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第331章 九子棺(51)
听着苏梦珂这话,我愣了一下,跳下墓穴,在西边的方位挖了一点泥土,又在东边的位置挖了一点泥土,递到她手里,说:“你看这两种泥土。”
她接过泥土,看了看,说:“这能证明什么?”
“西方的泥土有些潮湿,东边的泥土干燥,这足以证明,太行山水流的尽头就在这里。你再看看湿泥,特别粘,这粘代表着粘财,若是水被破坏,泥土的粘性没有这么好。”我给她解释一番。
她听后,想了一会儿,也没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就说:“墓穴一定要找准,若是出了事,不好交代。”
我点了点头,就让那些中年大汉开始挖墓穴。由于先前我挖了一部分,前头倒也好挖,不到半小时,墓穴已经挖了一米深。
就在挖到一米一的时候,石子出现了,这石子的坚硬度超出我的想象,这倒不是说石子有多硬,而是很软,只要用锄头敲几下,就会碎了。
至于原因,很简单,这些石子长年被山水侵蚀,形成了方解石,一块一块的,易碎。
发现这一现象,我面色一喜,如此一来的话,这墓穴就会好挖的很。
当即,我让他们挖快点,花了一天多一点点的时间,一个圆形的墓穴就出来了。当然,这一天,我们几个人都是轮流挖,每人挖一会就换班,值得一提的是,那苏梦珂也挖了两个小时。
第二天中午11点多,吴司机说墓穴挖好了,便领着那些中年大汉离开。在离开之前,他给我留了电话号码,说是有需要就给他打电话,印子村愿为老英雄的丧事尽绵薄之力。
我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记下他的号码,又给他掏了七百块钱,算是他们七人一天的工资。
他们死活不要,说老英雄杀了那么多日本鬼子,为新中国的成立付出了血的代价,没有老英雄那辈的抗日英雄,就没有现在和平安详的生活,哪能要钱。
对此,我也没有继续坚持,毕竟,这是他们对抗日英雄的敬意,若是再坚持,会佛了他们的心。
待他们离开后,就剩下我跟苏梦珂,我没有时间休息,吃了一些干粮,继续忙碌墓穴,有人肯定会说,墓穴都挖好了,还要忙碌什么?
我只能说,忙碌的事情多了去,这种墓穴不比普通墓穴,讲究特别多,有些事情是不能让别人代替,必须由我亲自做,就如,修墓。
这个修墓,不是维修的意思,而是将墓穴修圆,因为是人工挖出来的墓穴,有些地方会留下锄头的菱角,我需要将这些菱角修圆,让墓穴看上去是自然圆那种。
光修墓这道工序,我花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这修墓算的上是技术活,锄头不能重一分,也不能轻一分,重了会让墓穴的菱角更深,轻了又不能将菱角完全剔除,必须用锄头平铲,慢慢将那些菱角修掉,让墓穴变圆。
弄好这个后,我在墓穴的最下方的墓壁挖了二十八个小坑,拇指大小,放入二十八颗黑色小石子,意为二十八星宿,用这二十八星宿守护老英雄的墓穴,能镇住附近的一些孤魂野鬼。
随后,我让苏梦珂丢了两块塑料胶纸下来,包住脚,再将墓底的一些泥土跟脚印清了出去。
我本来打算烧一些黄纸,做一些仪式,告知太行山的土地爷,此墓穴已有主。
但,想起陆家第九子说的,九子九丧,便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我不知道老英雄的墓穴到底挖了几个,也不知道老英雄会不会睡到这个墓穴,毕竟,九子九丧就会出现九口棺材,天知道老英雄会躺在哪口棺材。
想到这里,我朝墓穴上方的苏梦珂喊了一声,“苏小姐,墓穴已经弄好,放根绳子下来。”
不会一会儿功夫,从墓穴上方丢了一根绳子下来,我提着电筒看了看墓穴,没问题,便用牙齿咬着锄头,顺着绳子爬了上去。
爬上墓穴后,我找来一大块塑料胶纸盖在墓穴上方,又在附近捡了一些石子压住胶纸的四角。
弄好这个,就剩下最后一道程序,填墓穴,当然,填的不是刚弄好的墓穴,而是埋葬那九具尸体的墓穴。
因为以前的泥土是污泥,那些泥土不能用,我在离墓穴十多米远的位置,重新刨了一些泥土,再将泥土挑到那里,填满墓穴的四周。
这挖泥、挑泥、填泥是个体力活,我足足花了一天时间,才将墓穴四周填平。
这期间,苏梦珂一直坐在那,要么玩手机,要么对着手机屏幕化妆,这令我纳闷的很,这深山老林,她化妆给谁看?女人,当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让我较为享受的是,每次休息时,她会过来替我捶捶背。借用成龙大哥的一句话,我本来是拒绝的,哪里晓得她手法特别好,duang的一下,特别舒服,能将身子的疲惫感驱除,也就任她为之。
当,墓穴一切弄好时,已经是进山后的第五天中午,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一天半,那苏梦珂说,出山,我没有同意。
因为我想起刚进山时,她说有‘鬼’,我怕墓穴遭到那‘鬼’破坏,便拿着苏梦珂的手机爬到树上,给蒋爷打了一个电话,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他。
他只简单的说了一句话,“守在那,十分钟后给你打电话。”
十分钟后,蒋爷给我回了一点电话,说:“小九呐,你先守在那,傍晚的时候会有一个排的军队来太行山,让他们守着墓穴,你立马回陆家村。”
我问他:“蒋爷,你现在在哪?”
他说:“陆家村。”
一听这话,我猜测蒋爷已经弄好墓碑,不然也不会回了陆家村。
随后,我们又扯了几句,我想起乔伊丝说的丧事出现意外,就问蒋爷是怎么回事,他没有告诉我,就让我尽快回陆家村。
挂断电话,我顺着树杆爬了下去,跟苏梦珂大致上说了一下情况,便依靠在树杆上打算休息一番。
也不知道咋回事,听说我们傍晚就要出山,那苏梦珂表情有些失落,也顾不上地面脏,挨着我坐了下来。
332.第332章 九子棺(52)
一见苏梦珂这表情,我纳闷的很,先前她提议出山,现在听到出山,应该高兴才对,咋会这幅表情?
“苏小姐,咋了?”我问。
她皱了皱眉头,语气有几分伤感,说:“九哥哥,出山后,我还可以看着你挑泥土吗?还可以替你按摩吗?还可以像现在这样静静地坐在一起吗?”
我愣了愣,不明白她的意思,就问她:“什么意思?”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没再说话,便把脑袋往我肩膀上靠了一下。
我尴尬的要死,程小程在西藏补魂,哪能做对不起她的事,就把身子移了移,说:“苏小姐,我有女朋友,这样不合适。”
“小气!”她哼了一声,一把拉住我胳膊,面色凝重的说:“九哥哥,就算你有女朋友,我也要做你女朋友。”
“苏小姐!”我怔了怔神色,说:“你若对我有所图,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一穷二白,什么也没有,家里只有一栋土砖房子,车子的话,就连自行车都没有,只是一名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抬棺匠,身上并没有你这富家公主所需要的东西。”
那苏梦珂听着这话,在我身上深深地瞥了一眼,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也没说话,微微闭眼,依靠在树杆上,眼角滑落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我有些懵了,咋回事,她掉啥眼泪?我刚才说的全是实话啊,怎么伤到她了?
当即,轻轻地推了她一下,说:“苏小姐,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一名乡下小青年,哪有福分得到您老厚爱,再加上乔伊丝的事,就以为你对我有所图。”
闻言,她扭过头,在我身上瞥了一眼,这一眼看了很久,看的我有些不好意思。
忽然,她猛地朝我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我,带着哭腔说:“九哥哥,我喜欢你,求求你不要怪我!求求你原谅我。”
听着这话,我也是醉了,这苏梦珂发什么神经,时而说喜欢我,时而让我原谅她,太矛盾了吧?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提着电筒照了过去,就见到十多名大汉抬着一口棺材朝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领头那人手里持一柄哭丧棒,有些眼熟。
定晴看去,发现领头那人二十左右的年龄,刀削般的面孔,高耸的鼻梁,下巴的位置有一道三公分长的刀疤,好像是王木阳的人。第一次进陆家村的祠堂时,那人站在王木阳身后,当时,因为他下巴的刀疤,就多看了几眼,这才记得他的面孔。
他抬着棺材来这干吗?我愣了愣,站起身,就朝那群人走了过去,喝道:“这是老英雄的墓穴,闲杂人等,请勿靠近,以免破了风水。”
那人罢了罢手,让抬棺材的人停下脚步,朝我弯腰道:“多谢陈八仙。”
“谢我什么?”我疑惑地问。
“谢你挖了一口好墓穴。”说着,他边上的一名大汉递了一个黑色的皮夹子上来,他从里面掏出十叠百元大钞,说:“这十万块钱是你的工资,拿着这些钱财,赶紧离开这里。”
一听这话,我算是明白过来了,这些人是抢墓穴,玛德,来的真tm及时,我这边刚正好墓穴,他们抬着棺材就来了。
我脸色沉了下来,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老英雄的墓穴也敢抢,不怕陆家九子找你们麻烦。”
那人冷笑连连,说:“此地本身就是老大祖上的墓穴,是那老东西抢了去,我们这番行为,只是为了拿回自己的东西,识相的,拿着这十万块钱,赶紧滚。”
听到这里,我想起蒋爷跟我说过,这块墓地是老英雄跟一名风水师共同发现,而眼前这人嘴里的老大应该是王木阳,也就是说,那名风水师其实是王木阳的爷爷?
玛德,这王木阳好深的算计,表面上替陆家第九子陆秋生主持丧事,实则打算借此破坏老英雄的墓穴,以此报当年祖坟被刨之仇。
如果真是这样,那陆秋生不可能不知道王木阳的身份,如果知道王木阳的身份,又怎么会把王木阳请来,这似乎有点说不通。
“小子,别想了,有些事情不是你这乡下八仙能明白的,赶紧滚蛋。”那人怒道。
我怔了怔神色,冷笑一声,说:“同为抬棺匠,你应该知道我们抬棺匠的职责,墓穴已挖,绝无可能把墓穴让出去,除非,我死。”
最后那两个字,我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那人听我这么一说,仿佛听到很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说:“小子,这深山老林,弄死你,随便找个地方埋了,神不知鬼不觉。”
“是吗?”我面色一凝,从地面捞起一把锄头横在身前,我怕他们伤到苏梦珂,就准备把她拉到身后,哪里晓得,根本拉不动,抬头一看,她泪流满面,嘴里不停地说:“九哥哥,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我起先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就朝她身上瞥了一眼,又在那人身上瞥了一眼,瞬间,我明白了,苏梦珂是007,说白点,她是王木阳的人。
玛德,就知道这女人跟在我身边没安好心,不过,有一点我想不明白,每个人无论做任何事,都有出发点,要么为财,要么为名。
这苏梦珂的父亲是凤凰城最有钱的土豪,应该不缺钱,难道是为名?也不对,苏梦珂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跟王木阳抬棺材,这不是扯淡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问她。
她没有回答我,就在那哭,嘴里一直嘀咕着:“九哥哥,我对不起你。”
看这样子,也问不出来什么,我没再继续问她,转过身,双眼盯着那人,说:“既然要我性命,报个名吧,让我到阎王那也好有个交代。”
“游书松!”那人笑了笑,带着玩味的看着我。
“好,记住这名字了!”我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拿着锄头走到墓穴旁边,将锄头竖在地面,一手扶着锄头把,双眼紧盯那游书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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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第333章 九子棺(53)
说实话,看着眼前这些人,我知道今天少不了一顿暴揍,搞不好还会命丧此地,心里自然紧张的要死,我想过拿着那十万块钱离开太行山。
但是,作为一名抬棺匠,替主家挖了墓穴,若是被外人抢了去,这是对职业的亵渎,更是对死者的玷污。
我是死脑筋,只知道恪守抬棺匠的职业道德,根本不会顾及其它事情,因为这性格,郭胖子多次骂我是沙比。
对此,我一笑了之,倘若尊重自己的职业道德是沙比,我宁可傻一辈子,因为,社会缺少我这样的沙比,更缺少愿意干抬棺匠的人。
想到这里,我紧了紧手中的锄头,说:“来吧!”
那游书松见我这幅态度,眉头皱了皱,冷声说:“陈八仙,命只有一条,珍惜点好!”
“对你来说,命比较珍贵,对我而言,让你把棺材葬在墓穴,会比死更难受。”我淡淡的回了一句。
“不知死活的东西。”他骂了一句,就朝身后那些人挥了挥手。
那些人立马朝我围了过来,将我团团围住,也没动手,看那架势是在等游书松的指令。
本以为游书松会跟我再交谈一番,哪里晓得,他举着自己的右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说:“杀!”
一见这情况,我暗叫一声不好,那游书松动了杀念,想想也是,这深山老林,就算杀了我,也没多大的事,顶多是派出所多了一件失踪人口案,太行山多了一具无名尸体。
当即,举起锄头,就朝离我最近的那人砸了下去,那人身手好似不错,轻轻一闪,避开我的攻击。
紧接着,那人一个鲤鱼翻,就出现在我身后。
不待我反应过来,那人一把抓住我头发,就往旁边的树上撞去。
玛德,我当真是废物的很,一个回合就被制服了,心里有些害怕,就用双手护在头上。
紧接着,我跟树杆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头部重重的撞在树杆上,好在双手护着脑袋,不然,这一下恐怕就要了我半条命。
“草泥马!”我怒吼一声,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就想掰开他的手臂,那人应该是个练家子,手臂上的力气大的很,压根掰不动。
“哟呵!还跟大爷来横的。”那人开口就是一句东北腔的普通话。
说完,他抓着我头发又朝树杆撞了过去。
这次,我不敢大意,又用双手护着脑袋,脑袋再次跟树杆来了一次亲密接触,额头传来湿湿的感觉,伸手摸了一下,黏黏的,是血。
那人并没有就此放过我,抬起拳头,照着我脖子砸了下来,这一下,特别痛,险些令我晕了过来。
“小子,下辈子老老实实的做人,别tm学人抬棺材,不然,咋死的都不知道。”说着,他一脚将我踹翻在地,掏出一把匕首。
那匕首在电筒光的照耀下,特别耀眼,非常锋利。
“你们眼里没有王法,朗朗乾坤,竟然敢杀人。”我有些怕了,侧着身子朝后爬了两下。
“呵呵!”那人冷笑一声,说:“现在知道怕了,迟了!”
说着,他一个箭步来到我面前,没有任何犹豫,举起匕首就朝我心脏的插下来。
我想躲,可,面临死亡时的害怕感,让我身子根本动不了,眼瞧那匕首就要刺到我心脏,一双白皙的手出现了。
那手一把抓住匕首,只见一滴滴殷红的鲜血滴了下来,滴答滴答,滴在我心脏的位置。
我一愣,顺着那双手看去,就见到苏梦珂出现在我眼前,她头发有些凌乱,脸色白的吓人,一双眼睛肿的特别大,应该是哭的。
“滚开!不要伤害我的九哥哥!”她面色一沉,握住那匕首,一用力,将匕首夺了过来,鲜血顺着匕首流了很多,我眼尖的看到她手掌的位置,被匕首割了一道约三公分长的口子。
“苏小姐,你?”我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支吾道。
她将匕首扔在地面,弯下腰,将我扶了起来,用带满鲜血的手,在我脸上摸了一下,说:“九哥哥,我不会让人伤害你。”
“为什么?”我疑惑的问,先前她把这些人引来,现在又救我?
“因为…我发现…我…真的…喜欢你,喜欢…你的笑,喜欢…你的汗水,喜欢…你执着的样子。”说这话的时候,她面色红了一下。
我正准备开口说话,她伸手在我嘴唇碰了一下,说:“九哥哥,别说话,我要你记住我现在的样子。”说着,她捋了捋额前的头发,冲我笑了笑,这笑给我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你?”我压根没弄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就发现苏梦珂朝那人急速奔了过去,照着那人的太阳穴就是一拳砸了下去。
那人好似没明白苏梦珂为什么会攻击他,待他反应过来时,拳头已经出现在他太阳穴上。
紧接着,那人的身子就往后退了七八步,身形才稳定下来。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看戏的游书松有动作了,他先是走到那人身前,拍了拍那人的肩头,后是朝苏梦珂看了一眼,说:“苏小姐,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苏梦珂一愣,微微扭头,目露凶光的看着那游书松,说:“在我们的约定里,没有杀了九哥哥这一条,是你们违反约定在先,怪不得我。”
“呵!”那游书松冷笑一声,讥笑道:“我看你并不在乎我们的约定,而是在乎那陈八仙吧?”
“是又怎样?”她向前走了一步。
“呵呵,既然苏小姐违反我们的约定,也怪不得游某人辣手摧花。”说着,他从口袋掏出一把手枪,指向苏梦珂,冷笑道:“苏小姐应该知道我们是什么人,现在后悔来得及。”
看到这一幕,我感觉我的人生观被颠覆了,在我心里,枪是极神圣的东西,只有那些兵哥哥才有资格拿,这游书松竟然随身携枪。
“苏小姐,我知道你身手不错,在这热兵器的时代,再好的身手,也抵不过手枪。”那游书松见苏梦珂没有说话,笑道:“给你三秒钟时间考虑。”
“一。”他缓缓开口。
二还没喊出口,我就听到‘砰’的一声,是枪声,那子弹朝我这个方向飞来。
我楞了一下,咋回事?
ps:明天补上。
334.第334章 九子棺(54)
抬眼朝那游书松看去,就见到他枪口正对着我,子弹朝我这个方向急速而来,玛德,要死了吗?
在这一刻,我想起父亲、程小程,郭胖子、结巴、杨言、陈天男,老王、就连乔伊丝的身影也在我脑海中闪过。
说句实在话,人在面临死亡时,并不是像电视那样,拼命逃跑或尖叫,而是四肢处在一种很奇怪的状态,想动,动不了,想喊,喊不出声。
那时的我,就是这种状态。我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子弹的轨道,正是我眉心处。
就在这时,我身子被撞了一下,一道身影出现在前面,是苏梦珂,她呼吸特别急促。
紧接着,那子弹‘砰’的一声,射在她脸上,她应声倒地。
“苏小姐!”我怒吼一声,一个箭步跑到她面前,就见到那子弹贯穿她的脸颊,原本如花般的脸蛋,左右两边出现一个拇指大的洞,上面全是鲜血,宛如被钢筋刺穿一般,特别狰狞。
看到这里,我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
我双腿一软抱紧她的身子,呐喊道:“苏小姐,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啊!”
她呼吸很虚弱,没有理我,而是艰难的掏出手机,朝那游书松扬了扬。
也不知道咋回事,那游书松看到苏梦珂手中的手机,好似很害怕,神色变了变,朝他身后那些人挥了挥手,紧接着,那群人抬着棺材就走了。
待那些人走后,苏梦珂放下手机,朝我瞥了一眼,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不过,从她嘴型来看,应该是喊九哥哥。
我紧了紧她身子,带着哭腔说:“苏小姐,别说话,我…我…我立马送你去医院。”
她摇了摇头,指了指手机,又指了指我,意思是让我保管她的手机。
我点了点头,别说替她保管手机,就算让我把命给她,也会毫不犹豫。
当即,从她手中拿过手机踹在兜里。她满意的点了点头,举起手在我脸上抚摸了一下,不知是她的动作引发脸上的伤口,还是怎么回事,她脸上的血流量变大了,殷红的鲜血从她脸上的口子流了出来,将我衣服染的通红。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呐喊道:“苏小姐,我陈九何德何能,能得到你的亲睐,你这么做,不值得,不值得啊!”
她再次伸手堵在我嘴唇上,摇了摇头,张了张嘴唇,没发出声来。
我只能看懂简单的唇语,压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好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料,包在她脸上。
只是一瞬间,那布料就被鲜血染红,我没有任何野外生存的经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脸上的鲜血越流越多。
“苏小姐!”我哭着说,“你为什么要救我啊!为什么啊!”
她好似越来越虚弱,双眼一直盯在我脸上,拿起我的手,在我手心上画了一个爱心的符号。
紧接着,她手臂无力的垂了下去。
“苏小姐!”我仰天长啸一声,源源不断的回音,徘徊在太行山的上空。树林那些鸟儿,好似被我的声音惊吓到,纷纷展翅逃离太行山。
看着眼前被鲜血染红的苏梦珂,我整颗心都碎了,这一切的变化太快了,我压根还没反应过来,事情就演变成这样。
为什么啊!我内心不停地呐喊着,为什么每个接近我的女人,都没得好报,先是程小程,现在又是苏梦珂,为什么会这样啊!
我像疯子一般在苏梦珂身边狂叫,此时的我,除了狂叫,根本不知道应怎么办。
大概叫了三十来分钟,我喉咙有些沙哑,眼泪已经哭干,宛如行尸走肉,呆滞的看着苏梦珂。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噪杂的脚步声,我心下一紧,难道游书松又来了?
当即,从地面捞起锄头,朝那个方向看去,就见到不远处出现一支部队,约摸30人,他们身着迷彩装,手里拿着机枪,领头那人,国字脸,板寸头,手里拿着军用手电筒,那光特别刺眼。
我心下一松,这些人应该是老太太派来的部队,看到他们,我看到苏梦珂活下去的希望,唰的一声就朝那些人奔了过去,没有任何犹豫,朝他们跪了下去,说:“长官,求求你们救救我朋友。”
领头那人在我身上打量一眼,将我扶了起来,疑惑地问:“小兄弟,你是不是陈九?”
我点了点头,哀求道:“求你救救我朋友。”
“发生什么事了?”他愣了一下,问。
我没有时间跟他解释,拉着他就朝苏梦珂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来到苏梦珂面前,那人眉头皱了皱,说:“这是枪伤,你们怎么会受到枪伤?”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紧紧地拽着他,说:“长官,我朋友还有救吗?”
那人没有理我,翻了翻苏梦珂眼皮,又在她脸上盯了一会儿,喃喃道:“生命无大碍,只怕这辈子再也无法开口说话,这张脸也是毁了。”
听到这话,我身子晃了晃,整个人都懵了,再也无法开口说话,怎么会这样啊!为什么啊!这辈子再也听不到苏梦珂喊九哥哥了。
“啊!”我怒叫一声,抬手在自己脸上猛地抽了一下,恨不得拿刀子在自己身上捅几下。
那人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说:“陈九先生,事已至此,无须过多自责,将来好好照顾她吧!”
说完,他双眼在四周环视一圈,眉头皱得更甚,就朝身后挥了挥手,过来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女人,她手臂上有个十字的符号,是卫生兵。
“小萱,带伤员走出太行山,送到总部医院救治!”那人朝卫生兵说了这么一句。
那位名叫小萱的卫生兵点了点头,像变戏法的弄出一个担架,又招呼几名当兵的汉子,将苏梦珂抬到担架上,便离开太行山。
我想跟上他们的脚步,领头那人一把拉住我,说:“陈九先生,小萱是我们部队最好的卫生兵,有她在,你朋友绝对死不了,你留下来,我有些事情需要问你。”
335.第335章 九子棺(55)
我一把打掉他的手,说:“我朋友比较重要。”撒开步伐就准备走。
他再次拉住我,面色有些不善,说:“陈九先生,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也不愿看到。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就要接受事实,就算你跟过去,也帮不了忙,反倒会添乱,也请你不要忘了自己的任务。”
一听这话,我愣了愣,就说:“你想知道什么事情?”
“是谁在老英雄的墓穴搞事,你朋友又是怎么受伤的,她叫什么名字。”他沉着脸,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我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大致上说了一下。
他听后,做了两个动作,第一个动作是掏出手机,那手机与我们平常用的手机不同,有一个巴掌大,上面密密麻麻很多按钮。
掏出手机后,他拨了一个电话,说:“小萱,受伤的人,身份不一般,送到总部医院,给最好的治疗。”
打完电话,他在我身上瞥了一眼,面色一凝,毫无征兆的抬起拳头,一拳砸在我肚子上,紧接着,掏出一把军用刺刀,在我后背划了两下,钻心的痛,我能感觉到他的动作很轻,只是划破表层的皮面,并没有伤到筋骨。
“什么意思?”我冷声道。
他伸手在肩膀拍了拍,歉意的笑了笑,说:“陈九先生,那王木阳在北方威信较高,再加上他所属的行业特殊,没有一定的证据是告不了他,你拖着这身伤回到陆家村,将事情的经过如实告知陆老太太,就算掰不倒王木阳,也能让中南海对他不满。”
“我朋友都奄奄一息了,还告不了王木阳?”我朝他吼了一句。
他摇了摇头,说:“你有证据吗?”
一听这话,我想了一会儿,从头到尾,那王木阳都没出现过,别说证据,就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
于是,我摇了摇头,说:“没有证据!”
他叹了一口气,紧了紧拳头,说:“那王木阳胆敢破坏老英雄的墓穴,我恨不得吃其肉,啃其骨。但是,现在是法治社会,一切讲究真凭实据,我给你出的这个主意,还是沾老英雄的光,倘若是平常,别说报仇,反倒会招来杀身之祸。”
听着这话,我不可思议的瞥了他一眼,这人脑子好像挺好使,只是一会儿功夫,就把事情分析的透透彻彻。
当即,我点了点头,说:“这点伤够了么?要不再捅重点?”
他罢了罢手,说:“有伤就行,你还要参加老英雄的丧事,若是受伤重了,耽搁老英雄的丧事,我担当不起这个罪名。”
说着,他喊了一声立正,那些兵哥哥立马做了立正的姿态。
他们朝我敬了一个军礼,领头那人说:“我代表第七团第六排全体士兵向你献上崇高的敬意,恳请你,一定要办好老英雄的丧事,千万别再出现意外。”
我本来打算学着他们的样子,回个军礼,但是,想起自己只是一名抬棺匠,也就打消这个念头,重重的点了点头,说:“有我陈九在的一天,绝不会让老英雄的丧事出现意外。”
“好!”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陆老太太在我面前把你一顿夸,起先我还不信,现在,我是彻底信了,陈九先生,我崔志刚交定你这朋友了。”
说着,他伸出手朝我做了一个握手的动作,我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跟他简单的握了一下手。
随后,我们又聊了一会儿,他告诉我,老英雄抗日那会,正是他这支部队,所以,他们对老英雄格外尊重,不允许任何破坏这场丧事。
我们大概聊了十来分钟,相互交换电话号码,我便离开太行山。
离别之前,我再次请求他们一定要救活苏梦珂,他给我作了保证,说是以军队的医疗技术,苏梦珂绝对死不了。
听他这么说,我才放下心来,就招呼他们一定要守好老英雄的墓穴,别让任何东西靠近墓穴,哪怕是动物也不行。
走出太行山后,我给蒋爷打了一个电话,就说今天晚上12点之前回到陆家村,其它事情,只字未提。
挂断电话,我又给郭胖子打了一个电话,问了一下他的具体地址。又给吴司机打了一个电话,让他送我到郭胖子所在的酒店,他没有任何犹豫,满口答应下来。
等了半个小时的样子,吴司机开着他的吉普车来到面前,又花了一个半小时将我送到酒店,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五点。
我给吴司机掏了三百块钱,他死活不要。无奈之下,我给他孩子买了几百钱补品,俩人拉扯一会儿,他才将那些补品提了去,就说需要车子给他打电话就行。
待他离开后,我抬头看了一下这酒店,算不上高档,也算不上寒酸,比旅社要好一些,住一晚上98块钱。
我急着回陆家村,没有进酒店,在酒店门口给郭胖子打了一个电话,让他收拾一番跟我回陆家村。
在下面等了一会儿,郭胖子跟结巴走出酒店,那郭胖子一见我,就问:“九哥,怎么是你一个人,苏姐姐呢?”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又问:“苏姐姐怎么没一起回来?”
“她有事先走了!”我跟他撒了一个慌,主要是怕郭胖子知道苏梦珂的事,以他的性子,肯定会惹出事,到时候会把他搭进去,毕竟,陆家村那些人,没一个好惹。
“什么事?”他愣了愣,问。
“我不是她肚里的蛔虫,哪里晓得她有什么事。”我板着脸,没好气的说。
这郭胖子的性格,我清楚的很,要是跟他好好说话,他会没完没了的问下去,只有态度恶劣一些,他才会收敛,用句时髦的话来说,就是,犯贱,不能给好脸色。
那郭胖子一见我语气有点不对,立马缩了缩脖子,说:“只是问问,需要冲我发脾气嘛?我还是伤者呢!”
“胖哥,九哥身上脏兮兮的,心情肯定不好,你就不要再问了。”结巴拉了郭胖子一下,说。
“可…可,苏姐姐答应我,从太行山出来就给我买笔记本电脑。”郭胖子嘀咕一句。
336.第336章 九子棺(56)
听着这话,我不由自主想起苏梦珂跟我进太行山的情景,只是,现在,她已经…
想到这里,我心里苦涩的很。说实话,在知道被苏梦珂出卖时,我并没有责怪她,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
那郭胖子跟结巴见我没有说话,结巴轻轻地推了我一下,问:“九哥,老英雄的墓穴挖好了?”
我收回心神,点了点头,说:“咱们回陆家村吧!”
说着,我转身就朝不远处走去,打算乘大巴到镇上,再打车去陆家村。
我原本想让吴司机直接送我陆家村,摸了摸口袋仅剩的几百块钱,才没麻烦他。
“九哥,你后背的伤怎么回事?”结巴跟在我身后,疑惑的问了一句。
“没事,挖墓穴时,不小心被树刺割到了。”我淡淡的回了一句,就朝汽车站走去。
随后,我买了三张大巴票,乘上回陆家村的大巴。
路上,郭胖子跟结巴睡意特别重。趁着这个机会,我翻了翻苏梦珂的手机,想从里面翻出她威胁游书松的证据,结果让我非常失望,手机里面除了一些生活照,并没有其它东西。
这让我非常纳闷,苏梦珂在中枪后,扬了扬手机,那游书松就走了,要说这手机里面没有威胁他的东西,打死我都不信。
于是,我把她手机里面的东西,翻了一次又一次,还是没能找出有用的东西。
或许只有苏梦珂知道吧?
我心里叹了一口气,拿着她手机,往自己手机发了几条彩信,彩信的内容很简单,都是苏梦珂的一些照片。
在车上颠簸了几个小时,大巴抵达镇子,我在镇上没有停留,花了二十块钱,租了一台三轮摩托车,直奔陆家村。
到达陆家村时,已经是晚上10点半,整个陆家村灯火通明,宛如白天一般,哀乐响彻在天地之间,祠堂的门头上挂了一些白花跟柏树纸,一个大大的黑色奠字挂在门头正中间,大门的位置贴了一副挽联,上联是:万里云天悲落日,下联是:千行泪水洒长空。
令我皱眉的是,祠堂门口摆了九口棺材,那些棺材比我们平常见到的棺材要大些,颜色是黑色的。每口棺材前头,站了三个人,有些眼熟,都是那些玄学大师。
虽说我早就知道九子九丧肯定是九口棺材,可,亲眼看到九口棺材摆在那里,心里特别不舒服。
原因有二。一,老英雄是在家里仙逝,按照丧事习俗来说,凡家中仙逝者,棺材理当摆在祠堂内,享受陆家村祖上的庇佑。只有那些死在外面的人,才不能将棺材摆在祠堂内。
可,现在却因为祠堂容不下九口棺材,就将棺材摆在外面,这是大大的不妥,搞不好会闹出怪事,这倒不是老英雄作怪,而是习俗使然。
二,一人九棺,此为大不吉利。当然,玄学协会那些玄学大师不是吃醋的,也许能将不吉化为大吉。
但是,我始终都记得三国时,曹操为了防止自己陵墓被盗,出殡那天安排了九十九口棺材,抬向不同的地方。
然,曹操的子孙,没一个人落个好下场。这不是说,他子孙的不幸,完全来自那九十九口棺材。但,绝对跟九十九口棺材有所联系。
肯定有人会说,不是有三十名玄学大师在么,难道那些玄学大师加起来,还抵不过一个习俗?
对此,我只能说,三国时的玄学大师,比现在的玄学大师要厉害十倍、百倍,甚至千倍,以曹操当地的地位,他能请到玄学大师会比现在的玄学大师弱?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会怎样,谁又知道呢?
扯得有些远了,言归正传。
我在那祠堂打量了一会儿,眼尖的看到祠堂前的第七口棺材站了几个人,蒋爷正在其中,他好像跟人在说什么。
定晴看去,那人我认识,第二次来陆家村时,蒋爷给我介绍过,那人是当地的金刚,罗大军。当时,蒋爷让他办老英雄的丧事,我抬棺材。
“九哥,蒋爷在那里,我们过去吧?”郭胖子兴奋的指着蒋爷那个方向,大声喊道。
“别吵,这是老英雄的丧事,要庄严!”我瞪了郭胖子一眼,说:“这两天,你最好别说话,实在憋不住就玩手机。”
“为什么啊!”郭胖子不解地问道。
“没有为什么,管好你的嘴就行了!”我心情不是很好,懒得跟郭胖子解释。
他哦了一句,也没再说话,反倒是结巴拍了拍郭胖子的肩膀,说:“胖哥,九哥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他不会害你。”
听着这话,我在结巴身上瞥了一眼,点了点头,就领着他俩朝蒋爷那个方向走去。
来到蒋爷身前,我愣住了,因为,我看到蒋爷身后站着一个人,正是他的司机,何建华,这人差点把我弄死了,好在苏梦珂救了我。
一想到苏梦珂,我脸色沉了下来,伸手指着蒋爷身后的何建华,责问道:“蒋爷,他怎么还在你身边?”
他尴尬的笑了笑,说:“小九,丧事过后,我才跟你解释这事,你看行吗?”
蒋爷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特别温和,有恳请之意在里面。
我本来想继续深问下去,但是,还没开口,结巴就拉了我一下,摇了摇头,说:“九哥,这是老英雄的葬礼。”
听着这话,我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用带着几分敌意的眼神看着蒋爷,说:“希望丧事过后,师兄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之所以会说师兄这两个字,就是在告诉蒋爷,我跟他是同辈,有权利责问他。
蒋爷好似听出我的话外之音,尴尬的笑了笑,说:“师弟放心,师兄一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没再继续问下去。说实话,我现在有点不相信蒋爷了,因为很多事情,都有蒋爷的影子,就拿何建华这事来说。
蒋爷明知道他差点弄死我,可,蒋爷依旧把他带在身边,这,置我于何地?
337.第337章 九子棺(57)
想到这里,我朝何建华瞥了一眼,他低着头没有说话,好像在想什么事情,见我望着他,尴尬的笑了笑。
蒋爷一见这情况,好似怕我发飙,在我肩膀拍了拍,说:“师弟,现在以老英雄的丧事为重,还请先将个人恩怨放一放。”
我点了点头,瞪了何建华一眼,就把话题转到老英雄的丧事,伸手指了指周遭的那些棺材,疑惑地问蒋爷:“这么多棺材摆在祠堂外面,没人制止?”
蒋爷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身旁的罗大军开口了,用一口河北腔,说了一大堆话。
他说的是河北话,我压根听不懂,就疑惑的望了望罗大军,又看了看蒋爷,说:“师兄,又要麻烦你了。”
蒋爷会意过来,他告诉我,那罗大军的意思是,他制止过,奈何陆家九子有八人同意将棺材摆在祠堂门口,外人也是有心无力,根本阻止不了。
听着这话,我想了一会儿,罗大军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那陆家九子,有钱有势,在丧事礼仪上,肯定不会那么讲究。更何况,他们在乎的不是丧事,而是老英雄身上的优先权。
随后,罗大军还告诉我,这几天,老英雄的丧事很正常,唯有一件事,就算到了现在,意见依然不能统一。
我问他什么事,他说,开路之前,需要写一封‘开书’,陆家九子在这事上,吵的不可开交。
一听这话,我心里清楚的很,所谓的开书,是河北这边的称呼,在我们那边称为‘讣白’(讣:fu)俗称‘殃榜’、‘丧榜’,也就是叙述死者生卒年月的榜文。
这种‘开书’一般写于四开或者八开的白纸上,再在上面注上‘忌四相’,而这忌四相就是与死者相冲的四个生肖属相,将其贴在祠堂大门的左侧,死者为女性则贴在右侧。
当然,那陆家九子绝不是为此争吵,而是因为‘开书’的尾端,需要署上一个人的名字,按照传统习俗来讲,这个名字应该是死者的长子,再说直白点,就是丧事主家。
而陆家九子之所以争这东西,估计是怕‘开书’上的名字,让中南海误以为那人是主家,从而把老英雄身上那些光环传给那人。
有时候,不得不说一句,人心,当真难测。若不是老英雄身上有那些光环,我相信这‘开书’,绝对没那么多人来争,搞不好会无人问津。
“老英雄的丧事,不是有老太太坐镇么?她不管?”我疑惑地说了一句。
罗大军叹了一口长气,说:“在我们河北这边,有父不在,长子当家的说法,所以,在‘开书’这件事情上,陆老太太没权利,也不好管。但,陆家第九子陆秋生,在陆家最有钱,他又不服长子,就这样,兄弟之间各持一词。”(注:这话都是由蒋爷翻译)
我点了点头,这跟当初争丧事主家如出一辙。可,‘开书’不同于争丧事主家,在礼这一块特别讲究,该写谁的名字,就写谁的名字,绝不能胡来,一旦写错名字,会导致整场丧事白忙活了。
我忽然想起陆家第七子陆耀东,那人好似对老英雄挺孝顺,难道他也想在‘开书’写上自己的名字?
我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罗大军笑了笑,说:“陆老板已经退出竞争,一心守在陆老太太身边,对这件事不闻不问。”
我一愣,陆耀东已经退出‘开书’的竞争?这倒是出乎意料,记得刚来曲阳的时候,就听蒋爷说,陆耀东对老英雄挺孝顺。
但是,在竞争丧事主家,也是颇有兴趣。没想到,这次竟然会主动退出‘开书’之争。
于是,我就问他原因。
罗大军朝我瞥了一眼,掏出烟,给我派了一根,说:“听说是跟陆老太太有关,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
听他这么一说,我没再继续深问。毕竟,他只是负责办丧事,很多事情也不清楚,要想知道具体事情,只有问老太太。
随后,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对于‘开书’由谁写,我们不好参与,只能静等消息。
聊着,聊着,罗大军无意之间就提到老英雄的遗体。
我立马问他,“老英雄的遗体放在哪口棺材?”
他摇了摇头,说:“你跟蒋爷走后,陆老太太请来一个排的士兵将老英雄临终的房子团团围住,九口棺材轮流抬了进去,又抬了出来,老英雄的遗体放在哪,无从得知。”
“你们没打开棺材看?”我疑惑地问。
他没有说话,伸手指了指身旁的棺材。
我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这棺材已经铆入寿钉,压根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我惊呼一声,说:“提前铆入寿钉?”
他点了点头,说:“那些玄学大师做了一场道事,说是可以提前铆入寿钉。”
听着这话,我没再说什么,就问他,明天的丧事打算怎么办。
他说,确定‘开书’之人后,九场丧事可能会同时进行,陆家九子各自接待前来参加丧事的亲朋好友。
一听这话,我心里有些火,老英雄一世英名,没想到丧事却是如此胡闹。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从未听说一人办几场丧事,那陆家九子为了所谓的优先权,当真是无计不施。
令我郁闷的是,中南海那边为什么没有出面制止这场闹剧,反倒让陆家九子在这瞎闹。
“小九,办好丧事即可,别的事情不要乱想,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管的。”一直充当翻译的蒋爷,拍了拍我肩膀,出声道。
我压下心中的怒火,点了点头,抬头朝另外几口棺材看去,那些棺材也是这样,被钉得死死的,每口棺材的前头站了一些人,在商量事情。
在那些人当中,我看到水云真人,他站在第二口棺材旁边,跟一名瞎子在说什么。
我重点看了看第九口棺材,那口棺材面前,围着几名年轻人,令我气愤的是,那游书松也正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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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8.第338章 九子棺(58)
看到那游书松,我就想起苏梦珂,紧了紧拳头,也不知道咋回事,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差点就冲了上去。
好在蒋爷拉了我一下,说:“小九,你在太行山的事,我略有耳闻,切莫冲动,以免招来中南海的不喜。”
我点了点头,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剧烈的疼痛感,让头脑变得几分冷静,双眼死死地盯着那游书松,一字一句的开口道:“师兄,我要掺合到老英雄的丧事!”
蒋爷一愣,问:“为什么?”
“我想用老英雄的丧事证明一些事情。”我面无表情的说。
“什么事?”蒋爷问。
“我要向那些人证明,丧事不是用来争名夺利,更不是利用丧事谋害他人性命。”说这话的时候,我声音特别大。
“恐怕有些不妥,你资历不够,倘若让你办丧事,会招来闲话。而且,你没有度碟,也没进入玄学协会,于理不合。”蒋爷苦笑一声,面露为难之色。
“假如以我的名义,请小九来办丧事,不知行不行?”就在这时,我身后传到一道苍老的声音。
我扭头看去,是陆老太太,她还是穿那套大红色的旗袍,手里拄着一根拐杖。
一见她,我们几个人先后朝她弯了弯腰,表示礼仪。她笑了笑,就朝蒋爷说,“小蒋,刚才听到你们在商量办丧事,不知道我这个意见怎样?”
“陆老太太,您先前不是让小九挖墓穴?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蒋爷疑惑地问。
“计划赶不上变化,你看看这些棺材,像什么样子。那些玄学大师带来的办丧事之人,全是趋炎附势之辈,为了攀上我陆家这颗大树,完全置礼仪跟习俗不顾,一心只想讨好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子。”陆老太太伸手指了指那些棺材。
“艾!”蒋爷叹出一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在外人眼里,这场丧事无疑很热闹,只是…唉!”
“小九,你可愿意接下这场丧事?”陆老太太看着我,问。
我本来想办这场丧事,可,现在却不能答应下来,原因很简单,罗大军就在我身边,若是这样答应下来,有抢丧事的嫌疑。
那罗大军好似知道我的担忧,走了过来,在我肩膀拍了拍,笑道:“小九,答应下来,我正好借这个机会,看看蒋爷赞不绝口的陈八仙,到底有何本事。”
“那您?”我尴尬的问了一句。
他沉默了一下,说:“我给你打下手,每个行业都需要一些年轻人,若是不给年轻人机会,待我们这班人死了,以后就没人愿意干抬棺匠喽。”
一听他这样说,我没再说什么,就朝他弯了弯腰,说:“尽量不让您失望。”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小九啊!你应该不让陆老太太失望才是。”
我一愣,当即就反应过来,连忙朝陆老太太弯了弯腰,说:“不知您老有何打算?”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看向我,说:“以你之见,这场丧事应该怎么办?”
我想了想,沉声道:“‘开书’的署名写上陆家长子的名字,一切丧事按照习俗办理,该做的礼仪绝对要做到,不该有的礼仪,悉数剔除。”
“哦?”陆老太太一愣,笑呵呵地看着我,说:“你不是老七的人么?怎么在‘开书’上写老大的名字?”
“在我眼里,没有谁是谁的人,只有丧事。”我下意识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先是一愣,紧接着连说了三声好,“但,九子九丧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甚至上了几次电视,想要改变是不可能,你就以老七的名义办丧事。”
说完,她朝蒋爷招了招手,说:“小蒋,这里的事情交给小九,你随我来,有些事情,我需要向你打听一下。”
随后,陆老太太跟蒋爷还有那何建华三人离开,就剩下我、郭胖子、结巴以及罗大军。
按照河北的习俗来说,丧事的前夜,我们这些办丧事的人要随同死者的孝子孝孙在棺材前守护一夜,由于那陆家九子忙的很,压根没来棺材前瞧一眼。
于是,我们四人找来一条干净的木凳,放在棺材的左侧,坐了下来。
刚坐下没多久,郭胖子朝我竖了一根大拇指,说:“九哥,你牛,居然能替老英雄办丧事,这要是让老王知道,不知道会把你夸成什么样子。”
我苦笑一声,也没理他,就一直坐在那里,时不时烧一些黄纸,眼神有意无意的都会瞥向那游书松。
半夜三点的时候,不知道咋回事,原本已经停雪的天气,忽然下起小雪。
郭胖子说下雪有点冷,想去祠堂内取暖,被我拒绝了,既然接下这丧事,别说下雪,就是下冰雹也得守在棺材附近。
对此,郭胖子嘀咕了好长。直到我瞪了他一眼后,那家伙才停下嘴上的牢骚。
至于另外几口棺材,刚下雪的时候,那些守棺材的人,便纷躲进祠堂,任由棺材摆在那,有两口棺材下面的长生灯都熄灭了,也没人管,反倒是结巴走了过去,把长生灯点燃。
这一夜,我们四人在雪地守了一晚上。期间,没有任何人搭理我们,更别说送东西挡雪。
第二天早上六点,我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朝那祠堂瞥了一眼,大门紧闭,偶尔会有一些几缕青烟从里面飘出来,想必是那些人在祠堂内烤火。
我摇了摇头,心中有些无奈,就朝郭胖子他们说了一句,“是时候准备丧事了。”
郭胖子哦了一声,就问我怎么做。我在棺材四周看了一眼,祠堂门口的场地不是很大,约摸一百个平方左右,九口棺材摆在那,占了很大一块地方,棺材与棺材之间的距离大概三四米的样子。
看到这里,我想了一会儿,说:“先把棺材附近的雪清扫!场地有限,大丧估计是做不了,只能围着棺材办个小丧。”
“办小丧?老英雄是抗日英雄,小丧有点说不过去吧?”郭胖子愣了愣,说。
339.第339章 九子棺(59)
我瞪了郭胖子一眼,没好气地说:“单独一场小丧当然对不起老英雄的抗日英雄名头,但是,九场小丧加起来,那场面热闹非凡。”
郭胖子听我这么一说,哦了一句,没再说话,在附近找了两个扫把,拉着结巴就去清理地面的积雪。
待他们走后,我看了看罗大军,想问问他的意见,可想起他不会说普通话,就朝他打了打手势,意思是,河北的丧事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他尴尬的笑了笑,也没说话,就伸手指了指棺材前头,又指了指堂屋,摇了摇手,艰难的说了几句话。
好在我语文学的还算可以,能听出个大概,他的意思是,棺材前头没有供桌。
听后,我点了点头,就朝四周看了看,发现祠堂门口左侧有一张空闲的八仙桌,那桌子有些陈旧,只有三条腿。
按照丧事习俗,棺材前头必须摆放一张供桌,需要摆上一些贡品。我没有任何犹豫,朝罗大军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让他搭把手将八仙桌抬过来。
他点了点头,跟在我身后,将那八仙桌抬了过来,放在棺材前头。
由于只有八仙桌只有三条腿,有些不稳定,我在附近找了一些没用的砖头,堆出一条腿来,摇了摇,挺牢固。
做好这一切,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快七点了,那祠堂大门依旧紧闭,我叹了一口气,想必那些人怕冷,就在祠堂内准备丧事用品吧。
对此,我也不好说什么,便找来一些白、黄、黑三种纸,剪成一个条形的‘罗网’,三种颜色相互交叉,末端的位置呈尖角,(死者为女性,末端呈燕尾型),打算做一个引魂幡。
河北的引魂幡不同于我们衡阳的引魂幡,这边的引魂幡很讲究,特别是条形的‘罗网’需要按照死者的年龄来剪,不能多一条,也不能少一条。
据说,多一条,会让死者在阳间多待一年,少一条,会让主家的寿命减少一年。
当然,这些都是传说,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们做引魂幡,就必须按照这规矩来做。
老英雄今年九十有八,我一共剪了98条‘罗网’,又找来一根二指粗的木棍,用黄纸在木棍的表面烧了烧,再将那98条‘罗网’绑在木棍的顶端。
弄好招魂幡后,我想起老王跟我说过,河北这边的供桌有‘竹弓苇箭’之说。
这‘竹弓苇箭’倒也没有多大的含义在里面,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竹弓、苇箭。河北这边相信供桌上摆放这两样东西,能辟邪。
随后,我又来找来一些竹子、芦苇,先用小刀将竹子破开,削成一指宽的竹篾,再将其半弯,两口用麻绳绑了起来,做成一把弓的形状。
苇箭比较好做,只需用三根芦苇,用黄【色】的纸分别将三根芦苇包起来,在黄纸上,写上‘天地正气’四个字,搭在竹弓上即可。
把这些东西摆上供桌后,我正准备休息一番,那罗大军拉了拉我,用河北话说了三个字,五行石。
听着这话,我有些疑惑,就问他啥意思。
他可能知道跟我沟通有语言障碍,示意我在原地等他,便转身离开了。
不会一会儿功夫,他找来五颗糯米团子大的石头,撕了一块黄【色】的纸,将那五颗石头分别包了起来,又从随身携带的袋子里掏出一支朱砂笔,交在我手里,做了一个写字的动作。
看到这里,我明白过来了,他应该是让我在五颗石子上面写金木水火土五个字,只要写上这些字,这五颗石子就能变成我们耳熟能详的五行石。
其实,这五行石跟丧事并没有关系,而是下葬时,需要用这五行石做底。说玄幻点,就是利用五行石的五行之气,隔断地间的阴气,让后人的运气变得更好。
而他现在找来这些石子,估计是想在丧事期间,将五行石放在供桌上,让其吸收享受香火,待随同棺材埋入墓穴后,能发挥更大的效果。
想到这里,我接过朱砂笔,磨了一些朱砂,在那五颗石子上面写了金木水火土五个字,再把五行石摆在竹弓旁边。
我本以为做好这事,就可以等陆耀东送丧事用品过来,哪里晓得,罗大军又拉了拉我,伸手指了指苇箭,说:“喜丧,抹红。”
一听这话,我在自己脸上狠狠地抽了一下,玛德,差点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老英雄98岁寿归正寝,属于喜丧,在丧事方面,需要抹红。
所谓抹红,就是用朱砂笔在丧事的某些用品上,点上一点红色的印记,例如:苇剪、引魂幡,这两样东西都需要抹红,一旦忘了抹红,会让死者在阴间过的不自在,往往会托梦给后人。
“多谢提醒!”我朝罗大军弯了弯腰,表示感谢。
随后,我提着朱砂笔在芦剪、引魂幡上点了一点红色的印记。
待这些东西悉数弄好后,那罗大军满意的点了点头,朝我竖了竖大拇指。
我尴尬的笑了笑,就说:“刚才多谢您提醒,不然,就是礼仪不周,搞不好就要得罪老英雄。”
说完,我又朝他弯了弯腰,掏出烟,给他派了一支,又替他点上火,说:“不知道您老从事抬棺匠多久了?”
他竖了三根指头,说:“三十年。”
一听这话,我诧异的瞥了他一眼,他今年不过五十来岁,从事三十年抬棺匠,那他二十几岁就走进抬棺匠这一行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多看了他几眼,无论在哪个时代,吃死人饭,都不是啥光彩的职业,这罗大军二十几岁就走进抬棺匠,想必,身上有不少故事。
随后,我又跟他聊了一会儿,由于我们沟通有障碍,聊天异常痛苦,好在他小时候念过几年私塾,会写不少字,说是聊天,实则是,我说话,他写字。
大概聊了十来分钟,郭胖子跟结巴提着扫把回来了。那郭胖子将扫把一甩,大大咧咧的走到我身旁,坐了下去,说:“九哥,积雪全清理好了,赶紧来根烟解乏。”
340.第340章 九子棺(60)
闻言,我一愣,抬眼朝四周看了看,地面的积雪已经清理的干干净净。真特么奇了怪,以郭胖子那懒性子,竟然会将其它棺材附近的积雪一并清理了。
正准备问他原因,就听到‘吱、吱’的声音,扭头一看,祠堂的门开了。
随着那祠堂门打开,门口出现很多人,都是跟我有过一面之缘的玄学大师,值得一提的是,乔伊丝也在其中,她在我身上瞥了一眼,便没再理会我,眼神中有一丝厌恶。
“九哥,来根烟!”郭胖子见我没有说话,推了我一下。
我回过神来,掏出烟,给他派了一支,笑道:“郭胖子,今天咋这么勤劳了?”
他嘿嘿一笑,说:“老英雄是抗日英雄,不知道他躺在哪口棺材,只好将积雪全部清理了。”
我点了点头,在他肩膀拍了一下,说:“胖子,无论你平常为人如何,这场丧事,打起十二分精神。”
“好嘞!”他欢笑一声,答应下来。
随后,我们几人在棺材旁边忙碌起来,由于位置狭窄的很,在棺材附近摆放八仙桌做道场是不可能,我便找来三条矮小的木方凳,用这木方凳代表八仙桌。
我将这三条木方凳摆在棺材的左侧,又在木方凳下面放了一些燃烧过的筒子煤,用来插放香火跟蜡烛。
做完这一切,我看了看时间,7点半,整个场地有些热闹,我大致上看了一些棺材,那些玄学大师准备挺丰富,当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就拿我旁边的第六口棺材来说,他们做的引魂幡,是用金丝线条,看上去金光闪闪,奢华至极。还有那供桌,桌面镶嵌了二十八块金片,上面刻画着二十八星宿的神像。
整体来说,除了第七口棺材,其它棺材都是奢华的很,供桌上各种法器、道器,都能叫的出名字,特别是第九口棺材,就连太上老君的拂尘也拿了出来。
看到这里,郭胖子拉了我一下,嘀咕道:“九哥,咱们是不是太寒酸了,你看看他们的供桌流光溢彩,再看看咱们,就是普通丧事的用具。”
我笑了笑,说:“丧事重要的不是东西,而是心,心诚则万事顺,否则,就算摆上千斤黄金也是白搭。”
“可…可…,从排场上来讲,咱们已经输了。”郭胖子不服气地说了一句。
我摇了摇头,说:“排场上输了,只说明咱们经济实力没他们强,不能代表什么。”
说完,我没再理他,双眼在祠堂附近瞧了瞧,都快8点了,丧事也要开始了,为何陆家九子还没出现?他们不来的话,供桌上的三牲以及老英雄的黑白照不好摆上。
大概等了七八分钟的时间,陆家九子总算出现在村口,他们身后跟着一大票人,都是一些妇人跟小孩。
“九哥,陆老太太怎么没来?”郭胖子伸手指着那群人,低声说。
我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真没看到陆老太太,不过,转念一想,按照丧事习俗,夫亡妇守,意思是丈夫的丧事,妇人只能守在家中,直到丈夫出殡后,方能迈出家门。
我将这种说法告诉郭胖子。
他听后,没再说话,就继续忙着手头上的活。我则双眼紧盯陆家长子,他手里捏着一张白纸,若是没有猜错,那白纸应该是‘开书’。
说实话,我很好奇‘开书’会是谁的署名。于是,我朝郭胖子招了招手,说:“咱们去祠堂门口等着,等会‘开书’会贴在那。”
“好!”郭胖子应了一声,就跟在我身后,朝那祠堂门口走去。
来到祠堂门口,我朝祠堂内瞥了一眼,有股很重的木柴味传了出来,最里面的位置,摆了一张八仙桌,上面摆着老英雄的黑白照片以及一些贡品。
值得一提的是,祠堂的东南西北四个角落,放了四颗红色的石子,每颗石子旁边插了三柱清香,看这架势,应该是个什么阵。
郭胖子好似也发现那些石子,轻声的问了一句,“九哥,那是不是道教的阵法?”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又问:“看上去好像很厉害,是什么阵?”
我苦笑一声,说:“我只是抬棺匠,又不是学道之人,哪里晓得是什么阵。”
就在我们说话这会功夫,陆家九子朝祠堂走了过来,那些玄学大师也跟着走了过来,一脸献媚地跟那陆家九子嘘寒问暖,言语之间,充满了一种拍马屁的东西。
我平常最看不惯这些人,但是,想起他们都是玄学协会的人,也不好开口说什么,便沉着脸,把郭胖子拉到一旁,静等那陆家长子贴‘开书’。
那陆家九子不愧是经商之人,在交际这一块,的确有两下,只是不到两分钟时间,就把那些玄学大师打发了。
紧接着,那陆家长子走进祠堂,拿出一些米糊,将‘开书’贴在祠堂的左侧。
我抬眼朝那‘开书’看去,就见到‘开书’的左侧,竖着写了一些字,中华硕德陆府少云享颐寿。
说到这几个字,就不得不提一提这几个字的意思,中华即中国,硕德即儒士的意思,是对死者的雅称,也有些地方是写,处士、公民,若死者为女性,则写上‘儒人’或‘淑德’。
可能很多人都不明白颐寿是什么意思。这‘开书’有很多细节,就如这颐寿代表死者是九十六岁以上。
若死者是十五岁以下,则会写上夭寿,十六到二十五岁为弱寿,二十六到三十五岁为壮寿,三十六到四十五岁为强寿,四十六到五十五为艾寿,五十六到六十五为为耆寿,六十六到七十五为稀寿,七十六到八十五为耋寿,八十六到九十五为鑠寿。
而死者为女人,在书写寿命的时候,很为简单,若死者诞有后人,无论年龄大小,都被写上太君,若未诞下一儿半女,则会写上少女。
这是唐朝遗留下来的‘开书’寿命规划表,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算到现在,书写‘开书’的时候,都是按照这个寿命表来书写。
341.第341章 九子棺(61)
看到这里,我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外人或许不明白,而我却能明白,既然‘开书’左侧会按照唐朝的寿命规划表来写,那么这场整篇开书,都会按照旧习俗来写。
如此以来,‘开书’的署名应该陆家长子。
我立马跳过‘开书’中间的内容,在署名的地方,果真看到陆家长子的名字。
我笑了笑,心中一想,昨天陆老太太把蒋爷叫走,应该就是商量‘开书’的署名。
随后,我又看了看‘开书’中间的内容,上面写着忌四相生人、虎、兔、龙、蛇,这四忌旁边又写了几个小子,有服不忌,无服避之。
这八个字的意思是,这四个属相的人,服孝的话,不忌,不戴孝的人,在铜锣响起的第一声、抬棺的第一下,这四属相应当回避。
“九哥,咱俩都是属兔,在忌四相里面,咋办?”郭胖子推了我一下,问道。
我罢了罢手,说:“咱们是办丧事之人,算得上是戴孝之人,不在忌四相里面。”
说完,我继续看起‘开书’,在竖着的第六排字眼里,我看到办丧事之人的名字,令我郁闷的是,第一口棺材写的是乔伊丝的名字,第七口棺材写的是罗大军的名字,第九口棺材是一个较陌生的名字,叫万洋。
玛德,没有我的名字,我紧了紧拳头,若是这样的话,我的生肖在忌四相里面,开锣的时候,我必须回避,一旦回避,这场丧事就没我什么事了。
“九哥,咋办?”郭胖子沉着脸问道。
我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不知道,心中却在思考对策,我能办老英雄的丧事,完全是陆老太太的原因,而她因为夫亡妇守的习俗,不能出现在今天的丧事。
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对策,若是让罗大军办这场丧事,以他的本事,应该不会出现问题。但,苏梦珂的仇,以及我想证明的事,就只能作罢。
“九哥,你看这样行么?”郭胖子站在我身旁,低声说:“罗大叔已经同意让你办丧事,咱们找那书写‘开书’的人,让他把第七口棺材丧事之人改成你的名字?”
我罢了罢手,说:“‘开书’一旦书写,不能随便改动。”
说完,我心下有些疑惑,老英雄的忌四相,咋这么连贯,虎、兔、龙、蛇,完全是十二生肖的顺序,按照正常忌四相来说,生肖应该是错开的。
当即,我撒开步伐朝罗大军走了过去,问他要了老英雄的生辰八字,掐指算了算老英雄的忌四相。玛德,不对,老英雄的忌四相应该是,兔、蛇、牛、鼠,根本不是‘开书’上写的那四个生肖。
操,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我算错了,我又在再次算了算,没错,的确是兔、蛇、牛、鼠这四个生肖。
我把自己算出来的忌四相告诉罗大军,让他也算了算。
他听后,掐指算了算,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很拗口的普通话,是兔、蛇、牛、鼠。
玛德,咋回事?若说我年轻,算错忌四相还有可能,可,罗大军从事抬棺匠三十余年,应该不会出错。
但是,那些玄学大师能进玄学协会,说明他们的本事应该差不了,也不会算错忌四相。
就在我们商量这事的时候,结巴拉了我衣袖一下,伸手指了指第九口棺材。
我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就见到游书松冲我伸了一根中指,往下戳了戳。
也不知道咋回事,看到那游书松,我怒火就上来了,忍不住就要冲上去。
就在这时,那游书松旁边的一名年轻人,伸手拍了拍他肩头,摇了摇头,意思是让他不要挑衅我。
那游书松好像很忌讳那年轻人,收回手指,张了张嘴,我从他嘴唇读出来两个字,沙比。
看到这一幕,只要不是沙比都知道,‘开书’被他们动了手脚,故意写上罗大军的名字,再写错忌四相。
他们会写错忌四相,我有两个猜测,一是,他们想捣乱老英雄的丧事。二是,那游书松不想让我掺合丧事,但是,他苦于不知道我的真实年龄,便按照我的面相,写上那四个生肖。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无论忌四相写错没,我的生肖都在里面。
随后,我又想了一下,第一个猜测应该不可能,毕竟,我能算出忌四相有问题,其他人应该也能算出来。那游书松虽说是王木阳的人,但,绝对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破坏老英雄的丧事。
至于那些玄学大师没说出来,应该是看在王木阳的面子上。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游书松是想将我赶出这场丧事。
想通这点,我紧了紧拳头,玛德,丧事还没开始,就开始竞争了。
我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既然他们出招,我有什么理由不接招?难道任凭他们糊弄丧事?
当即,就思索起来,若是犯了忌四相,有啥办法能避开?
想了一会儿,我猛地想起葬经上,有镇物讣一说。所谓镇物讣就是一推四邻镇物,而四邻分别是东山中木炭、西生铁工刀、南土盆纸旗、北猪骨水瓶。
这四邻有镇邪护守的意思在里面,只要摆上这四邻可逢凶化吉,也能让丧事进行的更顺利。
我没有任何犹豫,大步走向陆家第七子陆耀东,跟他说明我需要四样东西。
那陆耀东好似事先猜到我会要东西,就说:“小九,母亲昨天夜里给我打过招呼,奈何我势单力薄,有些事情也是无能为力,倒是委屈你了。”
我摇了摇头,说:“算不上委屈,您替我准备好这四样东西就行了,剩下的事情,我来搞定。对了,你那几个兄弟怎么会同意‘开书’写上你大哥的名字?”
他苦笑一声,说:“我答应退出优先权的竞争,他们才同意下来。”
我哦了一声,惊讶的看了陆耀东一眼,这人倒是识大体,也难怪蒋爷当初会答应帮他,恐怕并不单单是当初的救命之恩,还有陆耀东的为人吧。
342.第342章 九子棺(62)
那陆耀东见我望着他,尴尬的笑了笑,说:“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只是希望父亲能平平安安的下葬,不想因为这点事情,把丧事弄的乱七八糟。”
我哦了一句,就说:“老英雄泉下有知,会知道陆先生的大孝。”
他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说是去拿那四样东西,我便回到第七口棺材附近。
在棺材旁边大概等了两分钟的时间,那陆耀东领着一众家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子。
“小九,你需要的东西。”他走到我面前,将那塑料袋子递给我,说:“你看看是这四样东西么?”
我接过塑料袋,打开,看了看,里面摆着,木炭、工刀、纸旗、水瓶。
我点了点头,说:“对,就是这四样东西,不过,陆先生,我有个疑问。”
“什么?”他疑惑地问。
“这四样东西在农村的确常见,但是,要找集这四样东西,恐怕也要耗点时间,您刚才去了不到2分钟的时间,就找集这些东西了?”我将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
他笑了笑,说:“昨天夜里,蒋爷让我事先准备好这四样东西,说是你今天会用到,没想到你今天真的用到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愣了愣,就朝他身后瞥了一眼,一名妇人,三个小孩,两女一男,并没有看到蒋爷的身影,我就问他蒋爷去哪了?
他告诉我,蒋爷去把墓碑送到墓穴了,丧事的时候不会再出现。
看样子,蒋爷是知道那陆家第九子会在丧事上搞事,才会事先让陆耀东准备好这些东西。
随后,我将那四样东西按照东南西北的顺序摆在供桌四周,又在供桌的正下方放了一些烧过的煤炭,插上三柱清香,朝那供桌作了作揖。
做完这一切,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7点56了,丧事马上就要开始。
由于河北的丧事跟我们衡阳的丧事,在很大程度上不一样,我又问了一下罗大军的意见,本来他的话,我有些听不懂,好在那陆耀东充当翻译。
大致上了解这些后,我愣了一下,我们衡阳丧事开始的第一个动作是敲铜锣,而河北这边需要先宰一只公鸡敬神,才能敲响铜锣。
值得一提的是,敬神的公鸡必须是没有打过水,这打过水是乡村土话,用现在的词来说,就是处鸡,还没跟母鸡那啥的公鸡。
而且杀鸡还有讲究,一刀割其咽喉,必须断气,若是没有断气,就说明丧事会进行的不顺利,不是好兆头。
于是,我找陆耀东要来一只公鸡,又找来一把菜刀,伸手蹭了蹭刀刃,特别锋利,不敢说吹毛断发,杀只鸡应该没问题。
准备好这些东西后,我看到其他玄学大师提着菜刀跟公鸡去了祠堂,我也跟了上去,那郭胖子想跟我一起去,我罢了罢手,说:“胖子,你跟结巴去回避一下,等会敲锣后再回来。”
郭胖子愣了一下,说:“九哥,我想去见识一下那些玄学大师怎样敬神。”
“还记得刘凯不?不怕死就跟着来!”我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也没再理他,就跟着那些玄学大师走向祠堂。
来到祠堂,那些玄学大师站在供桌前,排成一字型,我大致上看了看,他们是按照陆家九子的年龄来排,乔伊丝站在最左边的位置,最右边是一名年轻人。
这年轻人,我见过几次,第一次是郭胖子要求陆秋生下跪,这年轻人让陆秋生别跟郭胖子计较。第二次是,游书松挑衅我的时候,他也制止住了。
原本一直不知道他名字,现在他出现在这,那么,他的名字应该是,‘开书’上的万洋。
令我气愤的是,我以陆耀东的名义办丧事,理应站在第七的位置,可,那位置已经被人站了。
玛德,我心里暗骂一句,若不是看着丧事马上就要开始,真特么想跟他们理论一番。
无奈之下,我只好站在万洋的右边。
那万洋见我站在他右边,冲我笑了笑,也没说话。
我没有理他,就拿着刀,等待祠堂外的鞭炮声。
大概等了十几秒钟的时间,流云道长穿着一身金色银边的道袍出现在祠堂的大门上,他先是拉长嗓门喊了一声,喊:“云蒙低沉,沂水呜咽,苍天流泪,大地悲鸣,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
喊完这话,他一掌拍在祠堂大门的左侧,继续说:“今天,我们大家在这里,怀着沉痛的心情只为悼念一位平凡而伟大,勤劳而善良的陆府少云大人,陆老英雄生于1908年,6月13日,为国奉献一生,晚年,因患重病,医治无效,于2006年,2月17日,19点08分与世长辞,享年98岁。
今天,我们玄学协会受陆家九龙委托,前来为陆老英雄料理丧事,由于陆老英雄的身份特殊,丧事之前,耽搁几分钟时间,有请hb军区的严军长,为老英雄送上追悼词。”
一听这话,我心里的怒火烧了起来,玛德,一场丧事弄得跟新闻发布会一样,还整个什么狗屁军长送追悼词,说白了,就是彰显那人的身份,可,丧事看重的不是什么大人物来参加,而是礼仪。
我抬头朝那流云道长看去,就见到他一脸献媚的看着不远处,顺着他眼神,我看到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肥头大耳,短发,腆着啤酒肚,正朝流云道长方向走去。
玛德,若是让那什么军长送上什么追悼词,不知道丧事要拖到什么时候才开始。
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准备制止那什么军长。当即,朝那流云道长喊了一声,“流云道长,这是老英雄的丧事,按照丧事进程,8点应该杀鸡敬神,然后敲锣,现在已经过了8点,若是再送追悼词,丧事要延误到什么时候?”
顿时,无数双眼睛看着我,眼神中满是怒火,特别是流云道长的眼神,恨不得将我活撕,说:“年轻人没见过世面,就不要瞎说,办好你的丧事即可。”
343.第343章 九子棺(63)
“耽搁丧事时间就是见过世面?”我质疑。
“你,竖子不可教!”那流云道长愣了一下,说了这么一句话。
“陈九,闭上你的嘴,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在老英雄丧事上大放厥词,你可知流云道长的身份,又可知严军长的身份?”站在祠堂外面的水云真人,瞪了我一眼,怒道。
我冷笑一声,说:“我是什么身份,自己心里清楚的很。正如你说所讲,这是老英雄的丧事,并不是什么新闻发布会,更不是什么军区,在这里,一切以老英雄为重,没有什么军长,只有前来参加丧事的宾客。”
“陈九…你…”那水云真人的话还没说完,一直没有说话的严军长开口了,他先是冲我笑了笑,然后罢了罢手,说:“这位小兄弟说的对,一切以老英雄的丧事为重,严某人的追悼词,待中午的时候再讲!”
“严军长,您等会还有个会,不需要管那竖子,先送追悼词,我相信老英雄能理解。”那流云道长,献媚的笑了笑,说。
“不必了,老英雄的丧事为重。”那严军长罢了罢手,就朝祠堂一旁走了过去。
看到这里,我心中舒出一口气,只要老英雄的丧事能顺利举行就可以,至于得罪什么人,那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随后,那流云道长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拉长嗓门又喊了一些敬词,然后,说:“敬…神。”这两个词拉了很长的音。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音,鞭炮声响了起来,整个场面变得好生热闹,那些玄学大师也开始敬神。
由于敬神有九人,同一时间敬神是不可能的,他们便按照站的位置,先后敬神。第一个敬神的是,乔伊丝,她好像是第一次敬神,抓着公鸡,愣了老半天也不敢下手,估计是怕公鸡。
直到祠堂门口的乔婆婆喊了一声,“丝丝,这是丧事,别作姑娘态。”
那乔伊丝听到这话,怔了怔神色,朝我身上瞥了一眼,心下一狠,动作特别麻利,手起刀落,鸡血飙了出来,便开始敬神。
待她敬完神,挑衅的看了我一眼,将鸡公扔在祠堂左侧的一个竹篓子里面,走出祠堂。
我苦笑一声,那乔伊丝估计是恨上我了,不然,杀鸡的动作也不会那么麻利。
随后,那些玄学大师按照顺序一一敬神,这过程顺利的很。
不一会儿功夫,那八人已经完成敬神的仪式,我没有任何犹豫,举着手中的菜刀,就朝公鸡的脖子摸了下去,我怕一刀杀不死公鸡,手头的力气特别大。
好在并没有出现意外,一刀下去,鸡血就流了出来。我将菜刀放在供桌下面,双手拖着公鸡,朝供桌的方向作了三个揖,心里又默念了一些好话。
然后拿着公鸡,在祠堂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都滴上一些鸡血。
做好仪式,我将公鸡扔在旁边的竹篓子里面,正准备走出祠堂,哪里晓得,那公鸡从竹篓子蹦跶出来了,刚好拦在我身前。
一见这情况,我整个人都懵了,刚才敬神的时候,那公鸡连爪子都没抖几下,咋忽然就活了,这,太不正常了。
难道这公鸡并不是我宰的那只?
我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定晴朝公鸡看去,那公鸡脖子处的刀痕特别重,鸡血正滴答滴答的掉在地面,没错,这公鸡就是我宰的那只。
玛德,怎么回事,刀痕那么重都不死?
我朝那公鸡走了过去,那公鸡好似不怕我,就站在那,一动不动,一对鸡眼紧紧地盯着我,盯得我有些胆颤。
见我过去后,那公鸡像发疯一样朝我扑了过来,不待我反应过来,它一对爪子就抓在我左手上,整个身子朝祠堂最里面扑腾去,好似不准我离开一般。
这一幕,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也没想那么多,举起另外一只手,就准备打掉公鸡的爪子。
就在这时,祠堂外传来一阵哄笑声,说什么的都有,大多是说我没本事就别来办丧事,还有人说我破坏老英雄的丧事,要将我赶出去。
这些人中,那水云真人叫嚣的最厉害,开口一句滚出去,闭口一句滚出去。
听着这些辱骂声,我心中静了下来。按道理说,敬神的公鸡,就算杀不死,也不至于出现这种现象。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想了一会儿,我没有理会那些辱骂声,就顺着公鸡使力的方向走了去,大概走了五六步,来到祠堂左侧的一个角落,这地方放了两样东西,一桶成人高的烟花,一张长型的木凳子。
我心下一愣,这地方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那公鸡拉我到这里干吗?
念头刚起,我手臂上一松,那公鸡毫无征兆的松开,整个身子,咚的一声砸在地面,已经断气了。
这下,我更加疑惑了,公鸡是敬神必备之物,它身上的阳气也是最重的,不可能会出现鬼怪附身在公鸡身上。
可,这一幕就怎么解释?
我愣了愣,弯下腰,捡起公鸡看了看,这就是普通的家养鸡并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难道是蛊?
我猛地在公鸡身上翻了翻,并没有小虫子之类的东西,除了脖子有些鸡血,其它地方干净的很,就连鸡毛都是一尘不染。
玛德,咋回事?
我特么快抓狂了,我答应过陆老太太,好好料理老英雄的丧事。现在闹出这么个事,若是找不到原因,肯定会被驱赶出去,这是毫无疑问的事。
当即,我再次弯下腰,移了移木凳子,令我疑惑的是,那凳脚的位置竟然是泥巴地,真特么奇了怪了,这祠堂内全是水泥地,唯独这处地方是泥巴地。
我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那泥巴地,有些潮湿,用力摁了一下,特别软,再用力摁了一下,入手的感觉又有些硬。
地下有东西。
这是我脑子的第一想法,没有任何犹豫,我立刻扒了扒那泥土,不一会儿功夫,我愣住了。
只见,这三指大的地方,里面埋着一个铜制的圆形东西,看那外形特别新,应该是近段时间才埋下去的。
玛德,谁吃饱了没事干,埋这东西干吗?我心中暗骂一句,就将那东西拿了出来。
令我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344.第344章 九子棺(64)
刚拿起那圆铜,就见到下面有条虫子,形状十分奇怪,像是蜈蚣,又不是蜈蚣。
看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东西我认识,是钱串子,也称草鞋底,当初刚认识乔伊丝的时候,她亮过这东西。
玛德,她的钱串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收回目光,朝那乔伊丝瞥了一眼,她此时正望着我,样子有点着急。
我本来想喊她过来看看,但是,想起这是老英雄的丧事,若是贸然开口,势必会让人误以为乔伊丝在祠堂埋蛊,搞不好会让她惹祸上身。
当即,我压下心头的疑惑,再次看向那钱串子,奇怪的是,那钱串子静静地蛰伏在地面,没有任何动静。
我找来一张黄纸,卷成圆筒,朝那钱串子戳了戳,它还是没动。
难道是死蛊?
我壮起胆子,再次朝那钱串子戳了一下,心头一愣,真的是死蛊。
玛德,埋个死蛊在祠堂,算几个意思?
我愣了一会儿,猛地想起替老英雄挖墓穴的时候,遇到过一只山虎,那山虎也是被人下蛊了,现在祠堂内又出现蛊?
这俩者有什么联系?
难道这蛊是同一个人下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下蛊之人又是谁?
想了一会儿,我将怀疑的目标放在苏梦珂身上,只有她才有可能。
我会怀疑苏梦珂,原因有二。一,太行山是她出卖我,她有作案的动机。二,她来过祠堂,也去过太行山,除了她,我想不出第二人。
至于乔伊丝,虽说跟她相交不深,但,以她的品性来说,绝对不是那种人。
想到这里,我紧了紧拳头,那苏梦珂于我有几次救命之恩,可,现在所有疑点却都指向她,要不要把这事宣扬出去成了我头疼的事。
论私,我十分愿意把这事隐瞒下去,论公,一切应该以老英雄的丧事为主。
最终,我心下一狠,决定把这事宣传出去,一则我不明白埋个死蛊有什么用,二则,我怕这东西会影响老英雄的丧事。
当即,我朝乔婆婆喊了一声,“乔婆婆,您老过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她闻言,愣了一下,面带疑惑的走了过来,就问我:“小九,咋了?”
“您看看这个?”我指着那钱串子说。
“这是,钱串子,怎么会出现在祠堂内?”她惊呼一声,不可思议的看着那钱串子。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她弯下腰,将那钱串子捡了起来,拿在手里翻了翻,又问我要过圆铜,沉声道:“下蛊之人恐怕是要破坏丧事。”
“为什么?”我下意识的问。
“这死蛊对我们蛊师来说,是大凶之兆,倘若老身没有猜错,圆铜的内侧应该画有蛊文,用以加强圆铜的磁场,改变祠堂的风水。”
说着,她伸手在圆筒的内侧摸了摸,眉头皱了皱,又将圆筒递给我。
我接过圆铜,朝内侧摸了摸,凹凹凸凸的,应该刻有什么东西。
“怎么会这样?”我朝她问了一句。
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在场的玄学大师中,唯有老身跟丝丝是蛊师,其他人都是学道。老身有两个猜测,一是,有人想陷害我们,二是有人要破坏老英雄的丧事,无论是哪一点,这一场丧事的彩头都没开好。”
听她这么一说,我想了一会儿,好像还真是这样,只要出现这东西,那些玄学大师心中就会带疑,老英雄的丧事便不能顺利进行。毕竟,那些玄学大师比任何人都信彩头。
玛德,我紧了紧拳头,又想起一个人,王木阳,难道是他要破坏老英雄的丧事?
很快,我又否定这个猜测,要说王木阳破坏老英雄的墓穴,我相信。毕竟,他祖上跟老英雄在墓穴上有些争持。
若说他破坏丧事,我却有点不信,同是抬棺匠,深知一场丧事的重要性,只要丧事出现问题,那是砸了王木阳的招牌,他绝对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
就在这时,乔婆婆做了一个令我意想不到的动作,她先是走到祠堂门口,然后,说:“各位,我乔家祖孙二人退出这场丧事。”
我一愣,立马跑到她身前,说:“您老这是?”
她朝我罢了罢手,示意我不要说话,继续开口,“祠堂内发现死蛊是大不吉,而在场只有我们祖孙二人是蛊师,希望各位理解。”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纷纷指责起乔婆婆,说她们祖孙二人在破坏老英雄的丧事。
对此,乔婆婆没有任何解释,顺手捞过三柱清香、几张黄纸,点燃,朝祠堂的供桌作了三个揖,就准备走。
“乔婆婆,还请留步!”这话是陆耀东说的,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朝乔婆婆弯了弯腰,说:“敝人深信乔婆婆的为人,奈何,父亲的丧事过于重要,而现在祠堂挖出蛊,正如您所讲,在场只有您跟乔小姐是蛊师,若是让您这样大摇大摆离开陆家村,恐怕有些不妥。敝人在镇上有套房子,还请您老跟乔小姐移步到镇子,待查清此事,若是跟您没关系,敝人一定三拜九叩向你赔罪,恳请您体谅一下人子的难处。”
“好!”乔婆婆没有任何犹豫,立马答应下来。反倒是乔伊丝,好像有些不情愿,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陈九,枉我以前那么喜欢你,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当初,我乔伊丝真是瞎了眼,居然会看上你。”
一听这话,我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事跟我有啥关系?难道挖到蛊不应该说出来?
我正准备说话,乔婆婆摇了摇头,在我后背拍了几下,低声道:“小九,别跟丝丝一般计较,老身相信你的为人,只是,这社会人心叵测,切莫忘了本心。”
说完这话,乔婆婆领着乔伊丝朝村口走去,身后跟着两名手持机枪的警卫班,看这架势,是将乔婆婆跟乔伊丝软禁了。
“乔婆婆!”我冲她们的身影喊了几声,乔婆婆一直没有回头。
待她们离开后,整个场地的气氛有些凝重,时间也快接近九点。
由于九点不是吉时,那些玄学大师商量一会儿,决定把敲锣第一下推迟到十点。
345.第345章 九子棺(65)
九点到十点这一个小时内,发生很多事情,先是因为乔婆婆的离开,陆家长子那边没人办丧事,那陆家长子跟陆耀东吵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推出一个不知名的玄学大师继续乔伊丝的工作。
那玄学大师我认识,是玄学协会的人,只不过,那人是学道之人,对丧事是一知半解。
时间这东西,总在指尖不经意的流走,很快就十点了,燃放了一大堆的鞭炮以及烟花,总算敲响第一声锣。
那锣声响起后,又出现一桩怪事,替陆家第二子办丧事的罗瞎子,竟然应声倒地,最奇怪的是,倒地后,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活像犯煞了。
这让在场的玄学大师百思不得其解,那罗瞎子是玄学大师中的佼佼者,别说他的生肖没有犯到忌四相,就算犯到了,以他的道行,也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可,这么牛掰的一个人,愣是昏了过去。
随后,罗瞎子被抬走了,说是送到医院去救治。
待那罗瞎子离开后,所有人头上蒙上一层阴影,都说这场丧事不好办,人人自危,有不少玄学大师开始打退堂鼓。
好在,陆家九子承诺把丧事费用翻几倍,再加上那严军长的保证,这才安稳那些玄学大师的心,让丧事顺利的进行下去。
处理完这些事情,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按照当地的风俗来说,十二点是饭点,不宜继续丧事,于是,丧事又被拖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一众人匆匆扒了几口饭,都坐在一起说老英雄的丧事,就连那万洋,也难得露出沉重之色,给王木阳打了一个电话,将丧事上发生的事情悉数报了上去。
那王木阳在电话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万洋给王木阳打完电话后,他面色松了不少,想必是王木阳给他出了主意。
待时针指向2点时,丧事总算开始了,那些玄学大师各自回到自己所属的棺材旁边,开始忙碌丧事。
当然,我也不例外的回到第七口棺材,着手丧事,因为场地的缘故,我打算破个煞,然后领着陆耀东以及他的家人在棺材转足108圈,然后再做一些法事,算是弄完丧事。
哪里晓得,那陆耀东说,这样对老英雄不够尊重,他要启用五十年代的一种丧事习俗‘照亡’。
这‘照亡’我以前听人说过,全称是传灯照亡,五十年代,河南、河北、山西三地,兴起‘照亡’,后来不知道咋回事,这种习俗被代替了,但是,也有不少人沿用这种习俗。毕竟,每人信奉不一样。
据说这种习俗最远可以追溯到西汉时期,那时的人认为,人死后走向冥途,黑暗无边,需要一盏明灯引路,方能让死者找到去地府的路。
再后来,各种版本层出不穷,有人说,不需要明灯引路,只要手持一张黄【色】的纸,到指定的地方,将黄纸贴在那,若是黄纸能贴在墙壁上,死者的亡灵就在那,需要在那个地方烧黄纸、焚清香、念往生经。
演变到后来,有人将这两本版本综合一下,在各村之间建起了‘照亡庙’。
这‘照亡庙’就相当于阳间的上户口,为死者在阴间上一个户口,其遗体没下葬之前,亡灵就徘徊在‘照亡庙’的墙壁上。
因为年代久远,‘照亡’又不是普遍的丧事礼仪,很多人不知道具体怎样操作,直到有心人在曹雪芹的《红楼梦》找到这样的一段的描述。
‘这日乃五七正五日上,那应佛僧正开方破狱,传灯照亡,参阎君,拘都鬼,筵请地藏王,开金桥,引幢幡,那道士们正伏章申表,朝三清,叩玉帝,禅僧们行香,放焰口,拜水忏,又有十三众尼僧,搭绣衣,靸红鞋,在灵前默诵接引诸咒,十分热闹。’
正是这段描述,让‘照亡’流行起来。不过,在举办‘照亡’的人选上,出现了争持。道士说,这是道士做的仪式,而佛教的僧侣说,这是僧侣做的仪式。
两方争持很久一段时间,直到新中国成立,由于一些特殊原因,道佛两家元气大伤,这‘照亡’便被办丧事人拣了便宜,他们把仪式简化不少,更受百姓欢迎。在河南、河北、山西犹为兴盛,就连我们湖南极个别地方,也有‘照亡’这种习俗。
正是道佛两方在‘照亡’上的争持,造成有些地方办丧事的人,称自己是僧侣,有些地方称自己是道士,其实,人们都知道办丧事的人,既不是真正的道士,也不是正宗的僧侣,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扯得有些远了,言归正传。
一听那陆耀东说‘照亡’,我愣了一会儿,就问他:“如果用‘照亡’的仪式,棺材怎么办?任其冷在这?”
他面色一喜,说:“我随你去办‘照亡’,我媳妇跟子女跪在棺材前,你看可行?”
我想了一下,这场地拥挤的很,若是按照我先前的打算来办丧事,肯定会有些礼仪不周的地方,难免会出现一些怪事。
当即,我同意下来,问他:“‘照亡’的工具,可有准备?”
“早已准备!”他说。
听着这话,我心中有些疑惑,这陆耀东既然已经准备好‘照亡’的用具,为什么事先不跟我打一声招呼,而是现在才说?
我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他说:“前几天你一直在太行山,我跟老罗说了一声,他说照亡的仪式,他不会。就在昨天夜里,我跟蒋爷又提了一下‘照亡’,他跟我说,你在丧事这一块,颇有心德,就让我问问你懂不懂,没想到我随意的问了问,你真的懂。”
我点了点头,说:“‘照亡’的仪式,我也是一知半解,不过,可以试试。”
随后,我在棺材前做了一些简单的仪式,又烧了一些黄纸,便让罗大军领着陆耀东的家人守在棺材前,并招呼罗大军别冷了棺材。
安排好这些事情后,那陆耀东提着一些‘照亡’的工具,回到第七口棺材,我则开始着手准备‘照亡’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