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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冰临神下     拔魔txt下载     拔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二章 地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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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君看着二十几名妖兵,乐呵呵地说:“道士奸细不会就躲在你们中间吧?”

    妖兵们全都紧张地摇头。

    服侍新君的小妖不以然,“他们都有妖丹,道士会有妖丹吗?”

    “那可说不准,道法无边,从前是道士不屑于装成妖族,只要他们愿意……”新君将手里的大角递给小妖,轻轻搓着双手,似乎比妖兵们还要紧张,“让我咬上一口,是真是假就都知道了。”

    妖兵们不安地后退,可他们本来就靠在门口,实在没有多少地方可以躲避,只有几只兽妖勇敢地向前迈出一步,以被新君咬上一口为荣。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异史君的弟子们妖术还没有练成,先成了残废。”小妖虽然只是一名侍者,在新君面前却一点也不拘束,甚至敢用讥讽的语气说话。

    新君嘿嘿笑了两声,“在肉厚的地方咬一口,以后还会再长出来的。”

    砰的一声,洞门被推开,一个巨大的身形跳了进来,在妖兵群中硬生生占据了一个位置,两名倒霉的妖兵惨叫一声,向前跌了出去。

    新君吃了一惊,急忙往旁边躲避,伸手抓住小妖的一条胳膊,动作笨拙而慌张,没有半分妖气。前跌的妖兵紧跑几步,勉强站稳,新君就在这时做出惊人之举,他的头突然前伸,姿态跟普通的人类与妖族大不一样,身体不动,原本很正常的脖子却暴长六七尺,比蛇吐信子还要长还要快。闪电般在两名妖兵肩上各咬一口,迅速缩回,舔舔嘴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两只是真正的妖族,好像是猪族和鹿妖的味道。一个是七代以前、另一个是五代以前掺入了一些人类血统,慢慢成为半妖,影响不大。妖丹是天生的,可惜后来修炼不得法,力量渐渐丧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

    新君语速极快,看样子对这种做法是轻车熟路,妖兵们听不大明白。却全都心悦诚服,两只被咬的妖兵也跟着频频点头,好像一点也不疼痛,过了一会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突然倒在地上惨叫起来,抬手按住肩膀上的伤口,流出的血黑得发亮。

    新君步步后退,“哎呀,一时大意,我没控制住。好像用上毒液了。”

    小妖的职责之一就是处理这种事情,跑到一只木架前,打开药箱。取出五六只小瓶,回到受伤妖兵身前,喂药丸、倒药粉、抹药膏,动作飞快,显然也是轻车熟路。

    妖兵停止惨叫,肩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但已经正常多了,挣扎着站起身,不敢抱怨。也不敢退回原来的位置,嗫嚅着感谢新君的大恩大德。

    新君这时才注意到新来者。“老撞,你来得正好。军营里混入了道士奸细,这些妖都是你带来的,你看看有谁像奸细,这样我就不用挨个咬一口了。”

    “奸细?”老撞的声音震得地洞微微发颤,“谁是奸细?站出来,我把你整个活吞了。”被他的目光无意盯住的妖兵吓得差点跪下,四名假妖都低着头,跟其他妖兵一样表现恭顺。

    小妖很不耐烦,“异史君的意思是让你把知根知底的妖兵指出来,剩下的再做调查,不是让你活吞,这里也轮不到你吃妖。”

    “是是。”老撞十分谦卑,目光转动,先将几只兽妖拨到一边,这都是跟他一块从群妖之地出来的同伴,断不会有奸细,对其他半妖士兵,他就得细看细想了,先是拽出几只,犹豫片刻之后又拽出几只,对最后十只妖魔则拿不定主意,其中包括四名假妖。

    慕行秋决定冒一次险,他要施展务虚幻术。新君非常古怪,看上去弱不禁风,刚才那两咬却显出强大的妖力,没准能发觉念心幻术,可慕行秋已经没有别的选择,现在暴露身份乃是最差的选择。

    务虚幻术对老撞这样的兽妖效果很差,不过他对“飞电”的印象极佳,提供了很好的可趁之机。慕行秋的幻术比新君的脖子伸得还快,倏进倏回,对老撞的情绪稍加点拨。

    新君似乎一无所觉,辛幼陶和申己一直保持戒备,因此察觉到了这道转瞬即逝的法术,心中稍安。

    “拿不准的就让新君咬一口。”小妖催道。

    “道士不可能打架打得这么好。”老撞大声说,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将慕行秋推到没问题的那一群妖兵当中,作为信任,将另外三名妖兵也拽了过去。

    还剩下六名妖兵,眼珠转来转去,双腿发抖。

    “死不了,我有药。”小妖晃晃手里的小瓶,然后对老撞说:“其他妖兵你先带走吧,明天再过来。”

    妖兵们退出地洞时,能听见凄惨的叫声。

    “没用的家伙,被咬一口有什么可怕的?”老撞瞧不起喊疼的家伙,扯下上衣抬起双臂,露出两边肋骨共六处伤疤,“瞧,我被咬过六次,一点事没有,力量还越来越强呢,别急,等你们都挨过咬之后就知道好处了。”

    辛幼陶撇下嘴,老撞就算洗一百次澡,他也下不去口。

    据点里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人类奴隶都被带走,成队的妖兵跑过跑去,那些面孔陌生的新加入妖兵最先倒霉,像俘虏一样被抓起来,准备接受检查,很可能都要被新君咬上一口。

    新君只有一张嘴,咬完之后还得经过分析才能得出结论,数百名妖兵够他忙一段时间,黄昏时分,据点里稍微平静下来,四名假妖终于得到独处一间地洞的机会,欧阳槊守在门口望风,另外三人则商量对策。

    “难道丰东晨没经受住妖术的折磨,把咱们供出来了?”辛幼陶憋了一肚子的话,最先开口,“要不然就是妖族也有类似于控心术一类的妖术。丰东晨想不说也不行。还有牙山的廖化元,他是个临阵脱逃、见死不救的家伙,没准认出了我。为了向妖族邀功、少受折磨,把我供了出来。”

    辛幼陶摸着自己的脸。他没怎么改变容貌,只是在心口处粘了一枚妖丹。

    虽然道士之心没有之前想象得那么牢不可破,慕行秋仍不相信会有道士主动投靠妖族,“应该是这位新君看出了破绽,他有点奇怪……”

    慕行秋正斟酌用词,申己接口道:“他好像无意中偷学了一点妖术,自己控制不住,也不知道该如何正确使用。所以显得既弱小又强大。”

    慕行秋点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妖云大概很快就会回来,今晚找不到奸细,新君明天会扩大检查范围,所以——”

    “所以今晚就动手救人,一块逃出去。”辛幼陶兴奋至极,他实在一点也不喜欢假扮妖魔。

    “如果可能的话,我还要试着悄悄劫走新君,从他身上肯定能得到不少消息……”

    “嘘。”欧阳槊转身示意有妖族来了。

    来者不是老撞。他正忙着满营捉拿奸细,而是那名服侍新君的小妖,他走进简陋的地洞。扫了一眼,“收拾收拾,地洞其实也不错,冬暖夏凉,建造起来简单方便,用不着砖石一类的材料,就是湿气比较重。”

    地洞很小,铺着一些杂草,角落里堆着陶盆木碗一类的东西。各种虫子坦然地爬来爬去,好像它们才是这里的主人。辛幼陶甚至没有坐下过,一直站立着。他相信,再怎么收拾也改变不了这只是一处地穴的事实,适合当坟墓埋死人,活人不宜居住。

    还是欧阳槊开口说话,模仿兽妖的粗鲁语气问:“找我们有事吗?”

    “嗯,我需要几个人帮我干点活儿,觉得你们正合适。”

    欧阳槊哦了一声,没有反应过来,慕行秋马上开口道:“你是说那些奴隶吗?他们不在这里。”

    欧阳槊这才明白自己差点漏馅,小妖说“几个人”,他竟然没有注意到,急忙显出恼怒的样子,呼哧呼哧地喘气。

    “哎,一时口误。”小妖有自己额头上轻轻一拍,“没办法,我是人类,有些话说惯了不容易改口,你们不在意吧?”

    小妖话中似有所指,欧阳槊看向慕行秋,知道自己已经应对不了。

    慕行秋无所谓地嗯了一声,“你是新君选中的人类,他信任你,我们当然不在意。”

    “新君是背后的叫法,当着他的面一定要称他‘异史君’。他选中我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因为我喜欢干净,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干净,能将他的地洞收拾得整整齐齐。”

    “我们看到了,你做得不错。”

    “是啊,从前我有成群的仆人,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做仆人的活儿。对了,我有名字,我姓邓,叫邓羡,羡慕的羡。邓家从前是百丈城的大户,你们没准听说过。”

    “群妖之地听不到百丈城的事情。”慕行秋冷淡地说,“要我们做什么活儿?”

    “很简单,把你们的妖丹亮出来让我瞧瞧。”邓羡脸上露出微笑,“还要继续装下去吗?一听说有奸细,我就知道是你们几个。你装的妖魔比较像,只是眼神不对,太精明、太骄傲,妖兵可不会有这种神情,将军还差不多。”

    邓羡的目光扫过欧阳槊,转向辛幼陶和申己,“你们两个可就不像了,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咱们从前是一类人,我能分辨出来。”

    “你干嘛不向新君报告,让他在我们身上咬一口?”慕行秋仍然没有承认,但是在暗暗探测邓羡的情绪。

    “因为这是我恢复旧日身份的唯一机会,你以为我喜欢在这里每天收拾头颅、眼珠、断手断脚一类的东西吗?”邓羡有点激动,“不管妖魔如何吹嘘,我知道人类世界还没有完全被毁灭,西介国完蛋了,不是还有圣符皇朝吗?把我救走,我能帮你们一个大忙。”

    “什么忙?”慕行秋开始相信这个普通的人类了。

    “你们是来救那些道士的,对不对?我能带你们直入羽王的帐篷,至于怎么把人带走,就看你们的本事了。”邓羡停顿片刻,“不止如此,我知道这里还关着三名道士,都是女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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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羽王的梦想

    所有飞妖都在高处的巢穴里栖身,兽妖和大部分半妖则在半地下的洞里休息,作为他们的王者,伐东只好采取折衷办法,住在一座高耸的兽皮帐篷里,可他总是感到不自在:帐篷很大,他却觉得双翅受到了束缚,从来没妖说三道四,他却觉得自己的习惯开始像人类靠拢。

    他喜欢借酒浇愁,各种各样的美酒,他甚至想,即使有一天巨妖王的伟大梦想真的得以实现,也应该留下一小批人类,不为别的,就让他们专门酿造美酒——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人类在酿酒技巧方面花样百出,比妖族精细得多。

    “我们是战士。”羽王已经喝了不少,开始自言自语,宽大的帐篷里随意地堆放着大批盔甲、酒肉和厚厚的羽毛、干草,像是一座“奢华”的鸟巢,“我们献出鲜血与生命,难道不应该获得一点点享受吗?”

    羽王相着手中的酒碗,这就是他的享受,再喝上两三碗,他将提前实现巨妖王一统天下的伟大梦想,而且是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实现。

    这就是为什么他很少与其他妖魔一块喝酒的原因,梦想是留给自己的,绝不能分享,被巨妖听到,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举起酒碗一饮而尽,随手将碗扔在地上,摇摇晃晃地转身寻找酒坛,梦想开始渐渐成形,可这回眼前出现的形象过于鲜明了,羽王揉揉眼睛,定睛再看,酒立刻醒了一半,脸色沉了下来,“你来做什么?谁让你来的?”

    新君站在一堆骨头旁边,双手握在一起。垂在裆部,潮乎乎的双眼像是与母亲走失的小鹿,越发显得软弱不堪。“你忘了?我正在寻找军营里的道士奸细,过来向你报告一下情况。”

    “哪来的奸细?”羽王大手一挥。双脚没站稳,背后双翅倏地展开一小半,助他重新站稳,不管他喝多少酒,这双翅膀永远不会失职,“就因为一名老道士身上抹了一点毒药,你就觉得有奸细躲在军营?根本没有道理。”

    “那叫七星精华,散修们的小把戏。可以让他们伪装成妖族,道士抹它做什么,你就一点也不好奇?”

    羽王摇头,“道士不会装成妖族,十多万年来,他们总是从老远的地方就开始施展法术。”

    “十多万年来,妖族可曾毁灭过道统仙山?可曾生擒活捉过道士?可曾聚集起如此庞大的军队?从前没有过的事情,现在都发生了,所以道士也得改变,他们不得不放下身份。做一些从前没做过的事情。道士们不傻,绝不会独闯妖营,肯定还有同伙。”

    新君十分耐心地规劝。像是一名忠诚而睿智的大臣在向昏庸的帝王进谏金玉良言。

    羽王坐倒在一堆厚厚的羽毛与干草混杂的垫子上,双翅只有在这种床上才不会受损,“那你找到奸细了?”

    “还没有,咬得我牙都酸了。”新君磨了两下牙,咯咯直响,“这种办法实在太慢,所以我希望从天上请下一位帮手来,他擅长做这种事情。”

    听着咯咯的磨牙声,羽王汗毛直竖。可是一听说要从天上请帮手,他马上警醒。“不行,这是我的地盘、我的军营。不允许他人插手,这是巨妖王早就定下来的规矩。”

    “是是,可巨妖王还定下规矩,面临道士与人类的进攻,所有妖族都应该互相配合、并肩作战……”

    “哦——我明白了,这就是你坚称军营里有奸细的原因,找借口把天上的那个人请下来。”

    “他是妖,不是人,请羽王注意一下称呼。”新君微笑着说,神态越显恭谨。

    “只有兽妖才是妖,半妖全是杂种,非妖算什么妖?他们跟人类有什么区别?”羽王发出酒醉之徒的狂喊,虽然他的外貌堪比人类的美男子,可他是纯正的兽妖,背后的银色翅膀就是明证。

    新君吧唧一下嘴,他身上可没有半点兽妖的特征,“羽王好像忘了,巨妖王也是半妖。”

    “哈哈,你想用巨妖王压我一头吗?无耻的杂种,去告密吧。巨妖王可比你看得清楚,他是半妖,但他宁可依赖我们这些兽妖打天下,为什么?因为半妖太懦弱、非妖不可信。兽妖才是未来,这是巨妖王亲口对我说过的话。”

    酒气冲上头,羽王已经管不住自己了嘴了,“应该禁止半妖生育后代,把半妖女兵全都交给兽妖,两三代之后,这世上就只有兽妖。”

    新君摇头苦笑,“为羽王的声誉着想,你还是不要将这些话说给巨妖王为好。”

    “我现在就要造几只兽妖出来,去把半妖女兵……不,用不着,我这个里有几个女道士,我要试试看,她们能替我生出什么来。哈哈,你有你的尝试,我也有我的。”

    “还是为羽王着想,没有妖术师在场,最好不要碰那三个女道士……”

    “滚!滚出去!你这个杂种、骗子、告密者,我想碰谁就碰谁!难道我没学过妖术吗?我也是妖术师。”

    羽王开始耍酒疯了,按理说这种事不应该发生在任何一只妖王身上,可事实上这一点也不稀奇,新君早已见怪不怪,而且知道如何从中获益,“遵命。”他说,转身走出帐篷,站在门外向夜空望了一眼,自语道:“还有一个时辰他就会到了,奸细最好不要逃走。”

    新君仍然决定从天上请帮手,等到明天,他会说这是羽王的命令,经历过宿醉的羽王会为此后悔不迭,却找不出反驳的证据。

    帐篷内,羽王发出粗重的喘息声,率领妖族一统天下的美梦被打断了,他很不痛快,顺手抓起一只酒坛,咕咚咕咚地灌进喉咙,突然间,他之前随口说出的一句话扩展成为另一个美梦。而且是活生生的美梦。

    “女道士……从来没有妖族尝过女道士是什么味吧?我要第一个尝鲜,没错,我是飞妖之王、天空之王。还有谁比我更有资格?”

    羽王嘴里唠唠叨叨,在身下的羽草堆里摸来摸去。掏出一根五尺长的腿骨来,它原本是一只魁梧大妖的妖丹,经过不断地强化,成为一件强大的妖器。

    羽王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帐篷中间,抓住长骨,在地面敲了三下,然后咬破手指。挤出几滴血涂抹在骨头上,又敲了三下。

    地面缓缓裂开,升起一根圆木,顶端放着一尊涂有金漆的骷髅,然后三名道装打扮的女子露出地面,环绕一圈,双手被妖绳所缚,绳子另一端系在圆木上。

    她们在闭目诵经,虽然内丹被妖术封锁,体内吸入大量的不洁之气。诵经因此无法产生太大的效力,却能让她们在险境之中稍感安心。

    羽王踉踉跄跄地围着三名女道士转了一圈,停在一女面前。突然展开双翅,令她大吃一惊,停止诵经,然后羽王得意地大笑,“在飞妖当中,银羽一族拥有最尊贵的血统,我要你替我延续血脉。到时候,婴儿若有翅膀,你可以继续活下去。若没有翅膀,我会叫来一百只妖。把你和婴儿一块分而食之。”

    女道士脸色微变,却没做出惊恐的反应。而是闭上双眼,继续轻声诵经,另外两人也不不吱声,她们早就知道,跟妖魔没有道理可讲,哀求更是徒增耻辱。

    羽王后退几步,打量女道士全身,一边笨拙地解腰带,一边说话,“有件事一直困惑着我,为什么妖族越长越像人类,就连兽妖也不例外,小时候我全身都是羽毛,后来却只剩下翅膀。比如你,是纯粹的人类,可是在我眼里显得很美,为什么兽妖会有这种想法?我不该有这种想法,你连翅膀都没有……”

    腰带越解越紧,羽王恼怒地使劲一扯,总算挣脱了钢扣,“巨妖王说,不是妖族像人类,而是人类在模仿妖族最优秀者的形象,从远古时期就是这样。呵呵,巨妖王很会说话,可他知道什么?他只是一只半妖,狼身是用妖术变化出来的,平时的他跟人类长得一模一样。”

    羽王的目光突然变得呆滞,一个可怕至极而又莫名其妙的念头出现在脑海里,“没准我们上当了,兽妖被半妖给骗……”

    羽王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双翅仍然展开,洁白无瑕,像是一地的美玉。

    女道士睁开双眼,惊讶地看着对面的陌生半妖,“你是谁?”

    另外两名女道士扭头观看,都不认识这个满脸大胡子的半妖。

    这里不是交谈的地方,慕行秋没有自我介绍,迅速召出数件法器,掩饰他即将施展的法术。

    “你是道士!”三名女子看着浮在半空中的灯烛与铜器,心中再无疑惑。

    慕行秋点点头,袖口里射出闪电,缠住圆木和顶端的金漆骷髅。

    “慕行秋!”两名女道士齐声叫了出来。

    这三人都是乱荆山道士,一个是戒律科的张素琴,一个是灯烛科的孙玉露,就是她险些遭受羽王的污辱,另一名女道士也见过慕行秋,只是一时没想起来。

    骷髅在闪电的压力下裂成几片,妖术消失,剩下的圆木就很普通了,立刻碎成一地粉末。慕行秋正要对三根妖绳施法,孙玉露说:“用惊魔铜铃。”

    铜铃是重要的法器之一,种类繁多,一般道士只有一两样,慕行秋却携带了十几种,马上收起闪电,取出惊魔铜铃,轻轻摇动,缓缓注入法力。

    铃声悦耳,三根妖绳却像是听到鹰隼尖啸的鼠兔,先是颤抖不已,然后自动从女道士手腕上解开,迅速缩短,最后变成了三只褐色的小虫,努力向地下钻去。

    慕行秋一道闪电劈过去,三只小虫爆裂了。

    “你们有一刻钟时间用来去除不洁之气,我把其他人救出来,你们一块离开。”

    慕行秋开口了,他已退出庞山,装成妖兵的模样,三名女道士,包括星落境界的张素琴,对他却无比信任,立刻找干净的地方准备存想,孙玉露走到羽王面前,恨恨地盯着他。

    “他还有用。”慕行秋说。

    孙玉露暂时施不得法,只好放弃杀妖,进入存想状态之前她想起一件事,“孟元侯还活着,已经成为琥珀道士,各家道统都是为他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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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新君的谎言

    孙玉露说了三句话,慕行秋只听懂第一句——“孟元侯还活着”,琥珀道士是什么意思?各家道统为什么都为此而来?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在他所有的道统知识里,没有“琥珀道士”的丝毫记忆。三名乱荆山女道士正在专心去除不洁之气,慕行秋无处询问,只好按原计划行事。

    羽王伐东还倒在地上,作为一名妖王,他的实力和意志都太弱了,酒后更是门户洞开,慕行秋最初的计划是以闪电劫持羽王,最后却只用了一招务虚幻术就令他倒地不醒。

    慕行秋拣起长骨,在早已合拢的地面敲击三下,然后抓起羽王的一只手,在原来的小伤口里又挤出一点血,滴在骨端,再次敲击地面。整个过程中,羽王只是哼哼两声,没有醒来。

    地面裂开,三根圆木缓缓升起,金漆骷髅、铁环、妖绳具在,那十一名道士俘虏却了无踪影。

    慕行秋微微一愣,正要再找,邓羡从外面匆匆走进来,看了一眼正在存想的三名女道士,有些急迫地说:“得快一点,异史君正在找帮手,很快就会到。”

    “天上的帮手?”慕行秋听到了新君与羽王的全部对话。

    “对,就是妖云里面的操纵者,他们很厉害,只要来一个也不好对付。”

    慕行秋领教过妖云的本事,嗯了一声,问道:“还有其它监牢吗?十一名道士不在这里。”

    邓羡挠挠头,“不在这里吗?命妖权杖应该能打开这里所有的监牢,你用的方法对吗?”

    慕行秋指着三根空荡荡的圆木,“这就是我召出来的。”

    “那就是被悄悄转移走了,不能再等了,咱们得马上离开这里。”邓羡有点着急。他一刻也不想待在妖群里了。

    “你先去稳住新君,告诉他……你发现羽王对巨妖王有不满之意,大概一刻钟之后鼓动他来对质。”

    这是个复杂的任务。邓羡惊讶地看着大胡子散修,“你真是道士吧?”

    “是。”

    “你会保护我的安全。并把我一路送到皇京,对吗?”

    “当然。”

    邓羡咬着嘴唇想了一会,转身出去了。

    离三名女道士醒来还有一段时间,慕行秋开始对羽王施法,攫取他的记忆,兽妖对各类幻术天生具有强大的抵抗力,可一只醉酒并昏睡的兽妖,等于自动放弃了本能。羽王的双翅倒是尽职尽责地扇动了两下,但是没有主人的指挥,它们发挥不出全部力量,只能象征性地阻挡一下。

    羽王至少一百岁了,记忆极为庞杂,慕行秋只关心最近几天的事情,很快他就找到了,十一名道士俘虏被新君带走了,羽王对此很愤怒,觉得自己没有受到应有的信任。为了安抚他的怒火,新君送来三名女道士。

    慕行秋的幻术继续向前几天探索,看上去威严而高贵的羽王。其实怀着一颗暴躁易怒的心,一股股怒火仿佛传递消息的烽火,在他的记忆中依次点亮,十次当中有九次都与天上的妖云有关。

    长有双翅的羽王才是天空之王,妖云却冷酷地掌管高空,以所有妖族包括飞妖的庇护者自居,这令羽王非常不满——他并不介意高空飘着强大的保护者,可这些妖云不归他指挥,而是直接听从巨妖王的命令……

    慕行秋的探索到此结束。三名女道士醒来,他收起飘在空中的几件法器。“怎么样?”

    “还剩一点不洁之气没有去除,但是已无大碍。可以施法了。”孙玉露说。

    “你们怎么会落在妖族手里?”

    “我们打算顺原路离开妖族的地盘回乱荆山,不小心暴露行踪,被大群妖术师和妖云包围……”

    张素琴是星落道士,也是此次任务的领导者,这时哼了一声,“直说好了,妖族早就发现了我们的行踪,直到我们想离开才动手。慕道士,你的办法不错,伪装妖魔也挺像。”

    “还有十一名道士也被俘虏,你们见过吗?”

    三名女道士互相看了一眼,全都摇头,张素琴甚至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只有我们当了俘虏。”

    “孟元侯和琥珀道士是怎么回事?”时间紧迫,可慕行秋实在太好奇了。

    孙玉露正要开口,张素琴严厉地瞥了她一眼,抢先对慕行秋说:“你救了我们一命,我们自会记得,早晚也会报答你,可有些事情你最好去问庞山道士,对了,你已经退出庞山,那我们更不应该告诉你了。”

    慕行秋没再追问,“你们得变成妖兵的形象,普通妖族应该认不出来,出去之后往东南走,有人接应你们。”

    “庞山道士?”张素琴问。

    “嗯。”

    张素琴眉头微皱,似乎不太高兴,她不太愿意亏欠庞山道士的人情,但这种时候由不得她挑三拣四,向慕行秋点下头,催促另外两名女道士赶快离开,在帐篷门口,三人变成了身穿皮甲的女妖兵。这是简单的五行之水幻术,足以骗过一般妖族的眼睛。

    三名乱荆山女道士的法器都已失去,连抵抗不洁之气都得依靠纯粹的法力,慕行秋原本准备送她们几件法器,这时却改了主意。

    妖族各部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几家道统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慕行秋觉得当初将道统分成九家就不是好主意。

    慕行秋用命妖权杖将三根圆木和一地碎屑都送回地下,重新隐藏在一堆空酒坛的后面,羽王妖术一般,新君时强时弱,只要不是特意观察,不会发现有道士隐藏这里。

    慕行秋用幻术将羽王伐东唤醒,顺便拨动了一下他的情绪,羽王在地上哼哼半天才爬起来,呆呆地看着前方,什么也想不起来,过了一会。他拣起地上的命妖权杖,收起翅膀,这才觉得翅根的肌肉极为酸痛。每次喝醉都有这种感觉,只是这回来得早一些。

    羽王叹了口气。伸向酒坛的手又缩了回来,梦想固然美好,醒来之后的幻灭却加倍令人失落。

    那个瘦弱的新异史君又来了,探头探脑,脚步轻得像羽毛,好像帐篷里没有活物,而且他从来不让卫兵通报,总是冒冒失失地闯进来。

    “羽王有没有造出一两只兽妖?”新君笑着问。

    看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羽王真想将它们挖出来,“我怕脏了银羽部族的血脉。”他冷冷地回道,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对一名女道士说过话,可后面的事情就想不起来了。

    “很好,这三名女道士是要送到百丈城的,只有巨妖王……”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羽王的火气噌噌地往上冒,或许是喝酒不顺的原因,他今晚特别不想压抑心中的愤怒,“什么都是你们这些妖术师的功劳,抓人是你们。领功也是你们,我们算什么?只是狱卒而已。巨妖王说得好听,什么兽妖才是未来。其实他最信任的是一群杂种妖术师!”

    新君静静地看着羽王,“希望我只是理解错了,羽王似乎对巨妖王很不满。”

    羽王猛然警醒,出了一身冷汗,美酒的影响和那股不从何而来怒意骤然消失,对巨妖王的恐惧压倒了一切,“我没有……是我胡说八道,请异史君不要放在心里,巨妖王拯救了整个妖族。古神可鉴,我对他只有感激与忠诚。没有半点异心。”

    新君微笑着点头,他来这里当然不是直接对质。只是想看到羽王酒后失言在他面前产生愧疚与恐惧,“羽王是巨妖王的亲信,若非如此,巨妖王也不会将所有飞妖交给羽王掌管,这种关系是谁也挑拨不动的。”

    羽王干笑了两声,急忙改换话题,“圣云使请来了吗?”

    “七位圣云使很快就会赶到。”

    “七位?!”羽王吃了一惊。

    “嗯,圣云使都同意我的看法,认为营地里很可能有道士伪装的妖兵,我已经下令封锁营地,四周的斩仙台也已开启,羽王事务繁忙,我没和你商量,请羽王见谅。”

    “没什么,异史君觉得有用就好。”羽王已经没了最初的气势,“咱们这样步步紧逼,不怕隐藏在军营里的道士提前动手吗?”

    “我觉得他们不敢,要动手早就动手了,能放下身段伪装成妖兵,说明他们不是高等道士。我倒希望能抓到几名吸气道士,巨妖王对他们不感兴趣,我可以拿来完善新妖术。”新君舔了一下嘴唇,好像酒徒提起即将参加的丰盛筵席。

    “你想把他们也变成琥珀道士?”羽王随口问道,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件事。

    新君愣了一下,“琥珀道士?这可不是妖术或是道法能造出来的,全天下只有那么一个,归巨妖王所有。”

    羽王搜肠刮肚地回想对琥珀道士的记忆,“法力……灵气……不洁之气,巨妖王好像说过,琥珀道士非常难得,使用得当的话,几乎能与道统至宝相抗衡,那就是……就是……”

    “就是一件半死半活的妖器。”新君接口道,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羽王可从来没有过这种苦思冥想的神情。

    闪电从地底突然钻出来,紧紧缠住新君的全身,羽王大吃一惊,猛地站起身,双翅展开,第二道闪电从他身后出现,缠住了他的翅膀。

    翅膀就是羽王的妖丹,能够抵抗强大的法术,可翅根处是最弱的地方,被闪电击中之后痛入骨髓。羽王扑通坐倒,又晕了过去。

    新君没有晕倒,但是被闪电牢牢束缚,动弹不得,也不能施展妖术,他看着从酒坛后面走出来的大胡子半妖,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是吸气道士捣乱,没想到是位了不起的高等道士,星落境界?不会是注神吧?”

    慕行秋走到新君面前,“琥珀道士在哪?”

    新君盯着装成半妖的道士,“会用闪电法术的道士可不多,你就是那个慕行秋吧。”

    “回答我的问题。”

    “嘿嘿,你想要琥珀道士,先打败七位妖云使再说吧。”新君两眼发亮,笑得意味深长,“我撒谎了,他们早已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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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投鼠忌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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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行秋取出逍遥索分别捆住新君和羽王,收回闪电与法器,“我正想会一会你们的妖云使。”

    “圣云使,不是妖云使。”新君湿漉漉的大眼睛像是要哭出来,嘴角却浮现微笑,“现在我是你的俘虏,你没有必要在我面前吹嘘,圣云使一直都在空中,你想见他们,用不着等到现在。”

    慕行秋用法术将脸上的胡子以及全身的种种伪装去掉,恢复本来面目,“什么事情都需要时机,你就是我需要的时机。”

    新君盯着道士的面孔,“呵呵,待会你就知道你把我看得太重要了,圣云使只想抓住道士,就算不得不杀死全营的妖族,他们也不会犹豫。”

    邓羡探头进来瞅了一眼,看到新君已被俘虏,不由得大喜过望,见到妖兵变了一副模样,又是一喜,没胡子的英俊青年的确更像道士,跑过来说:“还是动手了,其实不用等到现在,早就可以把他生擒活捉。”

    新君终于露出一丝惊讶,“你居然出卖我!”

    邓羡满脸恨意,抬腿想要踢上一脚,犹豫片刻还是放下了,“你是妖族,我是人类,我从来就没有真正效忠于你,说什么出卖?”

    “可是我对你很好啊。”原本镇定自若的新君有点恼羞成怒,人类奴仆的[长][风]文学背叛似乎真的很出乎他的意料,“我信任你、重用你,将一切事情都交给你打理,允许你在营地里自由自在,甚至对外声称你是非妖,抬升你的地位,我把你……当同族看待,甚至愿意传你妖术,可惜你没有妖丹。”

    邓羡的脸越来越红,终于抬起腿。在新君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谁是你的同族?为了尝试你的新妖术,这些年来你杀死多少人?你知不知道我的父母兄弟也在其中?”

    新君一个趔趄,面露茫然,“我杀死了你的亲人吗?你当时怎么不说啊?人奴多的是,我可以换人。”

    邓羡中泪水夺眶而出,“那时候我只是替你打扫房间的众多人奴之一,随时都会被你杀死……”

    新君长长地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后来是因为你把东西摆放得特别整齐。我才只将你留下,想必那时候你的亲人已经死了。真是抱歉啊,我绝不是有意杀死你的父母,尝试新妖术的人奴都不是我选的……”

    新君露出了真诚的歉意,却只是令邓瞎抑多年的仇恨与怒火更加高涨,“我、我也拿你试试新妖术,我咬死你!”

    邓羡纵身扑去,慕行秋一把将他拽了回来,“别急着报仇。七名妖云使就在营地里,你知道他们躲在哪吗?”

    “圣云使。”新君认真地纠正。

    邓羡呆了一会,擦去脸上的泪水,“圣云……妖云使已经来了?这可糟了。你能打过他们吗?不不,肯定不能。”邓羡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原地转来转去,双手搅在一起。捏得指节咯咯直响,“天刚黑的时候就该逃走的,那时营地还没有封闭。你不听我的,你们都不听我的,这回好了,圣云使来了,咱们一个也逃不掉……”

    邓羡止步,看向新君,说实话,他已经有点习惯这位半妖主人了,可是刚刚将心中的真实恨意表现出来,不知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我原谅你。”新君读懂了邓羡中的复杂意图,和善地说:“你把我的地方收拾得很好,我想我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类或妖族了,可是你得保证今后不准再踢我,如果再遇着你不想杀死的人类,告诉我就是。”

    邓羡不由自主地点下头,慕行秋轻轻叹了口气,他检测过这个人的情绪,从中找到了真切透骨的仇恨,也发现了根深蒂固的求生渴望,这种渴望可能促使其甘冒奇险,也可能导致再度卑躬屈膝。

    慕行秋将邓羡推开,“先别着急做决定,咱们还有机会。”

    “圣云使非常厉害,一个都难对付,何况是七位?早听我的就好了……”邓羡又急又怕,双手都在发抖。

    慕行秋不得不施展一点幻术,让邓羡安静下来。

    辛幼陶跑了进来,“怎么样了?”

    “七名妖云操控者已经到了,咱们没办法悄悄离开了。”

    “七名?”辛幼陶也吓了一跳,“他们操控一团妖云,还是……”

    “七团圣云。”新君平静地说,“每位圣云使操控一团圣云,当他们施展全力的时候,爆炸范围能覆盖整个据点,释放的不洁之气数十倍于正常水平,能够波及方圆五十里。除非你们当中有注神道士,还得有强**器的辅助,才有可能瞬移到这个范围以外。”

    西介国如今已被不洁之气笼罩,浓度虽然不是很高,却会大大影响到道士们施法,尤其是飞行和瞬移这一类法术。

    辛幼陶可不是邓羡,听到新君的威胁之辞,反而笑了,扭头对慕行秋说:“你要用他与妖云谈判?”

    “嗯,我觉得他会有用。”慕行秋的确是这个意思。

    “你们两个还没明白?圣云使不会谈判,只要他们发现营地里还有道士,立刻就会发起攻击,你们一个也逃不掉。”新君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好像很纳闷这两个人类为何总是听不懂如此简单的道理。

    “你怎么看?”慕行秋问,揣摩人心这种事情辛幼陶更在行,有时候甚至比幻术还有用。

    辛幼陶对新君上下打量了几眼,“嗯瞧你说话的语气,跟所谓的圣云使一定很熟,熟到他们不舍得杀死你。”

    新君马上摇头,辛幼陶竖起一根手指,示意自己还有话要说,“慕行秋已经去掉了伪装、收起了法器,如果圣云使真像你说得那么厉害,肯定发现了道士就躲在羽王的帐篷里。可他们没有现身,也没有动手。为什么?因为他们投鼠忌器,你就是那只小老鼠,或许还要加上那边的飞鼠。所以他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想让我们放松警惕,把两只老鼠救出去。”

    “飞鼠”伐东伸展着翅膀,仍处于昏睡状态,对捆在身上的逍遥索没有任何感觉。

    自从被俘之后,新君第一次露出惊慌的神情,为时极为短暂,却表明辛幼陶所言没错。

    “咱们怎么办?继续假装不知道圣云使已经知道咱们的存在吗?”辛幼陶说了这句绕嘴的话,得意地笑了。

    “嗯,我留在这里,你和其他人去新君的地洞寻找丰道士他们的下落,以香炉保持联系。”慕行秋瞧了一眼新君,补充道:“如果可能,把里面所有的妖器、妖丹都带走。”

    “没问题,就算是把地洞整个带走,我也有办法。”

    两名道士的分析与镇定极大地安慰了邓羡,他心中又生出了希望,插口道:“我跟你一块去,我知道暗室在哪,也知道哪些妖器更重要。”

    “你再这样帮助外敌,我没办法原谅你啦。”新君略显不满。

    邓羡咬着牙寻思片刻,还是决定跟道士们站在一边,“你能说出我的名字,我就留在这里。”

    新君语塞,邓羡冷哼一声,跟着辛幼陶离开帐篷。

    “谁能记得奴隶的名字呢?唉,得寸进尺,奴隶总是这样。”新君摇头叹息,“好吧,你们猜中了一些事情,可是对七位圣云使来说,十几名道士俘虏还是比我更重要,他们要讨巨妖王欢心,就只能牺牲我的性命。”

    “看来你有一个想法。”慕行秋取出传音香炉停在半空中,以便与辛幼陶联系。

    “和你一起伪装成妖族的有几个人?”

    “四个。”

    “你们四个可以离开,还有你已经找到的三名女道士也可以,至于另外十一名道士,反正你没有找到,就当心有余而力不足好了。这样一来,你顾全了道统之谊,我们对巨妖王也有交待,皆大欢喜。”

    “邓羡呢?”

    “哦,他叫邓羡,他好像对我说过……他必须留下,你们弄乱我的洞府,还得靠他收拾整齐呢。”

    辛幼陶那边的动作很快,传音香炉里响起他的声音,“丰东晨他们不在这里。”

    “知道了。”慕行秋说。

    新君露出微笑,他已经提出条件,就看道士如何选择了,他相信优势仍在自己这一边。

    乱荆山的张素琴走进来,仍然是女妖兵的扮相,“妖云使来了?”

    虽然辛幼陶保守秘密,她还是猜出了真相。

    “圣云使。”新君耐心地纠正,却没人搭理他。

    “一共七位,他们想救新君和羽王,所以暂时按兵不动。”

    “把我的建议说给她听听。”新君说。

    “他说咱们可以安全离开这里,还有十一位道士,既然咱们找不到,就不用管他们了。”

    张素琴想了一会,“这个建议很合理,我觉得咱们应该接受。咱们这边虽然也有七个人,可一个是散修,一个是符箓师,我们乱荆山的三个人不能长久施法,决计不是七名妖云使的对手。”

    “圣云使。”新君孜孜不倦地纠正。

    慕行秋摇摇头,“我不能抛下十一名道士,万第山的丰东晨帮助过我们,而且,我不相信妖云使真会放行。”

    新君摇头苦笑。

    张素琴有备而来,静静地看着慕行秋,“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用霜魂剑,这是打败妖云的唯一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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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 新君的转变

    (2014年最后一天,感谢所有喜欢并支持《拔魔》的读者,祝大家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另,上一章的“投鼠忌器”解释错误,已经改正,可是怎么也找不着是哪位读者指出来的,只能在这里表示感谢。)

    在皇京,慕行秋曾经动用过霜魂剑,但只是一点,对剑内的魂魄几乎没有影响,可是面对七位妖云使,必须使出全力才行。霜魂剑的魂魄之力早已消耗过半,每多用一次,对芳芳的魂魄都可能造成更大的伤害。

    “不行,我会想其它办法。”慕行秋指着被逍遥索捆住的新君和羽王,“妖云使还有忌惮。”

    “圣云……”新君仍要纠正,对面的张素琴突然伸手捏诀,厉喝一声“闭嘴”,直接发出一道五行法术,虽然手里没有法器,星落道士的法术仍然强大,一块拳头大的冰球正中新君胸口。新君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最后一个“使”字到底没说出来。

    “你再想想。”张素琴的语气恢复平和,“等我找回法器,大家再商量一下。”

    事关芳芳的魂魄,慕行秋觉得没什么可商量的,可他还是礼貌地点点头。

    张素琴离去,新君舔了舔嘴唇,“这是我自己的血,我尝过许多次了,每次的结果都一样,我的祖上是飞妖,跟银羽、黑凰两族都有渊源,一百多代,从来没有掺入过人类的血统。因为一次偶然,最近七代才变成半妖。”

    “你跟异史君学了不少妖术吧?”慕行秋问。

    “我就是异史君。”新君惊诧地说,连唇边尚余的血迹都不舔了。

    “我是说从前的那位异史君。”慕行秋突然想起一只小妖来。“你肯定认识飞跋。”

    提起飞跋这个名字,新君愣住了,好一会才开口:“当然认识,一个贱奴,就是因为他,老君才会心灰意冷,才会退出凡尘。飞跋。这是他给自己起的名字,其实他的血统混乱不堪。是一只毫无价值的小妖。听说他在棋山出现过。”

    “嗯,他现在被牙山囚禁。”

    “他偷走的魔文卷轴呢?”

    “毁掉了。”

    新君长叹一声,无奈地摇头,“暴殄天物就是指这种事。那可是老君数百年来的心血,没人记下里面的内容吗?”

    “我倒是记下几样魔族的法术。”

    慕行秋几年前炼制法器的时候,从望山禁秘科首座那里得到了魔文的译本,上面记载着一些法术,慕行秋从其中一项魔种分割之法当中猜出漆无上的阴谋,可是返回庞山时还是没能及时阻止他重获妖丹。

    新君眼睛里湿漉漉的雾气瞬间消失,“据我所知,老君在卷轴里一共写下七种魔尊正法。”

    “差不多吧。”慕行秋对卷轴上的文字记得清清楚楚,的确是七种法术。“有一套魔种分割之法,被漆无上学去了吧?”

    “真的,这是真的。你竟然能看懂魔文!”新君的神情可以说是崇敬了。

    慕行秋看不懂魔文,他读到的是译本,慕行秋没有指出这一点,他原想飞跋或许是新君的突破口,没想到魔文卷轴更受关注,于是立刻调整策略。“你对魔文很感兴趣?”

    “我对魔文不感兴趣,是那七种魔尊正法……”新君看着慕行秋。突然跪下了。

    “求你传我正法,你的所有条件我都满足,从现在起,我不当妖了,我当人,其实我们这一族的妖气已经所剩无几,更接近非妖。”

    新君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快,慕行秋反而不适应了,脸上露出沉吟之色,新君马上说:“我知道怎么对付妖云,给我松绑,再给我几件妖器,我能挡住圣云……不,妖云之箭。”

    “圣云之箭”就是妖云射出的不洁之气了,正是它令星落道士都难以抵抗,若能挡住它,妖云使本身就容易对付了。

    “叛徒!”旁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羽王伐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好看见新君向道士下跪,还主动表示要提供帮助,不由得火冒三丈,可是翅根被逍遥索捆住,又酸又痛,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大声喝斥,“我早就看出你对巨妖王不忠,没想到你竟然投靠道士,这个道士……咦,你不是……你不是……”

    “是我。”慕行秋说,他们在断流城见过面,伐东的一个弟弟就是被他和庞山道士一块杀死的。

    羽王更加愤怒,拼尽全身力气猛地跳起,可双翅是他的妖丹,一旦受缚就失去了大部分妖力,痛得尖叫一声,又跌回草羽床上。

    新君起身,笑着说:“咱们为什么要效忠巨妖王?因为他能将妖族各部团结起来,如果有更好的办法团结妖族,就没必要非得效忠巨妖王了,对不对?”

    “胡说八道!”羽王怒容满面,虽然他对巨妖王也有不满,却远远没到要背叛的程度。

    “唉,所以你注定是小头目。”新君转向慕行秋,神情立刻变得严肃,“教我魔尊正法,我认你当主人。”

    新君显然不太擅长求取礼物,他将卷轴说得越重要,慕行秋越不可能教给他,可也不会严辞拒绝,“告诉我怎么抵挡妖云发出的不洁之气,然后我才会考虑你的要求。”

    新君不再计较“妖云”还是“圣云”了,“我这是妖术,你们道士用不了。”

    “没关系,告诉我就好。”慕行秋当然不想学习妖术,他是要找出妖云的漏洞。

    一群人涌进来,当先的是辛幼陶,手里拎着一只大布袋,“所有妖丹、妖器都在这里了,可是没找到丰东晨他们。”

    “你们找错地方了。道士俘虏不在我的洞府里,他们被送上天了。”新君说,想了一会。继续道:“只有打败全部七名圣云使,才能把俘虏接下来,有点难,可咱们这边人也不少,大家群策群力,总有办法,我可以挡住妖云之箭。你们一块进攻妖云使,记住。一个也不能跑……”

    就算看见新君和羽王挣脱逍遥索的束缚,正与慕行秋展开大战,辛幼陶等人也不会如此惊讶,才一会工夫没见。妖族的一位新异史君居然口口声声说“咱们”,还要跟道士一块对付妖云。

    “你对他用幻术了?”辛幼陶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但他记得慕行秋明确说过,务虚幻术对妖族没这么厉害。

    慕行秋摇头,新君的妖术不弱,即使被逍遥索束缚,基本防护力量仍在,就算是第七层的念心幻术也钻不进去。

    所有人都到了,三名乱荆山女道士恢复了本来面目。她们从新君的洞里找回了大部分法器,张素琴对这种转变也很惊讶,对慕行秋说:“这就是你想出的办法?妖云的力量不可小觑。凭一只小妖挡不住。”

    “呵呵,我可不是小妖。”新君插口说道:“邓羡——没错,我想起你的名字了——告诉他们我是谁。”

    对新君的巨大转变,所有人当中就数邓羡最为吃惊,摇晃了几下,差点晕倒。根本没听清新君说什么,茫然地回道:“你是谁?”

    “咦?你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我……也有可能是我没告诉过你。”新君咳嗽了两声,正式介绍自己,“我原本姓殷,叫殷不沉,铁脊蛟龙一族的后裔,我父亲是蛟王殷胜千,不过我们很久没见过面了。铁脊蛟龙虽是海妖,但也能在天空翱翔,很久很久以前,跟银羽、黑凰两族并称‘飞妖三王’,是魔族最得力的干将。”

    新君殷不沉的自我介绍掷地有声,却没有取得他期望的效果,没人对他的身世表示惊奇或是羡慕,那个严厉的乱荆山女道士甚至显出一丝不耐烦,“慕行秋,我要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慕行秋走到一边,孙玉露、申己等人开始布置法器,辛幼陶和欧阳槊帮不上忙,打开布袋辨识里面的妖丹、妖器,邓羡站在一边帮忙。

    没人搭理的殷不沉怅然若失,连羽王的冷嘲热讽都不在意了。

    张素琴施了一道禁声法术,“你想好了?”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不会惊动霜魂剑里的魂魄。”

    张素琴叹息一声,并不意外,“情劫未度,就是这么麻烦。如果我有办法将秦凌霜的魂魄单独分出来呢?”

    “你有办法?”慕行秋吃了一惊,他记得很清楚,只有司命鼎可能认出魂魄的身份,但也不能将魂魄单独分出来,因为风如晦之乱,乱荆山对司命鼎看得特别严,慕行秋也就识趣地没有借用过。

    “严格来说这种办法是受到禁止的,可如今天下大乱,各种新法术、新妖术层出不穷,乱荆山也没有必要非得严守禁令了,但是需要你的配合。”

    “你要用霜魂剑拘束我的生魂?”

    “没错。只要你能认出秦凌霜的魂魄,就有办法将它分离出来,单独存放在法器的某一块区域里,这样你再用霜魂剑的时候,就无需顾忌了。如果你同意,就由孙玉露施法。”

    孙玉露是灯烛科弟子,也是慕行秋相对信任的乱荆山道士,因此张素琴推荐她。

    “危险是什么?”

    “生魂入器,可能会被亡魂所缚,再也没办法回到原身里。”张素琴并不避讳。

    “对芳芳呢?”

    “亡魂记忆停滞,她如果能感受到你的存在,可能会受到惊吓,至于结果,我也说不好。”

    慕行秋最怕的就是这个“说不好”,目光望向另一边的孙玉露,“我要跟孙道士单独谈一谈。”

    张素琴点头同意。

    门口的辛幼陶向慕行秋挥手,大声说:“有人……有妖来了。”

    慕行秋走过去,清晰地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兽妖老撞一头冲了进来,被眼中看到的场景惊呆了,羽王和新君被绑,几名道士正冷冷地看着他,呆立半晌才想起自己的任务,“谁、谁是慕行秋?”

    “我是。”

    “你的声音……飞电?”老撞使劲儿摇摇头,以为这是一场不真实的噩梦,“有一位故人要见你。”

    “故人?兰冰壶吗?”慕行秋的“故人”当中只有她投靠了妖族。

    “不是,他说他是‘庞山故人’,还说你来找当年幸存的庞山道士,他就是其中一位。”老撞一脸茫然,显然只是奉命传话,一点也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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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八章 亮出尾巴的非妖

    老撞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一只很有可能成为好兄弟的半妖,居然是道士假扮的。他大步走出帐篷,站在门口,久久不能平静,心情渐渐由茫然、震惊转变为羞愧与愤慨,猛然转身,大声说:“你怎么可能是道士?你根本就不是人类嘛。”

    慕行秋刚走出帐篷,虽然大家都觉得这可能是一个陷阱,他还是决定会一会这位“庞山故人”,听到老撞的质问,微微一笑,“我的确是道士,也是人类。”

    老撞坚定地摇摇头,“不可能,一块打架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你浑身都是妖力……没准你是妖族的后代,不小心流落到人间。”老撞眼前一亮,“让异史君咬你一口,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慕行秋的确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但他知道自己是纯粹的人类,庞山对他进行过最为全面的检查,他身上若有一丁点的妖族血统,当年也会被大执法师申准拿出来当成罪证,“抱歉,我对自己的身份没有疑问。”

    老撞迈开大步向前走去,高大的身躯在夜色中像是一座移动的山峰。

    据点已经被封闭,四个角落里分别耸立着一座斩仙台——高达十几丈的木架哨塔,顶端建造的不是飞妖巢穴,而是一团淡绿色的妖火,火焰上方飘浮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巨大心脏,偶尔发出鼓似的声音。

    营地里静悄悄的。没有火光,也没有其他妖兵走动。在帐篷附近一座普通的地洞门口,老撞止步。“你肯定有妖族的血统,要不然就是你生错了。”

    慕行秋仍然微微一笑,走进地洞。

    地洞里很干净,有刚刚收拾过的痕迹,没有灯光,慕行秋以天目看到了邀他出来的庞山故人,“果然是你。”慕行秋轻声叹息。诸多可能当中,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种。

    对面的男子个头不高。虽是夏天,却穿着厚厚的皮毛外衣,再仔细看,会发现遮住上半身的厚毛其实是他的尾巴。尾巴雪白而蓬松,越过肩膀折到身前,尾尖垂到腰间。

    非妖裴子函的相貌没有停留在过去的某一阶段,正常生长,脸上的孩子气完全消失,多了一分成熟,更多了几分镇定,这是他从前在庞山修行的时候很少出现的神情。

    在道统里,非妖是异类。长有尾巴又被同门弟子所发现的非妖更像是生活在狼群里的羊,那几年里,裴子函每时每刻都在心惊胆战。脸上总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他能凝气成丹,大大出乎许多人的意料。

    现在的他,面带微笑,负手站立,从前每月出现一次、恨不得一刀砍去的尾巴。如今大大方方地亮出来,成为他最引以为傲的一部分。

    “好久不见。”裴子函说。

    “六年。”

    “我想我应该给你一个解释。”

    慕行秋摇摇头。“用不着,事情很清楚,需要听你解释的是小青桃。”

    小青桃是裴子函的堂姐,还有一个裴子齐,三人都来自芙蓉山非妖家族,一同进入庞山,在裴家算是一件盛事。

    “恐怕没有机会了。”裴子函神情略显黯然,“而且她无法理解我的状况,刚加入庞山她就结交到了新朋友,即使在最艰难的时期,身边也有人保护她、劝慰她。不,她和我的境遇截然不同,我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而你,野林镇的慕行秋,或许能够明白我的选择。”

    两人都曾经被视为异类,慕行秋遭受的猜疑一点不比非妖少,但他们的反应却不同,慕行秋总是倔强地反抗,最后成为念心科的唯一弟子,裴子函却总是隐忍,直到他再也不想忍。

    “裴子齐呢?”慕行秋问,当年裴家三姐弟只有小青桃离开了老祖峰。

    “死了,作为庞山道士死的,和其他人一样。”裴子函淡淡地说,好像那只是一名寿终正寝的亲人。

    “芙蓉山被妖兵毁掉了。”

    “我知道,巨妖王曾经派人去劝降,可是他们却拒绝背叛人类。这是战争,妖族是弱势一方,我们没有宽容的余地与资格。”

    “这是战争。”慕行秋重复道,心中对老撞的那一点点愧疚也消失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慕行秋的问题稍显突兀,裴子函却明白这句话的所指,“老祖峰之战一年之前,我在后山找到了巨妖王,他从人形转化为狼的场景一直在我脑子里闪现,我觉得从他身上能找到一些什么。”

    裴子函扬头想了一会,他已经好几年没再想过那个场景了,“兽妖、半妖、非妖,无论我们有多像人类,身体里都藏着一只野兽,这不是法术幻化出来的兽形,而是真实存在的祖先印记,从十几万年甚至百万年前就开始代代传承,只有深受人类影响的非妖,才会对此感到羞耻。巨妖王被夺走妖丹之后露出祖先之形,可我没有妖丹,之前连内丹也没有,为什么仍能保持人形呢?我对此感到好奇。”

    “漆无上给你答案了?”

    “没有,巨妖王是战士是领袖,并非智者,异史君或许能给我答案,但他战前就消失了。”裴子函沉默片刻,接下来的叙述就简单多了,“巨妖王当时已经恢复部分记忆,但他没有妖丹,因此倍感痛苦,我帮助了他,取得了他的信任。那个晚上,是我将他带入了老祖峰,我已经打听好如何破坏瞬息台,让庞山孤立无援。妖火之山早就埋好了,飞族也在地下十几丈的深处休眠,一切都为了那个晚上。那不是完美无缺的计划,而是孤注一掷的冒险,巨妖王不在乎,我也不在乎,我们两个都没有想到它会大获成功,更没想到这份成功会毁于断流城。”

    裴子函的解释让老祖峰之战更加清晰,慕行秋对此却不在意了,时机已过,该发生的事情都已发生,真相什么也改变不了。

    “我要将被俘的道士、人类都带走,还有那位新异史君。”

    “呵呵,你一点没变,总是将事情抗在自己身上,不管它与你有多大关系,也不管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你曾经帮过我,我从来没忘,这次见面主要是为了向你表达谢意。。”

    严格来说,慕行秋当时帮助的是芳芳和小青桃,他对非妖并无偏见,但好感也没到非要结交的程度。

    “需要我把你的情况转告给小青桃吗?”

    “不用,早晚有一天,她会亲眼看到成为巨妖的我。”裴子函露出微笑,只有道士才有的清澈微笑,“而且你也没办法离开这里,我要将你留下,实在不行,就只能将你杀死。我们绝不能让一群道士来去自如,更不能让你将新君带走。异史君消失之后一共留下五名传人,新君即是其中之一,他们分别掌握着一些远古妖术的记载,正在一项一项地尝试,至少还需要三十年才能全部完成。”

    “就是他帮助你修行妖术的吧?”

    “嗯,这六年来我没做别的事情,专心将内丹炼成妖丹,多亏新君的帮助,已经小有所成,能够掌控圣云。想必你已经见识过圣云之箭,那只是牛刀小试,我们还有更强大的妖术,因为不想误伤太多的妖兵,才一直没有使用。”

    裴子函即使在发出威胁的时候也显得温文尔雅,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因此尽量将威胁说得轻松一些。

    “除了杀死新君,与妖云决一死战,我们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们准备提供一个选择,七圣云对阵七道士,找一个空旷的地方,双方各展所能,赢者通吃,输家……就是输家。”

    “七名道士?我这边满打满算才有六名道士。”慕行秋把辛幼陶都算上了。

    “我们会从十一名俘虏当中挑一名道士借给你。”

    慕行秋想了一会,“好。”

    “妖族和道士之间很少有公平的斗法,希望咱们能做一个表率。”

    “希望如此。最近几年我也学会了一些新法术。”

    “我知道,你在断流城吸取十万多只魂魄,这种法术连巨妖王也感到震惊,你前几天以闪电击破鱼龙阵,颇让我们大开眼界,正是为了要见识你的全部本事,其他六位圣云使才愿意接受这次公平斗法。”

    “我选时间,一个时辰之后,天亮斗法。”

    “我选地点,东北方离此二十里有一座山谷,群峰环绕,足够咱们斗法了。”

    非妖裴子函是一名货真价实的背叛者,慕行秋心中却没有半点愤恨,只是感到遗憾,“还有多少庞山道士活着?”

    “不到十个,只有巨妖王知道他们关在何处。”

    “孟都教呢?他怎么会变成琥珀道士。”

    裴子函再次露出微笑,“孟都教是个好人,可他在逆天之术的路上走得太远了,他将自己全身都炼成了内丹,外面裹着一层厚厚的固化灵气,好像一具半透明的琥珀,可他却因此不死不活,挣脱不掉自己制造的束缚。他有一项本事,能够吸取妖力和法力,甚至能吸走妖丹、内丹。道士们也有类似的法术,但是要结阵,还要借助大量法器的协助,孟都教不用,对他来说一切轻而易举。你可以想象,若是使用得当,他会是多么强大的一件武器。”

    慕行秋从乱荆山道士那里没有问清的事实,却在一名背叛道统的非妖这里得到了解释,“此战之后,我要去救出孟都教。”

    裴子函微微躬身,没有表露出任何耻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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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九章 怎么还没开始?

    (新年第一天,感谢所有的读者,感谢副版“木子jen”的飘红打赏。)

    孙玉露已经度过情劫,但这并不表示“孟元侯”三个字对她已经毫无意义,她仍然关注着他的一切消息,只是不会再在心中引起重重波澜,“他能成为琥珀道士,应该是一场意外。”

    帐篷里的一角,孙玉露准备拘研慕行秋的生魂,层层禁制挡住外面的声音,她事前受到星落道士张素琴的提醒,本来不应该再提起琥珀道士的,可是慕行秋已经从非妖裴子函那里得到解释,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再遵守禁令了。

    “孟元侯决定留在老祖峰时,大概就已经决定修炼琥珀之体,这需要将法力全部释放,在身体表面形成一层坚不可摧的护罩,然后再吸附土石,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足以避开妖魔的注意。这种法术会的人不多,因为它有一个致命的危险:法力全部释放之后,内丹随时都会停止转动。孟元侯喜欢冒险,他在逆天之术的路上多次成功,可这一次他做过头了,肯定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他的内丹没有减缓速度,而是逐渐扩大,与他的身体融合。”

    “孟都教是死是活?”慕行秋召出霜魂剑,迟迟没有交给孙玉露,这柄剑对他意义重大,被任何人触碰他都有点不放心。

    长风文学

    

    “他没有死,全身不朽,与生前没有半分区别,他也不算活,魂魄已经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事物,分不清道士与妖魔,只会不停吸取周围的一切力量。”

    “有可能把孟都教……唤醒吗?”

    孙玉露微微一笑,“你是第一个关心这个问题的人,大家都急着把他抢到手,却没人想将他唤醒。可你把我问倒了。我只是灯烛科的吞烟道士,对琥珀道士的了解就这么多,还是从张道友那里听来的,据我所知,琥珀道士可遇不可求,十几万年来也不过寥寥数位,是否有人曾被唤醒,我就不知道了。”

    帐篷另一边的张素琴频繁向这边张望,她听不到声音,却能看到两人一直说话。而没有施法。

    慕行秋双手捧剑,递给孙玉露,“开始吧。”

    孙玉露没有马上接剑,“这是我第一次拘研生魂,可能也是这辈子唯一一次,你一定要与剑内的死魂保持距离,如果有危险,我会及时把你召出来,一刻钟之后。无论结果怎样,我都会停止法术。”

    魂魄之间也有距离吗?慕行秋没有问,他交出霜魂剑,坐下进入存想状态。魂魄很快就离开了身体。

    他有过这种经历,当初开通上丹田泥丸宫的时候,他体验过魂魄离身,幼魔就是在那时诞生的。第二次魂魄离身是在断流城召魂,他曾经进入过魂魄之城。与这两次经历不同,慕行秋这回是被灯烛科道士拘入法器之内。魂不由己,而且他什么也看不到,眼前一片漆黑,只是觉得有一股风在身边吹拂。

    不知过去多久,他突然能视物了,眼中所见既不是真实的世界这里没有帐篷和他身边的任何人,也不是那座魂魄之城这里没有房屋与街巷,他看到的是一条无尽的幽暗通道,整齐地排列着无数枚发光的珠子。

    珠子有大有小,光芒有强有弱,里面隐约有人的形象,慕行秋想凑近观看,可他无法自由行动,仍然被风吹着向前移动。

    用这种方式怎么能找到芳芳?她的魂魄会更大更亮?还是有别的特点?慕行秋一无所知,之前从未拘过生魂的孙玉露同样没有经验。

    慕行秋想看到更细致些,可是在霜魂剑内他无法动用天目,只能走马观花一般向前飞奔,明灭不定的珠光渐渐变成了一条线,有些地方很粗壮,有些地方却是若有若无,但无论多么微弱,它们都没有中断。

    慕行秋突然明白过来,这些珠子的光芒是流动的,它们通过这种方式连在一起,光芒就是魂魄之力,暗淡则意味着力量不够强大。

    慕行秋尽量与吹动自己的风抗衡,稍微放慢速度,希望能看清那些暗淡珠子里的情形,他想知道法术对这些魂魄到底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终于有一颗珠子出现在眼前,很大,也很暗淡,只有其它珠子的余光经过时,才显出它的存在。

    慕行秋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的魂魄,他只来得向珠子里面看上一眼,无数影像同时涌来,有妖有人,像是在同时争吵,又像是在各说各话。慕行秋继续向前移动,恍然大悟,那颗珠子失去了大部分魂魄之力,所以它所展现的记忆不是它自己的,而是来自于其它珠子。

    珠子以光芒相连,生前的记忆也在互相渗透。

    他没有必要去找芳芳的魂魄是哪一颗珠子,在任何一颗珠子当中都能或多或少地见到芳芳的一部分记忆。

    如此一来,芳芳的魂魄还能单独存在吗?是不是已经与其它魂魄难分难解了?

    慕行秋不再与推动自己的风势对抗,飞快地向前移动,珠子在他眼里又连成了一条线,越来越紧密的线,最后它们不再区分彼此,光不再是光,暗也不再是暗。它就像一座连绵的山脉,有高峰、有低谷,但总归是同一座山;它就像一个人,有黑痣、有残缺,但总归是活生生的人。

    “芳芳。”慕行秋没有张嘴,这声音从意念中产生,以光的形态进入那条线。

    “芳芳。”慕行秋第二次发声,只是呼唤这个名字,再没有多余的话,因为他知道芳芳的魂魄已不可能单独分离出来,他只是想知道,这个已经融为整体的魂魄之线,还保留着多少芳芳的记忆。

    “芳芳。”慕行秋第三次发声,突然他感到了另一股力量,与在身后推动他的风势相反,这是一股正面而来的拉扯之力,似乎要将他拽进那条线里去。

    与死魂保持距离,这是孙玉露的提醒,慕行秋记得这句话,却无法遵行,他渴望进入光线之中,渴望知道这股拉扯之力的来源。

    背后的风不再推动慕行秋的魂魄,而是改变方向,要将他拽出霜魂剑。

    孙玉露感觉到危险,要结束这场施法。

    慕行秋犹豫了一下,没有顺从身后的力量,而是接受魂魄之力的拉扯,努力向光线靠近,与此同时孙玉露也加强了力量,慕行秋向前移动的速度越来越慢。

    但他还是逐渐接近了那条光线,即使速度放慢,他这一刻看到的也不再是一枚枚单独的珠子,而是一整条没有中断的线。

    线内的场景渐渐清晰起来,那是十多万魂魄的生前记忆,粗看时混杂在一起,细看时却是各有各的位置,痛哭者身边就是大笑者,双方相安无事,谁也没有受到干扰。

    慕行秋努力辨认,终于,他看到了,芳芳就站在那里,与无数人类、妖族混在一起,与慕行秋的目光对视的一刹那,她身边开始变得空荡了。她的形象越来越近,她在招手,果然是她发出了那股拉扯的力量。

    “为什么还没开始?”她张嘴说道,与慕行秋似乎还有百步距离,声音却在他耳边响起。

    “什么?”慕行秋茫然不解。

    “为什么还没开始?”芳芳的神情有些冷漠,宛如那些高等道士,但她的声音仍跟从前一样温和,好像身处禁秘塔内的琅環福地,她在书桌这边抬起头,问另一边的慕行秋为什么还没开始读书。

    可这句提问显然与读书无关,慕行秋满腹疑惑,“是你给我的第二页记忆吗?我还没有破解,我另有了一枚星落境界的内丹,可我还是看不懂。”

    “我在等待,你得开始了,尽快,尽快……”

    孙玉露发出的力量骤然增强数倍,拉着慕行秋迅速后退,他想挣脱这股力量,继续向芳芳发问,可是一切徒劳无益,芳芳的形象无可挽回地远去,消失在人群妖海之中,成为整条光线的一点微芒。

    慕行秋的魂魄回到身体里,拉扯之力还在,他向后仰倒,随后一跃而起,发现对面的孙玉露正责备地看着他。

    “你不该受到死魂的引诱……”

    “芳芳还活着!”慕行秋激动不已。

    “不要被幻象欺骗,尤其你是念心科弟子,就更不应该了。”孙玉露眉头微皱。

    “不,这不是幻象,你说过魂魄只有生前的记忆,无法感受现在,可芳芳……可芳芳……”可芳芳的质问里明显带有“现在”的意思,慕行秋不知该如何表达,但他再清晰不过地感受到,芳芳的魂魄与众不同。

    孙玉露的目光里不再是责备,而是担忧与疑惑。

    张素琴跨过禁制直接走了进来,“发生什么事了?你安排好秦凌霜的魂魄了吗?”

    慕行秋深吸一口气,突然后悔自己的一时激动了,点点头,“没问题。新君交代妖云的漏洞了吗?”

    新君殷不沉非常愿意帮助道士们,但他不承认圣云有漏洞,在听完他冗长详尽的介绍之后,张素琴找到了它的弱点,“妖云的位置越高力量越强,你想办法把它们拽下来就好了。”

    “他们送回来的道士是谁?”

    张素琴转身一指。裴子函没有敷衍慕行秋,他送回来的是丰东晨,万第山道士正看着慕行秋,向他点下头。

    “出发吧。”

    张素琴没有让开,“咱们这边说是七个人,但我们六个顶多帮你挡住不洁之气,击败七名妖云使全要看你的霜魂剑。”

    “你会看到的。”慕行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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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七云七道

    孙玉露入道多年,自从五年多以前度过情劫顺利升到吞烟境界,她就有预感,自己的修行境界快要到头了。道士的这种预感通常都很准,因为这种预感本身就会令他们失去至关重要的进取之心,仅仅三年之后,孙玉露的修行境界迅速升到吞烟五重,果然止步不前。

    两年多的停滞并不算长,大部分道士这种时候还会继续尝试,孙玉露却有自知之明,她的资质在道士中间只能算是中等,能达到吞烟五重已属不易,苦修下去或许还能再取得一点点进展,却要耗费几十年的时间,得不偿失。

    于是,孙玉露减少了每日存想修行的时间,转而研习灯烛科的大量法术技巧,现在的她不能说是样样精通,但是对魂魄之力的了解已经堪比那些还在孜孜修行的星落道士。

    一接触到霜魂剑内的力量,她心中就不由得发出感慨,这股力量太强大了,普通的灯烛科法器能容纳一百只魂魄就已可堪一用,容纳千只算是利器,容纳万只可称宝物,能容纳超过十万只的法器,在孙玉露的印象中寥寥无几,霜魂剑即是其中之一,而且是她唯一亲手触摸过的法器。

    司命鼎不受数量限制,可以随意拘魂研魄,在灯烛科道士的心目中,它已经不是法器,而是性命所归的居所、魂魄之力的象征,正因为如此,当年风如晦以神魂驱使司命鼎的时候。灯烛科道士才会集体叛逃,因为她们觉得风如晦的行为是一种严重的亵渎。

    面对如此强大的魂魄之力,孙玉露就像是突然拥有无数筹码、可以随意下注的赌徒。刚开始还有点矜持,很快就变得大手大脚,只是她心里总留着一线清明:这些筹码并不属于她,她可以挥霍,但不能据为己有,更不能毁坏。

    带着这样一丝客人心态,孙玉露一直没有使出全力。更没有做出防备。事实上,她也没什么可防备的。七日之后的死魂没有自主意识和能力,被拘束之后完全受法器控制,不可能反噬施法者,除非慕行秋突然使阴招。但她相信这名念心科弟子绝无歹意。

    当那丝凉气钻入手心,顺着经脉流入泥丸宫的时候,孙玉露猛然一惊,但是已无力抵抗,就连根本隐遁之法的护持之力都没来得及对入侵者做出反应。

    孙玉露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失去了去自己的一切控制。

    另一个人却重见光明,看到了最为熟悉的身影,时光似乎没有流逝,他的相貌并无变化。只是眼神比从前更加内敛,头上没有了簪子。

    她想露出一丝微笑,可是这具新身体却不愿意服从她的意志。肌肉僵硬得像是一块块木头,时间紧迫,她将全部意志都集中在嘴唇和喉部,沙哑地叫了一声:“小秋。”

    慕行秋全心施法,不停催动霜魂剑内的魂魄之力,同时也在暗暗体会孙玉露的施法技巧。希望能从中学到一招两式,可是突然之间。孙玉露停止了施法,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提示,魂魄之力又变成一股直来直去、霸道刚猛的龙卷风。

    七团妖云立刻发现了这一变化,同时发出了最后一招——妖云之怒,这是妖族的怒吼,声浪由妖云内部发出,带着淡绿色的妖火前仆后继,每一团妖云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发出上百次吼叫,七股声浪配合默契,有的直接与龙卷风纠缠,有的从侧面进攻,像一群恶狼围攻落单的猛虎。

    就是这一刻,慕行秋听到了“小秋”两个字,这个称呼从孙玉露的嘴里吐出来显得十分古怪,慕行秋马上明白正在说话的人是谁,他差点因此中断了施法,龙卷风瞬间下降了数百丈,他急忙继续施法,可是心情激荡,几乎难以自持,“你真的还活着。”

    空中的斗法风云突变,地面上的道士全都不明所以,丰东晨和张素琴仍在修补头顶的无形护罩,阻挡那些已经充斥整座山谷的浓厚的不洁之气,它们可不是随意飘动,而是持续不断地向护罩施加压力,想要占据这一小块仅剩的空间。

    辛幼陶等三人也在不停驱逐仍在滴滴降落的妖云之雨,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慕行秋和孙玉露的奇怪对话。

    “孙玉露,专心点!”张素琴不好指责慕行秋,只能严厉地喝斥同门道士。

    “快瞧!”辛幼陶指着天空大叫。

    一股强大的声浪正从天而降,外表的妖火在不洁之气当中燃烧得更加旺盛,七名妖云使已经能分出力量直接攻击众道士了。

    新君殷不沉仰着头,无限崇敬地望着那股气势越来越壮的带火声浪,激动地大声说:“妖云之怒!妖云之怒!羽王,睁大你的眼睛,你的翅膀再厉害,能挡住这样的力量吗?兽妖根本不是未来,妖术才是未来!一切妖族都可以学习的妖术!感谢老君,是他重新挖掘出远古的妖术,感谢我们这些新一代异史君吧,是我们让这些妖术成为真正的武器,而不是一堆文字……”

    羽王伐东呆呆地站立着,张大了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是妖王,见多识广,早就知道圣云的存在,可第一次见识到妖云之怒,还是震惊不已。

    峰顶观战的群妖终于能够抬起头,也被那些妖云之怒震住了,“圣云无敌!”老撞第一个喊出来,随后所有妖兵都跟着大叫。

    人奴邓羡凄惨地叫了一声,双手抱头,心中悔恨莫及,欧阳槊也伏在地上,愕然不解,他和师父洪福天与妖族常有来往,可今天所见的妖术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与预期。整个世界真的已经天翻地覆了。道士不再高高在上,妖族也不再软弱可欺,只有散修仍然在夹缝中苦苦挣扎。

    天上地下、峰顶谷底。一切的一切,慕行秋通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仍然在施法,催动魂魄之力战斗,但这只是习惯行为,即使天上一无所有,敌人都已溃散。他仍然会继续施法。

    他在与占据孙玉露身体的芳芳交谈,除了第一句话。两人不再开口,芳芳发现以意念和法术交谈更方便一些。

    “我的时间不多,这具身体不适合我,很快我就得回去。”

    “芳芳。你还活着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慕行秋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疑问。

    “我也说不清,我只记得碎丹的场景,眼中全是光明,接着一片黑暗,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你把我唤醒了,我感觉到你的存在,却无法与你沟通,然后你又消失了。”

    慕行秋明白过来。这是他几年前第一次以鱼龙阵催动魂魄之力时发生的事情,他将自己与剑内的魂魄连成一个整体,从而唤醒了芳芳。

    “我知道我已经死了。也知道周围都是魂魄,我无法与它们沟通,只能将它们慢慢地连成一线,等你再次进来,好告诉你一件事。”

    这几年来,恰恰是为了保护剑内的魂魄。慕行秋极少使用霜魂剑,偶尔一用。他也是以鱼龙阵核心的身份出现,感觉不到单独某只魂魄的动向,若不是孙玉露拘研他的生魂,他永远也无法与芳芳沟通。

    “是你留给我的那页记忆吗?我一直没有参透。”

    “不只是这样,我会将记忆重新传给你,让你看得更清楚。我想告诉你,我还能修行,可我总觉得自己还缺少一点什么。”

    “神魂。”慕行秋立刻说道,他屏除一切护持之力,敞开自己的头脑,让芳芳看到他关于神魂的记忆。

    “原来如此。”芳芳明白了,“我相信幼魔早晚会将神魂还给你的,在这之前,你要继续拘魂研魄,增加霜魂剑的力量,而且你在修行的时候最好握着剑,或许你能帮助我修行。”

    “然后你会复活吗?”慕行秋最关心这件事。

    “我不知道,我好像已经不能适应任何身体了,可是我希望能继续修行,我需要你帮我重新开始。”

    “我会的。”

    芳芳沉默了一会,“小秋,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永远别认输。”

    “嗯,别让情劫挡在你的路上,度过它吧。”

    “可是……”慕行秋做不到,也不想做。

    “你想帮助我继续修行,就得度过情劫,这是唯一的选择,待会看到我留给你的记忆,你就会明白万物皆有本源,道火也是如此。”

    芳芳的声音消失了。

    孙玉露从无边的黑暗中苏醒过来,时间好像只过去一瞬,她听到了道士们急迫的叫声和山顶群妖的嘶吼助威,看到了头顶砸下来的妖云之怒,淡绿色的妖火就在数丈之外狰笑,张素琴和丰东晨已经拼尽全力,护罩还是逐渐萎缩,即将整个崩毁。

    魂魄之力形成的龙卷风也已退至百余丈长度。

    “天呐。”孙玉露大吃一惊,来不及去想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立刻施法,想要重新夺回上风,她只希望一切还能来得及。

    可她的手被弹开了,力量来自慕行秋本人。

    “你在做什么?”孙玉露惊讶地质问。

    慕行秋没有回答,他看到了芳芳重新传给自己的第二页记忆,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自己必须度过情劫。

    他感到悲伤,他感到愤怒,还感到一丝难以解释的解脱,万物皆有本源,何必非要弄出龙卷风、淡绿妖火、声浪这些形式呢?

    百余丈的龙卷风骤然消失。

    霜魂剑内发出另一股力量,更加纯粹的力量。

    在慕行秋手里,霜魂剑不再是法器,而是他最亲密的同伴,两人心意相通一块施法,催生出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一束光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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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不逃的妖兵

    他感到悲伤。芳芳终归还是无法复活,凭着超强的意志和一些无法解释的原因,她在魂魄状态仍保留着某些活力,可就是因为这股意志太强大,她无法附着在任何活人体内,而减弱意志,则会让她立刻泯与众魂。

    他感到愤怒。芳芳在碎丹的一刹那看到了道火本源,那是蕴藏在世间万物体内的固有力量,每个人、每只妖、每只禽兽,乃至一草一木、一石一尘皆有的力量,如同阳光普照,可是想将阳光留在手里却难之又难。换个角度看,道统九大至宝就是以不同方式收集力量的法宝。果真如此的话,手握祖师塔的左流英其实有力量击溃妖兵,可他仍然选择让芳芳牺牲,因为他舍不得减少祖师塔的道火本源,哪怕只是一点。

    他感到一丝解脱,他说不清原因。或许是因为看到芳芳的魂魄并未忍受痛苦,多年来他一直摆脱不掉这个念头:拘研芳芳的魂魄是错误的,应该让她像普通人一样,四十九日之后完全消失。现在他知道芳芳的魂魄仍有追求,仍要继续修行,这给予他极大的安慰与信心。

    看到芳芳的第二页记忆,慕行秋就像是闭眼走路的人突然睁开双眼,从前依靠摸索小心翼翼避开的障碍物,此时此刻全都清清楚楚地显示在眼前,避开它们轻而易举,他可以直达目标了。

    慕行秋还没有到达本源。他睁开了双眼,可还是有一些障碍是目光也发现不了,他只是将三成力量提升到五成。前面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他想,道统对道火本源肯定有所了解,所以五行法术才会以至简为美,甚至不想让普通凡人的眼睛看到,可道统做得并不彻底,慕行秋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没有时间深入思考。天上还有七个强大的敌人需要他击败。

    一束光冲天而起,魂魄就是一种简朴的力量。虽然还没有直达本源,但是已经去除了大部分装饰,化成龙卷风之后看上去威力更大,其实是重新给自己配上了装饰。光是最纯净的,魂魄之力用这种更加简单的形式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力量。

    七团妖云以狼群战术击败了一味强横的龙卷风,可是面对更加强横直接的光,妖云反而无能为力。

    不洁之气仍在向无形护罩施压,妖云之雨仍在滴滴坠落腐蚀道士的法术,妖云之怒燃烧得旺盛至极,整座山谷都被绿色的火光笼罩,可它们都挡不住一束光。

    这束光拇指粗细,转眼之间就射中了一团妖云。

    看上去光束没有什么特别的力量。妖云被射出一个极小的窟窿,很容易就能填补上,可它做不到。躲在里面的妖云使不停地变换妖术,异光闪烁的云朵像一只被关在布袋子里的野猫,拼命挣扎,布袋的形态因此升变万化,可是猫逃不出来,妖云的那个小小窟窿也仍然存在。

    霜魂剑不停地射出光芒。每一束不是击中妖云就是击溃妖云之怒,它的力量可不只限于拇指粗细。周围的不洁之气像是被狂风席卷,迅速退出山谷,雨滴尚未落地就已挥发成汽。

    无形护罩的压力骤然减轻,兰东晨与张素琴停止施法,惊讶地看着一束束冲天而起的光,这是部分注神道士才能施展出来的法术,慕行秋怎么突然间强大如斯?

    一直喋喋不休的新君殷不沉无话可说了,嘴里只是重复着一句话,“古神啊……”

    对高等法术向来不感兴趣的辛幼陶反而最不在意这些光,他只是高兴,“哈哈,今年是我的大难不死之年,我又逃过一劫!”

    战况转变得太突然,峰顶群妖还沉浸在对妖云的无限崇敬之种,幻想着与这些强大的妖云使一道去征服人类世界,结果他们却从稳占上风变成了垂死挣扎。

    第一团被射中的妖云在高空爆炸了,云内蕴藏的异光刹那间铺满半边天空,旋即消失,一道身影直直地下坠。

    一名妖云使死了。

    他的死亡给同伴们发出了警示,其他六名妖云使立刻跳出妖云,仓皇逃走,甚至没留下半句豪言壮语。

    失去妖术控制的不洁之气和满天乌云渐渐散去,一场斗法就这么结束了。

    欧阳槊刚刚失去的信念恢复了,这个世界终归还是有些事情没变,道士们赢了,妖族输了,过程虽然惊险,结果却毫无意外。他站起身,在邓羡身上轻轻踢了一脚,“起来吧,起码看一眼,以后也好说自己亲临过战场。”

    “我早就说过快点逃走,圣云威力强大,就算是一支军队……你说什么?”趴在地上的邓羡还在重复那套老话,直到又被踢了一脚,耳朵里才终于听进去一两句话,他抬起头,茫然望着正在变得晴朗的天空,突然一跃而起,“天呐……这是……咱们真的赢了?”

    “嗯。”欧阳槊不太喜欢邓羡,可还是将他当成同伴看待。

    邓羡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先是打了自己一巴掌,很疼,他有点信了,转向附近的一只半妖,狠狠地击出一拳。

    半妖士兵正呆呆站立,猛然间挨了一拳,捂着下巴惊讶地看着人类,不明白自己为何挨打,也不敢还手。

    “我们赢了!”邓羡终于完全接受了这个天大的意外之喜,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既不是与同伴欢呼,也不是痛哭流涕庆幸自己还活着,而是跑到一名兽妖士兵面前,抬腿踹了一脚,“你还得意吗?你们的大靠山被击败了。”

    妖兵失魂落魄,对这一脚毫不在意,没有躲避也没有反抗,仍然望着天空,试图寻找妖云的踪影。

    邓羡不在乎妖兵的反应,只想倾泄心中的狂喜,连踢数名妖兵,最后跑到了老撞身前,“就是你,个头最大的笨妖,还不跪下求饶!”

    邓羡的拳脚击在兽妖腿上就像是淘气婴儿的捶打,老撞好一会才垂下头,看着竭尽全力的人类,“我得罪过你吗?”

    老撞记得自己对异史君的这名人奴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即使受到喝斥也从来没反抗过。

    “哈,你全忘了,当然,那时我还是浑身脏兮兮的奴隶,你带着一群野兽冲进牢房,说是要吃人肉,想起来没有?你们杀死了十几个人奴,其中一个……其中一个是我弟弟。”

    老撞的确记不起来了,但他知道这是自己能做出来的事情,尤其是在喝醉之后,“抱歉,可我是妖,吃人正常。现在颠倒过来了,妖云使说过赢者通吃,你吃我吧。”

    老撞顺手拔出一柄匕首,递给邓羡。

    邓羡吓得后退一步,看着那柄跟自己小臂一样长的利刃,喃喃道:“没错,现在颠倒过来了,我是主,你们是奴。”他一把夺过利刃,“今天我也要斩妖除魔!”

    利刃刺进了老撞的大腿,兽妖没逃没叫,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遵守一切承诺,即使那承诺不是他本人做出来的。

    不只是老撞,先后到达的数百名妖兵一个也没逃,其中一些甚至是刚刚加入这支军队没多久的散兵游勇,连饭都吃不饱,可是也没有趁机跑掉,他们被彻底击败了,失去了逃生的意志,既然道士如此厉害,既然妖云使弃他们而去,逃亡又有何意义?就连那些长着翅膀的飞妖也呆呆地站在地面上,与其他妖兵一块接受惨败。

    邓羡正要刺第二下,欧阳槊将他拉开,“够了,他们都是俘虏,用不着杀掉。”

    “你以为妖族不杀俘虏吗?”邓羡恨恨地盯着兽妖装扮的欧阳槊,“我全家十几口人,一半被异史君的妖术杀死,一半被妖兵给吃了,他们吃活人,你知道吗?”

    欧阳槊早就知道,他无言以对,只能让到一边。

    老撞用手在腿上的伤口上擦了一下,然后送到嘴边舔了舔血迹,“你家十几口人死在妖族手里,我的整个部族数百只兽妖都被人类杀死,你们夺走了妖丹、割下了角骨,将血肉烧成灰烬。我没姓氏,因为那对我已经没有意义,我吃人,因为我恨你们。所以动手吧,刺我的脖子,像我恨你那样憎恨我吧,让他奶奶的这点破事赶快结束。”

    老撞低低地弯下身子,将脖子送到人类面前。

    邓羡双手握着长长的匕首,对准粗壮的脖子,双手因为激动而颤抖,突然大喝一声,猛地冲了上去,要用全身的力气将利刃送进兽妖的脖子里。

    一阵风从侧面刮来,邓羡站立不稳,从老撞身边跑了过去,没能刺中目标,他急忙止步转身,看到道士们站在不远处,他感到一阵怒意,马上压制下去,扔掉匕首,悻悻地走开。

    老撞直起身子,知道有人救了自己,“这算什么?要生夺我的妖丹、拆我的骨头吗?如果你想让我们背叛妖族,我就给你一个字——呸!”

    老撞向地上吐了一大口浓痰,恶狠狠地盯着慕行秋,就是这个不合常理的道士,假扮半妖骗取他的信任,也是他,用无与伦比的法术击败了七位妖云使,令数千名妖兵成为俘虏,最后还救了兽妖一命。

    老撞一点也不感激,知道这只是虚情假意。

    “你们不会受到任何折磨。”慕行秋开口,没有征求其他道士的意见,也没有道士反对他代表大家说话,“敌我不共戴天,我也无意寻求和解,我只是给你们一次在战场上与我相遇的机会,一切恩怨都凭实力解决。立刻离开此地,去百丈城告诉漆无上和所有妖族:西介国属于人类,我们很快就要收回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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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迟更新通知

非常抱歉,思路不畅,实在写不下去,必须中断一会,今晚的更新推迟到十一点左右。(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三章 兵分两路

    (感谢读者“v江哥哥”的飘红打赏。)

    妖兵据点里发生的一件事情,再清楚不过地表明人类与妖族之间绝不可能和解。

    大部分妖兵都离开据点前去观看斗法,留在营地里的妖兵不超过一百,基本都是普通女妖,与此同时,受到关押的人类奴隶却有一千多,天亮的时候少数奴隶被放出来打扫营地,远远地望见了山谷上空密布的乌云和冲天而起的光束。

    人类分不清这些法术属于哪一方,是惊慌失措的妖兵们泄露了斗法结果,“圣云惨败”的消息很快转变为“妖云惨败”,打扫营地的奴隶们用眼神互相沟通,同时开始反抗,并释放了所有被关押的奴隶。少量女妖兵促不及防,虽然杀死一些奴隶,最终还是寡不敌众,全都被杀死,据点里的哨塔与地洞也被点起大火。

    当慕行秋等人返回的时候,妖兵在东北方的一大据点已经毁于火海,近千名人类奴隶兴高采烈地守在大门口,等着救兵将他们带出妖族的地盘,此一举动既表明他们不甘于沦为妖族的奴隶,也给道士们出了一道难题。

    在所有道士的计划中都没有拯救人类奴隶这一项,他们原打算只带少数人迅速离开西介国,集结各家道统的力量,一举收复失地,到时候再解救所有被妖族俘获的人类,没想到突然间多了这些累赘,其中一些人还是妇孺老弱。

    辛幼陶是西介国王子。所以由他带领欧阳槊和邓羡去安抚众人奴,道士们远远停下,商量对策。

    乱荆山的张素琴预感慕行秋又要多管闲事。按她的想法,根本没必要去见这些凡人,安抚会产生同情,同情则导致责任,所以她第一个开口,“咱们必要立刻离开,理由很多。最重要的一条是妖族并不可信,妖云使逃走。很快就会带来更多妖兵,我想你没办法凭一己之力击败成百上千的妖术师吧?”

    被问到的慕行秋摇摇头,他当然没这种本事,妖云使绝不会是妖族的最强者。他们的认输承诺也不会对整个妖族产生约束力,很快就会有更多更强的妖术师扑来,道士们想逃出险地尚且不易,何况是带领这么多凡人?

    “被妖族俘虏的人类不下十万,这些人只是极少数,咱们收集的情报已经足够了,最重要的任务是尽快与各家道统取得联系,组建一支有高等道士参加的军队,到时候道统要救的是所有人。而不只是某些人。”张素琴稍稍停顿,“请允许我实话实说,现在看来。斩妖会就是一个玩笑,只凭几百名低等道士,根本不是妖族的对手。咱们来自各家道统,应该一起向高等道士说明这件事,他们不能再置身事外了,对抗魔族非常重要。可是想要安心备战除魔之役,就必须先将妖族铲除干净。”

    张素琴说出的是大家共同的想法。没人提出反对,可她知道自己仍未说服慕行秋,这名已经退出庞山的道士此时的随口一句话都比自己的长篇大论更有效,她转向万第山的丰东晨,“丰道友有什么想法?”

    丰东晨被救之后一直沉默寡言,初次见面时的冷硬高傲荡然无存,“第一,还有十名道士在妖族手里,我宁愿妖云使言而有信,能够将他们送回来。第二,慕道士救了我一次,在回报这份人情之前,我听他的安排。”

    慕行秋救的人不只是丰东晨,乱荆山三名女道士也是他救下来的,张素琴的语气缓和下来,“你放走妖兵的举动,我很赞同,咱们是道士,斩妖除魔也得光明正大,那群妖兵的表现也让我有点意外,或许他们也能展现出一点宽宏大谅,暂时放过这群人类。”

    这只能是张素琴的一厢情愿了,人类奴隶杀死了据点内的所有看守,妖兵不可能不进行报复。

    申己突然指着西北的天空,“道士回来了。”

    幸存的六名妖云使真的遵守了斗法之前的承诺,将剩下的十名俘虏都放了回来。

    十名道士没有法器,全凭纯粹的法力在空中飞行并驱逐不洁之气,老远就看到了地面上的道士,立刻飞过来。

    万第山道士杨纯兴奋不已,一落地就向丰东晨深施道统之礼,“多谢丰道友、张道友的救命之恩,妖族外强中干,真的公平斗法,怎么会是星落道士的对手?”

    其他道士也都向丰东晨和张素琴行礼,他们不知道斗法详情,只是按正常思维推测,击败妖云迫使妖族释放自己的必然是两名星落道士,其他人只是配合一下而已。

    张素琴冷淡地嗯了一声,侧过身,不接受道士们的施礼,丰东晨指着慕行秋,“你们都得感谢他,咱们所有人都得感谢他,是他击败了七名妖云使,我们只是帮了一点小忙。”

    获释的众道士惊愕不已,都觉得此事不可思议。

    静默片刻,牙山道士寥化元摇摇头,脱口说道:“不可能,我亲眼看到他被妖云追杀,要不是……有人相助,他早就被妖云俘虏,而且那只是一团妖云。”

    慕行秋此前受到妖云威胁的时候,是辛幼陶和突然出现的申己替他挡住了妖云的进攻,寥化元则在最危急关头逃走,不知道其后的事情,但他非常确信,慕行秋绝不可能是妖云的对手。

    丰东晨轻轻撇下嘴,“知恩不报是你们牙山的事,我们万第山可不会做,杨纯,从今天开始你亏欠慕道友一个人情,你对你的性命有多看重,就准备多重的回报吧。”

    杨纯也是满腹疑惑,但他相信本门星落道士,立刻向慕行秋施以正式的道统之礼。“请慕道友见谅,今日之恩,杨纯铭记在心。”

    “杨道友客气。”慕行秋也不多做谦虚。他们都是道士,有恩必报不仅是道统的规矩,也是修行的必然要求。

    称一名退出道统的弟子为“道友”,万第山的两人再清楚不过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其他道士再不迟疑,陆续向慕行秋表示谢意,寥化元最后一个走过来。“不是我多疑,实在是……在知道牙山赵知劲道友的真实遭遇之前。我不能多说什么。”

    “赵道友已经死了。”丰东晨平淡地说,“真相要由各家道统的高等道士们共同确认,可我不认为他的死与今天这件事有何关系。除非寥道友欠赵道友一个更大的人情,否则的话。你欠慕道友一个救命之恩。”

    一旦转向普通的低等道士,丰东晨的冷硬高傲又露出来了。

    寥化元不是特别情愿地低头,“慕道友确实救了我一命,我不会忘,在不违背牙山利益的情况下,我就是赴汤蹈火也要报答。”

    对这个三心二意的谢意,慕行秋同样回以一句“寥道友客气”。

    前去安抚奴隶的三人回来了,辛幼陶扫视获救的十名道士,亲切地点头致意。轮到寥化元时脸上的笑容更盛,“世事无常,就算是服日芒道士也猜不透吧。我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寥道士,不对,应该是寥道士没想到会见到我。曾几何时,我和一名散修抵抗妖云之箭,慕行秋存想去除不洁之气,寥道士转身飞走的身姿何其飒爽。可我们三个居然没死,你很意外吧?”

    寥化元脸色铁青。却不肯屈服,昂首道:“你们三个都不是道统弟子,我没有义务舍死相帮。”

    他这句话一出口,众道士都相信辛幼陶的指责了,丰东晨哼了一声,对杨纯说:“道统各有规矩,别人家的事情咱们管不着,可万第山的规矩咱们不能忘,你告诉我,若遇妖魔害人,万第山道士会怎么做?”

    杨纯与寥化元私交不错,这时却不能站在他这一边,正色道:“道士不插手凡人事务,可若遇妖魔加害,必舍死救之。”

    寥化元面红耳赤,又不敢独自离开,讪讪地垂头不语。

    辛幼陶对丰东晨立刻印象大改,笑嘻嘻向他施了一礼。

    丰东晨转向张素琴,“我说过,我听慕道友的安排,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要先说出自己的看法,咱们得带走这些凡人,不能将他们留给妖魔。从前看不到的时候,咱们可以自我安慰说事不关己,可既然遇上了,就再没有别的借口。别说什么道统大军拯救所有奴隶的事,咱们都知道注神道士们做个决定有多难多慢,等他们出手,西介国的凡人都死光啦。”

    张素琴默然不语,辛幼陶却又向丰东晨施了一礼,这回神情严肃,没有半点嬉笑之意,“我替千名西介国百姓感谢丰道士。我已经问过了,他们宁可死在逃亡的路上,也不愿意留在这里等妖兵回来报复。所以道士们若愿相助,他们感恩不尽,若是无暇分身,他们就自己向东边出发。”

    刚刚获释的十名道士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丰东晨简单地介绍了一遍,最后说:“没有道士护送,这群凡人必死无疑。”

    鸿山的一名星落道士略显迟疑地说:“就算咱们护送,他们怕是也逃不过这一劫,妖云使放我们走的时候说过,他们要向巨妖王请罪,还劝我们逃得快一点,因为巨妖王会倾尽全力追杀闯入妖族地盘的道士。”

    “嗯,怎么做都有道理,关键就看如何选择,我将自己的选择权交给慕道友。”

    众人刚刚获救,谁也不能忽视救命恩人的意见,于是一块看着慕行秋。

    慕行秋沉吟片刻才开口,“乱荆山张道友说得没错,关于妖族的情况得尽快报告给各家道统,万第山丰道友说得也没错,有些事情必须得做,而不是看情况才做,如果力有不逮就绕开,道统以后又如何面对魔族呢?所以我决定兵分两路,一路报信,一路护送。”

    张素琴毫不客气地指出来,“留下来的人无异于送死。”

    慕行秋摇摇头,“我不想送死,也不想等漆无上派兵追赶,我要单成一路,吸引妖兵主力,或许能为这些凡人争得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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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如何激怒巨妖王

    (感谢读者“到处遛达”的飘红打赏。)

    从东边的群山之内逃出妖族地盘是不可能了,道士们聚在一起商量路线,辛幼陶虽是西介国王子,却帮不上什么忙,听了几句就走到一边,示意慕行秋跟过来。

    辛幼陶的进攻符箓全用光了,还剩下一些辅助符箓,于是随手祭符禁声,“你决定怎么解释牙山赵知劲之死了吗?”

    “实话实说,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慕行秋知道这将是一个难题。

    “没错,面对高等道士只能实话实说,但实话实说也有技巧,越早越可信、越主动越可信,早一步才是真诚,晚一步即是谎言。”

    辛幼陶扬了扬下巴,指向背对两人的牙山廖化元,“他一回牙山,立刻就会告你一状,等你千辛万苦逃离险地再去实话实说,就不是坦承真相,而是被迫解释对你的指控了。就算是高等道士,也免不了会有先入之见,到时候你会很尴尬。”

    “我想过这一点,可是我没办法阻止他的行为,而且……申忌夷或许已经告我一状了。”

    自从申忌夷在传音香炉里尖叫一声之后,他和秃子、白倾就再也没有传来消息,慕行秋等人在妖兵当中混迹数日,从来没听说过有头颅被抓,只能希望他们已经逃走。

    “那你的应对也是越快越好,现在你要去吸引巨妖王的注意。我们这些从中获益的人都感谢你,可那些只是听说此事的人,没准会以为你在故意回避。甚至说你有投靠妖族的嫌疑。”

    辛幼陶以王族的猜疑眼光看待道统,不能说次次都准,有时候却的确指出了问题核心,慕行秋想了一会,“我只能拜托丰道士了,他没有看到全部过程,但是应该愿意为我说几句话。起码让高等道士们别急着做出最终决定。”

    “这种事你说不合适,我去跟他说。你另找别人护送百姓。”辛幼陶自告奋勇。

    “我以为你会护送百姓。”慕行秋略感意外,辛幼陶虽然缺少法器,符箓也没剩多少,但是对付一般的妖兵还是可以的。他是西介国王子,这正是获取民心的大好时机,于公于私他都不应该错过。

    辛幼陶微微一笑,“跟你来西介国其实是小青桃的主意,我总得自己做一次决定,这次我决定跟你一块去会会巨妖王,笔墨纸砚我都带了,待会我写几张符,总能给你一点帮助。”

    辛幼陶的写符技巧一般。不是迫不得已,他宁愿用现成的符箓。

    “好。”慕行秋没有拒绝,“我一个人带着两名俘虏。的确不太方便。”

    新君殷不沉和羽王伐东并肩站在不远处,身上捆着逍遥索,欧阳槊负责看管,慕行秋决定将他们带在身边,羽王可以用来威胁飞妖,殷不沉掌握着不少妖术秘诀。或许能让漆无上稍有忌惮。

    这是一个会让不知情者心生怀疑的做法,慕行秋之前宣布这项决定的时候。廖化元就露出过明显的怀疑神情,只是不敢开口质问。可慕行秋没有太多选择,霜魂剑虽然威力极大,他也不可能只凭一己之力就向妖族挑战,他只希望能够打乱漆无上的部署,给道士和百姓们争取一点逃亡时间。

    辛幼陶走向丰东晨,慕行秋则去找三名乱荆山女道士。

    听完慕行秋的请求,张素琴神情冷淡,看了一眼被辛幼陶叫开的丰东晨,“万第山丰道友不是很想护送百姓吗?为什么不是他留下?”

    “我需要丰道友替我解释一些事情,只有他看到了赵知劲道友死前的情景。”慕行秋没有编造原因。

    张素琴寻思片刻,给了一个简单的回答,“好。”说罢转身离去,与道士们继续商量路线。

    另外两名乱荆山道士自然也无异议,孙玉露单独留下来,小声问:“那真是秦凌霜吗?”

    慕行秋以光束击败七团妖云,在别人看来这是他出人意料地神威大展,只有孙玉露明白自己的短暂失忆必有原因。

    慕行秋点点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这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孙玉露早有猜想,还是震惊不已,“诸事了毕,我希望你能再去一趟乱荆山,或许灯烛科的高等道士能解释这一切。”

    “我会去的。”

    道士们重新走到一起,辛幼陶笑呵呵地第一个开口,“我来抛砖引玉吧,向道统送信必须是越快越好,所以我建议万第山的丰道友和鸿山的王道友先行出发。百姓数量众多,人太少的话照顾不过来,我建议乱荆山张道友带领其他道友留在后面护送。我和慕行秋去跟巨妖王打声招呼,看看能不能劝他就此罢手。”

    道士们大都没有异议,即使对丰东晨突然改变主意有些疑惑,也没有说出口,只有牙山的廖化元对此感到不满,“事情重大,我得立刻返回牙山,不能在此停留。”

    “事情的确重大,可乱荆山三名道友都留下了。当然,廖道友坚持己见的话,谁也不能反对,只是你可能要独自上路了,前面送信的两名星落道士不可能等你,后面护送百姓的道士大概也帮不上你。”

    廖化元想了一会,还是不敢单独闯关,只得轻轻哼了一声,“好吧,我暂且留在后面。”

    道士们做决定的过程总是不紧不慢,一旦达成,行动起来却很快,丰东晨和鸿山的王道士立刻出发,后者借用了一件法器,虽不称手,只是飞行的话却无大碍。两人很快消失在东边的天空中,稀薄的不洁之气影响了他们的速度。否则的话,他们用不上一天就能离开妖族地盘。

    辛幼陶现场写了许多纸符,品级不高。数量却不少,大部分送给了护送百姓的道士,以做简单的代步工具,加快行进的速度。

    张素琴带领其他道士去与百姓汇合,邓羡一直远远地站着,这时迎上来,热情地为道士们跑前跑后。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地。

    除了慕行秋和辛幼陶,还有四位没走。两位是妖族俘虏,殷不沉坦然站立,似乎对即将开始的行程很是兴奋,羽王却低着头。翅膀上的羽毛显出凌乱迹象,他还没有摆脱对妖云战败的震惊。

    另外两人是申己与欧阳槊。

    欧阳槊恢复了本来面目,走上来认真地说:“既然是一块来的,就得共进共退,我若半途而废,师父也会责骂我的。”

    身为一名散修,欧阳槊足够勇敢,但却勇敢得有些怪异,辛幼陶笑道:“不见着杨清音你绝不死心。对吧?”

    欧阳槊的脸一下子红了,“你、你别弄错,我没有别的意思。杨道士对我们有恩,还有慕道士……”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辛幼陶忍住笑意,向慕行秋投去一个颇有意味的目光,“喜欢报恩是件好事,我真希望其他散修也能跟你一样。”

    申己没做任何解释,他留下来好像只是同路。随时都会分道扬镳,至于目的。他不打算说,别人也没法问。

    四人押着两名妖族俘虏升上天空的时候,百姓的队伍尚未启程,辛幼陶叹了口气,“希望一切顺利,希望百姓们跟不上的时候,道士们能有点耐心。他们想走出妖族地盘,至少需要十天时间,这就是咱们的任务了。”

    东方仍有妖兵把守,张素琴等人足以应对,最怕的是漆无上派出妖云使级别的追兵。

    一行人向南飞出数十里之后降落,辛幼陶的一只飞符在被击落之前发现了一座妖城,那本来也是人类建造的城池,如今沦为妖族的聚集之地,比东北的妖兵据点要大得多。

    “该怎么吸引巨妖王的注意,只是向他挑战怕是没用,他大可以兵分数路,咱们还是保护不了东行的百姓。”辛幼陶看着慕行秋,关于这件事,他可没有好主意。

    “我倒是有几个计划,可是都不够……壮观,没法彻底激怒漆无上。”慕行秋也一直在想办法。

    “慕道士本事这么大,干脆毁掉前面的妖城,由不得巨妖王不怒。”欧阳槊对慕行秋的法术崇拜得五体投地,以为他无所不能。

    “妖族在西介国经营数年,妖城必有强大的防护,我怕是突破不了,而且漆无上不会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

    慕行秋只见过漆无上几面,但是印象极深,觉得他不是那种能被轻易激怒的妖魔。

    “直接去百丈城?”辛幼陶说完自己先摇头,吸引妖兵主力是一回事,主动送死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申己认真地听着,一直没有开口。

    殷不沉上半身被缚,双腿仍然自由,这时走了过来,左瞧瞧右望望,“我倒有一个主意,肯定能让漆无上气得半死,恨不得将你们碎尸万段。”

    四个人投来质疑的目光,殷不沉只看慕行秋一个人,“这只是我送你的一个添头,表明我愿意为魔尊正法做一切事情,以后还有更大的好处给你。”

    “你先说如何激怒漆无上吧。”慕行秋说。

    殷不沉转身看着羽王,“伐东实力一般,却被漆无上封为羽王,为什么?因为他身世高贵,是少见的纯血统兽妖,没有漆、飞、豪三大姓,照样得到兽妖们的一致尊崇。”

    “你是建议我们把他杀了,把兽妖全引来吗?”辛幼陶觉得这的确算是一个主意。

    羽王怒目而视,不露怯意。

    殷不沉摇头,“漆无上巴不得你们能激起兽妖的愤怒,我的主意比这更好。羽王是一只六丈兽妖,和那些幻化为兽形的半妖不同,羽王的本来形态就是一只大鸟,这只大鸟是飞妖之王、兽妖贵族,说是整个妖族的象征也不过,百余代以来,银羽家族的背上还从来没有驮负过任何人类或是妖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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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新君的真面目

    漆、飞、豪曾是妖皇的姓氏,存在的时间比九大道统还要久远,十只妖当中总有两三只属于这三姓之一,而且越是来自偏远地区的妖族这种现象越明显,好像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在荒芜之地默默延续妖皇的血脉。

    没有听者将这些自吹自擂当回事,就连巨妖王漆无上,群妖敬畏他的成就,但是对他的姓氏却保持着礼貌性的半信半疑,反而是那些小一些的妖族姓氏,远比妖皇三姓更受尊崇,虽然他们也动辄数百代地向上追溯自家的历史,但是最近的十几、二十代还是比较可信的,这让他们的身份有了一种根深蒂固的高贵。

    银羽伐氏就属于这种家族,成员不多,全加在一起也不过百,但他们的血统简单而可信,美男子的相貌和一对天生的翅膀就是最牢靠的标志,从伐东前溯十七八代,银羽家族曾经出过了一位巨妖王,在群妖之地建立起一个广大的妖国,只存在了二十几年,影响却残存至今,就算是新一代巨妖王漆无上,也要借助伐氏的声望,才能笼络到更多的妖兵。

    很少有道士对妖族的历史感兴趣,道统拥有十三万多年清晰可辨的历史,实在瞧不上妖族混乱不堪的传承或者十几代两三千年的血统,只有同样是妖族的殷不沉才对此了若指掌。

    事实上,铁蛟殷氏的状况与伐氏差不多,可信的传承稍短一些。久居南海,他们一直自认为既是海妖又是飞妖,但群妖之地的大家族通常只认他们是海妖。

    听完殷不沉的主意。慕行秋等人还在寻思这招可不可行,羽王伐东却是全身抖了一个激灵,双翅上的羽毛都竖了起来,“殷不沉,你、你也是妖族……”

    殷不沉不以为意,微笑道:“其实我也是帮你,你应该了解巨妖王的脾气。为了做成一件事,他对自己都舍得下狠手。更不用说其他妖族。你现在成了道士的俘虏,影响了所有飞妖士兵的士气,巨妖王肯定会不遗余力地发起进攻,连你一块杀死。然后将仇恨转到道士身上,重新激励起飞妖的斗志。”

    “这和你让道士们羞辱我有何关系?”羽王睚眦欲裂,一想到要驮着人类在众妖面前亮相,他恨不得立刻自尽,可是逍遥索限制了他的妖力,想死都不容易。

    “关系很大啊,死亡要用死亡报复,羞辱也必须还以更强烈的羞辱,道士们骑着你飞行一圈。是整个飞族的奇耻大辱,巨妖王想要报复,就不能只是杀死道士。必须将他们生擒活捉,这样一来,你也就不会跟着陪死了。”

    羽王寻思片刻,怒声大吼道:“不行,我宁愿被巨妖王杀死,也不受此大辱!你们休想把我当成坐骑。”

    殷不沉转向四名人类。“羽王想不想没关系,我有办法强迫他露出原形。非常简单,我的那些妖器还在你手里吧?”

    辛幼陶按着腰间的符箓袋,警惕地说:“原来兜这么大圈子就是为了要回你的宝物啊,接下来是不是还得松开逍遥索让你施展妖术?”

    殷不沉诚恳地说:“的确是这样,除非你们能劝服羽王自愿化成大鸟。其实你们完全可以相信我,我不可能比七位妖云使加在一起还厉害,拿到妖器也不是你们的对手,只能老老实实听话。而且——”殷不沉转向慕行秋,眼神更加诚恳,“我不只是妖,更是学者,研习妖术对我来说比任何事情都重要,要是你给我一段魔尊正法,我甚至可以带你去将铁脊蛟龙全族杀光。”

    “无耻!”羽王怒斥,突然想起什么,“你是蛟王殷胜千的儿子,也是名门之后,为什么不变成蛟龙驮着这些人类?”

    “首先,我是半妖,唉,为了这件事,我父亲一口把我母亲吞了,论身世我是比不上羽王的。其次,铁蛟久居南海,北妖不认我们,只认银羽。所以,此番大任只能落在羽王身上,不,背上。”

    羽王猛地展开双翅,嘴里发出尖啸,翅根被逍遥索捆缚的地方一阵剧痛,只得又收拢翅膀,脸上的绝决与怒容却丝毫未减,“杀了我吧,我绝不允许任何人类骑在我背上。”

    “瞧,这就是我想说的意思。”殷不沉微笑道,“羽王反应越激烈,越说明我的主意是正确的。”

    辛幼陶瞧了一圈其他三人,“我还真有点被这个家伙说动了,但是东西绝不能还给他,万一他施展咱们不了解的妖术,一下子跑了呢?”

    “只要魔尊正法还在慕行秋脑子里,我就不会离开半步,你们让我走我也不走。”殷不沉也扫视一圈,“如果你们像看待学者一样看待我,就会明白我现在的真实想法,道统有禁秘科道士,龙宾会有墨庐符箓师,以钻研术业为己任,我跟他们是一样的。”

    辛幼陶哼了一声,禁秘科和墨庐可没有说变脸就变脸的无耻小人。

    慕行秋仔细打量殷不沉,好像刚认识他一样。

    “我跟我父亲殷胜千长得不太像,听说我更像死去的母亲,她的身世颇为可疑,可能混入了不少人类血统,结果生出我这样的半妖。”

    蛟王殷胜千相貌雄奇,全身上下尽是蛮荒气质,殷不沉身材瘦弱、动作僵硬,确有几分皓首穷经的学者气质,父子二人只在眉目间稍有相似,但慕行秋注意到的不是这件事,“你不像殷胜千,你像另一只妖。”

    “谁?说实话,我父亲的确怀疑过我不是他亲生的,但是我尝过自己的血,我的确是铁蛟后裔。”

    “飞跋。”

    殷不沉好奇的脸色一下子消失了,面露鄙夷,“那个天天哭咧咧、胆小如鼠的家伙——不是鼠妖,是真正的小老鼠——我不像他,一点也不像。”

    殷不沉的眼眶里总是湿漉漉的,跟时不时哀泣两声的飞跋真有几分相似,慕行秋微笑道:“你们两个都擅长见风使舵,编造谎言的本事你比他强一点,不愧都是异史君身边的小妖。”

    “慕道士过奖了,可飞跋是妖王送去的妖奴,我是铁蛟一族送去的学徒,差别还是很大的,飞跋谄媚事君不过是为了保住性命,最后还是被老君吃掉一条腿,我用不着奉承老君,就能学到的高深妖术。”

    “太像了。”慕行秋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你现在的语气跟飞跋自称是妖皇后裔时简直一模一样,你对魔文卷轴的痴迷也跟飞跋差不多。看来异史君是一位喜欢被吹捧的老妖,在他身边只有两面三刀的妖奴才能活下来吧?”

    “我不是妖奴,我是学徒,再怎么着我也是蛟王的儿子,异史君得留几分情面。”殷不沉平静地反驳。

    辛幼陶突然大笑起来,“我明白了,你就是妖奴,不对,你连妖奴都不是,殷胜千怀疑你不是铁蛟后代,要不然就是觉得你是半妖给他丢脸,所以将你送给异史君当食物!能吃到蛟王的儿子,异史君一定很高兴,可你靠着阿谀奉承保住了性命。嗯……异史君不会放过你这么可口的食物,他吃掉了你的哪个部位?”

    殷不沉开始还能保持冷静,慢慢地双眼越来越潮湿,脸色也渐渐变得通红,“老君亲口承认我是学徒……”

    “那是在他品尝过你的味道之后吧?”辛幼陶觉得自己摸到了一点念心幻术的窍门,情绪的确是一件可抓可握的东西,一旦受到拉扯,效果比牵动牛鼻子上的细绳还要明显。

    “胡说!”殷不沉终于沉不住气了,“所有学徒都会被异史君咬一口,这是规矩!总之我不是妖奴,飞跋才是!”

    羽王伐东也大笑起来,“怪不得,你明明是蛟王的儿子,却不肯回南海,非要留在我这里,我还以为铁脊蛟龙想夺取飞妖的权力,原来蛟王根本不认你这个儿子,把你送给异史君当食物、当妖奴,你若是早告诉我,我也就用不着防备你这么些年了。嘿,小小的妖奴居然也敢冒用异史君的名号,巨妖王被骗了。”

    “这些年来我向巨妖王贡献了至少五种妖术,功劳比整个银羽家族都大。”听到羽王的嘲笑,殷不沉反而冷静了,声音里透着深深的骄傲,这是飞跋想伪装却从来没能成功的气质,“铁蛟一族必将以我为荣,跪求我返回南海。”

    辛幼陶忽然间有点同情殷不沉,不再耻笑他,转而问慕行秋:“你觉得怎么样,要骑着羽王给妖族一个难堪吗?”

    羽王的好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死死盯着慕行秋,一会怒意勃发,一会惧意外露,可他没有殷不沉和飞跃的本事,实在做不到开口哀求。

    “羞辱羽王是个好办法,但还不足以令漆无上倾尽全力追捕咱们。”

    羽王伐东心事落地,嘴里哼哼了一声,像是要哭泣,急忙强行忍住。

    “你有更好的办法?”辛幼陶眼睛一亮。

    “一共有五位新异史君,他们掌握的妖术对漆无上意义重大,殷不沉只是其中一位,如果咱们能够全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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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 四位异史君

    豪万古认为自己是一名妖术师,可真正的妖术师虽然对他尊崇有加,却不肯承认这是自己的同类,他们当面称他“异史君”,背后叫他“新君”。

    豪万古对此耿耿于怀,渐渐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这本来也没什么,可他经常忘记附近还有其他妖魔,将心中的不满与愤慨用一堆脏话骂出来,不免令听者惊愕不已,也让他失去了所有可能的友情。

    “腿骨妖丹一根,啊,你不是妖术师吗?你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吗?你的妖术都是我从这里学去的,等你死了,你的妖丹也会成为我的材料,我可以随意摆弄,随意……”豪万古抓起一只还很新鲜的心脏,轻轻一挤,从血管里喷出一点红色的液体,落在腿骨上面,骨头很快就受到腐蚀断为两截。

    豪万古很满意,他施展不了强大的妖术,可是借助于亲手造出来的种种法器,他的力量一点也不弱于“真正”的妖术师。他将心脏扔在桌子上,桌子长达三丈有余,零乱地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器物,布满了灰尘与蛛网,小虫在这里安家立业,受到妖气的浸染,个头总是很大。

    豪万古一点也不在意,他喜欢这座地洞的脏乱差,谁要是敢翻动这里的东西,哪怕只是将一根骨头移开数寸,他也会大发雷霆,非要将对方置于死地不可——他喜欢吃妖,尤其喜欢咬喉咙。一口下去,鲜血满嘴,复杂的味道刺激舌尖。无数代的传承像文字一样在脑海里掠过,总能令他心醉神迷,比喝了一壶醇厚的老酒还要舒畅。

    至少五天没喝过妖血了,豪万古口干舌燥,转身四处寻找,将军总是提供一些愚蠢的妖兵和人奴供他吸血,人血不如妖血甘洌。就像自酿的酸酒和作坊出产的纯酒之间的区别,不过只是解渴的话。倒也不用挑剔。

    门口站着一名妖兵,头戴一顶硕大的双角骨盔,一副傻呼呼却又甜美可口的样子,豪万古抬起右臂。半尺长的指甲黝黑发亮,食指动了动,“过来,小东西,你是哪个部族的?不不,不要告诉我,待会我会说出来,我连你的祖先是什么东西都都能查出来。唉,妖血混杂得越来越严重了。想要理出一条清晰的血脉有时候就跟大海捞针一样……”

    异史君豪万古名声在外,过来服侍他的妖兵通常胆战心惊,如果被咬一口侥幸不死就要庆祝一番。可这只妖兵有点独特,大步走来,一点都不怕,好像根本不知道这次招呼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无知之妖的血更好喝,少了一点因恐惧而产生的酸味,豪万古咧嘴微笑。伸出细而长的舌头在空气中轻轻晃了两下,这完全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模仿自另一只妖,那时他是主动送血的小妖,吸血者则是在回忆中都令他脖子僵硬的老异史君。

    妖兵走过来,豪万古一手按在肩头,另一手去扳脑袋,他的喉咙干得火烧火燎,急需一点甘露般的鲜血。

    妖兵突然开口了,没有惊恐也没有哀求,平静的四个字,“魔尊正法。”

    豪万古全身都僵住了,“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带上东西跟我走。”妖兵摆脱豪万古的手掌,转身就走。

    豪万古愣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慌乱地原地转了两圈,然后趴在桌子上,双手拨开成堆的器物,准确无误地找出一只虎皮袋,飞快地往里面划拉东西。皮袋装载越多体积却越小,最后成为一只巴掌大小的小袋子,豪万古拎在手里,追赶已经走到门口的妖兵。

    “让我当你的跟班吧。”豪万古兴高采烈地说。

    “想当我的跟班,就先替我写两封信。”妖兵说。

    ……

    当军营里的妖将终于发现新君失踪的时候,已是两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失踪的异史君不只豪万古一个。

    豪常青是豪万古的弟弟,住在相隔百里的另一处妖兵据点里,接到一根普普通通的骨片之后,他也消失了,同样带走不少珍贵的材料。

    漆胆憎恨除自己以外的所有异史君,坚称老异史君已死,公开宣称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杀死其他四君,就是这样一只妖,同样在接到一片骨信之后说走就走,不过他总算留下几个字,刻在了墙壁上,“一切都不重要,唯有魔种永传。”

    在一片荒野里,四周尽是一人多高的野蒿,天空湛蓝,连只鸟都没有,不洁之气稀薄得近乎没有,殷不沉笑吟吟地做介绍,“豪万古,专门研习化妖之术,若能成功,天下妖族的数量将成倍增加,而且每只都有妖丹。”

    “已经成功了。”豪万古马上纠正道,“只是不太稳定,还得继续完善。”

    “对,一百次尝试能成功一次,也算不小的成绩了。”殷不沉讥讽道,接着介绍下一位,“豪常青,擅长建塔,不是你们那种塔,是有妖力的塔。”

    “妖都百丈城周围的骨塔都是我设计的。”豪常青淡淡地说,好像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等你们进攻妖都的时候,就知道骨塔的厉害了。”

    “这位是漆胆。”殷不沉只说了名字就要转而介绍道士们,漆胆冷冷地打断,“我叫漆胆,专攻妖丹修炼之法,现在的法门太多,我要将它们融会贯通,形成一种法门。魔尊正法呢?在谁手里?”

    四位异史君出奇地相似,全都瘦瘦弱弱,眼眶里湿漉漉的,即使只是站在那里,身体也显得十分僵硬,好像随时随地都会摔跟头,只有细看上去才会发现他们的相貌其实差异颇大。

    辛幼陶上前一步,“别忙着要东西,先回答我几个问题。”辛幼陶惊讶极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劫持异史君如此容易,去找豪万古的小妖是欧阳槊假扮的,剩下的两妖则是豪万古写骨信叫来的,凭的全是同样四个字——魔尊正法。

    “不是一共五位异史君吗?还有一个在哪?”

    殷不沉将自己视为四妖的代表,马上回道:“他在妖山口,离这里有点远,得花两三天才能赶过去。那是个骗子,原来的名字太普通,他给自己重新起名叫龙魔,其实从老君那里什么都没学会,却将巨妖王骗得团团转,给他最好的位置、最多的材料。”

    另外三名异史君同时点头表示赞同,随后互相投以憎恨的目光。

    “我还是没搞懂,你们要是真那么重要,漆无上为什么不将你们留在百丈城?”

    “因为我们要经常尝试新妖术啊,百丈城里怎么进行?”殷不沉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根本无需解释,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哦,是这样,百丈城方圆百里之内布满了妖术机关,和新妖术会互相干扰,所以我们分散在外面,这五个位置的不洁之气有多有少,驻扎的妖兵也各不相同,人奴供应充足,非常有用。”

    “我没问题了。”辛幼陶退回原处,还是觉得成功来得太容易,“就凭他们几个,真能让漆无上倾尽全力寻找吗?”

    豪万古对鲜血的渴望已经被另一种追求所取代,他伸出舌头晃了两下,目光盯在一名道士脸上,“魔尊正法在你这里?快拿出来。”

    慕行秋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这里,一共七种。”

    四名异史君同时露出兴奋激动的神情,豪万古走上前,仔细打量道士的脑袋,“让我咬上一口,就能将魔尊正法取出来。”

    豪常青丝毫没有兄弟之情,抢在哥哥前面,“我先来。”

    漆胆将兄弟二妖一把推开,“滚,这是我的,我才是老君的唯一继承者。”

    三妖打在了一起,瘦弱的胳膊纠缠在一起,珍贵的妖丹在他们手里与砖石无异,殷不沉含笑旁观,“这回你们相信我了吧?在我们眼里,魔尊正法比整个妖族都重要,给我松绑吧。”

    “异史君教出一群疯子,他自己肯定也是疯子。”辛幼陶摇摇头。

    慕行秋收回捆在殷不沉身上的逍遥索,同时施法,将另外三妖身上的袋子、器物都给收走。三妖手忙脚乱地以妖术反抗,几道闪电过后,他们立刻拱手相让,也跟殷不沉一样,露出谄媚之色。

    “这是什么法术,魔种破芽之法?”

    “不对,我看更像是魔种分割之法,闪电有三条呢。”

    “错错错,闪电是魔族常用的手段,闪电的形状多像树根,所以这肯定是魔种生根之法。”

    异史君们又争论起来,连殷不沉也加入进来,双手仍然负在身后,保持着被捆绑的姿势。

    辛幼陶再次摇头,看向慕行秋,“我有不祥之兆,咱们怕是弄错了。”

    慕行秋笑了笑,突然抬高声音说:“分割、破芽、生根、修枝、减花、毁果、再灭七法,都与我的法术无关。”

    七法名称一出,四君全都安静下来,竖耳倾听,以为道士会继续讲下去,只有殷不沉小声道:“我说得没错吧,这些名称可不是我告诉他的。”

    “我要你们将所学妖术都施展一遍,然后我会告诉你们一点魔尊正法的内容。”

    “一点不行,七法就是魔种生长的整个过程,缺一个环节也不行,我们都要,不,我都要,你只告诉我一个就行。”

    四妖又要争吵,慕行秋大喝一声,举起右臂,闪电从袖中钻出,直迫云霄,四位异史君在手已经够了,他要向漆无上发出挑战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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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飞妖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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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行秋发出闪电没有多久,第一拨妖兵就杀到了,是一群飞妖,他们的目标不是四名异史君,而是羽王伐东。

    妖云惨败的消息已经传开,所以飞妖们一点也没有大意,羽王被俘之后的短短三天,从四面八方聚集了五千余名妖兵,他们分属不同部族,却共同拥护银羽、黑凰两大家族为王,羽王被俘,激起了所有带翅飞妖的愤慨。

    这是翅膀的盛会,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翅膀,遮住了阳光,仿佛层层叠叠的乌云堆满了天空,尖利的啸叫此起彼伏,若不是欧阳槊做出解释,道士们根本不知道这些飞妖是在说话。

    “这些飞妖……要求……咱们释放羽王。”飞妖的语言比普通兽妖更难听懂,欧阳槊听得比较费力。

    “不放的话他们想怎样?”辛幼陶牢牢看住羽王,妖兵如此众多,这让他明白,作为吸引妖兵主力的计划越是成功,他们越是会深陷险境,必须牢牢抓住每一个自保的机会,羽王就是其中一个。

    欧阳槊面露难色,他只能猜出飞妖的简单语言,再复杂一点就听不懂了。

    殷不沉走过来,“问我,我知道,铁脊蛟龙是飞妖三大家族之一,我从小就学过这种唧唧喳喳的语言,嗯……让我仔细听听,他们说咱们若是不释放羽王,就要发起强攻,他们不怕死,哪怕全军覆灭也要救出羽王……”

    当他说到“咱们”的时候,羽王就哼了一声,越听越不对劲儿,只好开口打断,“胡说八道,你根本听不懂,铁脊蛟龙学的是海妖语,跟我们飞妖语根本没有相似之处。”羽王深吸一口气。虽不情愿,却不得不向道士低头,“他们要派出一只飞妖过来谈判,请你们也派出一个人。”

    “告诉他们,我接受谈判。”慕行秋说。

    羽王发出了尖啸声,四名人类和四位异史君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天上的群妖安静下来,一只银羽越众而出,在空中与羽王交谈,看神情好像是在争论。

    欧阳槊努力倾听。脸色微变,“他们说的好像不是谈判的事。”

    辛幼陶动作飞快,祭出一张纸符贴在羽王的嘴上,然后大声道:“谁敢上前一步,羽王必死……”

    威胁已经没用了,空中的那只银羽转身飞回妖群之中,本来就被大批翅膀遮住的天空突然变得如黑夜一般阴暗。

    “黑凰!”殷不沉惊喜地大叫,“是他亲自来了吗?据说这世上只剩下一只黑凰了,老君一直想咬他一口。却得不到机会……”

    “笨蛋,黑凰才不会亲临战场,这是他的孪影术。”漆胆向殷不沉投去鄙夷的目光,“经过我的指教。黑凰这些年实力更强了。”

    “孪影明明是早就有的妖术,跟你有什么关系?”豪万古加入争吵,“我的化妖之术更有用,黑凰曾经专门派小妖过来向我请教……”

    “他就问了一句送来的妖丹够不够。这也叫请教?”豪常青当众揭穿兄长的老底。

    他们争个不停,道士们已经开始反击了,慕行秋甩手抛出闪电。迎向一团正在急剧下降的乌云,他在断流城曾经远远见识过黑凰的孪影之术,有把握将其击败,辛幼陶和申己则分别施法护持,以防妖兵偷袭,欧阳槊紧握手中金龙,死死盯住嘴巴被封住的羽王。

    羽王伐东怒容满面,他仍然被逍遥索捆缚,只想速死,不愿忍受被俘之辱。

    念心闪电在高空分成七条,一条迎战乌云,六条编制成网,要将乌云整个吞下。当年在断流城,庞山五行科首座申继先就是采用类似的战术击败了黑凰孪影,慕行秋照做不误。

    乌云化成了巨鸟,猛地调头向上,身后同样拖着十几条闪电,狠狠地甩向道士的闪电网。

    两种闪电交织在一起,不分彼此,迅速向四周扩散,没多久就遮蔽了半边天空,仿佛倒置的红色海洋,又像成千上万条巨大的红蛇纠缠在一起互相吞噬。

    四名异史君被这样的景象惊得呆住了,他们虽然专门研习各种高深的妖术,可惜自身实力不够,施展不出自己辛辛苦苦挖掘出来的妖术,只能从别的妖族身上感受威力。

    “黑凰的妖丹比几年前至少增强了一倍,这难道不是我的功劳?”漆胆大声喊道,兴奋至极。

    “瞧,孪影比从前更清晰了,哈,黑凰将化妖之术用在了孪影上,果然聪明!”豪万古盯着闪电后面的巨大黑鸟,更加兴奋。

    殷不沉和豪常青在黑凰身上找不到自夸的地方,只好拆台。

    “孪影就是孪影,并非黑凰真身,只是妖术所化,根本没有妖丹。慕行秋,找它的眼睛,眼睛被毁,黑凰就办法控制孪影了。”殷不沉左摇右晃,可他的目光无法穿透漫天闪电,只能看到黑鸟的轮廓,无法指出眼睛在哪。

    “最黑的地方,妖气最浓的地方,那里就是黑凰孪影的眼睛。”豪常青也看不到,但是能出主意。

    慕行秋以天目望去,果然在巨大的黑鸟身影里看到了两处特别黑亮的地方,一道闪电劈了过去,像鞭子一样击中了孪影的双眼。

    刺耳的尖啸转瞬即逝,孪影和它甩出的闪电消失了,一片黑羽飘落,刚一接触到念心闪电就化成了灰烬。

    殷不沉和豪常青得意地互相点头致意,漆胆与豪万古脸色却变得铁青,鼻子里直哼哼。

    天空明亮了一些,可孪影的战败并不意味着飞妖的退却,事实上,趁着刚才的战斗,他们大大降低了高度,离地面的敌人只有数百丈,面对闪电网也不肯后退半步,真像殷不沉之前瞎编的那样,准备不顾性命地发起冲锋。

    与绝大多数法术一样,念心闪电也不能同时兼得范围与力度,闪电网可以挡住并杀死许多小妖,却会让那些大妖漏网,慕行秋马上改变战术。闪电又变成七条,三条飞在空中,四条贴着地面,只攻击那些飞在最前面的妖兵。

    这是一场极为紧张的战斗,大多数飞妖挡不住闪电的一击,可仗着数量众多,他们还是越逼越近,慕行秋集中全部注意力,观照四面八方,不敢有丝毫松懈。辛幼陶与申己也投入战斗,专门狙击被慕行秋漏过的妖兵。

    “太多了!他们真的连命都不要!”辛幼陶大声叫道,越来越感觉到力不从心,符箓都是他自己写成的,品级只是中等,打在大部分妖兵身上,只能延缓他们的速度。

    羽王生出一股力气,居然挣脱了嘴上的纸符,“飞妖与银羽家族同在。你们赶快杀了我吧!”

    要是连第一拨妖兵都无法击退,所谓吸引妖兵主力就是一个大笑话了,慕行秋常常在战斗时突发奇想,这不是莽撞也不是急智。而是一种本能,就像那些不擅言辞的游泳高手,事先说不清楚,非得钻进水里才能灵活自如逆流而上。

    慕行秋飞上了天空。速度跟闪电一样快,在无数双眼睛里,他就是被自己发出的闪电拽上去的。

    “慕行秋!”辛幼陶惊恐地叫了一声。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话音未落,慕行秋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妖群之中,只有纵横的闪电证明他还活着。

    “这是什么法术?道士们不是希望距离越远越好吗?他可千万不要死了,魔尊正法还在他脑子里呢。”殷不沉既迷惑又着急,往空中东张西望,突然伸手指去,“在那里!”

    慕行秋重新回到地面几人的视线中,右手仍在施放闪电,左手却抓着一只飞妖。慕行秋将飞妖扔在地上,再次升入妖群之中。

    “一只银羽,你是伐哪?”银羽家族的特征非常明显,银白色的双翅奕奕闪亮,殷不沉立刻认了出来,只是不知道他是“东南西北上下往来”八兄弟中的哪一位。

    不等这位“伐哪”开口,申己已经抛出逍遥索,将他牢牢捆住。

    “五弟,你……”羽王惊呼道。

    “你是伐上。”殷不沉猜了出来。

    此时此刻,真正配得上“东南西北上下往来”八个字的却是慕行秋,他在空中飞上飞下,于妖群里纵横往来,身影飘忽,惟有闪电勾勒出轨迹,飞妖虽多,却没有一只能挡住他片刻,只是不停施展妖术和投掷兵器,慕行秋没有完全躲过,但也没有被击落。

    银羽八兄弟,伐北死在断流城,伐东被俘,余下六妖这回都来搭救兄长,不过片刻工夫,全被慕行秋扔在地上,申己没有那么多逍遥索,辛幼陶只好用重重符箓将两妖捆住。

    也就是这片刻工夫,飞妖已经将包围圈压缩到极小的范围,尖锐的妖声和大量兵器不停地撞击着道士们的护罩,很快就能将其击破。

    慕行秋落回地面,七条闪电分别指向伐氏兄弟,对羽王说:“你甘愿让银羽家族就此灭绝吗?”

    银羽家族成员不多,尤以伐氏兄弟的血统最为纯正、实力最为强大,如果都死在这里,整个家族很可能会一蹶不振。

    羽王伐东宁死不屈,是因为他还有六名兄弟,现在却被逼到了绝境,犹豫片刻,再次发出尖啸。

    已经逼到近前的飞妖们停止了进攻,互相看着,神情都有些茫然。

    “放了我的六个兄弟,飞妖就会退去。”羽王恨恨地用人类语言说。

    “还得帮我们对抗漆无上。”辛幼陶发现这是一个谈条件的机会。

    “不可能,十天之内,飞妖不会再向你们发起进攻,也不会去追赶那些逃走的人奴,就是这样了,你们若是不满意,就把我们兄弟七个一块杀了吧。”

    “好。”

    慕行秋同意得太快了,辛幼陶向他投去提醒的目光,慕行秋却不想纠缠在这件事上,而且他相信飞妖,“放了他们。”

    申己收回逍遥索,辛幼陶犹豫了一会才销毁捆绑符箓。

    伐氏六妖立刻飞起,生怕人类改变主意,他们在空中向兄长尖啸数声,真的带着飞妖们撤退了。

    “这个道士的打法很不一般。”漆胆说。

    “他身中数十招,居然没事,体质非比寻常。”豪万古与豪常青互视一眼。

    “你应该学习妖术啊。”殷不沉说出了四名异史君的共同想法,“咱们可以一块研习魔尊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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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魔介绍:
道火不熄,魔种永传。
逆天之修,顺天成丹。
这是一个被魔种入侵过的少年、在视魔为生死大敌的道门里修行成长的故事。
他被打上“需要警惕”的标签,注定他的人生轨迹与众不同。
拔魔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拔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拔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