自然不能实话实说,那样的话,可就暴露出他杀人的真正目的了。
为了掩盖意图,王腾必须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刘半要干什么,“我也奇怪,广灵军只是客军,刘半能够做什么呢?想来想去,只有破坏军械、粮秣的可能性最大”。
范修这时候提出了关键一点,“王将军,你口口声声不知道刘半的意图,为什么我听到他的家人告诉我,那一夜,刘半是从正门入的营?”
正门入营,意味着刘半得到了主将的许可,如果能够确定这一点,王腾提出的理由可就站不住脚了!
好一招釜底抽薪,一直以来,王腾循循善诱,只想误导吴铨,可是,范修却不为所动,反而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王腾的最大纰漏。
只是,王腾既然敢入城,自然是有了万全准备。
“范大人,口说无凭,你可敢让人来对质?府外我的军兵可以证明,那一日刘半根本不是从正门入的大营!”
这是要矢口否认呀!
范修心中“咯噔”一跳,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多半做了蠢事。
王腾既然敢大摇大摆地进入按察司,自然有所凭仗,否则的话,以他的精明程度哪里肯来冒险?
不过,事情已经做了,范修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唤来了刘半的护卫,“这位是按察司的吴佥事,你们有什么冤情,可以说给吴佥事听”。
吴佥事微微颌首,示意王腾不要插言。
王腾笑了笑,没觉得这是多大的威胁。
得了吩咐,护卫开始缓缓道来,“那天夜里,我家东主告诉我,白登城外来了一支兵马,他要去做一笔生意,谁想到,生意没做好,反而丢了性命,请大老爷为东主报仇呀!”
吴佥事皱起眉头,“王腾,是这样吗?”
王腾连连摇头,“当然不是这样,事实上我也有证人,大人想见吗?”
即便心有倾向,可是,明面上吴佥事不敢厚此薄彼,“唤来问询!”
周遇吉咧嘴大笑,“大人,那天晚上我也在场”。
吴佥事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的,“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时我正与将军在营中巡视,陡然听到一阵犬吠声,正疑惑间,没多久便见到了刘半”
“刘半是从哪里出现的?”
周遇吉重重颌首,“刘半是突然出现的,应该是混进来的”。
吴铨冷着脸,“就算刘半突然出现,你们没有与他接触吗?”
周遇吉说起慌来面不改色,“没有,军中俱是军资,不能出事,只能暂时委屈刘半了,谁曾想,此人不知死活,竟敢袭击千总,兄弟们忍无可忍,只能将他杀死”。
听上去滴水不漏,逻辑干十足。
可是,为什么吴铨还是觉得周遇吉不可信?
“还有其他的证人吗?”
显然,吴铨想找到广灵军的疏漏。
一个谎言往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遮挡,吴铨不觉得广灵军能够滴水不漏!
王腾微微颌首,“让杨三他们进来吧!”
“诺!”
这时候没有视频监控,没有录音笔,只能凭借最原始的方法来断案,不过,王腾有把握指鹿为马,摘掉罪名!
临行之前,王腾早已经吩咐了好几次,所有人都统一了口径,就算吴铨分开问询,也只会得到同一个答案。
果不其然,等到杨三等人入衙之后,吴铨又问了一次,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刘半的护卫已经慌了,“大人,他们在撒谎,他们在撒谎呀!”
王腾不屑一顾,“放屁,撒谎的明明是你,现在却来栽赃陷害,实在是不知死活!”
护卫们畏缩不已,“吴大人明察秋毫,一定要给我家东主一个说法呀”。
吴铨没想到王腾竟然这么难缠,本以为自己轻轻松松就可以将其慑服,谁想到,最先哑口无言的竟然是自己。
这样的话可就不好玩了。
吴铨毕竟是堂堂五品佥事,如果连一个六品千总也收拾不了,只怕会引入嗤笑。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吴铨决定为自己的面子而战!(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出人意料
大明文贵武贱,十年寒窗苦读出身的文官压根瞧不起舞刀弄枪的武夫。
如果是其他人,别说六品千总,便是五品指挥佥事在吴铨面前也不敢嚣张,可是,王腾偏偏是个例外。
谁让王腾有卢象升这样的后台呢?吴佥事不敢太过分,只能有凭有据地问询。
王腾不是傻子,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的道理他耳濡目染,于是,任凭吴铨如何旁敲侧击,王腾就是不松口。
“刘半就是图谋不轨,死不足惜!”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吴佥事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太好的法子。
怪只怪王腾太狡诈了,明明是武将,却有着非一般的智慧。
思来想去,只能从王腾的做法上面挑刺了。
“王腾,退一步讲,就算你********,可是你为什么没有通知官差?”
王腾心知有门,吴铨这是无能为力了呀!
必须趁胜追击,“大人明鉴,广灵军中押运的粮秣、军资俱是边关所用,下官不敢延误战机,只能匆匆离去”。
吴铨恨的牙痒痒,好嘛,这厮完全不想认账呀。
不行,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吴铨变了脸色,“好你个王腾,那刘半不过是个文弱书生,如何能够混入广灵军中?”
王腾一本正经地摇起头来,“我也不知,兴许刘半另有内应吧”。
吴铨气炸了肺,“周遇吉,你说刘半试图袭击王腾,我且问你,他身手如何?凶器何在?”
周遇吉早已经得了吩咐,当下面不改色地胡扯起来,“大人,刘半胸前藏了柄匕首,王千总出现的时候,此人一跃而起,正要行凶,我等不敢大意,急忙群起攻之,混乱间,没收住手,失手杀了刘半”。
什么匕首,什么行凶,这都是没影子的事情,可是,事发当晚,除了刘半以及王腾之外按察司中没有一人在场,吴铨压根找不到反驳的证据。
憋屈,太憋屈了,这种明明知道王腾故意杀人,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吴铨大为震怒,可是,无凭无据之下,他根本奈何不得王腾。
就在场面僵住之际,外头忽有一人来到范修面前,他附耳低语了几句,范修兴奋的浑身颤抖。
“大人,王腾军中多出了两千多人,这些人马似是外族,请大人捉拿王腾,明正典刑!”
好家伙,勾结外族,引贼入关,这可是大罪。
吴铨心神一动,“王腾,你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广灵军满打满算不过数百人,陡然多出察哈尔人这两千人马,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
好在王腾未雨绸缪,事先让察哈尔人出城鏖战了一番,这样以来,察哈尔人等于递交了投名状!
试想,一群蒙古人连建奴都杀了,如果这样的话都得不到收留,日后还有谁敢为大明做事?
王腾丝毫不惧,“大人,我军中收留的俱是无家可归的义民,前几日,建奴叩关,若不是他们奋勇杀敌,虎裕口可就危险了”。
什么玩意儿?
王腾又遇见了建奴?
外族人也参与了厮杀?
如果这样的话,贸然滋事可就不妥了。
两千名外族,如果没有大人物的同意,王腾哪来的胆子引军入关?
吴铨也好,范修也罢,他们陷入了固定思维,以为王腾得到了卢象升的首肯,殊不知,王腾压根是先斩后奏,假传圣旨!
收留察哈尔人,完全是王腾一个人的决定!
如果吴铨知道真相,绝对会不依不饶,然而,可惜的是,吴铨麻杆打狼两头怕,自己先怂了。
早知道王腾如此难缠的话,吴铨绝不会招惹王腾,现在倒好,骑虎难下,悔之晚矣。
气氛很是尴尬,作为按察司佥事,吴铨应该咄咄逼人才对,可事实上,咄咄逼人的人成了王腾,吴铨倒是哑口无言了。
就这么待着也不是事儿呀,王腾琢磨着要寻个由头离开这里。
正思虑间,又有一人来到吴铨身边,只听他低声说道:“大人,三日前王腾与金国凤阵斩建奴三百余,朝廷为之震动呀”。
吴铨变了脸色,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他过了这么久才知道?
虎裕口发生的战事吴铨早有耳闻,如果早知道王腾也有份儿,他绝对会婉拒所有的邀请,坚决不会为难王腾。
开玩笑,能够三番两次大胜建奴,斩首过百的人,整个大同府,除了王腾之外又有谁?
此人怕是要飞黄腾达了!
这时候,吴铨只想早早地打发王腾离开,这厮就是个瘟神呀,惹不起!
可是,如何开口呢?
吴铨毕竟是按察司佥事,颜面是丢不得的。
这该如何是好?
吴铨的神情变化,王腾看在眼中,他知道,自己离开的机会来了,当下笑道:“大人,军中还有公务,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下官这便告辞了”。
吴铨松了口气,“去吧,公务要紧,本官这里没事了”。
王腾似笑非笑,“那刘半一事……”
吴铨眼皮一跳,“刘半私闯军营,死不足惜”。
王腾看了范修一眼,“我军中多出人马一事又该如何?”
吴铨彻底认栽,只想王腾早点滚蛋,“本官未曾听说!”
好嘛,不予承认,也不予否认,深得官场精髓。
王腾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抱拳告辞!
等到王腾离开之后,吴铨勃然大怒,“好你个范修,本官险些被你害死了!”
第一次斩首建奴一百颗,兴许还能归咎于侥幸,可是,第二次斩首呢?这说明王腾有相应的实力。
大明朝有实力的军将并不算少,可是,能够上达天听的武夫却少之又少。
难以想象,倘若天子兴之所至,偶然提起王腾,那又该如何是好?
范修大汗淋漓,他也没想到王腾竟然如此难缠,“大人,都怪那金国凤行事太过诡秘,竟然瞒过了我等”。
吴铨冷哼一声,“你好自为之吧!”
在吴铨心目中,王腾已经是不可为敌的人物了。
试想,王腾手下兵丁不过数百,可是,他却总能够出人意料地击败建奴,这样的人物若不提拔,以后谁还会为朝廷卖命?(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捷报传闻
离开按察司之后,王腾又在城外休整了一夜,翌日一早方才拔营离去。
王腾却不知道,因为虎裕口一事,整个大同镇已经完全震动了。
崇祯七年建奴寇边,天子雷霆之怒,一时之间,朝野之中罢官去职近百人,便是三镇总兵都受到牵连,若不是蔚州的一分捷报,说不定倒霉的人更多。
眼下,大同镇竟然打了胜仗,这实在令人惊讶。
五月十日,大同镇总兵王朴面前放着一分捷报,正是虎裕口大捷的文书。
在王朴面前,站着大同府通判张之迁、西路游击将军毛镶、天成卫守备黄义达三人。
幸福来得太突然,王朴也好,毛镶也罢,他们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虎裕口竟然能够取得如斯战果。
王朴沉吟许久,“毛将军,你觉得这奏报属实吗?”
毛镶感概不已,“如果仅仅是金国凤一人所言,本官多半是不信,可是,捷报中另有一人,下官却心有疑惑,不敢断言”。
黄义达深以为然,“是呀,那金国凤虽有勇武,却万万不可能取得这等大捷,依我看,其中奥妙尽在王腾身上!”
提起王腾,王朴笑了起来,“这王腾我却是认识的,去岁阿巴泰寇边,就是此人斩首百余记,当时查核属实,确凿无疑”。
大同府通判张之迁稳重的多,“若不然召来王腾、金国凤问询一番?”
王朴摇了摇头,“不可,金国凤身居要地,怎可擅离?还是本官亲自查验吧!”
众人齐齐称善。
崇祯八年五月,王朴到达虎裕口,勘验过后,三百颗建奴首级俱是真奴,他不敢怠慢,当即飞马向巡抚焦源搏报捷。
焦源搏闻讯之后又报与卢象升知晓。
初闻捷报,卢象升很是诧异,“春夏之际,正是战马养膘的时候,建奴这时候叩关,意欲何为?”
一名幕僚捻须笑道:“大人且往下看”。
卢象升皱起眉头,低声念道,“虎裕口守将金国凤会同广灵防守官王腾与建奴大战,紧要关头,幸得义民相助,进而大获全胜,阵斩建奴首级三百余!”
关外哪来的义民?
若非卢象升提前见了魏源的书信,自然猜不透其中的关窍,可是,现在他已经明白,这“义民”八成就是察哈尔人了。
看来,建奴叩关与这些察哈尔人也脱不开干系。
好嘛,竟然驱使察哈尔与建奴厮杀,这王腾也算是有本事的。
相对于金国凤,卢象升对王腾的兴趣更大,“王腾不过弱冠之龄,为何能够大胜建奴?”
别人遇见女真人,多半要吃上败仗,可王腾却不同,他好像是女真人的克星,手下从无败绩!
卢象升镇守宣大,敌人自然是建奴,倘若能够找出王腾克敌制胜的原因,日后就算遇见建奴也不怕了。
干系到大事,幕僚也不敢随便虚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大人若是有意,不妨往广灵走一遭,想来那王千总这时候已经回返了”。
卢象升心神一动,“好主意,是该去看看了”。
宣大重镇,边将势力盘根错季,卢象升虽有天雄军在手,却多有孤掌难鸣的感觉,如果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帮手,想必会事半功倍!
五月十三日,卢象升来到蔚州府,蔚州通判魏源与相关官员隆重接待了卢象升一行。
酒宴散去之后,卢象升直接调取了广灵军的文册。
文册中,王腾有战兵六百人,若是兵员齐整,倒也算是尽忠职守了。
对于虎裕口大捷,各方查验属实,兵部正在商议如何封赏。
大明惯例,封赏的银子由礼部出纳,可是,礼部清苦惯了,根本拿不出钱。
就这样,礼部让兵部出银子,兵部也不想做冤大头,双方扯起皮来,具体的赏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落实下来。
卢象升琢磨着,如果再过几日朝廷依旧没有消息,他多半要上奏朝廷,恳求早日封赏,免得寒了有功将士之心。
明亮的厅堂内,只有卢象升、魏源师徒二人。
王腾兴修水利,这功绩算到了魏源头上,对于这个得意子弟,卢象升很是满意,“子通,你做得不错,为师心中甚慰”。
魏源长揖到底,“恩施再造之恩,学生这辈子也难以报答”。
卢象升笑着摇了摇头,“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分,此番前来,我是想见一见王腾,前些时日,你不是一直举荐他吗?此人在虎裕口又立下大功,斩首建奴二百记!”
魏源吸了口冷气,不过,转眼间他便眉开眼笑,“恩师,这王腾确实是员勇将,若不是他,学生早已经命丧流寇之手”。
卢象升似笑非笑,“这么说来,你举荐他是因为他的救命之恩了?”
魏源义正言辞,“恩师明鉴,学生虽然愚钝,却也知道聚贤不避亲,如果只是个剿匪的武夫,做个九品巡检也就顶天了,可是,后来蔚州危急,王腾硬是十骑闯关,杀了女真大将,救下了蔚州城,这是栋梁之材呀,正因为如此,学生才多次举荐,没想到这次他又立下大功,真是振我军威呀”。
卢象升微微颌首,“本官督理宣大、山西诸务,至今已有数月,若是治下有国之栋梁,本督自然要重用!”
魏源大喜,“恩师所言既是,学生以项上人头担保,这王腾绝不会让你失望”。
卢象升笑骂道:“好你个子通,莫非在讹我不成,我要你头颅作甚?好了,今夜无事,明日与我一道前往广灵吧”。
魏源喜笑颜开,“固所愿而,不敢请耳!”
五月十五日,王腾刚刚为察哈尔人寻觅了一块安身之处,就见黄虎匆匆而来,“大人,督师卢大人已至蔚州,正往广灵而来”。
王腾又惊又喜,“啊?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据说蔚州通判魏源魏大人也在”
王腾松了口气,有魏源在,那多半是好事了,“来人呐,传令下去,即日起,诸军严守军令,若有犯禁者,双倍严惩!”(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卢象升
广灵军纪严酷,王腾吩咐下去之后,军将不敢怠慢,急忙传达全军,其实,这时候能够犯禁的军卒也不多了。
虎裕口一役,广灵军几乎人人带伤,这时节,能够正常训练的人马总共只有三百人,其中两百人还是留守的黄虎所部人马。
匆匆将军卒安置妥当之后,王腾与黄得功、周遇吉一道来到定河堡。
闻听卢象升到来,广灵知县费清、千户易英以及一众百户尽皆到场。
当然了,作为广灵巡检的黄虎也在定河堡外迎接。
春夏之交,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若是寻常时候,各个官老爷早已经躲进了院子,吃起了避暑的西瓜,可是,此时此刻,所有人都不敢有丝毫懈怠,宣大总督可是宣府、大同地位最高的官员,有些人兴许一辈子也见不到这种一品大员。
这一次,卢象升竟然要到广灵定河堡,据说要见王腾!
这就好比后世里的********兼军区司令亲自前往山区接见一名连长一样,一众文武官员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早就听说王腾深得卢象升喜爱,如此看来,传言为真了。
人群之中,只有广灵知县费清的脸色最差,一直以来,他与王腾的关系很是恶劣,眼下,卢象升旗帜鲜明地过来支持王腾,这岂不是打他的脸吗?
不成,绝不能让一介武夫骑到自己头上!
固执的费清自持清贵,依旧不把王腾放在眼中,他甚至觉得,正是王腾的存在方才压低了自己的官威。
哪像如今,百姓只知魏源、王腾,却不知费清!
若有机会,必须提醒卢督师,圣天子与士大夫治天下方能国泰民安,若是任由武夫猖狂,天下危矣!
王腾自然不知道费清的心理活动,这时候他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氛围,与别人不同的是,王腾敬畏卢象升,并非因为宣大总督这个官职,而是因为卢象升这个人!
后世里,每读明史,王腾总是为卢象升惋惜,作为一名文人督师,每到战时,他总是身先士卒,与敌搏杀。
卢象升可是文官呀!武将搏杀也就罢了,卢象升也上阵厮杀,这是何等的勇猛?
王腾接触的人群中,文官总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卢象升能够上阵杀敌,显然是文官中的例外。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却因为奸人制肘的缘故,孤军作战,拼死疆场。
有人曾经这样说过,如果卢象升不死,明朝灭亡的时间最少能够延长十年!这从另一种角度说明了卢象升的重要性。
遍观明史,袁崇焕、洪承畴、孙承宗,这些人物总是充满了争议,可是,唯有卢象升,没有半点流言。
在王腾心目中,能文能武的卢象升是一个能与岳武穆比肩的民族英雄!
今日,心目中的英雄就要来了,王腾能不紧张吗?
在王腾身后,千户易英正在收拾衣角,微微颤抖的手臂可以看出他激动到了何种程度。
宣大总督呀,如果没有意外,这是易英这辈子可能见到的最大人物,这样的一个人物,哪怕不是为自己而来,易英也想竭力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四周的官员有样学样,他们也急忙整理仪表,检查官袍甲衣。
费清嗤之以鼻,他觉得众人大惊小怪,不就是宣大总督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
心中这般腹诽,可是,费清还是不由自主地了整了整官袍……
广灵县丞大汗淋漓,他低声说道:“督师来得仓促,我们连凉棚、鼓手都没准备,这样的话,太过失礼了吧?”
相对于其他人,王腾反倒显得最为平静,广灵铁矿能够产铁,县丞也是出了大力的,若不是他卖了矿山,王腾哪能轻易成行?
抱着这样的念头,王腾宽慰道:“诸位大人稍安勿躁,我虽未见过督师,不过,却听人说过,督师不喜浮礼,只要诸位真心相待,他绝不会怪罪”。
不喜浮礼?真心相待?
王腾这是要替卢象升索要贿赂吗?
不少心思灵动之辈脑洞大开,在他们有限的思维中,始终认为无官不贪,便是卢象升也不能免俗。
宣大总督呀,给多少礼物合适?
烈日之下,不少官员魂游天外,开始思虑如何送礼。
人一走神,这炎热的天气也不觉得那么难挨了……
午时刚过,一队队精骑游走在蔚州前往广灵的官道上。
骑军身后,大队大队的旗牌官手持令旗开路,
令旗上黄字招展:“赐尚方宝剑钦差总督宣大、山西军务粮饷兵部左侍郎都察院右金都御史”等等,在令旗中央,一杆硕大的“卢”字打起迎风招展。
卢象升骑在马上,不停地打量着两侧的田地。
与别处相比,广灵的庄稼明显要显得更高大。
这是什么缘故?
卢象升并非不知民事,他深深地明白,要想长治久安,风调雨顺,稻谷丰收才是关键!
眼下,广灵竟然做出了其他地方做不成的事情,这是为何?
卢象升减缓了马速,仔细打量起来。
没多久,一条波光粼粼的水渠出现在卢象升的视线中,炎热的午时,这样的一条水渠使得卢象升大为惊奇,“这里也有水?”
话音刚落,卢象升已然翻身下马,他快速来到沟渠边,只见水渠俱由青石垒成,渠中的水源清澈无比。
“哗啦啦”,渠水捧到手心,竟然闻不出任何异味。
卢象升心情极佳,“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广灵的水能够引到这里来?”
宣府、大同常年干旱,一年之中降雨的日子屈指可数。
按照常理,广灵也应该缺水才对,可是,站在沟渠边的卢象升却感觉不到任何缺水的迹象。
此时此刻,卢象升甚至忘记了自己前来广灵的目的,一心想搞明白广灵水渠的由来。
并非卢象升不重视王腾,实在是因为水源一事太过重要。
大明流寇为何层出不穷,剿之不尽?
还不是因为雨水失调,田地没了收成,种地活不下去吗?
若能灌溉禾苗,五谷丰收,流寇定会不剿而亡!
随行的官员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广灵水渠的来历。
人群中,唯有蔚州通判魏源知道详情,只听他朗声说道:“大人,广灵这水是王腾引来的!”
又是王腾?
大同镇总兵王朴眉开眼笑,王腾与他素来亲善,眼下,王腾露脸,他也觉得与有荣焉。
王朴没心没肺的开心,可是,其余的官员却表情各异。
一个能杀鞑子的武夫再厉害也不过是个莽夫,可是,一个懂得治水灌田的人,绝对不容小觑!
卢象升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他仰天大笑:“哈哈哈,好一个王腾,我倒是更想见他了!”
有了这个小小的插曲,接下来的路程,卢象升几乎没怎么耽搁。
小半个时辰之后,定河堡遥遥在望。
这时候,先行的骑军已经将卢象升即将抵达的消息知会了翘首以待的广灵文武。
文官以费清为首,武将以王腾为先,二人并排而立,无声等候。
不多久,一排排眼花缭乱的旗牌仪仗出现了!
打头的是三十名高大的骑士,人马起起伏伏,动作整齐划一,煞是好看。
卢象升出行,天雄军随扈左右。
没有鼓乐,没有呐喊,可是,就是这种无言杀气最震撼人心。
都说天雄军百战精锐,今日一见,方知传言非虚,王腾将其与自家兵马比起来,发现广灵军根本不值一提!
身后,不知是谁,竟然传来一阵牙关敲击声,这是吓的打寒碜了。
卢象升之威势可见一般!
督师依旧不见踪影,可是,王腾、费清却必须迎上前去。
高官抵达,地方官员必须前迎数里以示谦卑。
“轰隆隆”,骑军疾冲而来,他们冲到王腾身前陡然变阵,露出身后的旗牌官。
旗牌官左右而立,无声静默着。
王腾低下头,不敢张望,不过,没多久,一道修长的影子出现在地上,这是卢象升!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赐尚方宝剑钦差总督宣大、山西军务粮饷、兵部左侍郎、都察院右金都御史卢象升至,众官拜!”
王腾急忙叩拜行礼。
这一叩一拜,王腾心甘情愿。
虽未抬头,可是王腾却察觉到一道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须臾,一道温和的声音问道:“王腾何在?”
王腾抬起头,眼前出现了一张清瘦的国字脸,这张脸上虽然有着岁月的痕迹,可是,却掩盖不住弄弄的书卷气。
这是文人雅士呀!
若是在后世,不知道能够迷倒多少无知少女。
“王腾在此!”
卢象升微微颌首,似乎对王腾的相貌很是满意。
大明朝以貌取人,倘若相貌寒碜,能够做到四品官已经顶天了!
同样,如果王腾面目猥琐,卢象升只会使用,绝不会重用!
还好,王腾有着一副好皮囊!
虽不是面如冠玉,却也相貌堂堂,加上高大的身躯,一眼看去便知道是个好汉子。
“起来吧,都起来吧!”
“谢大人”
众人纷纷起身。
费清正想开口,这时候,卢象升又说道:“王腾,我听说广灵的水渠是你建的?”
费清脸色一寒,怨毒地看了王腾一眼。
王腾还不知道卢象升尝水的事情,他只是想到了宋献策的提醒,当下不卑不亢地说道:“主意是魏大人出的,下官只是出了把力气”。
魏源愕然失色,广灵水车明明是王腾鼓捣出来的,怎么成了他的功劳?
好家伙,这是要送功劳吗?
从王腾身上,魏源已经得到了太多好处,眼下他实在不想再占便宜。
真是如此吗?魏源的长处是什么,卢象升心知肚明,他看了看自家弟子,微微一笑,“说说看,你是如何出力的!”
王腾没想到自己压根瞒不过卢象升,他尴尬笑道:“魏大人尚在广灵的时候,曾经募捐过一笔银子,后来,我用这银子建造了二十三口水井,一千丈的水渠,不过,天有不测风云,去岁建奴入侵,水井堵塞了九成,等到建奴退去,百姓无水可用,我便琢磨着如何引水,幸而天无绝人之路,某一日,在魏大人的帮助下,我制成了大水车,广灵水渠中的水,都是引自葫芦水的活水”。
卢象升很是满意,“带我去看看水车”。
王腾哪敢拒绝,只得在费清杀人一般的目光中头前带路。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卢象升笑道:“王腾,百姓缺水是县令的事情,你是如何想到为他们引水的?”
王腾看了费清一眼,还不是因为这厮迟迟不肯上任?
若不然,王腾才不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当然了,当着卢象升的面,王腾自然不好说费清的坏话,“大人,建奴寇边的时候,我与魏大人坚壁清野,当时,我们答应过百姓,等到建奴退却之后,一定会为他们解决水源的问题,男子汉大丈夫,自当言出必践”。
卢象升点头赞道,“好一个言出必践的大丈夫,不错,怪不得能够斩首建奴三百记!”
话音未落,卢象升突然问道:“王腾,你与建奴多次厮杀,你觉得他们如何?”
王腾略一沉吟,“大人,依我之见,建奴弓马娴熟,兵甲坚利,若是骑军对冲,只怕力不能及,若想胜之,唯有以敢死之军卒列阵对敌,如此,方有获胜的可能”。
卢象升微微颌首,王腾此言倒是中肯,“我听说你在虎裕口外夜袭建奴敌营,如何?”
王腾摇了摇头,“建奴甚是狡诈,那一夜我本想趁其立足不稳奇袭一阵,谁曾想,建奴早有准备,后来,奇袭不成,只得强攻,幸而军将一心,侥幸得手”。
卢象升很是欣慰,王腾不吹不擂,倒是个实诚人,“不错,很是不错,王腾,你能够斩获囚首,说明你练得一手好兵,待会儿看罢水车之后,我要瞧瞧你的兵马!”
王腾自然应诺。
看就看,反正广灵军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再说了,从灵丘抢来的银子都已经藏进了地窖,想来卢象升是见不到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