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第406章 身上一个多月没来了
郭可馨现在虽然当了妈妈,整天屋里屋外的忙活,穿着打扮跟个小媳妇似的,但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住着一个简单快乐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就是最初时候的自己。她还能依稀记得,与林奇的初见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当时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都在各忙各的,只有她主动热情跟这个新来的“小男模”打了声招呼,还给他安排试衣和拍照的任务。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曾经那个喜欢在林奇面前脸红和嘟嘴的可爱女孩,已经变得更加有女人韵味起来,这大概就是爱情的魔力吧。
爱情可以让一个坏人变成好人,爱情也可以让一个冒失鬼变得安分守己,更可以让两个本不相识的人,变得生死相依。
所以她很期待林奇能够喂她,尤其是当着小白鸽的面,那是一种无可替代的幸福。
林奇看着她笑了笑,夹起一个冒热气的小笼包,慢慢递到她的嘴边。有那么一瞬间,女孩感动的想要掉眼泪,但是她告诉自己,在孩子面前千万不能哭,因为小孩和成年人对眼泪的解读是不一样的。
郭可馨刚要吃,腹中突然传来一阵异样,导致的生理反应就是,她极不配合的在林奇的注视下,做出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后者惊诧之余,女孩已经起身,一手捂着嘴巴,踩着小碎步往洗手间里跑去。
“爸爸,妈妈怎么了?”幸福时刻的小见证人,一脸好奇地冲林奇问道,小眼神里,满是对妈妈的那种担心。
“没事儿,你乖乖的把牛奶喝完,我进去看看。”林奇亲昵的摸了摸小萝莉的小脑袋,欠了欠身子,直接跟着郭可馨走进洗手间。
眼前的画面令林奇有点惊慌失措,女孩正弯腰趴在马桶上,一手攥紧水龙头的把手,一手摁在马桶盖上,整个人看起来相当痛苦。
“老婆,是不是什么东西吃坏肚子了?”林奇赶紧走到她背后,伸手在她的美背上慢慢拍打,眼神里全是关切和心疼。
女孩干呕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吐出来,转身靠在洗手池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林奇。
“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你准备急死我是咋地?”在林奇的印象中,小老婆的身体素质一直都很好,无论是大病还是小情,都跟她八竿子打不着。所以林奇才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格外上心,身为一个潜心研究医道的人,他能大概猜得出来,老婆得的这个病,八成是发自胃上。
“噗……”看到林奇的囧样,女孩没忍住,花枝乱颤,笑了起来。
“笑什么呀?”林奇这下更糊涂了,一把抱住郭可馨的纤纤细腰,细细嗅着她身上的体香味,嘴角骤然扬起一抹坏笑:“老实交代,是不是跟哥哥拼演技呢?你行呀你郭可馨,两天没见又新学会一招,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就地正法?”
说着,嘴巴已经不老实起来,直往女孩红润的樱桃小口上贴,后者笑着躲着,嘴上直喊不要。
闹了会儿,两人安静下来,郭可馨又看着林奇笑,只不过那种笑,充满了无限的温情和暖意。
林奇像是为了配合她似的,深情相望,却又不言不语,末了将女孩轻轻拥入怀抱,嘴巴贴在耳垂上:“傻丫头,是不是有了?”
“嗯。”女孩轻轻的回答,下颌托在林奇的肩膀上,本就湿润的眼眶里,不知不觉噙满了泪花。
饶是已经提前猜到了结果,林奇还是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声音颤抖:“什……什么时候的事儿?”
“哼,你自己做的坏事,自己都不记得了么?上次去金沙湾玩,你晚上喝了点酒,折腾的我一宿都没睡好觉,最后还非要射在里边。”女孩越说脸越红,其实那天晚上她也挺配合的,不过第二天也没怎么当回事儿。
“那有一个多月了吧?”林奇问,那天晚上,自己确实够疯狂的,当然,主要还是因为环境因素。
“嗯呢,一个月零七天,从那天起,我身上就没来过,昨天到医院一检查,医生说我怀上了,是你的亲生骨肉。”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林奇听到这里,不由得鼻子一酸,伸手捧起女孩娇俏的脸庞,轻轻摩挲:“宝贝,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我要是早知道这事儿,打死也不能让你忙里忙外的操持家务,你现在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了,属于重点保护对象。”
林奇还没说完,女孩已经哧哧直笑,伸手点着林奇的鼻头:“看把你给高兴的,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男孩女孩都一样。”林奇抿嘴一笑,掩饰不住心情的激动,像抱国宝一样将郭可馨从地上抱起来,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直冲进隔壁间的卧室,一上一下,压在床上,目光满含温情:“知道吗可馨,在我眼里,你现在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女孩子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超级保姆,家里的家务我负责,买菜我来买,做饭我来做,衣服我来洗,你呢,就老老实实当你的指挥官,总之一句话,咱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哎呀行啦行啦,被你这样一说,我怎么就跟半身不遂了似的呢。医生跟我说啦,进入妊娠期,还要三四个月才能看到宝宝的样子呢,等到那个时候,你就花钱帮我请个月嫂吧,要那种大公司的,职业素质高一点的,这怀孕期间的营养均衡最重要了,只有精益求精,才能生出最健康的宝宝来。”郭可馨早已经在心里规划好了一切,不是她不信任林奇,只是一个男人的话,对女性的生理知识结构还是比较匮乏的,而且她也不觉得林奇真能像他说的那样,从一个伸手党变身成超级保姆。
“咋地,不相信你老公我的本事?”林奇有点不服,犟上了。
“没有。”郭可馨摇摇头:“傻老公,我只是不想让你太累了,再说咧,那些都是女人干的活,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能干呢?”
“怎么就不能干啦,为了你和肚子里的孩子,我做什么都可以!”林奇说着笑着,神经病似的把耳朵贴在女孩肚皮上,陶醉道:“老婆,我好像听到宝宝在跟我讲话呢,他说呀,叫我一定要好好疼他的妈妈,要不然他就呆里边不出来啦。”
看着林奇像个孩子一样自说自话,这位年轻的准妈妈,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她觉得此时此刻,她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老公,给孩子起个名吧。”
林奇趴在床上,抱拳托着下巴,思考片刻,眯眼笑道:“儿子的话,就叫林平,女儿的话,就叫林安。”
“林平?林安?平平安安,这个名字好。”女孩莞尔一笑,侧头看着林奇:“行呀老公,我一早怎么没有看出来,你还有这种才华呢。”
“嘿嘿,你没看出来的多了,我这叫真人不露相,且藏着呢。”林奇指了指自己的脑壳,恬不知耻的自卖自夸。其实哪里有什么才华,为人父母的,有那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平安这两个字,看似浅显俗气,却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对于林奇来说,从一个青年变成父亲,绝对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蜕变。尽管他还没有做好任何的心理准备,但从这个平凡女孩的身上,他总能体会到那种无限的深情,那是尘世间最返璞归真的情感,也是凭借金钱和权势永远无法得到的。
就像他们住在这个廉价简陋的出租屋里,一住就是一年。
生活却并没有因为物质上的匮乏而褪色,反而更显珍贵。
“对了老婆,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什么事儿?”
“你看,你这都怀上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个大一点的房子?不说别墅了,最起码也要带电梯的那种吧,否则到时候你上下楼多不方便呀。而且这个小区里,到处都是散养的大型犬,昨儿我还听门口下棋的老头说呢,说是这个月,又发生了三起咬伤事件,都闹到派出所去了。”林奇撇着嘴道。
“那狗跟我挺亲的,每次见我还摇尾巴哩。”
“您别打岔行嘛,我这儿说正事呢。”林奇有点哭笑不得:“而且我琢磨着吧,今年暑假一过,鸽子也该去念小学了,要是住的路段能好一点,我送她上下学也方便不是,毕竟城里的好学校,可都集中在市中心那一块。”
“住在哪儿你不怕堵车啊?”郭可馨泼了盆冷水。
“我都想好了,到时候买个电动车,接孩子买菜两不耽误,而且还环保,周末了还能带着你们娘俩儿郊游去,哦对了,到时候应该是娘仨儿,要是娘四个就更好了!”林奇嘿嘿笑着,完全沉浸在对于未来的美好憧憬中。
“去你的,你还指望我能给你怀上一对双棒啊?”郭可馨娇嗔一眼,感觉自己没那福分。
“这可说不准,没看新闻上报道的嘛,说是美国一对新婚夫妇,婚后一口气来了个五胞胎,现在都快成美国人民的大众偶像了。”林奇仍是没心没肺的笑着,可女孩的表情,却在他调侃性的言语中,变得越来越落寞,最终甚至还有一点影响气氛的忧伤。
407.第407章 我就是赖皮
“怎么了宝贝?是不是我哪句话惹你不开心了?”反应慢半拍的林奇,这才猛然意识到,他虽然当了父亲,却还欠人家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这样东西,就是一场明媒正娶的隆重婚礼……
这个时候,林奇突然沉默了,他的眼神下意识地瞥向窗外,透过那茫茫雨幕,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女人,在朝着他挥手示意。
他有点惊慌失措,又有点举措不安,甚至有点自责,有点愧疚,有点自我批判,最后这些复杂的情绪,全部进化成恐惧。
是的,在林奇的内心深处,其实充满了未知的恐惧。这种恐惧,本身就是一个无解的命题,它叫人看不见摸不着,就像是风一样,很可能一眨眼就什么都没了。林奇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站在爱情的岔路口上,纠结着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女孩背过脸去,谁也没有看到,她在偷偷抹去眼角的泪花。
最初的承诺,在迎来新一轮的生活热潮后,突然变得不是那么牢固了。
未婚先孕,对于任何女孩子来说,都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儿。更何况她的家乡,还远在与秦岭遥遥相望的偏远山村里,那里民风淳朴,一心向善,但是不会有人,会对一个没结婚的大肚子女孩产生半点好感,更何况有些时候,言语才是杀人的利器。
她突然想起来那次曝光事件,想起来同事们看待她的异样眼神,想起来自己在办公室里,和出言不逊的多嘴女人据理力争。
她甚至想到了自己的悲惨身世,想到了那天逃婚时的夜晚,惨淡的月光洒在火车站的站台和她脏兮兮的小猫脸上,那是她第一次来到大城市。也是她第一次告诉自己,命运其实是可以改变的,就像她现在拥有,在她看来是男人群中的佼佼者的臭老公。
只是这个臭老公,或许只是一个代表暧昧的称呼。因为在她和他之间,横亘着一道逾越不过的天堑。
那道天堑,就像是牛郎和织女之间隔着的一条银河,明明相亲相爱,每年却只能在七夕的时候团圆一次。
女孩自诩比不上织女那样勤劳贤惠,但别说是一年见一次面,就算是一个星期见一次面,她都会对自己的男人,产生出无与伦比的眷恋。
无论是当初星空下许过的誓言,还是现如今血浓于水的情感。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毒刺一样,狠狠插进女孩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郭可馨第一次发现,原来从天堂到地狱的距离,竟然如此之短。
短到她刚刚想要大笑一场,却蓦然发现,笑着笑着,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老婆,我……”林奇欲言又止,他的喉咙里像是卡着几根鱼刺,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就那样硬生生的憋着。
女孩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失落的情绪,她像是一个丢了玩具的孩子,扑进林奇的怀里嚎啕大哭。
哭声很快惊动了客厅里的小白鸽,她站在门口,小脸惊恐无比,坚定的认为,爸爸肯定又欺负妈妈了。
“别哭了乖,有什么事儿,我们坐下来慢慢商量,如果动了胎气,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林奇抚摸着她的后背,紧绷着五官,这个时候的他,表现出了纯爷们儿的一面,因为在他看来,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女孩这才止住哭声,接过女儿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眼角,像个泪人一样,抽泣道:“你放心,孩子我明天就去打掉,绝不牵连你。”
“放屁!”话音刚落,林奇顿时怒眼圆睁,咬牙切齿,气呼呼的看着她吼道:“郭可馨,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是我老婆,那就一辈子都是我林奇的老婆!从现在开始,老子什么他妈都不管了,对你寸步不离,你要是敢把我的孩子打掉,我就跟你没完!听见没!”
女孩第一次,看到林奇发这么大的火,她有点愣住了,有点傻了,有点觉得自己刚才说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爸爸,不许你吼妈妈!”郭可馨怕他,小白鸽可一点都不怕,手里拿着一个气球锤子爬上床,对准林奇的脑袋咣当就是一下。
这一下敲的林奇一点防备都没有,半生气半玩笑的把小萝莉搂进怀里,捏着小琼鼻教训道:“好哇,你这个小白鸽,你不是说跟爸爸最亲吗?怎么开始帮妈妈打爸爸了?”
“因为妈妈是女的,小白鸽也是女的,女的当然要帮女的。”小白鸽逻辑清晰的解释完毕,直接挣脱林奇的怀抱,跐溜黏到郭可馨的身上,白净的小手帮她抹着脸上的泪痕,心疼道:“妈妈不哭哦,我都替你教训爸爸这个大坏蛋了。”
“嗯,你爸爸就是个大坏蛋,专门偷妈妈心的大坏蛋。”当她用幽怨的眼神看向林奇,林奇回应给她的,并不是进退两难的躲躲闪闪,而是那种真真切切的鼓励,他想要传递给她的信息,就是他实实在在要去做的。
“爸爸,妈妈说你是个小偷。”
“嗯,你爸我就是个小偷,不光偷她的人,还要偷她的心,最后还要偷她的一辈子,直到她头发花白,牙齿掉光,直到你长大成人,出门嫁人,给我带个帅帅的女婿回来,你们娘俩儿又能把我怎么样?”
“哼,大赖皮!”郭可馨嗔了句。
“就赖皮!”林奇一扬嘴角,恰有万妞不当之勇。
“乖女儿,替老妈收拾他去。”郭可馨一下令,小白鸽立刻开启了疯狂输出模式,骑在林奇的身上,施展挠痒神功。
等闹累了,林奇摆出一个大字躺在床上,小萝莉则舒坦的枕在他的胳膊窝里,一个劲儿的冲林奇呲牙咧嘴。
“媳妇,我都想好了,明天我就跟你回乡下去,拜见岳父岳母大人,顺便就在你们村子里,把咱俩的婚事给办了。”林奇说完,又得意着:“我倒要看看,看以后谁还敢传你的闲话。”
“爸爸,我要当花童。”小白鸽立刻插嘴道,她老在电视上看到婚礼的镜头,几个小女孩帮新娘托婚纱或者抛洒花瓣。
“没问题,到时候给你也做一身小婚纱,你就算是你妈的陪嫁,哈哈。”
“去你的,越说越不像话。”郭可馨坐在床上,没好气的赏了他一脚,白眼道:“你少打我家鸽子的主意。”
“妈妈,什么叫陪嫁呀?”
“陪嫁,就是女孩子嫁人的时候,从娘家带过去的东西。”
“唔,小白鸽也要嫁给爸爸吗?”小萝莉似懂非懂的问道。
“别听你爸胡说,他就没个正行。”郭可馨没好气的瞪了林奇一眼,又道:“婚礼这么大的事儿,哪有说办就办的,而且我们乡下的规矩可多了,还得请算命先生确定黄道吉日呢,所以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董事长现在已经急的快不行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林奇惊诧无比。
“哼,我是佳美的员工,我凭什么不可以知道?”
“莉莉告诉你的吧?”
“嗯,莉莉说得可邪乎了,说是董事会好多股东都撤股了,就只剩下董事长一个人在孤军奋战,她一个女人家,肩上哪儿能扛得起这么重的担子。”郭可馨说到这里,言语里反而有点关心的成分,佳美就像是她的第二个家一样,毕竟如果没有佳美,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小饭馆里洗碗呢,或许是个没日没夜操劳度日的纺织女工也说不定。
“我要是走了,你不怕吗?”林奇笑道。
“怕啥,有我家鸽子陪着我,我才没啥好怕的呢。”郭可馨同样笑笑:“你真要是不回来了,我们孤儿寡母就相依为命,上哪儿不能讨口饭吃呀,实在不行就回乡下种地去,乖女儿,到时候妈妈教你种玉米,妈妈小的时候玉米种的可好了。”
“嗯呢。”小白鸽点点头,成功将林奇当面出卖。
“算你俩狠。”林奇笑着竖了竖大拇指,一翻身下了床,看着窗外:“现在雨小一点了,街上应该好走了。”
“去吧,早去早回,晚上我做好饭菜等你。”郭可馨说着也下了床,这才发现林奇已经出了屋,她赶紧追上去,顺手从墙上取下一把伞,像递交机密文件一样递到林奇手里:“你呀,一天到晚丢三落四的,你想淋着去看守所呀?”
“嘿嘿,我这不是一时心急忘了嘛。”接过伞的林奇,大小孩似的一仰脸,笑着:“亲一下才能走。”
“傻样。”郭可馨偷瞥了一眼身后,发现女儿并没有跟出来,这才赏赐了林奇一枚香吻。
窗外的雨还在下,只是心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看着男人下楼以后,又下意识地走到窗台,直到看着他从临街的小道上穿过,直至消失在晶莹剔透的雨幕中。她默默的双手合十,美眸紧闭,不知道在祈祷些什么。
不远处,小萝莉一脸安静的看着站在窗台前的妈妈,像是生怕打扰到什么一样,又蹑手蹑脚的退了回去,准备摆弄最近新买的那个布娃娃。
408.第408章 疑云重重
秦岭市,北山镇,301国道岔路口。
路牌向左,秦岭边境。路牌向右,北山镇第七看守所。
天是那种阴沉沉的铅灰色,暴雨洗刷过的路面,显得格外干净,风一吹,树叶上的积雨便簌簌往下降。
一辆suv警车由远至近,速度不紧不慢,缓缓来到看守所的门前,鸣了声喇叭。
沥沥小雨中,从门岗室里跑出来一个人,手上打着伞,看到车窗放下,赶紧笑脸相迎:“是夏队长吧?可算把您给盼来了。”
“你们所长呢?”夏妮扶了扶头上的警帽,语速平缓。
“我们所长外出公干了,他走之前特地安排我来接你,你交代的事儿我都办妥了,让接见人走个程序就成。”那警察看着夏妮,却是一脸的谄媚。
秦岭警界赫赫有名的大警花嘛,不仅人长得漂亮,破案也是专家级的,最重要的,至今尚未婚嫁。
“你不陪我过去?”林奇拉着车门,发现夏妮并不打算下车。
“我就不进去了,我开警车送你,本身就违反规章制度,要是被人看到,怕影响不好。”
“切,那你就继续维护你羽毛的洁白吧。”林奇说着,冲她比了下中指,后者扬起粉拳要打,被林奇一个金蝉脱壳溜走了,站在车门外,冲她扮鬼脸。
“快去快回!给你半个小时够吗?”夏妮可没心思跟他玩,如果不是林奇死皮赖脸的求她,她才懒得管这种闲事呢。
“差不多吧。”林奇应了句,在那警察的带领下,快步穿过停车场,直接进入大厅,穿过甬道,七拐八拐,就跟绕迷宫似的。
“哥们儿,冒昧打听一句,你跟夏队是什么关系?”那警察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
“想知道?”林奇眯眼一笑,道着:“男人和女人,还能有什么关系呀,还不就那点关系嘛,你懂得。”
“得,你不想说,我也懒得问。”警察佯装不懂的回了句,驻足停留在一间会见室的门外,掏出钥匙捅开了锁眼,安排着:“你先坐,桌子上有茶,大概十分钟之前泡的,凑合能喝,我去给你叫人,稍等片刻就到。”
“麻烦你了啊兄弟。”
“嗨,自己人用不着客气。”警察摆了摆手,转身便走。
所谓会见室,就是家属接见犯人的场所,一般都非常简陋,只有简单的桌椅。不过这间会见室的规格明显要稍强一些,靠墙不仅有半新不旧的皮沙发,会见桌上还摆着一套喝茶用的茶具,可以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林奇踌躇之时,会见室的后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首先进来一个盘发的漂亮熟女,年轻大概三四十岁,脸上没有化妆,却风韵犹存。只是那身难看的囚服,使得她无论如何,都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长话短说。”警察打了个手势,反手又把门关严。
林奇看着她,她也在看着林奇,只是那双魅力十足的杏眼中,不时地流淌出些许苦涩。
“芳姐,你没事儿吧?”林奇冷不丁问了句,这种开场白,几乎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坐吧。”意料之外的是,女人并没有再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淡定地坐在椅子上,帮林奇倒了杯茶,又帮自己倒了一杯。
“芳姐,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里边有没有人欺负你?”林奇又问,那口气,分明像个未涉世事的孩童。他想起了自己在水门监狱里的经历,在那个凭拳头说话的暴力世界里,像陈芳这样的知性美女,必然是无法生存的,甚至还会成为被三教九流发泄的对象。
这下陈芳却是噗声笑了:“放心吧,你姐我好着的,住的是单间,吃的是食堂小灶,每天就是看看书,听听音乐,实在闲得无聊,还会有女管教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她们说像我这样的女人,本身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只是我这一步走得太急了,不得已才掉了进来。”
“那就好。”听到陈芳说得如此风轻云淡,林奇心里的一块石头这才算落了地,他最担忧的,就是陈芳在看守所期间的待遇问题。
“呵,这全要归功于你那个警察朋友,她说她叫夏……夏什么来着……”
“夏妮。”
“对,就是夏妮。”陈芳笑了笑:“行呀林奇,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对漂亮女人的驾驭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预估。”
“芳姐,你是说,夏妮一直在暗中帮你打通关系?给你特殊照顾?”
“嗯?难道你不知道吗?”陈芳有点蒙了。
林奇摇摇头,心说小虎妞可以呀,现在都学会先斩后奏咧。
“那说明人家姑娘对你有意思了。”陈芳看着林奇,一脸的佩服,那天被逮捕的时候,她就觉得气氛有点怪,一上警车,铐子就给下了。审讯的时候,提审员的态度简直跟慰问一样,叫她这个久经世事的商界女精英好生纳闷。
“或许吧。”林奇极度自恋的笑了笑,如果他现在的无耻表情被虎妞看到,一顿暴打绝对是在所难免了。
“你这个花心大萝卜,怎么的,双线操作不够,还准备玩多线操作?”陈芳说着,嗔怪了一眼,有点暧昧,又有点诱人遐想。对于林奇的生活作风问题,她一向是习惯保留意见的,因为她本身就是个感情经历比较丰富的女人,那些小年轻的情情爱爱,在她眼里,皆如浮云。
“咳咳……”林奇下意识干咳了两声,赶紧转移话题:“芳姐,咱能不哪壶不开提哪壶嘛,我今天过来,可不是为了跟你探讨感情问题,我需要收集更多的信息源,这样才能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帮你们和佳美渡过难关。”
“辰辰的情况怎么样了?”陈芳这才问道,语气也回归到了先前的平静。
“不知道。”林奇黯然的摇着头:“应该不会好到哪儿去。”
“你俩不是在一块吗?”
“别提了芳姐,我被我小姨子扫地出门了,具体原因,我不说你也明白。”林奇说到这里,饶是厚颜无敌,也有点滋生愧意。
“二小姐的脾气一向很冲,做事情喜欢走极端,你应该避其锋芒的。”
“看来你比我了解雨欣。”
“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从小就没了妈妈,是一岁一岁熬到这么大的,所以在她的心里,被爱是一种奢侈,甚至是一种幻想……”
“别说了芳姐,是我对不起她们姐俩儿。”林奇忍不住打断,埋着头,抱着手,咬牙道:“等我把佳美救活,我亲自去跟雨欣道歉,到时候不管她张嘴骂我还是动手打我,我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她们要是还不让我进那个门,我就披麻戴孝,去给我丈母娘看一辈子的坟,祈求她女儿们的原谅。”
“你有这份心就行了。”陈芳撇撇嘴,继续着:“其实董事长心软得很,这一点她们姐俩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没准她现在就在家里念叨你呢。”
“呵呵,或许吧。”林奇抬起头,给了一张略显傻气的笑脸:“芳姐,还是聊聊正事吧。”
“从哪儿开始?”
“从头吧,不过要言简意赅。”
陈芳喝了口茶,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说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但是具体蹊跷在哪儿,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直到事发以后,我因为涉嫌重大责任事故罪被抓起来,才把这个问题渐渐的想明白了。”
“怎么个蹊跷法?”
“你想呀,工程质量出现问题,首要责任肯定是监理部那几个人,可是事发以后,那几个监理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警察撒下天罗地网也没能抓到。”
“你的意思是说,这几个当事人监守自盗?”林奇开始插话。
“倒是不用这么武断,但确实有监守自盗的嫌疑,而且是事先预谋好的。”
“监理部这么重要的部门,请到的应该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吧,而且工程质量出现问题,毁的是他们自己的前程。”林奇挠着头:“有没有可能是偶然因素?”
“几率不大。”陈芳摇摇头:“我这么跟你说吧,我在佳美工作了十几年,有没有功劳不敢说,但是从来没出过岔子,这次董事长把佳美景园的项目交给我做,就是信任我的能力,可是我却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还把佳美逼到了悬崖边上。”
“芳姐,事情已然发生了,自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好好想一想,从最根本的角度出发,到底是从哪个环节开始,项目出现了纰漏。”
“那我从头捋吧。”女人下意识的顿了顿,说:“首先招标,这个肯定不会有问题,毕竟是政府批的地。接下来是施工,这次的施工单位,我请的还是几年前建造佳美商厦的老牌团队,这个应该也不会有问题。在往后就是具体的筹建,这个里边就太复杂了,因为我们打造的是高端社区,所以会牵扯到很多不同领域的人和事物,如果把这个环节比喻成一台高精密的机器,那么任何一个微小部件的损坏,都有可能让机器出现故障。”
“排除法,只从涉及楼体结构的方向上找。”林奇主动缩小了信息范围。
“那就是施工方的问题了,根据检测,事发以前,进购的那一批建筑材料,全都是假冒伪劣产品,质量根本就不达标。”
“负责进购建筑材料的人是谁?”
“就是那几个已经人间蒸发的监理。
“你的意思是,他们先是贪污了项目工程款,然后缩减成本,以好充次?”
“嗯,应该是这样的。”
“绝对不可能。”林奇说到这里,重重的摇了摇头:“芳姐,你的思维从一开始就陷入死胡同了。”
“此话怎讲?”
“你想啊,盖房子这种事儿,开发商可以不懂,施工单位可以不懂,谁都可以不懂,但是唯独他们不可以不懂。”
“为什么?”
“因为但凡能做到这种大型工程监理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没有深厚技术背景的高手。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排除安全隐患,本身就是他们的看家本领,他们就是靠这个吃饭的,这么大的工程项目,更应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对。”林奇接着道:“一个人可以出现失误,两个人可以出现失误,但是整个团队,全部出现这种低级失误,这恰恰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们是明知故犯!”
“明知故犯?”陈芳愕然道:“但是这在逻辑上似乎说不通啊,因为这样做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他们的薪资结构是什么?”
“按施工季度给,每个季度每人四十万。”
“财务部拨发的工程款和进购款的差价呢?”
“我算算。”陈芳思考了片刻:“大概在一百万到一百二十万之间。”
“这不就得了,五个工程监理分一百万,就算分到手,也不过每个人二十万,为了二十万去当逃犯,值得吗?按照你说的薪资结构,这些人都是年入百万的社会精英,二十万对于他们来说,值得冒这个风险吗?”
陈芳被林奇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回过神来,惊讶着:“可是为什么呀?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只是为了不负责而不负责?”
“芳姐,稍安勿躁,记住一句话,事出必有因,只是这个原因,我现在还没想到,但我刚才的观点绝对成立,那就是这五个监理,就是明知故犯。至于为什么要明知故犯,就是我们接下来要深入挖掘的死结了,只要把这个死结解开,就能得到新一手的线索。”
“怎么解?”
“去找他们的家人,我现在能想到的,唯独只有这一点。”对于林奇来说,了解事情的真相,才是他最应该做的事儿。
“警察找过了,什么也没问出来。”陈芳头疼道。
“警察是警察,我是我。”林奇嗤之以鼻的说道,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拿他跟那些水平低下的大盖帽相提并论。
看来这件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呐。
409.第409章 召集队友
“芳姐,你能不能再仔细回忆一下,除了这五个工程监理,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疑点。”林奇补充着:“也就是说不通的地方。”
“要说说不通的地方,那就是媒体的反应速度了,事发不到一个小时,整个秦岭报社和各大网络媒体,就已经将出事地点围了个水泄不通,拍照的,堵人的,简直比打仗还要命。半天以后,就连省电视台的采访车,都出现在了市区境内,毫无疑问的是,这起责任事故,第二天就被曝光,而且是那种铺天盖地的舆论攻势,就连佳美总部,都遭到了记者们前所未有的围攻。”
“公关部是干什么吃的?”林奇皱眉。
“别提了,这事儿人家公关部还真背不了锅,毕竟死的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三十多个人,这些人光抚恤金都是一笔天文数字。”女人摇着头,不知道是在哀叹老天爷的残忍,还是那三十几条人命的不幸,连续几天的噩梦,使她整个人看起来都特别颓废。
“那现在,媒体是什么态度?”林奇问。
“我进来的时候,虽然没有刚开始那么夸张,但还是有人在追着咬,我甚至怀疑,那帮遇难者的家属里,肯定有故意煽风点火的内鬼。”一向对阴谋论嗤之以鼻的陈芳,现在已经在潜移默化中路人转粉,因为这件事从头至尾,确实存在着很多猫腻。
“芳姐,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混杂其中,想通过舆论导向,对佳美的品牌进行连续打击?”
“就是这个意思,佳美做的是高端品牌,生意又铺的这么大,正所谓树大招风,要是不招人红眼就有鬼了。”
“谁最有可能做这件事?或者换一种方式,如果佳美垮了,对谁最有利?”林奇抛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从短期收益上看,肯定是同期的房地产商,毕竟佳美景园前期的广告投入很大,而且佳美的主要客户群体,就是高收入的白领金领,以及一些中产阶级。现在佳美景园倒了,但是买房子的人不会一棵树上吊死呀。”
听着陈芳的分析,林奇频频点头:“政府方面的反应呢?”
“政府和银行几乎全军覆没,没有一个站在我们这一边的,所以我们现在能靠的,只有我们自己。”陈芳苦笑着,眼神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哀伤,她现在就像是一只被囚禁在笼中的鸟,心有余而力不足。
“现在佳美最缺什么?”
“资金。”
“缺多少?”
“如果是填窟窿的话,五个亿就差不多了,但要想全盘救活,在这个基础上,还要再翻上好几倍。”陈芳说完,破罐破摔:“说这些都没意义,现在是非常时期,没有人会借钱给佳美,银行更不是慈善机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董事长手里持有的股票凭证,怕是已经变成废纸了,等到摘牌以后,整个佳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再要想做起来,几乎等同于痴人说梦。”
“有这么严重?”对于公司运作一窍不通的林奇,明显大吃了一惊。
“要是没这么严重,哪儿来那么多跳楼的。”陈芳揉着愁云密布的额头,发出了一声悲悯的哀叹。
身为佳美的创始人之一,她对佳美的感情,根本不亚于陆雨辰。
“兄弟,时间快到了,捡重要的说。”看门的警察敲了敲窗子,对于看守所来说,这已经算破例了。
“好吧,芳姐,最后一个问题。”林奇停顿了片刻,神情严谨:“你觉得,我算是一个好人吗?”
“你?”陈芳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林奇这最后一个问题,竟然会问得如此狗血。
她歪着头想了想,刚要给出答案,却被林奇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噎了回去,后者一起身,笑着:“你放心吧芳姐,只要有我在,佳美就不会倒,我就算再不是东西,也不会让我媳妇和我丈母娘两代人的梦想因此而破灭。”
“但愿如此吧。”女人有点哑然,却又不得不抱住这最后仅剩的希望,不光是为了公司,也为了能替她自己洗清不白之冤。
从看守所里退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夏妮正一个人蹲在湿漉漉的马路边,瞅着脚下一片塌陷在泥泞中的野花。
多么娇嫩的花啊,却躲不过风吹雨打。
林奇慢慢走过去,没有言语,同样像小孩似的蹲下去,伸手掐起一朵来,芳香已不在,更多的是泥土的气味。
“聊得怎么样?”夏妮反而起了身,居高临下,见林奇不说话,抬起玲珑小脚,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下,笑骂着:“都多大了还玩泥巴,起来。”
林奇根本没搭理她,只是撅起屁股往一旁挪了挪,手指继续在那些残花的尸体中扒拉,像是在寻找什么宝贝似的。
“到底怎么了嘛?”看着林奇黯然神伤的样子,一向脾气暴躁的夏妮,口吻反而轻柔起来。她看到林奇蜷缩在地上,就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她从来没有看到他这个样子过,在她的心目中,林奇可一直都是以流氓形象示众的。
“你别管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林奇开了口,脑子里一团乱麻。
“哟哟哟,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变得这么娘,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挺爷们儿嘛,天不怕地不怕,现在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夏妮偷笑之余,觉得林奇现在的样子,其实还蛮好玩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弟弟。
“你就笑吧你。”林奇回头瞥了她一眼,不过也就是一瞥,不敢有更多的眼神接触。
“我笑怎么了,难道我不笑,还得陪着你哭哇?”夏妮说着,又是噗嗤一声,听得林奇恼火无比,却又无力反驳,只能埋着头怄气。
“行啦行啦,跟我回去吧,别在这里傻蹲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地了呢。”夏妮说着,伸手去拉林奇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从地上拎起来,说:“林奇,你知道刚才那一下,我心里是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
“我感觉我拎起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扶不起来的烂泥巴,现在你这团烂泥巴既然站在了这里,说明你心里头那幢楼还没有倒。干啥呀,有啥大不了的事儿,至于让你这样垂头丧气吗?”夏妮看着她,一脸的埋怨。
“你不懂。”
“切,少在姐姐面前装,不就是你媳妇那点儿破事吗?你把它解决了不就行了?”
“解决?你说的倒轻巧,我巴巴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到底该从哪儿入手。”林奇绷着一张脸,惨笑道:“人最害怕的,就是看不见的对手。”
“你在是在向我示弱?”夏妮感到很惊讶,按理说凭林奇的性格,害怕这个词汇,不会出现在他的字典里。
“我这是在求你帮我。”林奇改正了她的措辞,的确,这种需要大力排查的重活,凭他一个人的努力,无论如何也完成不了。
“噗……”虎妞的毫无预兆笑了,在林奇面前笑得花枝乱颤,在这雨过天晴的马路边上,笑得摇曳婀娜。
“笑什么?”
“没笑什么呀,觉得好笑就笑了呗。”夏妮一抿粉唇:“我只是有点惊讶,堂堂的林大高手,有一天也会求到我这个小女子的头上。”
“别废话,帮不帮?”林奇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样子,真想直接把她摁到车厢里,强制性地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求人帮忙还这么凶巴巴的,你这是求人帮忙的态度吗?再说了,帮的还是你媳妇,我跟她又不熟。”夏妮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旧社会地主婆和长工讨价还价的嘴脸,可心里却已经笑翻了天。
“不帮拉倒,以后别说认识我。”林奇冷冷丢下一句,转身便走。
“喂喂。”自知玩笑过火的虎妞,赶紧小碎步跟了上去,直接拦在林奇身前,娇嗔道:“你个臭林奇,玩笑都开不起?一点大男人的心胸都没有。”
“你还有完没完?”林奇看着她,却是一脸的不高兴。
如果放在平时,夏妮早就撸胳膊挽袖子跟他对打一通了,可现在,她却像个知心大姐姐一样,伸出常年握枪的手,在林奇的脸上捏了捏,笑吟吟道:”好啦好啦,我不逗你了还不行嘛,虎妞保证,帮朋友一定会帮到底。”
这次换做林奇笑场了,因为夏妮是第一次在他面前,主动承认自己的外号。
对于夏妮来说,林奇不仅是良师益友,更是可遇不可求的蓝颜知己。有时候她虽然很讨厌这个满嘴荤话的臭男人,但自己所能得到的一切,大部分却都是拜他所赐。所以在林奇有困难的时候,他不可能袖手旁观,就算林奇没有提出来,她也会身体力行地去帮助他,无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他深爱着的那个女人。真正的朋友,从来都不计较得失。
驱车回到市局刑警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得知林奇到来的梁天,赶紧放下手头的工作,准备接待对于他来说最为珍贵的客人。
410.第410章 思维的子弹
好在机关食堂关门都比较晚,不然梁天这位老队长可就糗大了。
四菜一汤,不过是大锅菜,放在餐盘里一起端上来的,米饭已经有点凉了,但是并不耽搁吃。
“能吃饱吗?”夏妮坐在一边,好奇的问,林奇的饭量他是知道的,一份工作餐根本不顶事儿。
“可以的,我最近减肥。”林奇随便给了个自己都觉得离谱的解释,真实的情况是,现在就算给他山珍海味,他也没心情品尝了。
“减你个头,你快点吃吧,吃完跟我回队里。”夏妮说着,把自己餐盘里唯一的一个小鸡腿夹给了他,埋头小口扒拉着米饭。
“不着急,这件案子是我负责的,人也是我下令抓的。”梁天说到这里,突然问:“林奇,你不会恨我吧?”
“恨你干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这个当队长的要是没点响动,你们局长的臭皮鞋,就该往你们刑警队的办公桌上扔了。”林奇言语平静的说道。
梁天听到这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你放心,现在我已经有点眉目了。”
“啥眉目?案情不是一目了然了吗?”林奇问。
“损我?损我是不是?”梁天身为刑警队的一把手,自然不会被林奇的反话骗到。
“哈哈,我哪儿敢啊。”林奇应着,加快了进食的速度,既然梁天如此自信,那只能说明一点,确实有眉目了。
五分钟以后,市局十七楼,刑警队总部。
一间陈列案宗的档案室里,梁天打开上锁的抽屉,从里面取出用牛皮纸袋封好的一叠厚厚的资料,直接递到林奇眼前:“这是我目前能收集到的,所有关于7。15重大砸死砸伤农民工事件的材料,从这些材料里,我发现了不少疑点。”
“你……你从哪儿搞来的?”林奇有点纳闷。
“我们警察,自然有我们警察的特殊权限。”梁天笑笑道。
“其实梁队从事发开始,就一直在着手调查案情,最忙的时候,连续三天三夜都没合眼。”夏妮解释着道。
“别光说我,你不是也一样。”梁天接着道:“要不是你的一句提醒,大家的热情也不会如此高涨,不过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林奇表示更纳闷了。
夏妮见他一脸的迷茫,这才说道:“林奇,其实我们从很早开始,就一直在暗中帮你了,不为别的,就为了你是我们警察的朋友,是惩凶除恶的好人,对待你这样的好人,刑警队的小伙伴们都很乐意出一份力。”
“你动员了整个刑警队帮我?”
“不止呢,再加上技侦,线人,反正夏妮为了你,几乎动用了她所有的关系。”梁天仍是笑着,那双布满血迹的鹰隼一样的慧眼里,满是对这两个小年轻的艳羡,对于梁天来说,尽管青春早已不在,但他的满腔热血,却一点都没有冷却下来的迹象。
“怎么不早说呢?”林奇看着跟她对视而坐的小虎妞,第一次发现,这个女孩竟是如此的可爱。
“哼,想给你一个惊喜呗,怎么样,这个惊喜够大吧?”虎妞冲林奇一咧嘴,露出两排洁白的贝齿。
谈笑之间,一股暖流流过心田,是呀,确实是个大大的惊喜。
“好了好了,咱们言归正传。”梁天敲了敲桌子,一脸的认真劲儿:“案情我就不必叙述了,我挑重点来说,当时我下令抓捕陈女士的时候,也是因为逼不得已,而陈女士恰好又是事故工程的总负责人,所以这个黑锅,她必背无疑。”
“等等,你刚才用到了黑锅这个词?”林奇开始惊诧。
“是的,黑锅。”梁天重重一点头,加重语气:“如果按照正常的办案程序走,应该先传唤跟事故有直接责任的监理员,但是涉及责任的五个监理,却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这恰恰说明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林奇迫不及待地问。
“说明他们心中有鬼,无颜面见世人,甚至都没来得及跟家人打招呼,就急匆匆的跑路了,结果只剩下陈芳这个替罪羊。”
听完梁天的解释,林奇不由得心凉了半截,这尼玛不是废话嘛,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跑?不跑那是傻子。
“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说了一句废话?”梁天却像有天眼一样,直接洞穿了林奇的心思。
“差不多。”林奇直言不讳。
梁天这才又道着:“所以我就派人,从火车站、飞机场、港口、以及高速公路调取了事发当日三天内的出境记录,经过详细的电脑配比筛选后,得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这个结论就是,这些地方竟然没有一项和当事人相吻合的数据。”
“那也就是说,这五个当事人,至今为止,还躲藏在秦岭境内?”林奇赶紧道。
“不能这样武断,从他们的身份信息上看,这五个监理,除了一个叫史成功的不是名校毕业生,其它四个监理,几乎都是清华北大土木工程系的高材生,年年拿国家奖学金的主。所以他们不是不懂法,而是知法而犯法,这也正是案情的核心死结之一。”
“是啊,如何走进他们的心理,了解他们在犯案和畏罪潜逃的时候,是基于一种什么样的原因,只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就离成功不远了。”夏妮附和着道。
“梁天,你说他们到底是为了钱吗?”林奇纠结的问道。
“从作案动机的角度出发,除了贪污工程款以外,似乎找不到第二个动机了。”梁天揉着额头,跟林奇一样纠结。
“为了钱,铤而走险,置自身安危于不顾,穷人尚且说得过去,可他们五个,哪一个都不像是穷人呐。”林奇抱着脑袋,脑海里不断闪现出各式各样的信息,但是没有一个能在逻辑上站住脚。
“对了梁队,这五个工程监理结婚了吗?”林奇现在是想到哪儿就问到哪儿,乱打乱撞总比停滞不前的强。
“有四个结了,一个没结,没结婚的这一个,是五个人里年龄最小的。”
“他们的平均年龄是多少岁?”
“最大的55岁,最小的32岁。”
“这就更奇怪了。”林奇一边说,一边翻看着文件袋里的照片,有单人照,也有合照,最抢眼的,要数一张满是笑脸的全家福。
“怎么奇怪了?”夏妮问。
“你想呀,像他们这种四五十岁的男人,车子房子,事业家庭,几乎什么都有了,再干几年攒点棺材本,就可以光荣退休了,犯的着为了贪污几个小钱而犯罪吗?”林奇说着,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假设我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人,我年轻有为,名校毕业,收入节节攀升,不到三十岁就挣下了车和房子,娶了一个漂亮媳妇,生了一个漂亮女儿,过着令无数穷人羡慕的小资生活,可是有一天,一个犯罪的念头从我的脑海里划过,只要干成这一票,我就可以发点小财,这点钱虽然不算什么,但是包养一个情妇应该绰绰有余。”
“林奇……”
“别打断他!”梁天赶紧伸手堵了下夏妮的嘴。
“可是这样做值得吗?几十万对于我来说,并不能改变我现有的生活,可我依旧要为了这点钱铤而走险。”
“依旧要为了这点钱……或许,或许我根本就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别的什么东西?”林奇说到这里,眼睛猛地睁开:“梁队,或许我们从第一步,就走进了一个思维的死胡同里,因为我们所有的讨论,都是在围绕着钱这个动机,而这个动机,却是一个纯粹的主动行为。”
“对呀!”梁天听林奇说到这里,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经质似的狠狠一拍桌子,一针见血:“凭什么人一定要去主动做一件事?”
“不主动,难道被动吗?”夏妮傻傻的问道。
“当然!人的行为习惯虽然大多数情况下都被主动意识控制,但绝对会有被动的情况出现。比如你因为某种特殊原因,逼不得已要撒谎的时候,你的被动意识就会打败你的主动意识,因为你必须撒这个谎,否则就会被别人知道真相,将你置身于更不利的处境。”林奇说完,兴奋道:“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先排除掉钱这个动机,寻找第二个动机。”
“第二个动机?那会是什么?”夏妮又问。
“很简单,这五个工程监理,都是在不得已而为之的情况下,才知法犯法。”梁天给出了结论。
“有什么依据吗?”
“哎呀,笨死你得了!”林奇忍不住一拍她的脑袋:“这事儿用脚丫子都能想得到,如果他们真的想赚昧心钱,更应该在一事无成的时候去赚。而不是在事业已经小有成就的时候,因为这前后两者的投入和产出,其实是不成比例的。好比一个人快要饿死的时候,他会被迫去偷一条面包,当他衣食无忧的时候,他当然不会这样做。”
“综上所述,我的结论就是,他们在以次充好的时候,已经提前想到了大楼有可能坍塌。但他们还是那样做了,这样做的动机只有一个,就是林奇刚才说的被动意识,他们不想做,但是不得已不那样去做!”梁天说着,表情看起来异常的兴奋。
411.第411章 惊变
对于梁天这种常年和形形色色的罪犯打交道的老警察来说,普通的案件,早已经不能够满足他的精神**。
做任何职业都是这样,如果纯粹是为了挣钱,终其一生,也不会有什么质的改善。可要是加入了理想和爱好的成分,结果自然就会变得不一样。
“梁队,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究竟是什么,在逼这几个高素质人才知法犯法。”夏妮着急忙慌地问着。
“很好,你用到了逼这个字,这也正是我大胆揣测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逼他们五个人这样做?”夏妮这下却是被惊到了,看来林奇说得一点都没错,他们从一开始,就陷入了逻辑思维的怪圈里。
“是的,这是目前为止唯一能说得通的动机,大多数人只有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才会去做损人不利己的坏事儿。”梁天敲着桌沿,又进入了新一轮的头脑风暴,吩咐着:“通知专案组,重点排查一下和当事人失踪之前有秘密来往的人,一旦发现问题,可以先斩后奏,先带回局里再说。”
“好。”夏妮应了声,忙着出去分派任务了。
屋里只剩下梁天和林奇两个人,前者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后者则是一根接一根不停的抽烟。好好的一间档案室,不多时便被弄得烟雾缭绕。
梁天现在虽然戒了,但以前也是老烟民,劝着:“林奇,以后少抽点吧,不光影响自己,而且影响家人,你现在还年轻,等到时候娶了媳妇生了娃,二手烟对娃娃的危害可大呢。”
“习惯了。”林奇一咧嘴,给了个愁眉苦脸的表情,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从哪一年开始,烟酒就成了他生活中必不可缺的东西,就好像一个整天无所事事的人,突然找到了一个可以为之坚守的信念一样。听起来蛮可笑的,但确实就是这么回事儿。
“这个习惯可不好,对了,我有个朋友是倒腾电子烟的,回头送你支?”
“别,无功不受禄,更何况现在是你在帮我。”林奇从心眼里,还是很感激这位老刑侦队长的,寸有所短,尺有所长,特工局的训练课程里,可没有阅读《福尔摩斯探案集》这一项,所以他有劲儿也没处使,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现有的资源上。
“你说反了,我只是在帮我自己。”梁天笑了笑,感慨道:“到了我这个年龄,你觉得身份地位,金钱权势,还是我的毕生所求吗?”
林奇沉默了,他很少从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嘴里,听到这种很容易被人瞧不起的怪话,尤其是渴望光鲜生活的女人们。
“你知道这么多年,我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警校毕业生,爬到现如今的职位上。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穿警服的人,到底能不能跟政治格局画上等号,或者换句通俗点的解释,警察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不是升官发财。”
“这还用问嘛?如果现在让你当局长,你肯定屁颠屁颠跑去当了。”在林奇看来,往上爬是人之常情,尤其是在大城市里奋斗打拼,你不往上爬,就会往下掉,小老婆就是最好的例子。
“当局长……”梁天咂摸着,哧哧笑了起来。
“笑什么,难道我说得有错?”
“没错,这话一点错都没,男人嘛,上进心总是要有的,可是我在往前推一步,如果我们做任何事情,都是为了填补钱和物质上的充裕,都是为了取悦上级领导的欢心,这样的一个人生,是不是有点太没趣儿了?”
哑然。
这是林奇始料未及的,他的职业虽然很特殊,做的事情也很夸张,但是最拿得出手的身份,却是挂牌陆军少校。所以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跟部队上所有的大头兵一样,被“服从命令听指挥”这样的程序一遍又一遍的洗脑,直至洗入骨髓。
“好吧,既然你摆出一副关我屁事的样子,我也就不跟你往哲学层面上扯了,人不管飞得再高再远,但他还是个人,而不是个鸟人,终归还是要落地的。”这位老刑侦收了尾,索性点破:“林奇,我之所以想帮你,有徇私情的成分,不过更多的,是我对案件本身的兴趣,我觉得这对于我来说,是一种崭新的挑战,因为我以前,从来没接过这么大的案子。”
“就像你终其大半生,也没能把天浩帮连根拔起,是这个意思吗?”
“差不多。”梁天点点头,不急不躁:“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不是你努力了就有结果,就像一个人的力量再强大,也不可能同时吃两口饭。”
“梁队,再等等吧,上边的政策马上就要变了,据我所知,这次的行动,只打老虎,不拍苍蝇,某些自以为是的人,也该动动筋骨了。”
“莫谈国事,莫谈国事。”梁天看似无奈的摆了摆手:“言归正传,咱俩还是回到案子上来吧,谈谈你的想法。”
“我?”林奇愣了下:“我没什么想法,我只想把背后的黑手揪出来,还我老婆一个清白,现在那些无良媒体,卯了劲的往她身上泼脏水。”
“看得出来,你很爱你老婆。”
“不是爱,是心疼。”林奇皱了皱眉毛:“我只是没能想到,一场事故,会让整个集团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那可是她和她妈妈两代人的心血,要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毁了,你说我这心里能过意的去吗?”
“说得也是,不过不能急,我们在明,敌在暗,这种仗好打,也不好打,全凭智商上的博弈了。”梁天说完,刚要接着分析,办公室的门被人咣一声撞开了,木门重重地碰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震彻楼道的巨响。
“怎么了你?大白天见鬼了?”两人都被吓了一跳,看到出现在门口的夏妮,梁天出声问道。
“梁队,死……死死……死啦……”夏妮看起来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一双美眸里写满了震惊二字。
“什么玩意儿死了?”梁天的额头拧成一个铁疙瘩:“你别急,坐下来,喘口气慢慢说。”
“那……那个失踪的工程监理,死啦!”
“什么?!”这下换做梁天发疯了,竟然一个单手翻,直接踩着办公桌跳到夏妮跟前,四目对视:“你再说一遍,谁死了?”
“那个失踪的工程监理,这些天我们一直在找的人!”夏妮把刚刚得知的消息,又重新复述了一遍:“刚才接到群众举报,双水河下游东岸5公里处,发现了一具浮尸,当地民警赶赴现场后,经过反复确认,此人正是五个工程监理其中的一位,叫孙健龙。”
“立刻通知双水区辖区派出所,抽调警力隔离群众,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入涉案现场半步!”梁天紧接着又是第二道命令:“另外通知专案组,技侦、法医,刻不容缓,立刻出发!”
“是,队长!”夏妮应了声,赶紧退出去收拢队伍。
“林奇,你跟我一辆车走。”梁天说着,已经起了身。
“梁队,这下是不是有的玩了?”并排走着,林奇问道。
“太有的玩了,我可以不负责任的告诉你,这具死尸,很可能会成为整个案件的突破口。”两人一直下了楼,坐上一辆本田警车,警灯亮起,警笛长鸣,一路上不知道闯了多少红灯,直奔双水区事发地。
一个小时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等警车停下来的时候,警戒线的外围,已经挤满了强势围观的村民群众。
这是一处一望无际的戈壁滩,河岸线绵延数百公里,每年暴雨时节,都是抗洪抢险的重灾区。
“梁队,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这个大能人给盼来了。”车门一开,迎面便是一位吨位超标的胖警察,满脸肥肉上眨巴着两只小绿豆眼:“同志们得知梁队大驾光临,一个个都跟哪儿候着呢,有事儿您指示,对了,这位是?”
“你话唠啊?”梁天没好气的瞥了眼这位挂职双水区辖区派出所的于所长,这家伙叫于福德,先前在市局宣传科当干事,由于生活作风上有点问题,被下放到双水区当所长,说是平调,其实就跟降级差不多。
秦岭警界的警察都知道,双水区以前叫双水乡,由于地理位置的优势,所以才在规划局改了名,不过名字改了,贫穷落后的帽子却没摘掉,就跟周边的乡镇县城一样落后,所以只要是被分派到这里的警员,几乎都是不遭领导待见的麻瓜。
不过这块地界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民风淳朴,一心向善,一年下来最大的案子,无非就是谁家丢了头耕牛。报警率最高的案件类型,则是两口子吵架摔锅砸碗。整个派出所除过一辆生命力横跨十三年坚持不散架的老面包,统一电动设备,更次一点的,就只能瞪自行车出警了,为此也创下了整个秦岭警界出警率最低派出所的光荣称号。
穿过警戒线,一眼就看到了那具被打捞上岸的死尸,破被褥裹着,只露出一个泡得发胀的人脑袋。
孙健龙,男,汉族,现年47岁,1995年从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硕士毕业,先后荣获三次国家奖学金……
一连串的详细信息,从梁天的脑海中频频出现,他这两天忙的脚打后脑勺,所以已经对涉案人员的身份背景熟烂于心了。
法医很快进入了尸体鉴定程序,这个过程需要等待很长一段时间。
“于所,你大概说说,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趁着法医在忙活,梁天只能先问他具体情况。
“是这样的梁队,尸体是被我们双水村的村民孙茂才第一个发现的。”于福德说着,直冲人群喊道:“茂才,过来过来。”
话音刚落,从那人群中,径直走出来一个黑头黑脑的汉子,凑到几人跟前,乡音浓重:“啥事啊所长,家里俩娃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
“做个屁,晚饭所里管了,我让人给你送家去,算是便宜你小子。”于福德一摆手,道着:“我告诉你,这位可是市公安局大名鼎鼎的梁队,人称鬼手神探,你赶紧的,把你知道的,一字不漏,原封不动全都跟梁队说说,要是敢耍滑头,这月低保你甭要了,算是充公。”
“别介啊于所,我说,我说还不行嘛。”对于家徒四壁的孙茂才来说,不吃低保可是活不下去的,这就跟他的命根子一样。
“别着急,抽根烟慢慢说。”梁天轻笑着,从烟盒里掏出一根来递给他。
这个黑炭头赶紧下意识的使劲在衣襟上搓了两下,然后恭恭敬敬的接过烟,下意识的夹在耳朵上。
“给你烟,你怎么不抽呀?”梁天有点纳闷。
“这么好的烟,不舍得抽,拿回去闻闻味就行。”孙茂才说完,扬了扬裤腰带上拴着的旱烟袋。
“好嘛,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抽这个,现在这玩意儿要搁城里,可是有钱人的享受呐。”梁天欣赏了一番他的乌木杆旱烟袋,把那包“高级香烟”直接硬塞到他手里,笑着:“拿着,拿着回去慢慢抽。”
“别……梁队长,俗话说得好,无功不受禄,我这也没帮上什么忙呀。”
“这不是马上就能帮上了嘛。”梁天一拍他的光膀子,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说说吧,到底怎么个情况。”
“是这样的梁队,这两天不是一直下大雨吗,双水河涨得挺厉害的,我就寻思晌午吃完饭来碰碰运气。”
“碰啥运气?”
“这不是涨潮了嘛,在加上急流,上流的鱼肯定被冲过来不少,你也知道,我们庄稼人一年到头没啥收入,全靠地里那点农作物养活一家老小,想开荤的话,那就必须自己动手,不过这两年双水河里的鱼早就被村民捕的所剩无几了。”
“等等,你是说急流?”梁天重复了一遍这个关键词,心说:难不成这个孙健龙的尸体是被急流从上游冲下来的?然后碰巧被这个来捡鱼的孙茂才发现了?
412.第412章 赌徒
“嗯,急流。”孙茂才点着他那颗黑炭头:“每年夏天下暴雨,双水河都会出现急流。”
“梁队,看来孙健龙的尸体,是被急流从上游冲下来的。”林奇的想法和梁天不谋不和。
梁天若有所思:“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这双水河的上游地势陡峭,横穿景洲大桥,下流汇入长江支流,尸体一旦入了江,便是石沉大海,很快就会被江里的大鱼吃掉,一点骨头渣都不剩。”
“梁队,你是说景洲大桥?”
“景洲大桥怎么了?”梁天好奇。
“也就是说,孙健龙很可能是从桥上跳下来的?”
“有这个可能,不过不能太武断,还是等法医鉴定结果出来再说吧。”梁天说完,又问孙茂才:“你接着说,越详细越好。”
“然后我走着走着,就发现河岸边躺着一个人,穿的是城里衣裳,起初我还以为他睡着了,所以就没太在意。然后我花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才捡到几条黄鳝,就寻思着回家给老婆孩子炖了,别看这玩意儿长得跟水蛇一样,炖汤喝还是非常解馋的。”
“咳咳,捡重点说,无关紧要的可以一笔带过。”梁天有点不满意他的啰嗦。
“是是,我说重点。”孙茂才这才意识到自己跑偏了:“等我要走的时候,定睛一瞧,睡觉的人还在哪儿,这时候我心里开始有点发毛了,不过也壮着胆子走了过去,等走到跟前一看,我滴妈呀,差点没把俺老孙的魂儿给吓跑了,那人在水里被泡的,全身都已经发胀了,又白又胖的,就像一条大虫子似的。”
“看到人死以后,你是怎么做的?”梁天问。
“还能怎么做呀,当时我吓得鞋都没穿,光脚跑回村头张寡妇家的小卖店给于所长挂电话,将这件事如实禀报。”对于双水村的村民来说,能够想到报警,就已经算是法律普及工作做得相当到位了,要知道他们那个村子里,至今还有不少目不识丁的文盲,连自己大号都不会写。
“于所,是这样吗?”
“是这样,是这样,你可是不知道啊梁队,我当时看到尸体第一眼,就觉得很眼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最后还是指导员提醒我,说这家伙,长得很像前几天市局挂在天网上的涉案嫌犯,这不嘛,我就赶紧往你办公室里打电话,梁队,我这算不算小功一件?”孙德福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的笑着,哪里像个公职干部应该有的素质,要不是穿着这身警服,真跟村里的二流子头头有的一拼。
不出意外,梁天直接训上了:“那点出息吧,稍微干点事儿就论功请赏的,尸体是人孙茂才发现的,跟你有屁关系呀,要赏也得赏人家。”
“是是,梁队教训的是。”于德福哪儿敢再多说话,只能腆着脸求台阶下。
“这点钱拿回去给老婆孩子买肉吃,这儿没你事了,走吧。”林奇说着,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直接递到孙茂才的手里。把后者给高兴的,鼻涕泡都快乐出来了,拿过钱就跑到人堆里炫耀,眼红的那些憨厚朴实的村民们,一个个顿足捶胸,直骂好事怎么就落不到自己头上呢。
“林奇,这是公事,政策上有悬赏令,怎么能叫你自掏腰包呢。”梁天皱着眉头,表示有点不理解。
“啥公事不公事的,在我这里没公事,全是私事。”林奇咧了下嘴,接着道:“梁队,你觉得孙健龙的死,到底是属于自杀还是他杀?”
“自杀的话,在逻辑上还能站稳脚跟,他杀的话,需要实打实的证据啊。”梁天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过他就是这样的人,职业素养在哪儿摆着呢,刑警和特工的唯一区别,就是一个用证据说话,一个用枪说话。
两人正脑洞大开的分析着,警戒线外,夏妮下了车,风风火火的直冲进来,一脸娇怒:“好哇,你们两个,把我一个人丢下,跑这儿吃独食了是不?”
“这话说的,什么叫吃独食呀,主要是天太热,怕把你这朵大警花给晒着。”林奇嘿嘿笑道,明媚阳光下,感觉小虎妞愈发的细溜了。
林奇就那样看着,肆无忌惮,看着看着,迎面一个物件砸来,下意识伸手一接,凉丝丝的,原来是一块绿豆雪糕。
“哼哼,本姑娘够意思吧,宁肯绕路,也要为两位大功臣送来清凉。”夏妮一噘嘴巴,挡不住的风情万种。
“谢谢谢谢,太好了,这属于雪中送炭呐。”梁天做了半天的笔录,嗓子早冒烟了,接过夏妮带来的塑料袋,拿出一瓶冰镇矿泉水狂饮起来。
“那啥,我就不谢了,要不然显得生分。”林奇可没梁天这么老古板。
“德性吧。”听到林奇说这样的话,虎妞先是俏脸一红,然后紧挨着林奇坐下,娇嗔一眼,伸手在他的腰上掐了两把,以示警告。
“别别,别乱摸呀,摸坏了零件你赔不起。”
“滚蛋!”这下虎妞是真气住了,扬起粉拳,捶驴一样,在某人背上狠狠来了几下。
不过对于林奇来说,这种力度,其实跟挠痒痒没啥区别。
“对了臭林奇,有没有什么新发现?”夏妮不时撇着不远处的临时尸检现场,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她虽然穿着警服,但好赖也是个长腿妹子,死人她不是没见过,但每次见,都会恶心的几天食欲不振,严重的时候,甚至还会影响睡眠。
“没有新发现,但是我跟梁队出现了意见分歧。”林奇笑着。
“哦,是什么分歧?”夏妮问。
“我比较倾向于他杀,但梁队倾向于自杀。”
“纠正一下,我不是倾向于自杀,我只是需要足够的证据,没有证据的事儿,可是不能乱讲的。”梁天说完,又补充道:“不过以我这么多年的职业生涯来分析,自杀的可能性多一点,你想呀,如果是他杀的话,干嘛要把孙健龙扔到河里,找个狼多一点的深山老林更靠谱,那才叫真正的毁尸灭迹。”
“有道理。”夏妮点了点头,虽然她对于这类案件接触的很少,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打个赌?”林奇笑了。
“赌什么?”梁天完全不虚。
“如果我的猜想是对的,就让虎妞亲我一口。”
“滚蛋!”夏妮这个气吖,直接掐住林奇的脖子:“臭林奇,你怎么这么损呢你,你以为你是香饽饽呀?”
“咳咳,喘不上来气了……”林奇一吐舌头,夏妮赶紧收手。
“这样吧,如果我输了,我请你跟虎妞吃一顿大餐。”林奇自信着道。
“如果梁队输了,就请我和臭林奇吃一顿大餐!”夏妮立刻替梁天挖着坑,反正你俩不管谁赢,这顿大餐姐是蹭定了!哇卡卡卡!
“一言为定。”身为职业刑警的梁天,根本不可能对林奇示弱,所谓术业有专攻,本专业的事情,他不敢妄称什么专家,但这点自信心还是有的。
赌约定下,大概十分钟的功夫,三名法医组成的尸检组,这才摘了胶皮手套,纷纷抹着头上的细汗。
“怎么样?”梁天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梁队,我们经过详细的全方位检查,并没有在死者身上发现任何外伤和内伤,死者手脚皮肤泡软膨胀,尸斑大面积遍布,如果需要进一步的鉴定结果,必须进行尸体解剖。”
“所以你们的结论是?”梁天问。
“所以我们的结论是,死者死于一个月前,具体时间在25天到30天之间,致死原因是溺水身亡。”法医神情严肃的说道。
“一个月前?那不正是楼体坍塌事故刚刚发生的时间段吗?”
“是的,所以我们推断,孙健龙应该是在经历过心理挣扎后,选择畏罪自杀。”法医点点头,时间点上的高度吻合,逻辑上的完美对应,都使得这桩浮尸案看起来简单了不少,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整个案子就没有继续追查下去的必要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自杀?”林奇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人用木槌狠狠砸了一下,一阵阵的眩晕过后,接踵而来的便是质疑。
是的,质疑,他现在很质疑这几个法医的专业性。
“对不起,我们法医是用证据说话的,证据就是这样显示的,请你务必要相信科学。”
“科学个鸡毛啊!我的推断不会有错!”林奇现在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孙健龙怎么可能是自杀,如果他是自杀的话,那芳姐的背锅不就是要一路背到底了吗?那么重大的坍塌事故,责任人估计够枪毙的。
“请问你是哪家警校毕业的?是哪一届的毕业生?办过什么重案要案,有什么资格质疑我们的专业水准?”那法医见林奇一副很不客气的样子,立刻反击了起来,本来嘛,忙活了大半天,你说他杀就他杀,福尔摩斯是你家亲戚吗?
眼见双方要撕逼,梁天赶紧当起了和事佬,一边拉着林奇,一边冲法医说道:“都消消气,大家忙活了半天,一定都很辛苦吧,于所长给大家准备了冰镇绿豆汤,三位先稍事休息,等我们专案组商议过后,再下最终结论,可好?”
法医们见梁天话说到这份上,自然不敢不给面子,一个个悻悻离开了,只留下林奇一个人,懊恼的坐在河沿上揪头发。
“林奇,你怎么搞的这是,怎么能跟自己同志甩脸子呢,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有气也不能乱撒呀,你看不出来大家都在帮你吗?”在梁天的眼神示意下,夏妮跟了过去,想开导一下这位赌输了的赌徒。
“帮我?有这么帮的吗?好嘛,自杀,如果是自杀的话,那这案子就相当于提前结束了,你让我有什么脸面去见我老婆?”林奇愤愤不平,对于他来说,智商上的挫败感,有时候比被人打一顿还要命。
“可是科学确实是不会出错的呀,那三个法医都是老前辈了,一辈子经手的死人无数,局里上下对他们都很敬重。”
“关我屁事儿?”林奇一听这话,立马炸了。
“林奇!你还有完没完!我把你当朋友,才过来劝你两句,要是换别人,我鸟都不鸟!你可倒好,不领情倒罢了,对我也这种冷嘲热讽的态度?”夏妮也怒了,她觉得林奇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充足了气的大气球,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爆炸。
“干什么呀你,瞅谁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合着我上辈子欠你的?”
“看不惯你可以走,我拦着你了?”此刻的林奇,已经被深深的挫败感所奴役,他甚至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把希望寄托在这帮警察身上。
“你?!”夏妮这下是真生气了,一起身,一插腰,杏眼怒睁:“走就走!好心当作驴肝肺!”说完,一摔脸子,转身便走。
两个犟种碰到一块,简直就是针尖对上了麦芒,这结果,完全在意料之中。
光秃秃的戈壁滩上,夏妮一边走一边扬起手背在脸上划拉,谁也没有看到,她是在偷偷抹眼泪,那是代表委屈的泪水。
是的,委屈,从小到大,夏妮都没有如此委屈过。
她现在甚至有把林奇摁在地上暴踹一顿的冲动,凭什么呀他,他以为他是太阳吗,所有人都得围着他转?
死林奇!臭林奇!烂林奇!猪林奇!你就是一个乌龟王八蛋!
你以为你老婆是女孩子,我就不是女孩子了吗?我长这么大,连我妈都没说过我,你算是我什么人啊!
她一边暗骂着,一边从脚边捡起一块鹅卵石,卯足了劲往双水河里抛去,噗通,溅起稍纵即逝的水花。
不远处的林奇,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坐姿,只是线条硬朗的嘴角上,习惯性的多出了一根香烟。
啪,一个弹跳着蓝色火焰的打火机递了过来,是一张布满老茧的粗糙的男人的手。
“怎么,心里有气?”梁天眯缝着眼,是那种不温不热的笑,赌赢了呗,不笑难道哭么。
413.第413章 死局
“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错的人会是我。”林奇点燃烟头,狠狠吸了一口,许是有点用力过猛,重重的咳了起来。
梁天赶紧帮他拍着背,安慰道:“先别急,局面还远没到无法挽回那一步,五个当事人,就找到一个,你以为能结得了案?”
“剩下四个呢?”林奇下意识地问道,然后就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有多傻了。
“不好说,可能跑了,也可能跟孙健龙一样,走了极端。”梁天又一次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噗声笑了:“以前我一直以为,像你这种出身的人,心理素质那都是专家级的了,现在我才知道,敢情这个世界上再强的人,他也有怕的东西。”
“你哪儿看出来我怕了?”林奇反问。
“我说从你的眼神里你信吗?”梁天微微一笑,不等林奇确定,直接解释道:“我从你的眼神里,能看到你真正在乎的东西,当一个人真正在乎的东西受到威胁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肯定是生气,而生气是一切负面情绪的本源,只要埋下这个祸根,就算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机会,你也把握不住。”
“你这一套山寨理论是从哪儿学来的?”林奇嗤之以鼻道。
“看过电影《教父》吗?”梁天问。
“看过,怎么了?”
“教父之所以能只手遮天,就是因为他那句发人深省的座右铭——永远不要记恨你的敌人,那会丧失你的判断能力。”
“你做警察的,对黑社会分子如此崇拜,不怕同行骂你是汉奸吗?”在林奇看来,很少有警察会对一个银幕上的黑帮形象如此上心。
“哈哈,我们行内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
“什么话?”
“慈不掌兵,善不从警。”
“意思就是说,一名刑事警察,如果心存善念,就会被凶犯利用到你的善良?”林奇一语道破。
“是的,所以这么多年,我努力说服自己要做个恶人,就算做不成恶人,也千万别沦落到做一个好人,因为我必须时刻提醒自己,正邪势不两立。”
“何为正,何为邪?”
“遵循法律就是正,触犯法律就是邪。”
“照你这样说,我岂不是要被千刀万剐?”林奇这十几年的职业生涯,做过的触犯法律的事儿多了。
“你不一样,你有传说中的杀人执照,而且你做的事,大多都是为了国家利益。”梁天笑着:“只是这一次,你必须得听我的。”
“我要是不听呢?”此时此刻的林奇,忍耐力已经濒临极限,尽管他不崇尚暴力,可一旦有些事情可以用暴力解决,那他也不介意崇尚一下。而且照他心里以暴制暴的路子走,很快就能把幕后黑手给揪出来,还佳美一个清白。
“你不听,我也没办法,我知道你的本事,整个秦岭警方全城联动,也不见得能抓住你。”梁天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写满了很纠结的色彩,因为林奇现在在他眼里,已经变成了一把双刃剑,虽然锋利,但却很容易割伤自己人。
“梁队,我只是开个玩笑。”林奇笑了:“对方跟我玩心理游戏,我如果破坏规则,就算赢了也没意思。”
“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林奇。”梁天听到这里,心里总算长舒一口气,他真怕这家伙会逾越过法律的底线,七荤八素的乱搞一通。
“我刚才是不是有点过分了?”看着不远处一个人扔石头玩的夏妮,林奇这才心虚的问道。
“岂止是有点过分,你知道小夏在警队里的威望,比我这个正牌队长都高,平时都是她训别人,根本没受过挨训的滋味。”梁天也不嫌丢人,直接把实情倒了出来,不过在警队里确实是这样的,夏队长只要说一句话,绝对的一呼百应。
“就是你们给惯的!”
面对林奇的倒打一耙,梁天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幸灾乐祸着:“反正祸是你闯的,解铃还需系铃人嘛,而且大老爷们儿,也没啥不好意思的。”
“那她要是打我呢?”林奇开始装孙子。
“打你你就接着,反正也打不坏,再说了,打是亲骂是爱……”梁天话说到一半,这才顿觉不妥,心说自己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叔,跟人小年轻瞎传授啥经验啊,小年轻的事儿,还是让他们内部解决比较好。
等梁天走远去研究尸检报告,林奇也坐不住了,一手摸着后脑勺,顺着河沿散步似的靠了过去。
没等近身,夏妮就甩给他一个厌恶的白眼,紧接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抬腿便走。
她一走,林奇也没闲着,在后面紧跟,始终保持一段安全距离。
“你还有完没完?跟屁虫啊你?”对于正处在气头上的虎妞来说,林奇的这种尾行模式,简直比让她吃了苍蝇还恶心。
“别闹了……”
“谁跟你闹?我告诉你,你要再跟着我,我就对你不客气。”夏妮说着,已经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块。
“你还准备砸我呀?”林奇话音刚落,那石块已经径直飞了过来,吓得他赶紧一个错位,躲过了一次攻击,瞪眼道:“不就说了你两句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刚才心情不好。”
“呸,你心情不好,怎么不拿脑袋撞墙呢,你怕疼啊?”夏妮鄙视了某人一眼,然后又捡起一块石头。
这才林奇学聪明了,一个巧妙的假动作,把夏妮给气得够呛,还要再捡时,前者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跟前。
夏妮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林奇一个熊抱搂进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林奇这才说道:“听着虎妞,我没功夫跟你开玩笑,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案情对我很不利。”
“放开我!”夏妮万万没想到,林奇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抱她,而且还抱的如此之紧,她能够很清晰地闻到林奇身上男性荷尔蒙分泌的味道,这种特殊的味道,使得她立刻惶恐不安起来,就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
“害羞了?”林奇笑着,笑得很轻佻。
当他近距离观察大警花这张俏脸时,那红艳如桃花的面颊,那波光淋艳的媚眼,不由得叫人心生遐想。
“害羞你妹!快点放开我!”夏妮说完,张嘴便咬,直接啃在林奇肩膀上,留下一排清晰可见的齿痕,疼得林奇赶紧松手,呲牙咧嘴:“你丫属小狗的吧?”
“哼,我就是属小狗的,专门咬你这种大色狼。”虎妞说着,还故意呲了呲她的小尖牙,打是打不过的,但是绝对能咬过!
“好吧好吧,我投降。”欲哭无泪的林奇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说:“你赶紧帮我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你林大高手都不明白的事情,我一个小女子就更想不明白了。”夏妮颇有自知之明的说道,连带着有点气人的成分。
“照你这么说,这个哑巴亏,我算是吃定了?”林奇表示懊恼无比。
“那倒不见得,得了,看在你虚心求教的态度上,我可以跟你过去看看,但是会不会出现转机,我也不敢打保票。”
等两人赶回现场的时候,孙健龙的尸体正被两名警察抬着往尸袋里塞,现场的警戒线也被撤了。
“梁队,案情已经很明显了,畏罪自杀,这还有什么可质疑的,你是行家,总不至于连这个都不承认吧?”先前那法医,对梁天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就凭一具尸体就匆匆结案,这也太草率了吧?”梁天难为着,尽管结不结案,最终还是他这个专案组组长说了算,但现在的问题是,他就算想查,也已经查不下去了,根本不知道该从哪儿入手。
“那你看,你们刑警队是唱正戏的,我们这几把老骨头,也就是敲敲边鼓。”任谁也听得出来,这位法医根本不想在继续折腾了。
“我能不能看一眼尸体?”林奇这次没在跟人吵起来,既然别人靠不住,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林奇,你也懂验尸?”夏妮愕然道。
“不懂。”林奇摇了摇头:“我对活人的兴趣还不大呢,怎么可能会对死人感兴趣。”
“那你瞎凑什么热闹,孙健龙的尸体已经装起来了,马上要运回去冷藏。”法医不屑的看了林奇一眼,态度昭然若揭。
“算了林奇,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夏妮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角,生怕他又要炸锅。
等收了队,坐在警车上往回赶,林奇一言不发,就那样傻坐着,窗外的风景,车内的对话,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忙了整整一天,不光没找到有价值的线索,甚至还有点陷入逆境的意思。这对于林奇来说,虽然算不上特别严重的打击,但确实能影响到翻盘的心态。
临走的时候,他甚至连声招呼都没打,跌跌撞撞的下了车,回到静安小区。
叮咚……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沙发上抱着毛绒玩具看电视的小白鸽,直接把粉红顽皮豹一丢,跑过来开门。
“是爸爸回来啦。”看到林奇的小萝莉,高兴的直往他身上爬,但林奇今天的情绪看起来相当差,根本就没有搭理宝贝女儿,只是象征性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然后就走进卧室,鞋也没脱,扑通一声趴在了床上。
听到动静的郭可馨,赶紧丢掉手里的马桶刷,摘了胶皮手套,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焦急的问道:“情况怎么样,有没有转机?”
林奇一个翻身,正面向上,懊恼的摇着头,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相当疲累。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脱了鞋袜跳到床上,抱住林奇的脑袋往大腿上一枕,一边轻轻按摩一边柔声道:“你也别太心急了老公,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就顺其自然吧,别到最后事情没办好,再把身子骨给赔进去。”
“哎……”林奇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伸手攥住老婆细溜的小手,唏嘘道:“你说,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瞎说,在我跟鸽子的心目中,你可是咱家的顶梁柱呢。”
“爸爸,我来帮你捶腿好不好?”懂事的小白鸽,从来都没有跟林奇哭过闹过,而且她看得出来,爸爸今天真的很不开心。
她说着,已经扬起小拳头,有模有样的伺候了起来。
看到女儿小小年纪就如此善解人意,林奇原本失落的心情,也渐渐地好转了起来。他突然想起了梁天跟他说过的那句话,生气是没有用的,愤怒更加没有用,一切的负面情绪,都会使一个人的智商骤降为零。
所以他闭上眼睛,他在享受这种天伦之乐的同时,又一次陷入了抽丝剥茧的思考中。
他感觉冥冥中,好像有哪个环节出现了纰漏,而这个纰漏就是整个案情的关键点,只要把这个纰漏找到,就可以带活全局。
可他一时半会儿又确实想不到,想不到这个关键点到底在哪里。
自杀,为什么要自杀?难道这起事故,真的只是一次常规意义上的失误?而不是自己设想的另有内幕?
最难对付的敌人,就是躲藏在暗中操纵全局的那个人,这是林奇多年以来得到的经验。这个论点在历史上已经有了诸多的论证,远的不说,就比如曹操手下最阴险的谋士司马懿,不就是因为一直隐藏实力,最终才成就王图霸业的吗?
而对于林奇来说,想要揪出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司马懿,又谈何容易?
想着想着,鼾声响起。
“妈妈,爸爸好像睡着了。”小白鸽笑嘻嘻的说道。
“嘘,小声点。”郭可馨赶紧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示意道:“去帮你爸爸把鞋子脱掉。”
小萝莉得到命令,很快就帮林奇脱掉了鞋袜,拎着一双大鞋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直呼好臭臭。
看着男人酣睡的样子,郭可馨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很不好受的滋味,她以前总以为,如果一个男人有两个老婆的话,说明这个男人肯定是个大坏蛋,那两个女人也不会是什么好鸟。可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最委屈的人根本不是自己,自己所受的委屈跟老公起来,简直太小巫见大巫了。
414.第414章 穷途末路
咣!
茶杯落地,摔得四分五裂,女人美艳的杏核眼中,迸射出两道冰冷而又愤怒的精光。
正埋头整理文件的女秘书着实被吓了一跳,赶紧寻着扫帚和簸箕,忙不迭的弯腰清理碎片。
“别扫了,你先出去吧。”白闹拍了拍那女秘书的肩膀,等后者从办公室里退了出去,这才悻悻地道:“妈,要我说,警察的鼻子哪儿有那么灵,八成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动这么大的肝火,不值当。”
“不值当?”白淑英戴满宝石戒指的玉手重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这个傻儿子,你知道买凶杀人是多大的罪责吗?一旦被警方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他们就很有可能顺藤摸瓜,直接查到你老妈我的头上来,知道吗?”
“不会吧妈,封彪请的那个杀手,不是号称杀手界的魔术师吗?”
“狗屁的魔术师,魔术师都是把东西变没,他是把东西又给变出来了,现在倒好,孙健龙的尸体落在警察手里,早晚都会出事儿。”
“董事长,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门还没开,声音先到了,推门而入的封彪看起来兴奋无比:“董事长,白少爷,那帮蠢货警察真快笑死我了。”
“什么意思?”白淑英根本就没听懂,赶紧问着:“你快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是啊封彪,什么事情把你高兴成这样?”白闹表示更加听不懂。
“董事长,白少爷,刚才魔术师打电话告诉我,孙健龙的尸体,其实是他故意让警察找到的。他之所以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警方造成假象,没想到警方还真的入了套,根据线人提供的情报,现在警方已经认定孙健龙是畏罪自杀,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案了。”
听着封彪一口气说完,白淑英原本愤怒无比的脸庞,顿时凝滞起来,短暂的沉默过后,便爆发出一声狂浪无比的笑声。
“恭喜董事长,贺喜董事长,侵吞佳美集团指日可待。”带来好消息的封彪,还不忘在合适的时机拍几下马屁。
“妈,这样一来,我是不是就能跟辰辰结婚了?”白闹最关心的,可不是什么佳美集团,身为白家的独子,他从小到大对金钱都是没什么概念的,他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家里就好像有一座大金山一样,怎么花都花不完。
“必须的,有了佳美集团作为威胁,陆雨辰就算不喜欢你,那也由不得她了,毕竟佳美集团可是她们母女两代人的基业。”白淑英此时此刻的感觉,就像是废唐立周的武则天,虽然是一个女流之辈,却掌管着白家江山,而且很快就要成为另一个商业王国的掌门人。
“哇咔咔,太好啦!”得到母亲首肯的白闹,心情好的都快飞上天去了,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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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欢喜有人愁,经过一个多月的垂死挣扎,现如今的佳美,已经陷入了全盘崩塌的边缘。
“昨天又裁了一批,大概三十多个人,这是名单。”苏咪拿着一份最新的裁员表格,递给办公椅上脸色苍白的陆雨辰。
“老裁员也不是办法,时间久了,人心就凉了。”陆雨辰揉着额头,好像裁掉的不是人,而是她的心尖肉。
“困难时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根据长远的发展规划来看,裁员总比拖欠工资强。”苏咪说完,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取出一盒新鲜的奶酪,拆开了放在办公桌上:“刚从超市里买的,新鲜的很,是你最爱吃的草莓味。”
女人看了眼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食物,从她惆怅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她并没有任何食欲。
“董事长,人是铁,饭是钢,就算我们要打翻盘仗,那也要先填饱肚子啊,身为佳美集团的主心骨,你要是饿得病倒了,刘庆海和李福山他们,就更不把你当回事儿了。”苏咪苦口婆心的劝着,连带着感同身受的心疼,身为佳美的灵魂人物之一,她也不想看到公司一步步的走向衰败。
但现实和梦想之间,总是存在着一道难以逾越的沟壑,高烈度的亏损,吞噬着难以想象的资源。大量的资金涌入无底洞,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财务数据显示,距离股票停牌,最多熬不过三天。
许是被苏咪说到了心窝里,陆雨辰这才长叹一口气,拿起那盒奶酪,喂鸟一样,一丁点一丁点地往嘴里送。
“几点了?”
“下午五点半了,晚上有什么安排吗?”苏咪问。
“我想出去喝酒。”
“不行。”听到这种要求,苏咪立刻反对:“就算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也要珍惜这最后的时光吧?”
陆雨辰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学会了借酒浇愁。要知道这种事情在以前的她看来,只是失败者的自我精神麻痹。而现在,她却像一个失败者一样,不敢再去目睹血淋淋的现实,公司的慢性死亡,爱情的破灭,让她整个人都变得忧郁起来。
“破产就破产吧,做一个负债累累的女人,也没什么不好的。顺境使人骄傲,逆境使人进步,身为佳美的创始人,我一直都很骄傲,但是这么多年来,我才发现我除了骄傲以外,好像什么都不会,你能想象得到,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你依旧在失去,当你痛不欲生的时候,你甚至都不能选择去死。”
“别这样,董事长,别说这样的话,就算没有了公司,就算没有了男人,但是你还有你自己呀。不是你经常告诉我嘛,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只要坚持,就是奇迹,这都是你自己说过的话,难道你都忘了吗?”苏咪说着说着,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窝里打转。
陆雨辰虽然也想哭,无奈何眼泪早就流干了,两个女人只是手挽手,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任凭阳光普照,惆怅滋生。
————————
与此同时,市局刑警队,任谁也想象不到,干警们原本高涨的办案情绪,竟然会因为一具浮尸的出现,直接陷入了低谷。
良久的沉默过后,夏妮最先按耐不住寂寞了:“都别光干坐着呀,找你们干嘛来了?”
“夏队,我觉得别瞎折腾了,法医的鉴定不会有错,而且整个案情的逻辑串联都对,要是再追查下去,怕是只会闹出更大的笑话来。”一名瘦瘦的重案组成员,一上来就泼了瓢冷水。
“我同意小李的说法,重案悬案我们破过不少,但像这种鸡蛋里挑骨头的事儿,可不是重案组应该干的。”
“就是就是,该结案就结案,老这样吊着算怎么回事儿呀。”
这两人一带头,干警们立刻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说是讨论,其实就跟吐槽差不多。
夏妮听了半天,有价值的发言没听到一句,头皮却一个劲儿的发麻,她有点自责,唯一能帮上林奇忙的地方,竟然是这样一个滴水不漏的死局。
趁着众人热情高涨的时候,夏妮从会议室里退了出来,一路跌跌撞撞,直接上了步行梯,来到市局大楼的楼顶上。
令她没想到的是,楼顶上除了她,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而这个人,正是她刚刚还在为其自责的林奇。
林奇留给她的,是一个修长的背影,负手而立,多少有点看破红尘的意思。
“你们的人,是不是都打算放弃了?”夏妮刚要说话,林奇的背后却像长了眼睛一样,抢先一步问道。
“反正情况不容乐观。”夏妮答着,挪动步子,慢慢走了过去。
“那你呢?”
“我?”夏妮愕然了,然后眉头舒展:“我无所谓啊,只要你还需要我的帮忙,我就一定会帮到底。”
“那好,带我去一趟停尸房。”林奇冷不丁提出了一个叫人不寒而栗的要求。
“去哪儿干啥?”身为女孩子的夏妮吓了一跳,停尸房那种地方,她一直听说,但是从来没有进去过。
“干啥不用你管,你只要把我带进去就行。”一夜未眠的林奇,足足思考了一夜,他扭头的时候,夏妮这才惊奇的发现,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蛛网一样的血丝,看起来有点骇人。
女人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停尸房是警局重地,我身为专案组的副组长,自然没有问题,可是你一个没穿警服的人……”
“你不帮我,我就自己进去。”林奇说完,转身便走。
“哎哎,等等。”虎妞看到他要走,脑海里便涌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纤手赶紧扣住他的肩膀,犹豫片刻,娇嗔道:“我帮你还不行嘛。”
五分钟后,负三楼停尸房门前。
“夏队,你这是?”门卫从值班室里走了出来。
“这位是省厅下来的同志,专门为了我们组的案子而来。”夏妮随口撒着谎,眼神飘忽不定,一看就是做贼心虚。
“哦,请出示一下证件。”
林奇装模作样地在身上摸了半天,演技爆发:“哎呀呀,你瞧瞧我这个猪脑子,出门的时候换了件衣服,证件落招待所里了。”
“没有证件可不行,烦劳你回去取一下吧。”那门卫却是一点情面都不讲,果断回绝。
“别介啊同志,你看我这大老远来的,能不能通融一下?”林奇问。
“不行,我们这里有规定的,我也是按照规章制度做事,无法通融。”
“咳咳……”听到他如此认死理,夏妮故意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说道:“林同志时间挺宝贵的,而且他这人就这样,不管走到哪儿都喜欢丢三落四,这样吧,真要出了事儿,你就把屎盆子往我夏妮的头上扣。”
“别别别,千万别,夏队你说这样的话,不是打我的脸吗,这样吧,今天看在夏队的面子上,我勉为其难破一次例,不过下次来的时候,一定要带好证件。”门卫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根本不敢跟这位如日中天的刑警队副队长对着干,而且人是她带来的,能出什么事儿呀。
令夏妮没想到的是,传说中的停尸房,根本就不像想象中的那样恐怖,只是一个全部由金属打造的诺大房间。
在房间靠墙的地方,是一排排类似中医药柜的立体柜,每个铁柜上都标注了分别不同的编号。
明亮的灯光将整个停尸房映射的亮如白昼,房间气温则恒定在零度以下,为的就是防止尸体产生腐烂。
“阿嚏!阿嚏!”强烈的温差,使得夏妮根本招架不住,先是冻得瑟瑟发抖,然后便是喷嚏连天。
林奇看了她一眼,随即伸手摁在她的脊背上,灌输进去一道无极真气,那真气立刻在她的体表形成一层隔膜,将冷空气排除在外。
“林奇,你对我做了什么,怎么突然间就不冷了?”夏妮惊诧之余,林奇已经找到了存放孙健龙尸体的铁柜,跟别的铁柜相比,标签是新贴上去的,而且标注的是今天的日期,所以找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哗啦啦!
一个足以盛放一个成年人身体的大抽屉被拉出来,迎面便是一股令人心惊肉跳的煞气。
在夏妮震惊无比的眼球中,那个大抽屉被摆放在停尸房中央的铁床上,正对准亮度极高的探射灯。
两天一夜的时间,保鲜膜覆盖着的尸体,已经被冻成了标本。
如果换做常人,站在这样一个存放尸体的房间里,不被吓得尿失禁才怪。但林奇却没有任何生理上的反应,表情反而一如既往的平静。
只见他慢慢剥去冻尸上的保鲜膜,就像是在剥一颗包装好的洋葱。
随着那惨白带点铁青的硬邦邦的皮肤一点一点在眼前展露出来,一旁目瞪口呆的夏妮只感觉五脏六腑在疯狂蠕动,忍到最后还是没忍住,一个趔趄,趴在垃圾桶的边上哇哇狂呕起来。
她一边呕,林奇则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着他的检尸大业,那娴熟而冷静的手法,像极了一位经验丰富的尸检官。
415.第415章 神级队友
尸斑遍布的冻尸,散发出一股霉味,死者的眼球像金鱼似得往外凸起,那两颗眼球已经发软,像两张薄膜粘在脸上一样,只要用手指轻轻一戳,就能塌陷下去。只见林奇拿着一把锋利度爆表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刮去死尸身上那层毛茸茸的泛着白光的霜花,从他那专注的表情就能看出来,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如履刨冰了。
玩刀可是一项技术活,尤其是像这样处理冻尸的,只有从业经验超过二十年的外科医生,才有资格胜任这项工作。因为冻尸的皮肤一旦被刮破,整个尸体很快就会腐烂掉,失去保存取证的价值。而林奇之所以敢这样做,并不是他以前给人家做过手术,而是他经常用刀在敌人的身体上设计窟窿。
“林奇,你是不是心理变态啊?”夏妮远远的站着,有点被吓懵了,确切的说,是着实被恶心到了。
“懂个屁,当刑警的,还怕这个?”林奇没好气的训了她一句,在他看来,刑事警察怕死人,就跟猫怕老鼠一样违背常理。
“这样管用吗?”夏妮小心翼翼地问,声调压得很低,在这个装满死鬼的停尸房里,她就算想彪悍也没那个胆子。
“不试试,怎么知道管用不管用,我告诉你,我这人就是不信邪,什么特么的老法医,美国总统还有坑爹的时候呢,真拿他们当权威,我这心里得憋闷死。”林奇不满地吐槽着,手上的活可没停,那锋利小刀在他的手里,就像是一件充满灵性的艺术品,除霜是根本,发现才是关键。
听林奇这样一说,虎妞的心里也咚咚打起了鼓,年轻人嘛,思想要容易融会贯通得多。她像是趟地雷一样,一小步一小步地摸了过来,其谨慎程度,比检尸台上的林奇还要紧凑。没办法,男人有枪,关键时刻还能硬起来,女人就个洞,关键时刻除了放水还是放水,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所以生理构造上的先天性落差,使得女人本身就比男人胆子小。更何况林奇七岁那年,军队上的魔鬼教官为了磨练他的胆量,把他一个人扔到坟地里住了三天两夜,回头去接他的时候,一问一调查,好嘛,这熊孩子给人每个坟头上挨个敬献了一泡童子尿,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怕鬼了。
鬼都不怕,一具死尸算个屁啊。
“过来,帮我递镊子,这咯吱窝的皮肤最容易破,刀子用不上,需要一点一点夹才能清理干净。”林奇一叫,夏妮也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走过来,这时候要是打退堂鼓,非得被林奇当成笑话耻笑一辈子不成,所以她女汉子的尊严告诉她,就算被恶心死,也不能丢这个人。
“给你。”递着工具的同时,夏妮的眼神无意间瞥到了孙健龙白森森的眼球,而那两颗眼球,则是直勾勾地盯着她。
不出意外,虎妞先是发出了一声毛骨悚然的尖叫,然后条件反射,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零下五度的低温,汗珠子顺着脑门直往下淌。
“瞅瞅你,像个什么样子,脸都白了,至于吗?”好在林奇提前做了心理准备,否则非得被她吓出毛病来不可。
夏妮一边哆嗦,一边说着:“他……他他他……他刚才用眼睛瞪我。”
“瞪你怎么了,他都瞪我半天了,你别当回事儿不就行了。”林奇摇着头,心说你这队长有多水,我这会儿算是领教到了。
“为什么呀林奇,不是说人死了以后,眼睛都会合上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死不瞑目?”
“打住啊,别瞎琢磨。”林奇停了刀,看着她:“有空你也买两本刑事侦查的书看看好不好?”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一看见书本就头晕。”
“那就看美剧呗,尤其是关于犯罪心理分析的,这一点你不服人家老美还真不行。”林奇笑着:“死不瞑目只是民间的说法,死了也不闭眼,就是因为在阳间还有没放下的心事。科学上的解释是,人在面临极度恐惧的时候,尤其是溺水这种非瞬间死亡过程,求生**都是特别激烈的,所以大脑皮层同样变得很激烈,想多看一眼自己死之前的场景,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多残忍啊,要是我的话,我宁愿选择吃安眠药,不知不觉的死去,才是终结生命最好的方式吧。”夏妮分析得头头是道,现在很多杀人死刑犯都废除枪决了,从而大肆推崇充满人道主义的安乐死,采取注射致命性毒药的方式。
“对呀。”林奇猛然一拍大腿:“按理说孙健龙这种金领阶级,跳河自杀的概率应该很小才对,真正选择极端的,基本上都是穷人,比如前些年很火的富士康,比如讨薪无果的农民工,你想呀,享了大半辈子福的人,怎么可能会选择在痛苦状态中结束掉自己的一生?而且穷人自杀是为了引起社会的关注,他自杀是为了洗清罪孽,一个高调,一个低调,在这逻辑上无论如何都站不住脚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孙健龙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杀害以后,抛尸双水河?”夏妮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被林奇带到了沟里。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林奇点头。
“那为什么非要抛到双水河里,而不是入江口呢,入江口距离浮尸现场,也就五十多里地,半个小时的车程,尸体入了江,才算是真正的石沉大海吧?”夏妮提出了新的疑问,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形成了某种默契,这种一问一答的交流方式,其实是最高效的。
林奇沉默了,确切的说是无言以对,自己最初的猜想,确实有点经不起推敲。
见林奇不说话,夏妮又道:“既然你无话可说,那就退回来一步,他杀的话,伤口在哪儿?就算是服毒,局部应该出现征兆才对,可你看看孙健龙的尸体,由里到外,从头发丝到脚趾头缝,连一个针眼大小的伤口都没有。”
“你……你刚才说什么?”像是被某个字眼刺激到了g点,林奇的表情突然风云骤变,看夏妮的眼神,几乎像是要把她给生吞了。
“我……我说找不到伤口……”
“不是这句!最后那一句!”林奇情绪激动地嚷道。
“我……我说从头发丝……”夏妮吓得够呛,她感觉林奇完全走火入魔了。
“停!”林奇听到这里,突然大喝一声,手掌近乎颤抖的,拨开了孙健龙那一头已经变得干巴巴的毛发。
下一刻,他整个人完全石化掉,目瞪口呆,形若木鸡,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林奇,你没事儿吧?”
“林奇,你说话呀,到底怎么了?”
“妈吖,完了完了,你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不明所以的夏妮不停地在他眼前挥舞手掌,晃着晃着,被林奇冷不丁一口咬住,留下一排清晰的牙印。
“咬你疼吗?”林奇魔怔地问道。
“废话,咬你一口试试!”夏妮心里这个气呀。
“太好了,这就说明我不是在做梦!”此时此刻的林奇,已经兴奋到了极点,他下意识的一把抱住虎妞,喊着:“虎妞,我他妈真的爱死你了,你简直就是我的救命恩人,神级队友一样的存在!”
“什么意思?你到底发现什么了,别卖关子行吗?”看着林奇疯疯癫癫的样子,夏妮也是急得够呛。
“这里,伤口就在这里!”林奇说着,已经再次拨开尸体上的毛发,从孙健龙的头顶上,变魔术似的拔出一阵长约三寸的中医用的银针来,那银针上甚至还带着干涸的斑斑血迹,就是这样一根针,要了孙健龙的小命。
不出意外,夏妮同样被这意外扭转的结局给震撼到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竟然将林奇走入死角的思维救了回来。他是杏林中人,对这种事情比一般人要敏感得多,洞察力自然水到渠成,而且江湖中用针杀人的并不少见。
“等等,我有一个疑问,我看电影电视剧上做针灸的,银针插入头顶,也不足以致命啊。”
“施针讲究穴位,普通的穴位自然没事儿,可孙健龙被插入的,乃是人体三十六死穴之一,百会穴。”林奇解释着。
“那死不瞑目呢?这种杀人手法,属于瞬间死亡了吧?”
“很简单,被害人是在沉睡的同时,被人用银针辅以重物,以极为恐怖的速度狠狠砸进去的,便于携带的,应该就是那种捣药用的小木槌,那玩意儿看起来轻飘飘的,实际上是用坚实硬木制成,其威力不次于金属。”林奇又道。
“也就是说,孙健龙是在被银针砸入头顶的一瞬间,猛地睁开了眼睛?”夏妮分析着,只感觉一股阴风顺着脊梁骨嗖嗖往上冒,汗毛竖立的同时,鸡皮疙瘩遍布手臂。这尼玛也太血腥了吧?如此另类的杀人手段,谁又能想得到?怪不得法医在验尸的时候找不到伤口,敢情这个伤口是隐藏的,而且也是从常规逻辑上来讲最容易被找到的。
416.第416章 石破天惊
“完全正确!”林奇打了个响指,脑补杀人画面的同时笑道:“看来我还是高估了杀手的智商,这么古老的杀人手法,我应该从一开始就想到的。”
“不对,不对不对,我还有一个疑问!”夏妮着急忙慌的说:“如果杀手仅仅是为了杀人,应该杀完就走才对,为什么还要把孙健龙的尸体抛到河里?”
“很简单!”林奇脑洞大开,兴奋地道:“杀手之所以选择在双水河抛尸,而不是入江口,只是为了能让尸体,被你们警方成功找到。”
“为什么,他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夏妮又问。
“动机就是让那三个狗屁不通的法医,将孙健龙的死因鉴定为自杀,因为这样一来,警方就没有别的棋可走了,只能被迫选择结案,而杀手和杀手的雇主,就可以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逃过法律的制裁,并且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林奇说到这里,眼神里带出来的已经不仅仅是兴奋那样简单,还有许久未曾迸射出来过的杀气和阴冷。
“这样做太冒险了吧?万一尸体被河水冲走了呢?”
“不会的,杀手之所以敢冒这个险,就是因为他做了周密的计划,这个计划的高明之处,便是他跳过普通人的逻辑思维,直接算计到了你们警方头上,你现在知道你们警察跟那些高级犯罪分子有多大差别了吧?”林奇本身不想打击光荣而富有正义感的警察队伍,但是话说到这一步,他也不由得不批判了,有些时候,蠢货就是这样诞生的,错案冤案估计也是这样诞生的。
这次换成夏妮沉默了,身为一名靠逻辑吃饭的刑事警察,她突然发现,自己甚至都不如林奇这个半路出家的和尚。
两人正分析时,停尸房的门突然开了,冒冒失失冲进来一队人,有刑警队的同事,也有那三个法医。
众人像抓小偷一样将林奇和夏妮团团围住,梁天站在人群正中央,眉头深锁,模样苦不堪言。
“瞅瞅,瞅瞅,我说什么来着梁队,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手下的人未经批准进入机密重地,而且还敢把涉案尸体取出来乱搞。我现在倒想问问,是谁给了她这样的权利?难道她的权利,比局长还要大吗?难道她说的话,比我们这些专业人士还要管用吗?”法医们一个个脸色铁青,矛头直指这起越权事件的祸首,把夏妮给说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重压之下,梁天想护犊子也不行,只好阴沉着脸做给别人看:“小夏,你这不是胡闹吗,未经批准,非办案人员是不允许进入停尸房的,你把林奇带进来,这是严重的渎职行为,万一造成不良后果,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梁队,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我现在正式通知你,取消你专案组副组长的职务,回队里听候待命吧。”梁天冰冷地说道,铁面无私,不留一点情面。
“老梁,你误会虎妞了,虎妞带我进来,是因为她相信我能够找到新的线索。”林奇赶紧帮夏妮开脱起罪名来。
“那线索呢?”梁天问,一脸的鄙夷,他现在越来越觉得林奇有点胡干蛮干了,连带着把他这个趁手的副队长,都给顺道拐跑了。
“线索已经找到了,我现在有充分的证据,来证明孙健龙的死因。”林奇说着,已经举起了那根致命的银针,说:“大家看清楚,就是这根隐藏在尸体头顶上的银针,要了孙健龙这个嫌疑人的小命。”
“胡说八道!一根小小的银针,怎么可能会要了人的命,我看是你自己偷着插进去的吧?”法医听到林奇的解释,不仅不相信,反而质疑起他的动机来,由始至终,这个年轻人都在跟他们对着干,他们说东,他就说西,他们要杀驴,而他偏偏要宰鸡。
“呵呵,你们不是拥护科学嘛,这根银针上,至今还残留着被害人的血迹,只需要将其送到技侦处进行dna血样鉴定,结果自然就不言而喻了。”面对法医的无端质疑,林奇这次可没生气,他已经学到了梁天教给他的那句话,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处境,都不要生气,因为所有负面情绪的结果导向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人失去原有的判断能力,这就是心理游戏的博弈,人生也是如此,战胜自我,控制自我,才是成功的终极奥义。
“这……”听到林奇讲得如此自然,法医们就算不信,也不由得不信了,不过为了确认真实性,银针还是递交给了技侦的同志们。
煎熬的半个小时过后,消息传来,血样数据高度吻合,跟林奇的讲述完全一致。意外收获是,在银针上采取到了杀手的细微指模,虽然用途不大,但是聊胜于无。这个消息对于专案组的小伙伴们来说,既喜又忧。喜的是,一盘死棋,竟然就这样被一次无意间的发现救活了,当然,运气是一方面,也不能否认林奇的经验和贡献。忧的是,大家又要为此忙活起来了,而且这桩案子,已经从一起条理清晰的重大责任事故,分流出了另一起作案手法诡异无比的凶杀案。
“林奇,你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做?”诺大的会议室座无虚席,消息蔓延的结果是,干警们的积极性很快被调动起来。不为别的,只为身为一名和罪恶势不两立的警察,在这起风波诡谲的连环案中受到的屈辱,这种屈辱有智商上的,也有责任上的,更多的是对幕后黑手的憎恶。
这已经不是一起案子那样简单了,而是关乎秦岭警方脸面和尊严的防守反击战。
在梁天的铺垫下,林奇坐在会议室的桌头,慢慢站了起来,笑道:“在座的小伙伴有的认识我,有的不认识我,为了避免尴尬,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林,单名一个奇,林是双木林,奇是奇迹的奇,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给自己起这样一个名字,大概是因为小时候太穷,所以很渴望奇迹的发生吧。”
哗啦,话音一落,众人笑场。
“好了好了,言归正传,既然你们敬爱的大队长让我说两句,那我就发表一下我自己的想法,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从我这句话说完开始,立刻部署警力,沿着双水河畔以地毯式搜索进行打捞,绝对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此时此刻,在林奇的脑海里,已经出现了一整套的作案步骤,他完全把自己代入到杀手的心理世界中,去模仿那个神秘杀手的一切行为习惯。
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为什么不杀个它个干干净净以绝后患呢?
法律上有句话,叫做死无对证,林奇一直很同意,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嘴再严,哪怕江姐和刘胡兰两位先烈灵魂附体,也不可能严得过死人。
死人是不会开口讲话的,负责人就那么几个,杀完了剩下一个,就算想甩锅也甩不掉。
林奇的话刚一出口,不对,应该说是命令。相关负责人立刻就退出会场,市局力量联合分局以及辖区派出所,能调动的闲置警力有一个算一个,趾高气昂,开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搜查。
功夫不负有心人,整整三天的时间,好消息接踵而至,接连从双水河的中游和下游,打捞到三具沉尸。
虽然三具尸体的腐烂程度都很高,损毁最严重的一具,已经被食人鱼啃得只剩下半截身子,但经过人像配比和指纹采样,还是很轻松就确认了身份,就是那剩下的几个工程监理无误。
更加令人吃惊的还在后面,那就是三人的死因和前者如出一辙,全都是银针插入死穴。
这样一来,逻辑就更稳了,小伙伴们集体犯下重罪,不堪精神折磨,相约一起跳河自杀,黄泉路上还能有个照应。
只是这最后一具,人名叫史成功的尸体,却迟迟都没有找到。
根据现场打捞尸体的干警口述,他们为了增加成功率,甚至重金悬赏周边农村的捕鱼能手,可那些渔夫们忙活了整整一夜,仍旧一无所获。干警们出于无奈,只好每人给了一百块钱的辛苦钱让他们回去。
“怪了,杀四留一,这不是放虎归山的节奏吗?”由会议室临时改造的专案指挥室里,梁天端着桶康师傅泡面,一边往嘴里细溜,一边研究现场发回来的材料。
“或许跑了呢,也说不定。”林奇同样吃着泡面,面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只能大口大口的喝汤。
整整三天,他吃住都在队里,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只要一睁开眼,冷水胡乱洗把脸,就忘我的在市局的天网系统上筛选杀手。
他想凭借一己之力,找到那个隐藏杀手,他知道那个杀手,就罗列在全国网上通缉犯的黑名单上。
尽管根据此人的作案风格,他已经淘汰掉一大批人,但剩下的数额还是有足足两百人,想要从这两百人里,找到杀害孙健龙他们的杀手,可一点都不比找到最后一具尸体难。
但值得庆幸的是,林奇已经能够清晰的感知到,真相,就像那几具沉尸一样,正在一步步的浮出水面。
417.第417章 捕鼠行动
4个遇害的责任事故嫌疑人,33条蒙受不白之冤的农民工性命,要说案件的恶劣程度,就整个秦岭警界,不说后无来者,至少是前无古人了。
偌大的棋局一摊开,立刻引起了市委领导的高度重视,鼓舞人心的是,市局局长亲自挂帅,和刑警队的同志们一块饮食起居。
两军交战,最要紧的就是士气,士气一旦被鼓舞起来,就算是土狗组成的团队,也能爆发出群狼的战斗力来。以点带线,以线连面,从小处入手,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团队的力量就是如此,一个人想要改变世界或许很难,但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凑在一起,则正应了那句老话,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又是一个枕戈待旦的凌晨,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趴在电脑桌前伏案昏睡的林奇,冥冥中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吵到。他下意识地换了个姿势,继续补充睡眠。已经整整五天了,这五天他像是疯了一样,拼了命的做深度挖掘,他现在甚至能将天网上的逃犯名单倒背如流。
有人在摇他的胳膊,在喊他的名字,喊了半天发现没反应,直接端起桌上的茶杯,咕咚喝进嘴里一口凉白开,又噗地吐在他脸上。
被冷水激醒的林奇,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睁开迷糊的睡眼,只看到两条被制服裤子紧裹的大长腿,视线往上挪动,越过平原,出现两座圣女峰。
他迷糊之时,倦意又来,竟是一头栽进了女人怀里,脸颊正埋在山峰之间,嗅着芬芳体香,嘴角扬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
“王八蛋!”被袭胸的夏妮俏脸一红,直接错过身位,导致林奇一个狗吃屎摔在了地上,好在是肩膀先着的地,否则非得破了相不可。
“起来起来,找到嫌疑人了!”夏妮伸脚踢着,话刚说了半截,林奇就跟满血复活一样,猛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两眼布满煎熬的血丝,睚眦欲裂:“在哪儿?妈的,我要跟那个狗娘养的兔崽子过过招!”
“瞧把你给激动的,不是杀手。”夏妮纠正了一下,赶紧拽着林奇往外走:“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跟我去指挥室。”
临时搭建的指挥室里,led超大显示屏上,一张侧脸人像被无限放大,接近特写的时候,已经全变成马赛克了。
“这是?”林奇忙问着。
“五个责任事故嫌疑人里,唯一没有被找到的就是他。”梁天迎了上来,递给林奇一杯速溶咖啡。
“史成功?”林奇惊道。
“对,就是史成功!”梁天说着,示意技术人员将图像缩放,监拍画面的全貌立刻便展现出来。
是秦岭火车站的入站口,用红圈标注的人影,背上背着一个双肩包,正往检票口走去,周围人头攒动,人群几乎连成了片。
“我们的技术人员几次捕捉到这幅图像,都没有发现图像中的可疑人员,是小夏独具慧眼,从茫茫人海中把嫌疑人揪了出来,目前已经通过了人像识别的测验,无论是相貌、身材、还是体态,吻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七,确认就是史成功无误。”
“梁队,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史成功躲过了那个连环杀手的暗杀?”林奇按耐住内心深处的激动。
“是的,他是五个人里唯一幸存的,现在正躲在某个陌生城市的犄角旮旯里,担惊受怕的过着每一天。”
“他怎么知道杀手要杀他?”
“这个就不好说了,或许是同伴的死刺激到了他,也可能是别的原因,总之我们要做的,就是用最短的时间找到他,他虽然是嫌疑人,但也是唯一的人证,是我们拯救全局的希望。”梁天说完,一脸庄重地看向林奇。
林奇听得出来,梁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确实是唯一的人证,恐怕只有他,才能解开案情背后的真相。
“梁队,既然史成功是坐火车跑的,通过票务系统,应该很容易查到才对呀。”夏妮不解的问。
“黄牛。”梁天回答。
“黄牛。”林奇异口同声。
“如果是从黄牛哪儿买票,就不会在系统上出现购票记录,他可以绕过身份验证这一块,直接检票上车。”林奇说到这里,又接着道:“梁队,你们刑警队有没有火车站票贩子们的名单,这么多年的严打,抓进来的应该不在少数吧?”
“有是有,但是不全,想权威的话,需要去车站分局。”梁天答着。
“那还墨迹个毛线,带上史成功的近照,多复印几份,现在就出发!”全无睡意的林奇,说干就干,要不是夏妮硬往他手里塞了两个煮鸡蛋,这顿早饭怕是也要免了。
十分钟以后,suv警车长驱直入,一路开进车站分局的停车场,顾不上什么影响,直接鸣笛示意。
“嗨嗨嗨,干嘛呢干嘛呢,这大清早的,我这儿刚睡得着着的,干嘛呢这是?”值班室里的民警听到动静,吓得差点没从钢丝床上骨碌下来,披着警服一出屋,揉着两眼呲麻糊,不满的拍打车窗,看这架势就想要理论一番。
“市局刑警队的,找你们档案科科长,调查点人员情报。”梁天也不废话,直接一亮证件,民警接过去刚瞅了一眼,赶紧像扔烫手山芋一样,又恭恭敬敬地递给梁天,这才看清楚警车的车牌号,尼玛竟然是局长专用!
“那啥,几位同志,先上办公室喝点茶呗,我马上给你叫人去,对了,你们要找谁来着?”
“档案科科长!”夏妮脸一冷,没好气的嚷道,心说这都什么人呀,值班的时候睡觉,你还有理了你。
“小夏,对待战友要像春天一样温暖,既然有求于人,就别上纲上线了。”梁天唱起了红脸,招呼那民警去找人,三人下了车,直接进屋。
不一会儿就听到楼下大厅哭爹喊娘的一通热闹,林奇想要下去看看时,被梁天一把拽住胳膊,直道着:“别看了,正事要紧,八成又是丢了钱包的无辜群众,不过火车站这种地方你也知道,扒手横行,毛贼遍地,街面反扒队形同虚设,市局几次清剿也不奏效,怕是无药可医了。”
“妈的,这群畜生,专他娘的逮着穷人下手,有那本事怎么不去机场呢,最好是国际机场,那些明星大腕们有的是钱,丢了也不心疼。”林奇骂咧咧的抒发感慨,引得虎妞哧哧直笑,调侃着:“林奇,你发现没,自从你跟我们在一块工作了几天,身上的正义感越来越强烈了。”
“小夏,别这样说,穷人富人都是人,偷谁都不对。”梁天赶紧出来插了一脚,纠正着两人的错误言论,身为一名资深刑警,他身上几乎没有什么特殊的优点,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泾渭分明,这一点虽然简单,但是很多同行绝对做不到,尤其是法理和道德产生冲突的时候。
“听见没林奇,梁队说你呢。”夏妮则是厚脸皮的开启反弹模式。
两人正闹着,请的人到了,是一个充满书卷气的美男子,脸上戴一副平光镜,五官清秀,相貌儒雅,身高中等,举手投足间,有一股翩翩书生的气质。
或许是面由心生,也或许是职位所致,感觉所有跟文字打交道的人,身上都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文艺气质。
“是档案科的潘科长吧?”梁天一起身,迎了上去。
“别别,您叫我小潘就成。”潘志明赶紧握了握手,紧接着又握住夏妮的手:“夏队,早在派出所实习的时候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了,玫瑰神探,屡建奇功,巾帼不让须眉呀。”
“咳咳,客套话以后在说,还是先办正事吧。”夏妮可是个不禁夸的女孩纸,被人一夸就上脸。
寒暄过后,潘志明问着:“梁队,夏队,你们找我,是公事还是私事?”
“公事。”饶是梁天如此不苟言笑的人,也被潘志明的单纯给感动到了,脸上带笑:“就是想让你给查一下,最近一个月内黄牛党们的动向,佳美景园楼体坍塌重大责任事故,想必你也听说了,我们正在追查的一个嫌疑人,于一个月前买的黄牛票,现如今下落不明。”
“哦,原来是这样,有照片吗?”
“当然。”夏妮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袋。
“有照片就好办了,查卷宗的话,耗时费力不讨好,你们要想速成的话,我给你们指一条明路。”
“什么明路?”夏妮问。
“据我所知,现在火车站东西两站,总共有两个涉案团伙,一伙是以坤三为首的本地人,一伙是以大鼠为首的外地人,这两个团伙为了抢地盘,私下里没少大动干戈,想要查清楚是谁买的票,找他们一问就知道。”潘志明详细的介绍道。
“图像显示,史成功是在火车西站检票口入的站。”梁天说。
“那就去找大鼠,西站的生意基本被他包圆了,不过这家伙隐藏的很深,而且很滑头,找起来可能会有点费劲,我们车站分局通过线人提供的情报,发动了好几次突然袭击,都在眼皮底下被他给溜走了。”潘志明说到这里,不由得一脸惭愧。
“妈的,现在票贩子也懂划江而治了?”林奇表示惊诧无比。
“敢情,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利益纷争。”梁天笑着,又严肃道:“我需要一份详细的名单,越详细最好,最好能详细到犯了几次案,从业的时长,以及相貌特征和姓名籍贯。”
“这个没问题,不过整理起来的话需要花费一点时间。”
“多久?”夏妮问。
潘志明看了眼手表:“最快也要下午两点。”
“那好,反正黄牛们的最佳活动时间是晚上,现在风声紧,很多人都昼伏夜起了。”梁天经验十足的拍了板。
案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相当清晰了然,找人是关键,只要找到证人,一切的谜团就会不攻自破。
从分局里出来的时候,三人就近找了家永和豆浆,匆匆扒拉几口还算可口的早饭,便又马不停蹄的赶回市局。
林奇也没别的事,正好呼呼睡大觉,梁天率领专案组开了个短会,索性也开起了小差。
太累了,实在太累了,五天六夜的煎熬,就算是铁人也扛不住。
一觉醒来,窗外阳光明媚,墙上的时钟指向下午一点半,人员名单如期而至。
简单的洗嗽过后,专案组临阵磨枪,调配警力布下天罗地网,准备在办案的同时,来个搂草打兔子,把黄牛们一锅端掉。
“梁队,这样做,会不会打草惊蛇?”林奇问着,有点后怕。
“不会,擒贼先擒王,只要逮住大鼠,他手下那些老鼠崽子们只能乱跑乱撞,到那个时候,我们的网早就铺好了,一个也别想漏掉。”梁天说到这里,诡诡一笑道:“不过嘛,这事儿得你亲自出马,抓人你是行家。”
“梁队,你这有点假公济私呀。”林奇虽然不反感,但还是要吐槽一句,梁天如此安排,就是明摆着拿他当免费枪手捞功绩嘛。
“说这话可就没劲儿了啊,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你要是这样,那咱们以后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一项以冷面悍警形象示众的梁天,蓦地开起了与时俱进的玩笑,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林奇老脸一红:“成成成,我就当免费给你们警队当一次短工,够意思了吧。”
“必须的。”虎妞一拍林奇的肩膀,东北腔出来了,众人再次笑翻。
书长话短,傍晚六点一过,秦岭火车站的候车广场上,不知不觉多出了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
熙攘的人群中,已经有小贩推着餐车沿街叫卖,笼屉里摆着刚蒸得的热包子,铁皮桶里盛着绿豆汤、小米粥等等原生态食品。摆地摊卖手机壳的、卖钥匙扣的,贴膜的、卖地图卖杂志的,甚至卖盗版光盘的,此起彼伏,络绎不断。
“你娘的,简直到了动物园了。”林奇从一辆破二手五菱上跳下来,瞧这闹腾的场面,发出了一句来自肺腑的心声。
418.第418章 三教九流大锅烩
“孩儿他爹,你等等俺,俺这身子骨不带劲,你又不是不知道。”说话时,从车上又下来一位,灰头土脸,乡音浓重,穿着条上世纪八十年代风靡全国的的确良,地摊元素严重超标的白汗衫,农村小少妇通用发型,肩上还背着一个土了吧唧的碎花布包,下来车之后没干别的,直接搂住林奇的胳膊,那可怜的小眼神,生怕会被人贩子拐跑了似的。
林奇懊恼的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这双漏脚趾的片儿鞋,沾满泥点的裤腿,脸一哭丧:“我说虎妞,老梁够损的,把咱俩倒腾成这土鳖模样,他可倒好,指不定坐在指挥车里偷着乐呢,不行不行,我得回去找他说道说道去,不是说好的抓人嘛,怎么还有考斯普雷的戏份呢?”
“别废话,你这算个屁,我上次假扮妓女才叫恶心呢,差点没让人给扒了。”
“情况不一样嘛,你是本色演出,你瞅瞅我这气质,你就算再往我脸上多糊点煤灰,说不定也会有小妹妹过来搭讪我……哎呀妈……”
话说到半截,虎妞的小暴脾气立马就上来了,直抬起大长腿,狠狠擦在林奇的脚面上,疼得他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叫奶奶也没用,为了大局,你就稍微忍着点吧,再说了,你又不是啥公众人物,自毁一次形象怎么了,我一个萌妹子都不在乎,你一个大老爷们哪儿来这么多矫情。”
“萌妹子没有踩人脚的,知道吗?”
“闭嘴,有人过来了,进入状态!”夏妮说完,果真没再踩脚,就是伸手在林奇的老腰上狠狠掐了一把,疼得他呲牙咧嘴。
“大姐,住店吗,24小时热水,光纤上网,住吗?”
“啥……上网?俺可不会上网,俺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
“山炮!”那揽客仔一听夏妮的口音,立刻没好气地骂了句,然后扬长离去,根据他的经验,这路人一般都是蹲票房子的多。
“我尼玛!”林奇心里这个气呀,真想一脚揣在这厮的屁股上,给他来个标准的狗吃屎。
“别冲动!听梁队提示。”听到耳麦里传来电波声,夏妮赶紧拽住林奇,示意他稍安勿躁。
“三点钟方向,目标出现,戴鸭舌帽的t恤男,外号锤子,大鼠的手下之一。”
“别看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从他身边走过去,直接进售票大厅。”
“明白。”夏妮扶了扶耳麦,挽着林奇的胳膊,低头碎步,羞涩无比,将乡村女人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林奇本身就有抵触情绪,演技自然不能跟虎妞相提并论,尽管穿得衣衫偻烂,整个一掏炭工人的扮相,但走起路来那气势,却像腰缠万贯的大老板一样。
不过叫人蛋疼的是,从监拍画面上显示,外号叫锤子的家伙并没有对他俩产生任何想法。
“不行,林奇你的演技太生硬了,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是带你贫困山区的媳妇来城里瞧病的,别装得跟个大爷似的好不好?”指挥车里,梁天拿着对讲机,一绺一绺地往下揪头发,怎么办吧你说,就不能给农民兄弟长点脸吗?
“成成成,不就是装土鳖嘛,我尽量。”林奇言罢,便开始酝酿情绪,要说底层人民的生活,他比谁都了解。
“不是装土鳖,你就是个土鳖,懂俺的意思没?”虎妞不高兴地看着他,纠正着他的语法错误,心说我都当你媳妇了,你还有啥不知足的。
“懂。”林奇点点头,仍是一脸的木讷。
“懂你妹啊,你能不能走点心?像俺一样,先把口音改过来?”夏妮这下可真是被气坏了,早知道他这么不上道,还不如找个群众演员呢。
“注意,注意,又有人来了。”梁天提示完毕,两人赶紧切换状态。
只见一个贼头鼠脑的瘦猴走了过来,直接停下脚步,眼神像对接头暗号似的:“大哥,要盘吗?”
“都有啥类型?”林奇下意识地问道。
“亚洲的、欧美的、国产的、日本的、要啥有啥,全部高清无。码,绝对为你和大嫂的夫妻生活增添情趣。”瘦猴说着,已经拉开胯上那个黄布包的拉链,好嘛,满满当当一摞子,至少也有几百张,嘴上直嚷:“一张十块,买五赠一,小本生意,概不还价。”
“盗版的吧?”林奇又问。
“瞧瞧,露怯了不是,正版只有国外才有,你在国内能买到的,全部都是盗版。”瘦猴说完,冲夏妮贼兮兮笑道:“大姐,来两个欧美的尝尝鲜呗?有黑人的,绝对物超所值。”
“买……”夏妮刚想脱口而出“买你大爷”,话到嘴边赶紧急刹车,脸红的跟个山柿子一样,埋着头羞得不敢说话。
“好勒,两张黑人的,二十块钱您那。”瘦猴说着,已经娴熟地从光盘里挑出两张来,塑料纸包着,直递到夏妮跟前。
“我……俺啥时候说要买了?”夏妮看到那两张盘,差点没被气晕过去,心说你妈才喜欢黑人呢!你全家都喜欢黑人!
“那不行,我这都给你装好了,你不要可不行。”瘦猴见夏妮不想买,立刻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与此同时,从他的身后,快速走过来两个黑脸汉子,将林奇和夏妮堵住去路,那意思:不想找麻烦的话,就赶紧掏钱!
明白了,卖霸王盘的,而且专门欺负外地人。
从网上下载盗版资源,然后批量拷贝,成本也就是几毛钱,属于一本万利的买卖。
如果放在平时,夏妮绝对会揪住他们暴打一顿,然后全部抓队里去接受二次教育。可是现在不行,她身上带着任务呢,要是暴露身份,一切可就都前功尽弃了。
面对如此局面,林奇连想都没想,直接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二十来,直递给瘦猴:“别别兄弟,有话好好说,俺买还不行吗?”
“算你识相!”瘦猴一把抢过钱去,把盗版光盘往夏妮的碎花布包一塞,转身扬长离去。
“都怪你!没事瞎跟人聊什么聊!”这窝囊气受的,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得得,不就二十块钱的事儿嘛,就当喂狗啦,再说了,你这儿不是还得着东西了嘛。”林奇嘿嘿笑着,心里也在狂笑,伸手拍了拍夏妮的布包。
“去你妹的!你以为我会拿回去看?”夏妮从林奇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玩味,所以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把林奇的眼珠子给抠出来。
“那哪儿说得准去,你们女人的好奇心理,一向比我们男人要强得多。”林奇心说了,尼玛你还是处女,哥就不信你能禁得起这种诱惑?
“放屁!”夏妮这下真怒了,直翻出来那两张光盘,摔在地上踩了个稀巴烂,以示清白。
林奇看到这一幕,默默地竖起了大拇哥。
“你等着,等这事儿完了以后,我去揪住那个卖盘的,非叫他进去住两年不行。”
“嗯嗯,惩奸除恶,女侠风范。”林奇仍是笑着,一脸的不正经,这下又把夏妮给气着了,直骂林奇是个乌龟王八蛋。与此同时,她的小心肝也在微微乱颤,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有七情六欲嘛,她一早就听说黑人挺大的,跟驴一样,当然具体有多大,可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肯定比林奇这个乌龟王八蛋的大就对了!
等从售票大厅转出来,天色已经很晚了,夜幕降临以后,火车站周边的巷口,又多出了一些打扮妖艳穿着暴露的性感女人。
这些女人统一热裤或者短裙,讲究点的穿着高跟鞋,不讲究的就是人字拖,那晃眼的大白腿,直叫过路的旅客看得心潮澎湃。
城市的窗口?城市的床口还差不多,不过普天之下到哪儿都一样,野火吹不尽,春风吹又生嘛。
“啧啧,好多妹子。”林奇的流氓本性,立刻暴露无遗。
“你眼瘸了?明明是大妈好嘛?”夏妮立刻做了个呕吐状,有点质疑林奇的品味。
“你还有心思纠正我?身为一名人民警察,看到这么多烟花柳巷,不觉得脸红吗?”
“滚蛋!”掉坑里的夏妮,直接喷了林奇一脸的口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扫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可比反腐要难得多。
“包袱注意,目标出现,七点钟方向,千万别回头,放慢脚步,目测就是奔你们去的。”梁天沉默冷静的声音,又一次在耳麦中响起。
夫妻档二人组赶紧恢复状态,按照梁天的要求亦步亦趋地往前走,脸上同时多出了一些焦急的神情。
刚走没几步,林奇的肩膀便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扣住,他心里猛地激灵一下,被迫转了身:“俺……俺认识你吗?”
“瞧你俩转悠半天了,找票呢吧?”鸭舌帽四下瞅了瞅,神秘兮兮地问道。
“兄弟,你有票吗?”林奇咽了口口水:“俺听说现在市面上很多人卖假票,你的票有保障吗?”
“切,你也不打听打听,整个西站,谁不知道我锤子的名声,你要是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我不差你这一单生意。”鸭舌帽说到票,立刻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牛逼架势,瞧那意思,整个黄牛界的人,都得管他叫祖师爷一样。
“别别,兄弟,俺信,俺信还不行嘛,不过俺带俺媳妇来城里瞧病,路费都花得差不多了,能给俺便宜点不?”此时此刻的林奇,瞬间演技爆发,那声情并茂的讲述,完全和之前判若两人,虎妞甚至怀疑这家伙以前是不是种地的。
“你去哪儿?”锤子问。
“锦川。”林奇答。
“带你媳妇出省看病,到底是你媳妇有病,还是你有病?”
“你是不知道啊大兄弟,俺媳妇得的是一种十分罕见的怪病,俺是先到了省城,省城医院的同志说治不了,所以才来秦岭的。”林奇说着,对答如流。
“行行行,你媳妇得什么病跟我没关系,去锦川的话,硬卧158,软卧268,不过看你的样子也坐不起软卧,两张去锦川的车票,零头给你抹掉,总共三百块,这是最优惠的价格了,要不是看你们挺可怜的,我才懒得管这种闲事呢。”
“没有硬座吗?实在不行站票也行。”
“我上哪儿给你找站票去?一天一夜的车程,你能站的过来?”鸭舌帽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闹了半天,敢情是个穷鬼,早知道这样,就不跟他浪费口舌了。
“可是俺们没那么多钱呀。”夏妮愁眉苦脸的附和道。
“没钱是吧?没钱我教你们个法子,也能回家。”
“您说,您说。”
“沿着道轨爬回去。”这家伙冷冷丢下一句,转身便走。
得,没按剧本走……
众警迷茫之时,林奇已经追了过去,直接拦住锤子的去路,直道着:“在商量商量呗?”
“没钱商量个屁,我告诉你,好狗不挡道,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惹你锤爷爷生气!”对待这种乡下土脑壳,票贩子们可没有心慈手软的。
林奇强压怒火,直笑道:“大哥,你觉得俺媳妇长的咋样?”
“不咋样。”
“那是没拾掇,拾掇拾掇还挺好看的,不信你在瞅瞅。”林奇说着,锤子那两只青蛙眼,已经在夏妮的身上扫描了一番。
别说,除了模样土点,身材还挺正点的,而且肤色也挺白,五官好像也很标致嘛,要是换身干净衣裳略施粉黛,绝对的乡村美少。妇啊。
这种女人最有韵味了,俗话说的好嘛,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这小少妇,估计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现在觉得咋样?”
“还行吧。”
“好看不?”
“好看有屁用,我又日不住。”
“你要想日的话,就能日住。”
“你有病吧?拿自己媳妇让别的男人日?”在锤子看来,这哥们儿的思想也太毁三观了吧?听说过戴绿帽的,听说过接盘侠,可是主动送菜上门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
“别误会大哥,俺给你解释一下,你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林奇笑着,相当猥琐,不过嘛,肚子里已经有了坏主意。
419.第419章 引狼入室
“你解释吧。”
“不瞒你说,俺媳妇得的这个怪病,你听着肯定新鲜。”林奇嘿嘿一笑,指着自己的脑瓜:“她呀,这里有毛病,很喜欢跟陌生男人干那种事儿,而且都是自愿的,为此俺也劝过她,但是她不听,俺就只好带她上医院,后来医生说是什么荷尔蒙刺激分泌过剩,反正俺也听不太懂的。”
“那你什么意思吧?”锤子说话的同时,眼神不停瞥向不远处的夏妮,尼玛越看越好看了。
“俺的意思吧,瞅着大哥你挺厚道一人,这么着,让俺媳妇陪你一下,抵两张车票钱,中不?”林奇问着,一脸的王八相。
“靠,你这绿帽带的,是不是已经习惯了?”锤子一听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儿,立刻就动起了歪心眼,这小少妇虽说有点土,但比街巷口那些站街的可要强上不少了,最起码咪咪没下垂,屁股也挺翘的,后入的话肯定不赖。
“咳咳,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林奇尴尬笑着,眼神里布满了对于生活的艰辛和无奈。
“别,你可别跟我攀朋友,我这人最怕这个,我都怀疑这娘们儿是不是你拐来的。”锤子说着,突然心思一转,变了脸:“你给老子说实话,这小娘们儿是不是你拐来的?”
“大哥,你这说得叫什么话,俺俩绝对的合法夫妻。”
“狗屁的合法夫妻,有证吗?”
“谁出趟远门带结婚证呀。”
“没有证,那就是拐来的。”锤子说到这里,脸色更加阴狠:“我告诉你小子,现在国家正抓这路事儿呢,逮着就是重判,信不信我把你送进去?”
“天地良心啊,真没有。”林奇万万没有想到,这厮竟然会玩这么一手,看他的意思,是想要日免费逼了。
“没有?敢不敢跟我去公安局验明正身?”锤子生平最怕的,就是穿制服戴大盖帽的,但同时他也是个心理高手,自己怕的事儿,那些违法乱纪的人只会更怕,如果从医学的角度出发,这一招就叫以毒攻毒。
林奇心说既然你自己挖坑,那你就自己往里边跳吧,只见他脸一哭丧:“大哥,你到底是干啥的啊,俺隐藏得这么深,都被你给识破了。”
“别逗了,从一开始,你说的话就句句混蛋,我咋就不信这天底下,有人会拿自己媳妇当妓女卖?”锤子冷冷一笑:“让她陪我打一炮,这事儿就算翻篇了,不过你也别太担心,票我可以给你,不过只能给一张,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吧。”
万般无奈的林奇,只好长叹一口气:“那好吧,不过大哥你得快着点儿。”
“放心吧,你大哥我阅女无数,没有一次不超过四十分钟的。”锤子说着,已经朝夏妮走了过去。
这两人的对话,刚才通过电波全传递到了夏妮的耳麦里,虽然没有听太清楚,但是大概意思已经懂了。
虽然暗含着臭骂林奇这个乌龟王八蛋,好好的正道不走,脑子里琢磨的,全是这种馊主意。
可馊主意也是主意呀,有总比没有强,引狼入室,关门打狗,剧本早就写好了,就看她怎么接着往下演了。
“妹子,你男人把你给卖了,规矩都懂吧?”走到夏妮跟前的锤子,扬起一脸的色相。
“死鬼,你又让别人压老娘身子?”夏妮以前有过类似的经验,所以演起来一点都不吃力,反而有点游刃有余。
“别废话,现在除了从你身上搞钱,我还有别的路子吗?”林奇过去一揪夏妮的胳膊:“赶紧跟这位大哥走,争取速战速决,这样我们就能拿到回家的车票了,剩下的那一张,我去想想办法搞定。”
“德性吧!”此时此刻的夏妮,口音已经完全改变,整个一荡妇形象,那勾人的眼神,还时不时地瞥向嫖客,瞅得这哥们儿心里直犯痒痒。
两人过了马路,直接找了家挂着住宿招牌的宾馆,开的钟点房,在服务员麻木的眼神注视下,相约上楼。
“队长,这样搞是不是有点过了?”指挥车里,一众干警们大眼瞪小眼,都在为夏妮的安危着想。
“过啥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妇抓不住流氓,这叫诱敌深入,真要在公共场合把人抓了,早把大鼠给惊跑了。”梁天抽着颗只剩烟屁的红旗渠,眼睛眯缝起来。
“队长,赶紧派人过去支援吧?”
“支援个屁,你一支援,不就等于提前暴露目标了吗?”
“最起码也得派几个便衣过去吧?”
“用不着,你们夏队脑子灵光,拳脚也不是吃素的,像你们这样的年轻后生,收拾三五个不在话下。”
众警听罢,有咂舌的,有退缩的,当然也有不服的,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警队里混饭的,破案率是硬性指标。迄今为止,夏妮经手的案件,侦破率始终保持在满分,这其中不乏悬赏令高达几十万人民币的a级通缉犯。
镜头一转,长河宾馆301房间,进了屋的两人按部就班,普遍程序都是先洗澡。
进了浴室的夏妮,门一反锁,很快就能听到哗哗的喷水声。
“我说,你快着点嘿,瞎好冲冲得了,我的大鸟已经饥渴难耐了。”
“着什么急呀,我洗干净点,你弄着也舒服。”夏妮红着脸,说着令她不耻的话,等洗好了以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有换洗的衣裳。
“快点快点,你特么磨磨蹭蹭干什么呢,我忍不住了!”等了半天不见动静的锤子,直接翻身跳下床,准备来个突然袭击,可是拽了半天门,才发现门被反锁上了,正暴躁时,原本反锁的木门,突然咚一声往外弹去。
好嘛,硬砸在这哥们儿的额头上,当场便起了一个大包,几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正蒙圈呢,只见从浴室里出来一人,确切的说,是一只脚,猛踢向他的面部。
“妈的,敢阴老子!”锤子怒吼一声,侧头一躲,夏妮这一脚,正揣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后者一个激灵起了身,伸手摸向后腰,不是别的,一把明光锃亮的水果刀,直指向眼前的女人:“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阴我的?”
“警察!”情急之下,夏妮也顾不上许多了,反手一抓,枪已入手,开启保险,子弹推入枪膛,尚未来得及瞄准,锤子凌空一记侧踢已经甩了过来,好家伙,这反应速度,要说没练过那是吹的。
夏妮这个后悔呀,后悔不该听信林奇的馊主意,就这么个烫手山芋,谁碰到谁倒霉。
正埋怨时,手背一痛,枪已经飞了过去,撞在天花板上,又反弹到墙角。
“放我一马,事后必有重谢。”锤子就算身手再厉害,也就是个票贩子,知道自己犯的事儿并不大,没必要添上一条袭警的罪名。
“做你的春秋大梦!”夏妮一咬牙,啐了口:“你跑不掉,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
锤子下意识瞥了眼窗外,果不其然,几名男子正急匆匆地横穿马路,直奔宾馆而来。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大鼠在哪儿?”夏妮直接问道,声色俱厉。
“什么大鼠?我不认识!”
“嘴还挺严,窝藏主犯,罪加一等,你是明白人,我再问你一遍,大鼠在哪儿?”
“我说了我不知道,你别逼我!”锤子知道,跑是跑不掉了,叫他出卖老大更不可能。
夏妮看着他,弯腰过去捡枪,结果又被这家伙一脚踢飞,恐惧道:“我不想伤害你,但是你别逼我!”
话音刚落,房间门外,便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跟着便是咚咚咚的砸门声响。
“夏队你没事儿吧?”
“夏队,你说句话!”
“妈的,你是市刑警队那个副队长?”锤子表情一顿,立即獠牙狰狞,毋庸置疑,经历过几场硬仗,夏妮的威名,早已在江湖上大放异彩,大到贼王毒贩,小到地痞流氓,没有一个听到这个名字不犯怵的。
玫瑰神探,不是吹牛逼吹出来的,是破案破出来的。
“既然知道你老娘的身份,还不缴械投降?”夏妮冷冷问道。
“我缴你奶奶个腿!要死一块死,老子临死也拉个垫背的!”智商被压制的锤子,此刻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个箭步冲到夏妮跟前,几个回合,拳脚如风,夏妮根本招架不住,被他铁钳一样的手掌扼住喉咙,后背紧贴在楼板上,脚尖点地,直翻白眼,双手濒死一样左右挥舞。
完了,夏妮只感觉一口气也喘不上来,气管都快要被这家伙给捏断了。
“把门踹开!”梁天一下指令,几个年轻棒小伙轮番上阵,抬脚猛踹在宾馆房间的房门上,动静之大,整个楼道都能听见。
伴随这铿锵有力的撞击声,夏妮只感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现在的视野,只剩下两条窄小的缝隙,表情上那种痛苦,任谁看到都会为之动容。
“放……放……放开我……”她的声音就像是蚊子一样,俏脸憋得通红,好像下一刻,就会因为断气而死掉。
420.第420章 难啃的骨头
江湖纷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尤其是像锤子这样的亡命徒,动起手来绝不会考虑后果。
千军一发之际,只听得跨擦一声重响,那宾馆悬空在三楼的玻璃窗,整个爆裂开来,从漫天飞舞的碎片之间,冲进来一道人影。
神兵天降!
落了地的林奇一个前滚翻,出手犹如疾风闪电,揪住那暴徒的头发,使劲往后一甩,夏妮这才算逃过一劫,瘫坐在地上娇喘连连。
锤子只感觉头皮都快被人揪掉了,站稳以后,嘴上骂咧着,一记老拳便朝林奇轰了过来。
后者看也不看,扬拳便接,两拳相撞,从他们的脚下,立刻迸发出一圈无形的能量气场。
“你!”跟林奇对上拳头的锤子,只感到一股暗劲冲进体内。
啪!啪!啪!那恐怖的力道犹如山呼海啸,直接洞穿他的整条手臂,真气过处,筋骨寸断!
“哇呀!”男人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凄厉叫声,躺在地上疯狂打起滚来。
砰!等林奇将其搞定,房间门这才被砸开,冲进屋里的干警们,一个个全看傻了。
林奇正单脚踩在锤子的背上,环视一周,随即嚷道:“愣着干什么,拷走!”
这家伙仍是乱喊乱叫,但是挡不住警察人多,七手八脚戴上铐子,用胶布封了嘴,这才算完事儿。
“虎妞,没事儿吧?”林奇蹲下身子,检查着她身上的伤势:“妈的,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冒这个险。”
“咳咳……我没事,人抓到就好。”夏妮一边说着,一边躲着,明显惊魂未定。
“手怎么了,拿出来给我看看。”她的这个小动作,哪儿能躲过林奇的慧眼。
“没事儿,就蹭破点皮。”
“给我看看!”林奇话音一冷,强行揪住她纤柔的手腕,抬起看时,哪里是什么蹭破点皮,是实打实的踢伤,整整一片,手骨都快露出来了。
“你这叫没事儿?”林奇眼圈一红,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他看着那些忙进忙出的身影,看着楼道里喊着收队的梁天,看着在这个狭小空间里,敌我双方打斗时留下的痕迹,他大概可以脑补得到,那种惊心动魄,那种鱼死网破,那种正与邪的较量。
看到林奇失落的样子,夏妮扬起另一只手,像哄小孩似的,捏了捏他的鼻头,温柔的笑道:“做我们这一行的,受伤是常有的事儿,而且受点伤根本不算什么,有多少同志倒下去,就再也没有醒来,我庆幸我还活着,这就已经很知足了。”
林奇哑然了,身为一名曾经的精英特工,其实他最瞧不起的,就是这些所谓的老百姓的保护神。
可是现在他的想法,突然有了一点点的改变,其实哪儿有什么职位高低,即便是很平凡的群体,也能做到把满腔热血洒在剑上,为国而战,为民出鞘!
“走,我带你上医院,你伤得太重了,估计得植皮。”林奇不由分说,直接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想了想有点不妥,身子一弯,做了个下蹲的动作。
夏妮迟疑了一下,还是趴在了他宽阔的背上,两人出了屋,同事们立刻炸开了锅,羡慕的,嫉妒的,羡慕嫉妒恨的,一个个驻足观望,小声议论。
然而这一次,夏妮却没有半点的羞愧之色,她只是静静趴在男人的身上,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鹿,享受这片刻的温存。
她的嘴角甚至扬起一抹浅笑,歪着头,下巴贴在他的肩上,贪婪地呼吸他身上的男子汉味道。
直到下了楼梯,出了拐角,来到霓虹璀璨的大街上,她都没有说一句话。
但她和他没有看到的是,在他们的身后,所有参与这场抓捕的干警,不约而同,向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齐刷刷敬了一个标准的警礼。
第二天上午九点钟,嫌犯孙大锤的诊断报告出来了,右臂粉碎性骨折,需要留院治疗。
这可难倒了一向足智多谋的梁天,管医院借了间闲置的医疗器材室,召集人马临时探讨对策。
讨论的结果很蛋疼,专案组一致认为,已经走露了风声,现在想要找到线索,就只能寄厚望于那位独臂大侠了。
五楼,骨科住院部,509病房。
拎着满满一提兜早餐的林奇推门而入,直接走到夏妮的病床前,把提兜往床头柜上一搁,又从抽屉里寻着碗筷,吩咐道:“趁热吃,给你买的你最爱吃的炸油饼和小米粥,我还特意让人家多放了两勺糖。”
“你买这么多,我又吃不完,这不是浪费嘛。”
“浪啥费啊,老梁说了,你现在是重点照顾对象,不多吃点怎么能行。”林奇笑着,把小米粥倒进碗里,把油饼用纸包好。
“梁队就没有好主意,我是擦伤,又不是骨折,干嘛让我住院。”夏妮哼哼着,一脸的不满。
“你懂个毛啊,人医生都说了,该着你走运,要是伤口再深一寸,手骨就断了,破伤风也不是没可能。”林奇连说带吓唬,端起小米粥,舀了一勺吹了几口气,递过去:“张嘴。”
夏妮长这么大,吃饭还从来没被男人喂过,顿时便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张嘴,听话,快点,一会儿晾凉了。”林奇可不跟她废话,心说你要真是左撇子也行呀,哥们儿还省得麻烦了呢。
威压之下,夏妮就像是一个无辜的小女孩,只好被林奇一口又一口的喂着。
这种温暖而和谐的画风,对于夏妮来说,绝对是一种精神挑战,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她甚至都有点不敢对视,只是下意识地躲闪。看得林奇想笑却又不敢笑,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惹虎妞生气,否则就凭她的火爆脾气,真敢在这种状态下跟他一决雌雄。
不过小虎妞吃饭时的样子,看起来倒蛮可爱的,林奇还是第一次从她身上,看到这种久未相逢的温婉。
是的,就是这种温婉,就是中那种邻家女孩的标准形象,静静地坐在病床上,小口小口的进食。
“对了林奇,那个锤子的情况怎么样?审过了没有?”
“还没有,那家伙被我一拳打碎了胳膊,刚下手术台,这会儿还在重症监护病房里躺着呢。”林奇道着,继续喂食。
“林奇,昨天的事情,谢谢你了。”夏妮一低头,觉得有点惭愧,娘的,抓个票贩子,差点把小命赔进去。
“你以后要是再跟我说谢字,那咱俩就别在一块玩了,没意思。”林奇说着:“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远的不说,咱俩吵嘴打架的时候,我哪次让你吃过亏?”
夏妮静下来一想,好像还真是的,每次开战,占到便宜的好像都是自己。
“哼哼,因为只有你,才会让着我。”
“知道就好。”林奇笑着,在她娇俏的琼鼻上刮了一下,然而这充满暧昧的一幕,却被推门而入的梁天逮了个正着。
“伊哟,小两口正忙着呢,那我等会儿在来。”梁天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这话对于林奇来说没什么,可夏妮一个姑娘家家的,总归有点好说不好听,不过整个警队里,现在传她跟林奇的绯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她早就习惯了,只是有点不乐意道:“梁队,那些坏嘎嘎们跟着闹闹也就算了,你这有家有室,当了几年爹的人啦,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注意影响呢。”
“就是就是,赶明见了嫂子,我可得跟她好好说道说道。”林奇附和着,心里已经在偷着乐了,咳咳,白捡个媳妇,能不乐嘛。
“说正事,说正事。”梁天知道一张嘴怎么着也说不过两张嘴,赶紧转移话题:“说真格的,昨晚上抓回来这块骨头有点不好啃。”
“是预审科的同志牙口不好吧?”夏妮笑道,在她眼里,只有抓不到的逃犯,没有撬不开的嘴。
“基本全军覆没。”梁天摊了摊手,意思再明显不过,接着道:“根据我的经验,这家伙应该接受过反侦察训练,心理素质好得很,刚才进去了几波人,全都气得脸红脖子粗,没一个啃下来的。”
“让我去试试。”夏妮自告奋勇道。
“你?拉倒吧,依着你的脾气,你能给人暴打一顿,结果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再说了,你现在有伤在身,不适合抛头露面。”
“哼,真会小瞧人。”夏妮有点不满梁天对她的评价,转头看向林奇:“我是像他说的这么差劲吗?”
“额,差不多吧。”林奇也没打算藏着掖着,他只喜欢实话实说,态度和梁天保持一致。
面对林奇的落井下石,夏妮扬手要打,这才意识到手上还挂着伤呢,被厚厚的纱布缠着。
“老梁,让我去试试吧。”林奇说。
“你?绝对不行!”
“为啥?”夏妮一脸狐疑的问道。
“他路子太野,容易出事儿。”梁天摇着头,话中有话,难辨褒贬。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老梁,偏方治百病,我向你保证,绝对不动那家伙一个小手指头,还能把嘴给你撬开,信不?”林奇说着,脑子里已经开始酝酿主意,不光是为了破案,更多的是为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