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你凭什么认祖归宗!
王士元被送到镇江后,军情司立即寻找当年从北京皇宫南下的太监和宫人,以及曾见过崇祯诸子的官员。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经这些人辨认和询问,虽然不敢确认这个王士元就是崇祯五子永王朱慈焕,但却都肯定王士元是从宫里出来的,不然他不会对宫里情形记得那么清楚,甚至连两个哥哥的小名都知道。
王士元是不是朱慈焕,事关重大,周士相不敢大意,虽然定武帝在文村时曾提起孝烈皇帝有子许流落江浙,但这不代表这个王士元就一定是朱慈焕。因此他需要一个肯定答案,而不是“可能”或“也许”。
周士相如此重视这件事,不仅仅是要弄清这个“朱三太子”到底是真是假,更重要的是要弄清这个“朱三太子”是自己主动出来,还是背后有人让他出来。两者的结果是一样,但性质却绝不相同,也关系到周士相如何对待这个“朱三太子”。
周士相担心王士元的背后或许有什么人在暗中操作,借着这位可能是真孝皇之子的“朱三太子”兴风作浪。他的怀疑不无道理,因为南渡以后,朱明宗室谱系就大乱,很多骗子和有心人纷纷出场,早在弘光年间,就有“大悲案”和“真假太子案”闹得沸沸扬扬,这背后不乏江南士绅的代言人东林党人在掀风作浪。
“大悲案”倒罢了,最后证实的确是一个骗子自称是明朝亲王,从兵乱中逃出做了和尚。此人先称自己是崇祯帝封的齐王,后来又改称是吴王,又说什么“潞王恩施百姓,人人服之,该他做大位”,语无伦次,形迹可疑,一看就是个骗子。所以九卿科道会审之后,将这骗子给处斩了。
“大悲案”最大的影响可能就是让潞王的名声变得更好,除此以外倒是没有什么。不过“假太子案”造成的影响却很大,不仅真正动摇了弘光政权,时至今日,也有很多人认为当年被弘光处死的那个少年就是孝皇太子。
那个假太子是当时崇祯朝的鸿胪寺少卿高梦箕的奴仆穆虎从北方南下时,于途中遇到并结伴而行的。晚上就寝时穆虎发现少年内衣织有龙纹,惊问其身分,少年自称是皇太子。
穆虎大吃一惊,便将此事告于主人高梦箕。高梦箕难辨真假,便将这少年送往苏州、杭州一带隐蔽。可是,这少年经常招摇于众,露出贵倨的样子,引起人们的注意,背后窃窃私议。高梦箕害怕这少年会牵连自己,不得已密奏朝廷。弘光帝得知之后,急忙派遣内官持御札宣召,命锦衣卫将这少年带回看管。
随后,弘光面谕群臣道:“有一稚子言是先帝东宫,若是真先帝之子即朕之子,当抚养优恤,不令失所。”随令侯、伯、九卿、翰林、科、道等官同往审视。大学士王铎曾经担任东宫教官三年,自然熟悉太子的模样,结果一眼就看出是奸人假冒。
当时的南京城见过太子朱慈的并不止王铎一个,曾任东宫讲官的刘正宗、李景廉等人皆言太子眉长于目,所以见了伪太子后都不认识。弘光帝还不放心,特意又让旧东宫伴读太监丘执中往认。那伪太子见了丘执中,却不识也,弘光这才相信这少年乃是假冒。
然而,即便是知道那少年不是真太子,可一直对弘光继位不满的东林党人却乘机兴风作浪,散布流言蜚语,在不明真相的百姓和外地文官武将中掀起了一片喧哗。弘光朝廷越说是假,远近越疑其真。这事一直闹到清军占领南京,弘光朝廷覆亡,方告平息。
此案的最大影响就是严重削弱了弘光帝的合法性,使得文武百姓对弘光离心,加上东林党人散布的大量有关弘光“昏庸”的流言,间接使得弘光政权迅速垮台。有这前车之鉴在,周士相自然不能重蹈其覆。
东林党现在虽然倒台,大多数党人都在清廷当了官,但他们的根基江南士绅阶层却在,而且正被周士相严厉打击,故而突然间就有个自称孝皇之子的王士元站出来,周士相不怀疑才有鬼了。
最终,周士相写了一封密信给南都的兵部尚书张煌言,请他至镇江辨认王士元身份真假。
张煌言知道此事后,心中也是震惊,连忙秘密赶到镇江。在与王士元密谈了足足半个时辰后,张煌言出来很肯定的告诉周士相,此人就是先帝五子朱慈焕。
有当年北京宫中老人辨认问询,也有曾见过崇祯诸子官员的认可,再有张煌言的确认,王士元的身份在没有周士相前世dna技术的帮助下,在这个时代已经确凿。
周士相相信张煌言不会认错,看走眼,因此他也相信了王士元就是朱慈焕。但他没有就此上报定武帝,也请张煌言能够不要将事情泄露出去。一方面,他还要继续观察王士元一段日子,确保万无一失。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这个王士元的背后,到底有没有不可告人的一面。
张煌言犹豫之后,答应了周士相的请求。苍水公也不想因为永王的出现,让朝堂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
王士元在镇江虽然被严密监视,过着“软禁”的日子,但各项供应都很丰盛,吃的用的俨然都是照亲王待遇提供。只是几个月来,除了一开始不断有人过来和他见面,之后便再也没人来看过他。至于那位外界流传的屠鞑如屠猪般的齐王殿下,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
王士元心中有不安,也有点后悔,不应该主动承认自己是朱慈焕,他担心自己会不会和当年那个“伪太子”一样,被杀人灭口。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虽然高贵,但也有危险。危险就来自于那个九五之尊所坐的龙椅。
同时,王士元也想家,想念自己的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自从被送到镇江后,他对家中的情况一无所知。他曾恳请身边“照顾”他的人,希望他们能够将自己的家眷接来,可却被告知他的妻子儿女过得很好,但现在却不能来到他的身边。
无尽的等待,与世隔绝的王士元在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的时候,外面的院门被人推开,随后一个凶神恶煞,瞎了一只眼的大汉嚷着大帅要见他。
.........
站在传闻中拿满州人心肝下酒的周士相面前,王士元不由自主的腿肚发抖,哪怕对方长得并不可怕,甚至相貌还很周正,嘴角也挂着淡淡的笑容。
“你不必害怕,如果你真是孝皇之子,按理,我还是你的臣子。”
有关王士元懦弱胆小之事,周士相早已从军情司和“照顾”他的那些人口中了解,但却没想到这位孝皇之子却胆小到这种程度。哪怕他能勇敢的直视自己,至少也让周士相觉得他对得起他的父亲崇祯。
王士元不敢说话,将头深深的低在那,双手双腿都在发抖,甚至周士相都能听到他牙关的颤抖声。
“坐吧。”
周士相摇了摇头,让瞎子李搬来椅子放在王士元的身后。王士元却恍若未闻,站在那仍一动不动。瞎子李见了有些不耐,上前一步要将他按下去。结果手刚碰到王士元,对方却吓得一下跳了起来,惊慌失措道:“莫要杀我,莫要杀我!...”
“我何时说要杀你了?”
王士元的反应让周士相不知是要笑,还是要哭。摆手让瞎子李站到一边去,免得真吓坏了这位永王殿下。
“你...你不杀我?...”王士元面无人色。
周士相朝椅子一指,不容置疑道:“坐下说话。”
“好...好...”
心头乱跳的王士元僵硬的坐到了椅子上,屁股却不敢坐实,只沾了一点。瞎子李见了不由一脸鄙夷,心道这家伙算什么三太子,胆小如鼠。
王士元的表现让周士相也是眉头大皱:此人到底是故意如此,还是本性真的就这么胆小?
眉头缓缓舒开,周士相不动声色,很是平静的问王士元道:“本王现在再问你一句,你是否真是孝皇五子永王殿下?”
“我...”
王士元仍不是不敢直视周士相,牙关紧咬,半响,终是小声道:“回齐王殿下话,我就是朱慈焕。”
周士相点了点头,问他道:“既然你是永王殿下,那为何从前不肯站出来领导军民抗清呢?”
“这...”
王士元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他真的害怕那些杀人如麻的鞑子,小时候在宫里时,他可是经常看到他的父皇为寇边的鞑子哀声叹气。从北京逃出来南下这一路,他更是看到无数清军暴行。那一堆堆无头尸体在幼小的他心灵之中留下了这一辈子也磨不去的可怕烙印。
他不想死,不想被人用刀将脑袋砍下,所以他躲,他到处躲,哪怕见到许许多多的军民为了他朱家和鞑子奋战,他也不敢勇敢的站出来去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份。他只想活下去,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为了活下去,他甚至主动剃发易服,在脑袋后面留了那根他父皇在世之时最为厌恶的辫子。
王士元不吱声,他知道自己的从前所为实在是丢人,丢他自己的脸,也丢他父亲的脸,更丢他祖宗的脸。这一刻,他真是羞愧,后悔之心更甚,觉得自己为什么会鬼迷心窍想到出来表明身份。
周士相没有再逼问心弦已经崩到极点,似乎随时都会抱头痛苦的王士元。对方从前的所做所为,他能够理解,但却不会原谅,因为他姓朱,更因为他是孝皇的儿子。
“从前的事我便不问你了,但问你一句,既然你已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为何不继续隐瞒身份就此终老,反而还要出来承认你是永王殿下呢?”
这个问题,周士相隐隐已经有了答案,但他更想听王士元自己亲口说出来。
这个问题也让王士元恢复了些许镇定和宁静,他难得的将头稍稍抬了一点点,虽然仍然不敢直视眼前的周士相,但周士相却能看清他的脸庞。
“我表明身份,是因为...是因为我毕竟是父皇的血脉。加上南都已经光复,所以我...我想,我可以认回祖宗了。”
说完,王士元下意识的摸了摸脑袋,上面不再是光秃秃,而是长出了长发。
“认回祖宗?”
周士相笑了起来。笑声中,他来到了王士元面前,正色看着他,语气中带有逼问。
“你可以认回祖宗,那么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份意味着什么?你要明白,一旦世人接受了你的身份,你很可能会成为大明朝的皇帝,因为你是孝皇之子,这世上还有谁的血统更适合继承大明江山呢?”
王士元听了这番话,立即将脑袋猛摇,连连说道:“不敢想,绝不敢想...”生怕周士相认定他有当皇帝的心思,王士元只差跪下对天发誓了。
“不敢想,那你认回祖宗干什么?你继续当你的教书先生岂不更好?继续当王士元岂不更好!”
周士相的脸色很冷,冷得让王士元一个哆嗦,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告诉我,你凭什么有脸认回祖宗?你有什么资格认祖归宗!千千万万大明百姓倒在满州人屠刀之下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成千上万大明仁人志士抛家舍妻,勇敢的和满州人反抗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
周士相语气无比严厉,“你在忙着躲,你在忙着打理你的小辫子,你在忙着生儿育女,忙着老老实实的做鞑子的奴才!...现在满州人被打跑了,你倒站了出来,你想要世人知道你是孝皇之子,你的血统有多么高贵,你想重新成为大明的亲王,甚至是皇帝!...我问你,你到底凭什么站出来,凭什么想要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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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阐教斗,其乐无穷;与西方教斗,其乐无穷;与鸿钧谈道,更是其乐无穷。
嗯,这个简介听着很耳熟。
另征集大量北伐刽子手角色,旅校以下,若干人等;带路党(望风而降)若干,死保大清地主(还乡团)角色数名。龙套楼报名。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慈焕愿助殿下登基
没有付出,就休想得到回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周士相有原则,他不可能让王士元就这么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那样的话,就是最大的讽刺。
抛头颅洒热血的人死了,胆小怕死的人活着。
敢于牺牲的人什么也得不到,懦弱的人,就也别想得到什么。无论他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样的血统。
没有付出,就别想有回报!
弘光死了,隆武死了,绍武死了,永历也死了。
四位皇帝,哪怕永历再不堪,总勇敢的站出来过。
王士元这个崇祯血裔后人又做过什么?
他什么也没做过,就如人间蒸发一样,在千百万军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消失了。
在世人最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冒了出来,这种行径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也只能说是厚颜无耻了。
周士相看不起王士元,也深深的鄙视他。如果孝烈皇帝泉下有知,只怕也会对这个儿子感到寒心。
不过,这不代表王士元一无用处。
“现在,你告诉本王,你究竟想要什么。”周士相的语气不再咄咄逼人,听起来,还有点亲切。
“不,不敢要,我什么都不敢奢望,只求殿下能够饶我一命。”
王士元的脸苍白,但不知为何却又滚烫。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吃,他肯定一口吞下,打死也不会脑子发热,跑到余姚县衙去自泄身份,以致有今日之事。
周士相说的每一句都让王士元羞愧不已,是啊,他凭什么想要重新得到永王的身份,又凭什么想要天下人接受他这个懦夫。
江山,已经不属于他的父皇,也不再属于他。
王士元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周士相能够看在他是崇祯之子的份上,放过他,让他回去继续做他的教书先生。
他真的是什么也不敢想了,也没有人指使过他,一切,都只是他利欲熏心而矣。
他以为自己的血统会让他不再过穷苦的日子,会让他成为世人仰望的所在。可是,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自己当初荒唐的念头是多么的可笑。别人用命换来的东西,他凭什么不劳而得。
“燕藩失国,这天下不再属于你们这一系了。”
周士相看了眼诚惶诚恐的王士元,做为定武朝廷的实际掌控者,这句话宣告了自成祖靖难以来一直坐在帝国龙椅上的燕藩,从此将成为历史。
纵然心中已经放弃,但听到这句话,王士元还是心痛了下,真的痛。200多年的江山社稷,就这么不再属于他燕藩了么。
唉!...
王士元内心长长的叹了一声,各种滋味都有,可偏偏脸上却不敢流露出半分不甘。
他是胆小,可他不傻,他知道,自己只要流露出半分不甘,恐怕这世上就真的再无“朱三太子”了。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做为一个普通人,你的所做所为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对。乱世之中,保全自己的性命,没有有什么可耻的,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面对鞑子屠刀的。不过,你既然选择做一个普通人,那你自然就不应该再有幻想,因为你没有资格。”
周士相摇了摇头,收回自己的视线,他不会杀王士元,哪怕王士元对不起他的父亲,对不起朱家的列祖列宗,但他只是选择逃避现实,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这,罪不致死。
听到周士要说不会杀他,王士元惊喜交加,忙道:“慈焕无脸再认祖归宗,还请齐王能够放慈焕回去,慈焕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敢以永王自居,从此做王家人。”
不想,周士相却摇头道:“我不能放你回去。”
“为什么?”
王士元犹如胸口被人猛的重拳一击般,脸瞬间变成苦色,苦色之中还带着十分惊色。
“齐王,慈焕手无缚鸡之力,也不敢再有半点奢望,此生只想做个平民百姓,你就放我回去吧。”
王士元苦苦哀求,他不想再留在这里做囚徒,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周士相坐在那里,任由王士元苦苦哀求,不为所动。许久,王士元嗓子都快求哑时,他方缓缓说道:“放你回去也可以,将来也可以让你衣食无忧,做个富家翁。毕竟,你是烈皇唯一的子嗣,本王又如何会让他绝后。不过,你却须帮本王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本王才会放你回去。”
闻言,王士元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一根稻草,激动道:“齐王请说,只要慈焕能做到,便是粉身碎骨,慈焕也在所不惜!”
见他这样,周士相忍不住讥道:“要是永王从前也能像现在这般不怕死,又何至于今天?”
“慈焕惭愧。”
王士元脸色再次一红,将脑袋耷拉了下去,两耳却在凝神倾听,想知道周士相要他做什么。
“也没别的事,只是想让你将来行魏晋之事。”
周士相嘴中轻飘飘的吐出一句,淡淡的,似乎说的不过是一件极为寻常的小事。
魏晋之事!
王士元心猛的“咯噔”一下,他自幼受过东宫伴读太监和学士教诲,流落民间又得王乡绅收留,供他读书。结婚后又以教书为业,如何不知道魏晋之事是什么。这事说的好听是禅让,说的难听就是篡位!
这贼秀才是要窃我朱家江山!他是要我当那小皇帝曹奂,他自己当那司马炎!
那么一瞬间,王士元只觉一股说不出来的恨意要从他胸中喷出,险些促使他冲上前去和要篡他朱家江山的贼秀才拼命!
周士相不动声色的看着王士元,瞎子李则是一头糊涂的在想魏晋是干什么的,那家伙做了什么事值得大帅要仿效。思来想去,弄不明白,一边琢磨着等会找徐应元问问,一边则盯着王士元。直觉告诉他,这三太子有点不对。
周士相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等着,他想看看王士元究竟有无血性。发现王士元的呼吸变得喘急起来时,周士相甚至迫不及待的希望对方能冲过来和自己拼命,哪怕握紧拳头在那咒骂自己一番也好。
可是,他失望了,王士元就好像一个刚被打满气,突然又被扎破的轮胎,他没有露出半点痛恨的模样,而是从脸上挤出一点笑容,艰难说道:“慈...慈焕愿襄助殿下登上大宝。”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我是去娶媳妇的
现在的江南,包括整个天下,没有任何势力可以阻止周士相称帝,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黄袍加身。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两世为人的周士相对于“枪杆子出政权”这个道理再明白不过,这是一条最浅白、也是最实在的真理,真到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它。
不必在乎什么人心公义,因为人心公义只不过是士绅集团玩弄千年的把戏。
只要太平军始终姓周,只要刀枪永远握在自己手中,那周士相便能圆了麾下将士们的“从龙之心”,而不必担心任何反嗜。
称帝之事,随着太平军的不断胜利,随着周士相个人威权的无限提高,随着江南士绅集团的影响力严重被削弱,已是必然之事。
燕藩失了天下,朱明也失了天下!
饱受苦难的百姓们,只想有吃有住,谁能带给他们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让他们生活安定,从而不再妻离子散,颠沛流离,他们就会高呼那个人叫“万岁”。
便如当年在新会,周士相身体的前世,每日想的也不是什么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而是想着战事平定之后,去省城考大清的科举。
大多数百姓如此,大多数读书人如此,这朱明,早已被人抛弃。之所以还存在,不过是因为还有无数仁人志士不愿做异族的奴才,不愿看着祖先传承下来的衣冠被毁灭而矣。
称帝,已然不是周士相自己意志可以决定的了。事实上,他也快压不住蠢蠢欲动要做从龙功臣们的部下了。
江南陆军大学发生的那幕早已如幽灵般飘向四面八方,引出那一一颗颗被强按下去的火热之心。现时现地,各大战区将领们集中在一起,谈论最多的就是大帅何时做天子。
一直就是太平军拥立急先锋的香山侯、第二战区都督蒋和,甚至在安庆组织了一帮士绅百姓,每日操演,只待江南风动,便要乘船前往镇江劝进。
南海侯、第一战区都督葛义也不甘人后,唯恐蒋和抢了“彩头”,也开始组织人手准备劝进。第一战区专门组织了好几十个“笔杆子”为大帅谱写家世,写各式各样的大帅少时便有“真龙”气象的文章,并使人广为散播,以此制造周士相乃真龙天子的“铁证”。
第五战区都督、德庆侯铁毅倒没有大张旗鼓,因为他的战区没有具体辖区,人也在镇江,没有得到周士相的具体授意之前,他不敢造次。不过却也开始暗中在汉教徒中散播武穆为天子的说法,并且不时前往陆军大学,名为视察陆大训练教程,鼓励师生,实则却是暗中组织陆大军官班学习大帅历次“讲话精神”,为全军劝进做准备。
第三战区邵九公那还忙着晋王归国之事,消息没江南左近迅速,所以倒是安份的很。不过升任广西右布政的原降官、桂林知府苏瑾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派人到金田,将当日周士相在金田破庙所写的那首“反诗”给抄了下来,并且当众诵读,佩服得五体投地。
很快,“龙潜海角恐惊天,暂且偷闲跃在渊;等待风云齐聚会,飞腾**定乾坤。”这四句七言诗便迅速在两广流传开,并且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传遍了江南,传遍了整个中国。
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个“洪秀全”和周士相有什么关系,是他曾经用过的化名,还是另有所指。
第四战区的赵四海向来就是动作慢了一步,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能做的好“彩头”都叫其他几个战区给抢了,一急之下,索性就叫人往洞庭湖里捕了条大鱼,然后里面塞上一块布绢,上书“太平天子”四字。
暗潮涌动,原永历朝廷的大学士扶纲、兵部尚书孙顺、礼部尚书程源等人也纷纷宣说朱明已失天下,天下人当重奉新君。
在这种情形之下,纵然周士相再不愿意重演家天下轮回的悲剧,他也是骑虎难下,不得不踏出这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他不想流血,不想因为那张皇帝宝座死太多人,所以他选择仿效魏晋禅让,以减少帝位交接的血腥气。
仿效魏晋禅让,也是周士相为朱明能够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只不过,周士相不愿意从定武帝手中接过朱明的江山,这会让他很难受,毕竟,定武帝是自己一手拥立出来的,同时也是淑仪的伯父。
虽然郭之奇来镇江没有说,但定武帝身体每况愈下又岂是瞒得住的。军情司在宫里的眼线之多,是皇帝本人都想象不到的。
本着最坏的打算,周士相这才选择王士元这个“朱三太子”,他决定将王士元带回南都。如果定武帝内心真如他当年在文村所言那般,那王士元肯定是定武帝心目中最适合的太子人选。一旦定武帝驾崩,王士元就将承袭朱明江山,然后原封不动的交到周士相手中。
至于永兴王朱淋玮,周士相从来没想过让他做太子。
但是,周士相有一个底线,他可以称帝,因为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能够减少不必要杀戮的最好手段。但在国家尚未统一,满州尚未消灭前,他是绝不称帝的。
称帝,是为了更好的集中权力,进行从上至下的改革,让沉沦近二十年的华夏能够再次屹立东方。
“家天下”的悲剧,周士相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他要打破这个中国封建王朝的枷索,让中国走上军国道路,走上扩张道路,走上繁荣道路。但想要做到这些,他却必须称帝,因为不称帝,他便无法推行自己的理念,无法避免人死政亡的惨剧。
历史告诉周士相,低估士绅阶层顽强生命力、低估皇权的权臣,从来没有好下场。
能够限制君权的只有皇帝本人,能够用新统治阶层取代旧统治阶层的也只有皇帝本人。
王士元走后,周士相独自想了许多,最后他起身朝正沉浸在大帅马上做天子,自己将是开国功臣美梦中的瞎子李挥了挥手:“瞎子,去准备一下,我们去南都。”
“啊?好!”
瞎子李眼中射出万道光芒,兴奋的直搓手:“这下好了,大帅终于做天子了,俺瞎子也是开国功臣了,等回乡之后,可就真正的光宗耀祖了....大帅你放心,南都哪个不开眼的敢挡着你做天子,俺瞎子一锤子将他砸稀巴烂!”
“你兴奋个什么劲?”周士相没好气的从李瞎子身边走边,“我是去娶媳妇的,不是去杀人的。”
“喔?”
瞎子一张满是胡须的大嘴顿时成了“o”形。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伯父对不住她
南都,紫禁城,乾清宫。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视力严重下降的定武帝摸着手里的眼镜,犹豫着是不是要戴起来。
这幅眼镜是周士相专门请匠人用水晶为定武帝打制的,原本他还以为这个时代没有眼镜,不想此物早在宣德年间就有了,不过却不叫眼镜,而叫“”。
“”造价高昂,镜片大多以水晶磨制,普通百姓根本用不起,所以并未在民间流传开来,只在高官显贵中有人使用。
不过虽有了眼镜,但这个时代的人却不知道“近视”是缘何产生,大多数人将视力下降当成一种病症对待,结果就使得许多近视患者一辈子都想不到可以通过外物改善自己的视力。
定武帝自幼随父兄受难,成年之后又过着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常年营养不良和担惊受怕使他身体早早就垮掉,视力也下降的厉害,故而即便在这两年身体得到了医治和调养,可却再也无法恢复。所谓根已损,治标不治本了。
外界有流言说,当今天子之所以至今无后,恐怕和当年宋高宗赵构一样,都是因为被追杀导致身体发生变故所致。
这个流言被一些人哧之以鼻,不过却也被一些人刻意宣扬,因为如果当今天子是赵构,那谁又是岳飞呢。如果当世这位岳飞不想落个风波亭的下场,百姓们又是否会同情支持他呢。
.........
周士相无意探寻定武帝为何无后的原因,在知道定武帝视物困难后,他想到了近视眼镜,所以特地让匠人用黄金做了镜架,用水晶磨制镜片,派人专程送进了宫。
齐王殿下送来的东西,宫中自是不敢怠慢,司礼监潘应龙特意将这幅眼镜呈给了定武帝。
“你们说这东西真能让朕看得清?”
定武帝有些怀疑,甚至还隐隐觉得这东西会不会藏着什么毒药毒针,但他研究来研究去,也没发现什么不妥。反而从镜片中看去,眼前的影像是那么的清晰。这让他很是震骇,也很是好奇。
潘应龙恭声道:“皇爷,老奴特地找人问了,宫里以前也有过眼镜,不过却叫,据说戴上之后,真的能看得清外物。可惜当年老奴从宫里没带出这东西,要不然,皇爷也能早些看得清了。”潘应龙说的宫中肯定不是指南京皇城,而是北京皇宫。
“噢,这东西以前就有了啊。”
定武帝点了点头,拿着眼镜反复看来看去,终于还是大着胆子戴上了。抬头再看眼前的一切,那瞬间就如一间黑漆漆的屋子突然点了一根蜡烛,明亮清晰无比。
“陛下,可真看清了?”
陈皇后、潘公公站在边上,微笑中带有一丝紧张的看着定武帝。
定武帝怔怔的看着二人,心里说不出来的高兴。多少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能够在如此远的距离,将人看得如此清楚。
他清晰的看到潘公公头上的白发,额头的皱纹,也清楚看到陈皇后那一双无法再恢复如初,长满老茧的手。
唉,真是苦了皇后了。
定武帝想到这些年陈皇后陪着自己吃苦受难的日子,有一点点吃的就紧着自己的时光,不由眼眶一红,鼻尖发酸。
陈皇后见状,以为这镜子有什么不妥,忙上前紧张询问道:“皇上,这镜子可是有什么不适?要不行的话,就别戴了。”
“朕看是看得清楚了,不过却觉得头有些晕。”
定武帝平定心绪,实话实说,眼睛是看得清楚了,可感觉脑袋有些不适应,晕乎乎的。
潘应龙知道怎么回事,忙道:“皇爷,不妨事,这是刚戴眼镜后的正常反应,时候久了就无事了。”
“嗯,朕知道了。”
定武帝将眼镜摘下,看着镜子喃喃道:“这是个好东西,可他不是好东西。”
闻言,陈皇后和潘应龙一怔,皇帝口中的“他”是谁,二人如何不知。
“龙潜海角恐惊天,暂且偷闲跃在渊;等待风云齐聚会,飞腾**定乾坤。哼,他还是露出了贼子真面目,亏当初朕真的相信他不是第二个孙可望,想着和他君臣同心,北伐恢复故都,留下一段君臣的千古佳话呢。”
一想到周士相早年写的这首反诗,定武帝心中就愈发憋闷,一气之下将眼镜扔在了御案一角,险些掉落在地。
“朕不用贼子的东西,你们给朕退回去!”
陈皇后暗叹一声,将眼镜小心翼翼的收在手中,朝潘应龙打了个眼色。
后者忙上前劝道:“皇爷,那反诗未必就是齐王所作,据老奴所知,诗下落款的是个叫洪秀全的人。”
定武帝摇了摇头:“潘公公,你不必为他说好话,朕在广州时,王兴将军曾与朕说过,周士相曾去过广西一个叫金田的村子。”
闻言,潘应龙不知说什么好,因为他清楚,那首反诗的确是周士相所书。再结合最近外面的风声,周士相此次进京恐怕不单单是为了迎娶公主殿下那么简单。
定武帝有些烦燥的强撑起自己的病体,在殿中来回踱了几步后,忽的转身看着沉默的潘应龙,迟疑片刻,低声道:“晋王已经归国,你说,朕是不是可以派人和他联络?....还有顺王那边,总念着皇兄的情份吧?...郭阁老说的那个宪令改制,朕虽说答应了,可周士相真就愿意做到这一步?他若还想要更多,朕总不能真的就将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拱手相让吧。不管如何,朕总要试一试,这样,便是死了,朕总能安心去见太祖皇帝。”
“这!...”
潘应龙暗自心惊,但终是微一点头:“皇爷放心,这事老奴会安排。”
“皇上,这件事做不得啊!...”
陈皇后已是花容失色,若是让周士相知道皇帝暗中派人联络晋王和顺王,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这晋王和顺王又真的愿意提兵扶保大明,和太平军反目吗?
陈皇后不想自己的丈夫犯险,如果事情能由她说了算,她宁可丈夫不当这个皇帝。
定武帝却不听陈皇后的劝,他铁青着脸,道:“你去长乐那里,她马上就要成婚了,有些事情我这做伯父的不方便出面,也不便和她说,都要劳你这做伯母的替她张罗。唉,你替我告诉长乐,我这伯父对不住她。”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公主,自己领悟
齐王和公主的婚事是首辅郭之奇一手在操办,婚期定的是五月初五,也就是三天后。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自古以来,各朝各代的太子或亲王,在成婚前,皇室都要派专人教以人伦,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胜任“上以事宗庙,下以续后世”的重担。
负责教授人伦之道的通常是礼部的左侍郎,不过这次成婚的并非太子,也不是亲王,而是公主,因此自然不能由外朝的官员来教授人伦。
公主没有嫡母,也没有亲娘,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就是定武这这个伯父以及那个堂兄永兴王。所以教授人伦这等难以启口之事便只能由陈皇后这个伯母来做了。
其实,按制倒也不必皇后亲自教授公主人伦,大可由宫中的宫人代为传授,或者是勋贵外戚家的诰命夫人来做这件事。只是定武还都以来,各项礼制都是草设,宫人要么无这方面经验,要么就是年老孤苦,不宜担此重任。
勋戚那边,全被抄了家,又上哪找人来教公主人伦之道。外朝官员倒是有夫人的不少,但这件事是皇帝家事,按制也不能找他们。
加上不管是男方还是女方,都希望这场婚事简办,不要惊动太多人,搞太大的排场出来。毕竟国家尚未统一,民生又凋零残破,实是不宜大肆操办。并且无论是定武帝还是陈皇后,都从未受过正统皇室礼仪教育,因此在公主出嫁这件事上,帝后也想不到太多。
陈皇后受丈夫所托,加之自己没有子女,对公主也是疼爱,视为嫡女,便本能的和民间人家一样,由她这个伯母来亲自传授公主人伦之道了。
虽说陈皇后是过来人,可人伦之道毕竟是夫妻间的**,说出来怎么也是羞人的事。所以陈皇后特意让宫人将人伦之道写在一张细绢上,再由她转交给公主。到时,她只需象征性的说几句便可,这样既可完成使命,让公主知道将要发生的事和怎么做,又避免太过尴尬,两全其美。
陈皇后到公主寝殿时,几个宫人和礼部的一个主事正在给公主讲成亲需要注意的各项事项。
虽说简办,可怎么也是公主出嫁,嫁的还是亲王,大明朝的实际掌控者,各种规矩还是很多的。好在,齐王那边父母高堂不在,又无兄弟姐妹,省却许多麻烦,但饶是如此,该要告知公主知晓的事项还是不少,只讲得公主听得脑袋发胀。
.........
见皇后娘娘到来,朱淑仪如开笼小鸟般迎了过来,那些人教的东西可让她听得头都大了,就跟冒学士讲课一样,枯燥无味的很。
“见过皇后娘娘!”
宫人和那主事上前给陈皇后行礼,陈皇后让他们先退下。
看得出来,公主心情很好,陈皇后知道这个侄女是真的喜欢周士相,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一听到周士相受伤就急得不顾自己身份跑去镇江,在那如妻子般照顾了周士相三个月。若非周士相权倾朝野,公主又是她的未婚妻,还不知外面要说出多少闲话来。
但想到外面流传的周士相要篡位,及自己丈夫吩咐潘公公做的那些事,她就忐忑不安,害怕会出现血染宫庭的一幕。她阻止不了自己的丈夫,现在也只能盼着公主下嫁后,能让周士相将来手下留情,不要伤了公主的心。
“娘娘,您怎么了?”见皇后似乎有心事,淑仪不禁担心的问道。
“没,没什么。”
陈皇后打起精神,她不想让公主知道这些事,也不想让即将嫁给自己心爱人的公主因为这些事伤心。所以她强颜欢笑,将公主拉到一边坐下,想了想,对她说道:“淑仪,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娘娘还会讲故事?”朱淑仪很是好奇。
陈皇后笑了笑,缓缓讲道:“从前有个老鼠的女儿到了出嫁的年龄,便去问它的母亲,自己要找个什么样的夫君才会幸福?母老鼠说,你得找个最厉害的作丈夫才会幸福。”
“然后呢?”
“然后啊,老鼠女听了母亲的话,便出外去寻找丈夫,可她不知道这世界上谁最厉害?便去问雨。雨告诉它太阳最厉害,说太阳一出来,自己就得跑。老鼠女便去找太阳。太阳说,我不算最厉害的。比我厉害的是云,云可以挡住我的光辉。”
“那老鼠女找云做夫君了吗?”公主觉得这个故事很奇怪。
“老鼠女听了太阳说的后便去找云,可云却说,我也不算最厉害的,比我厉害的是风,风可以把我吹走。老鼠女便去找风。风说,我也不算最厉害的,比我厉害的是墙,墙可以挡住风。老鼠女便去找墙,墙说,我也不算最厉害的,比我厉害的是老鼠,老鼠可在我身上打洞。老鼠女便去找老鼠。”
“哈,这么说,最后老鼠还是嫁给了老鼠?”朱淑仪很是好笑,绕来绕去,还是老鼠最强。
陈皇后却摇了摇头:“没有,因为那老鼠说,我也不算最厉害的,比我厉害的是猫,猫可以吃老鼠,于是啊,老鼠女就找了猫做丈夫。”说完,笑眯眯的盯着公主。
公主脸一红,嗔道:“娘娘真是的,怎么可以取笑我嫁给了一只猫。”
“你嫁的不是猫是什么,因为他是咱们大明朝最厉害的人啊,要知道,你伯父也怕...”
陈皇后突然惊醒,意识自己现在不应该说这些。好在,这时有几个宫人搬了一只箱子进了殿中,公主被箱子吸引住,倒是没有留心陈皇后的话。
箱子里似是装着十分重的物件,几个宫人抬着颇是吃力,一步步的将箱子抬到了后面的内殿。
淑仪回头问陈皇后:“娘娘,箱子里是什么?”
“等下你就知道了。”
陈皇后笑而不语,然后起身,一脸正色的告诉公主,她要教授她人伦之道,要公主随她进内殿。
淑仪初始不明,可见陈皇后如此郑重,也不敢怠慢,跟着到内殿,见宫人早已摆好香案,香案上供着一尊奇怪的佛像。淑仪没有多想,以为是出嫁的必行礼仪,便上前烧香,上供,叩拜。
待公主礼毕后,陈皇后从袖中摸出细绢,递到了淑仪手中,板着脸道:“这上面写的,你仔细看一下。”
“是什么?”
淑仪有些困惑的打开细绢,脸色不禁微红,因为上面讲的好多都是十分羞人的事。
四周的宫人见到这幕,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陈皇后见公主脸红的根本不敢看那细绢,便道:“你把东西收好,没人时再看。”
“嗯。”
淑仪小声答应,陈皇后点了点头,然后很是郑重的吩咐她道:“那好,你去触摸佛身吧。”
“佛身?”
淑仪顺着陈皇后的目光看去,正是供奉在香案上的怪模怪样佛象。
陈皇后指了指那佛象,小声提醒公主:“此佛名唤欢喜佛,内含机关,进出之道与我给你的细绢上所讲皆合,你可自己摸索一下,再看细绢所说,自己领悟。”说完,顿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自然,“若还有什么不明之处,再问我好了。”
那佛象十分奇怪,有男女两像联在其中,看着不像什么正经神佛。可皇后娘娘却说此物有阴阳道理,让公主必须去触摸观察。公主心里打鼓,可不敢违陈皇后的意思,只得小心翼翼的上前触摸起来,不想按了个什么,那佛象突然传来机关声。
公主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按坏了什么,可待看得仔细后,却是立刻羞得满脸通红,逃也似的跑出了内殿。
让朱淑仪吓逃的原因是,那男佛像下面突然出来一根长棍,“扑通”一声插进了另外半边女像的身体下面。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钟山风雨起苍黄(求订阅)
镇江离南都只有140余华里,人若步行的话,走上一天便能到。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若乘马车半天也能赶到,要是骑马的话,那就更快了。
周士相喜欢骑马,这和他前世是骑兵有关系,并且没有什么能比骑马更能彰显大军统帅威风的了。
只可惜当年从由云龙那里抢来的大青马战死在了扬州城下,虽说如今这匹座骑也是上等的蒙古好马,但周士相总觉得不如大青马好。或许,在他心里,大青马已经不单单是一匹马,而是他的战友了吧。
从前,不管哪次出行,周士相都会骑兵。但这一次去南京,周士相选择乘马车。一来是为了低调,免得外界“误会”;二来则是想看看沿途民生恢复情况。
甲申以来,各地不仅人口锐减,民生也是凋零,二十年下来,连带着原先的官道也大多变得残缺不齐,没于荒草之中。现在各地除了主要道路(通往省城,交通要地)不得不组织百姓加以修整外,大部分道路仍就荒废。
发展最好的广东,境内道路荒废率也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两广总督衙门不是没想过组织人力、物力修整这些荒废道路,但却限于人口因素,无法组织足够的修路人手。
如太平军起家之时的罗定州城,现在已然是一座鬼城,根本无人居住,又哪里来的“夫子”可以招募征召。广东尚且如此,其它各省更不用说了。
最新的各省人口黄册已经报了上来,情况比两年前要好一些,但整体情况仍是不容乐观。
太平军实际控制的各省,江苏和浙江、湖南三省人口最多,其中江苏有丁口470万,浙江有丁口512万,湖南有丁口290万。余下各省,广东有丁口169万(新增11万),广西104万(增加5万),福建139万,江西143万。
贵州和云南因为刚刚占领,基层官府尚未完全建立并实行有效统治,加之二省境内有大量土人,所以人口数据尚未统计出来。乐观估计,二省丁口当在200万左右,其中汉族人口恐怕不到一半。
湖北名义上归定武政权,不过湖北巡抚袁宗第是忠贞营出身,忠贞营和太平军的关系也类似于合作的盟友关系,所以湖北这一块对于定武中央而言,倒是有点听宣不听调,独立性很大,自然不可能照其它各省一样,按周士相的要求搞“人口普查”。
另外,湖北和湖南原本都属于湖广行省,在大西军北上抗清后,湖广一直是明清的主战场,连年战乱,必然导致人口下降。忠贞营出夔东后,为了迅速壮大,在湖北强拉壮丁,大肆抢掠,造成了湖北生产停顿,百姓流散,所以即便湖北愿意并有能力进行人口普查,境内百姓数量也绝不会超过湖南。
江苏原是南直隶,洪武初年的人口就多达1129万,经明朝两百多年发展,人口高达三千余万,现在却只剩470余万,不及原先只有他一半人口的浙江多,主要原因便是清军南下时,江苏几乎县县遭屠(尤其江南),有的地方更是连续被屠,致使江苏成为人口损失最大的省份,比已经成为“无人区”的四川还要严重。
如果说其它省份或多或少都有天灾、流寇影响导致人口下降厉害,那么江苏的人口下降则完全是满清大屠杀造成,同时江苏反抗满清的程度也是各省之最。
尽管各省人品都锐减的吓人,但即便这样,太平军实际控制各省人口相加,也有2100万左右,已然是明、清、吴三家控制人口最多的势力。
人多力量大,人口是一个国家发展和强大的基石,周士相对于人口恢复的重视绝不亚于北伐灭满清全族。因此江南暴乱平息之后,周士相趁机强力推行建村设乡,用新的体制取代江南旧有体制,以此来稳定地方,恢复生产,让饱受战乱苦难的百姓能够有更好的条件繁衍子孙。
参与江南暴乱的通虏暴乱士绅大多被满门甚至举族连根拔起,大量土地从这些士绅手中剥出,大量“浮财”也成为官府维持地方的财力和太平军的军费。
一些没有通虏,但在暴乱开始后选择“中立”的士绅也被加以警告,被劝捐劝粮。参与通虏并参与暴乱,但在暴乱发生后却及时醒悟,转而帮助官府镇压教民的士绅,或多或少的被减轻了罪责。主持镇反运动的汪士荣要求这些士绅出资替灾民修缮房屋,或集资修建孤儿院、济老院等。而那些坚定站在太平军一边的士绅,得到了他们的回报。
经汪士荣上报,周士相亲批,约有两百多名开明士绅子弟被保举送入南京的武备学堂和开设在南都、苏州等地的中学堂。大致同等数量的开明士绅子弟被招入府县衙门六房,乡村公所任职,并给予那些士绅荣耀,从而使他们脱离原先的士绅圈子,成为太平军最坚定的拥护者。
............
在马车上,周士相一边批拟各地送来的奏疏,一边感受车外的田园风光。不过,他总感觉外面的风光有点别扭。别扭的原因是镇江知府不知道脑袋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让人将官道两侧的民间全用白石灰刷了一遍,看着十分的剌眼。
莫非这就是官僚的通病?
也许,镇江知府的出发点是好的,不想大帅看到沿途过于破旧的房子,不过这好心显然不被周士相买账。只是周士相倒无意就此事找镇江知府的麻烦,因为在他的前世,地方官员就喜欢这样干。仿佛用白石灰将那些破房子刷一刷,就气象一新似的。
对镇江往南都的这条官道,周士相还是满意的。这条官道大体上依旧保持着甲申以前的模样,一路上地基都很平整,偶有损坏处,也都由镇江和顺天两府组织百姓修整一新。
相比其它各省,哪怕是现在发展最好的广东,江南一带的道路条件都是上佳的,完善程度也好的多。这主要得益于当初修建这些官道时基本是以石板做路基,再差也是石子铺就,因此不似其它地方因为财力原因修造时偷工减料,所以二十年战乱下来,江南的官道还是能够承担起它应有的使命。
经济越好的地方,交通设施必然会好,因为这是商业的需求。交通便利了,自然就会带来商业,从而改善当地百姓的民生。周士相明白这个道理,当初他在广东时就曾给广东巡抚衙门写过一句口号,叫“要致富,先修路”。
只可惜,其它地方不能像江南这样,毕竟地区经济发展有差异。现在人口又损失得厉害,恐怕没有几十年时间,都不会恢复到明朝极盛时期的人口两亿多。没有足够的人力,再好的设想也只能是空中楼阁。
........
周士相已经下令湖北巡抚袁宗第想办法从郝摇旗手中将韩王弄过来,如果对方能够做到,湖北归入中央的事情就可以缓上一缓,毕竟也要考虑到忠贞营的因素。
要是太平军现在开进湖北,只怕在河南死磕开封的李来亨他们,真的就没有退路了。
和平解决忠贞营,甚至吴三桂,是周士相的愿望。相较满清而言,二者都是汉人,前者更是高举明朝旗帜,后者虽然助纣为虐,但现在也和满清打得头破血流,所以从恢复中华这个大局来看,周士相实在是没有必要和他们大动干戈。
如果吴三桂愿意归顺,周士相不介意让他和李晋国、李来亨一样享受亲王的待遇,甚至可以在将来在除两京十八省之外的地区,择一块地盘给他们永镇。辽东、西北都可以,甚至是海外也可以。但这不取决于周士相,而是取决于吴三桂、李来亨自己。
阴差阳错将守卫开封重任担下来的唐三水前几天派人送信来,信中是大道委屈,说忠贞营是如何不要命的死磕开封,几次险些要破城。他在城中当真是度日如年,恳请周士相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能够发兵北上,迫使忠贞营退兵回豫南老实呆着。要不然,他实在是担心自己完成不了齐王殿下托付的神圣使命。
周士相对此爱莫能助,三水兄想的简单,可周士相真要派太平军北上,开封可就真危险了。因为忠贞营只会将北上的太平军当作援军盟友,而不是当成敌人。只要太平军北上的消息传到开封城下,忠贞营的老闯将们肯定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不要命也不要本钱的将手下的炮灰往开封城下扔。那时,三水兄才真的危险。
况且,现在太平军正在整顿,也没有办法发兵北上。针对唐三水的秉性,周士相痛快的给他继续画了大饼,信中说道兄之劳苦,弟岂不知,故待大事成,必以郡王相酬。
唐三水写信求救,吴重山那边也有信过来,不过说的和唐三水不同,直道开封固若金汤,根本不虞有失陷的危险。如此一来,周士相更是不可能派兵北上,倒是给蒋和发去命令,让他筹措一批军粮给忠贞营送去,免得他们在开封撑不下去。
除此之外,唐三水信中说的一件事让周士相颇是重视。
唐三水信中说,鳌拜将一批被俘的吴军将领给送到了开封,其中就有吴三桂手下猛将高大节。人送来时,半死不活,就看押在开封大牢里。河南巡抚贾汉复想将高大节等人直接处斩,然后首级送往北京,被唐三水给拦住了,因为他知道周士相正在收买拉拢吴三桂的部下,故而觉得他要是能把这些被俘吴军将领救下来,将来说不定有用。
当日闻听王屏藩之死时,周士相就不胜唏嘘,报以他在回信中让唐三水无论如何也要救治那些被俘吴军将领,然后想办法将人送出城,由军情司的人接应带回江南。不管怎么说,这些人都是抗清的将领,周士相实在是不忍看到他们被清廷处死。
吴三桂那里,现在还和鳌拜在僵持着。
吴三桂虽然兵马仍强于鳌拜,不过连遭败绩,军心浮动,军中粮草运输也是困难,短期内难以再次发动大的攻势。
现在,吴军除忙着从陕甘抢运粮草运到河南支撑战事,另外则是分兵攻入山西,想借此吸引鳌拜分兵。
不过鳌拜却不上当,主持朝政的索尼和苏克萨哈一起进宫面见了太皇太后,然后在敦拜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他带兵去山西御敌。敦拜大怒,却不敢违背太皇太后的旨意,只能带了几千在京八旗前往山西。
周士相觉得吴三桂多半在山西不会有大的收获,因为他不是当年的李自成。
当年李自成是歼灭了明朝最后一支重兵集团孙传庭部后,才真正是顺风顺水,所到之处,明军无不望风而降。而现在,吴三桂并没能歼灭鳌拜这支清军最后的重兵,对于清廷而言,对于那些清军将领而言,他们还有希望,因此不可能和当年投降李自成的明军一样,成批倒向吴三桂。
想要和平解决吴三桂的前提,是吴军在战场上不可能再取得胜利,甚至面临内部崩溃的危机,只有这样,吴三桂才可能彻底打消自己的野心,转而向周士相认输。
所以,周士相当然不希望吴三桂打赢,要不然,他也不会拖他的后腿,发兵云贵,现在又命第三战区准备出川入陕作战。
山东那边,于七起义军已经打出了高,潮。清廷任命的山东巡抚、海澄公黄梧根本招架不住,只能将平乱的希望放在贝勒屯泰的身上。屯泰所部现在已经赶到德州,最迟月底就当扑向登莱。
东海水师郑鸣俊发来战报,水师已经进入莱州海域,但是并没有遭到清莱州水营的攻击,甚至连抵抗都没有。在发现海面上开来明军的大船后,莱州水营副将连船都不要,便带着部下仓皇逃离水营。
现东海水师正在莱州水营部署防线,并平整码头,同时也派人去联络于七义军。
这算是个好消息。
将视线从车窗外收回后,外面响起了瞎子李的声音:“大帅,南都到了。”
“到了么?”
周士相从车窗中探出头。眼前,是钟山风雨起苍黄的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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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公主出嫁(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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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方面虽知道齐王殿下就在这两天回京,不过镇江那边并没有传来齐王归京的具体行程,所以南都对于齐王几时到来并不知道。就是周党核心骨干袁廓宇、丁之相他们也不知道周士相何时进城。
为保险起见,首辅郭之奇让人专门守在各大城门,一等齐王车驾到来,便到内阁报讯。不过他还是慢了一步,收到周士相回京消息时,黄宗羲已经抢先拜见了周士相。
郭之奇有些不快,黄宗羲身为总宪,又是大儒,这等迫不及待的去迎周士相,实在是有损朝廷脸面,也有损他黄宗羲的声名。须知现在,在京不少官员和士绅是将他黄宗羲视为继太傅钱谦益之后的又一领袖。
现在黄宗羲明目张胆,不顾身份去迎周士相,岂不是告诉世人,他已经彻底倒向了周士相,这对心向大明的士绅官员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也让郭之奇有些措手不及。不久前,二人还是坚定倒顾的盟友呢。
但不快归不快,在知道周士相是乘坐马车,只是带了亲卫进城,并无大军跟着一起来,郭之奇一颗悬着的心终是放下。
他很担心周士相借宪令改制,回京成婚这个机会,直接行操莽之事。现在看来,周士相倒真如他在镇江说的那样,这趟回京就是为了成婚,然后推进朝堂改制,无意取明自立。
大学士洪育鳌和兵部尚书张煌言他们都得到了通报,周士相进城之后直接去了齐王府,稍后将入宫觐见天子。二位重臣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同进宫,他们也是怕,担心周士相进宫之后会生变。
黄宗羲是和周士相一起回的齐王府,不过周士相进城前,并不知道黄宗羲在城门侯着自己。
对于这位总宪,文坛大儒,周士相的观感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前些日子黄宗羲鼓动士林和官场批驳顾炎武留都公揭,是让周士相十分不满,但这是文战,顾炎武压不住他们,自避城外牛首山,他总不能自己直接出面再搞个公揭出来吧,或者以齐王身份直接说黄宗羲他们是错的。
论本心,周士相是不想搞什么公揭,搞什么大辩论的,因为这种方式是典型的清流思想,嘴上分英雄,于实事却无半分用处。
当初顾炎武提起此事时,周士相也曾劝过,认为效果不大。但顾炎武却坚持公揭是最能揭开甲申国难原因的手段,也是能令天下人最明白国家缘何沦落至此的好办法。只有让士绅官员们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才能针对性的进行改革,扫清朝堂弊端。
面对顾炎武的坚持,周士相也不好扫他的兴,他总不能告诉对方,想让对方明白过失,放弃从前的祸国的特权,只有刀把子最实际。
舆论从来不是靠辨论赢来的,人心同样也是如此。在反对派还能动口扬扬说出一通自以为是大道理时,还能理直气壮拿士绅特权说事时,去和他们苦口婆心的争论,显然是自己找不自在。
辨论赢不了,再动刀子解决这些人,虽说一样能够获得舆论和人心,但不免落了下乘,实际是很丢人了。
周士相原本想通过镇反扩大,将固有的士绅阶层彻底扫清,然后再由他亲自出面主持一场有关国是的大讨论,届时,自然上下一致,只有一个声音发出,再无杂音了。历来权重天下者,不都是这样做的么。没有哪个权臣会蠢得让对手有机会当面和他争论。
可惜,顾炎武的留都公揭让周士相这个计划无法实施,没办法,他也只能选择不想为之的手段。既然这帮大明士绅、儒家弟子们死鸭子嘴犟,以为圣人之道就是治国之道,不肯承认自己的过失,那就用刀把子和你们说话。以武力压服不满。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同时也很粗暴的办法。
周士相这次进京来,也是准备统一“思想”的。这件事和宪令改制一样,都是重中之重。二者形势不同,但本质都是一样,那就是必须从上至下形成只有一个声音,一个意志的氛围。惟有如此,他才能放心无后顾之忧的挥师北伐。
..........
黄宗羲已经被周士相列入“黑名单”,准备彻底打倒批臭的人物。不想,此人却见机的如此快,自己刚刚进城,他就屁颠屁颠的来拜见,并送上一篇鼓吹皇帝是公仆说的《原君》。
在城门那里,周士相没有细看《原君》,让黄宗羲随他去王府细谈。
回王府的路上,周士相在马车里仔细看了《原君》,看完之后却是冷笑一声,他可没有把黄宗羲的把戏蒙住,这篇《原君》看起来是替他周士相造势,和顾炎武的“虚君”说有几分想似,也说了为君者失责,可由有德者代之,但内中包藏的却是士绅自治的理念。
简言之一句话概括皇帝可以随时不要,但士绅却绝对不能不要。天下乃是皇帝和士绅共治,万千士绅就是皇帝的万千化身,朝堂也好,地方也好,这千万个士绅都当担起替君主治天下的重任。
周士相可无意宪令改制最后演变成士绅自治,士绅的德行从来就靠不住,所谓乡贤九成到最后都会演变为劣绅豪强。他需要的改制是天下只能由一个声音、一个意志主导,而不是什么君主的化身替他分担治国重任。至少,眼下的中国,乃至百年以来的中国,士绅自治绝对是自掘坟墓。
《原君》完全被否决,甚至原本和黄宗羲细谈这件事的周士相直接将这位总宪大人给摞下了。
黄宗羲的所为也真是应了老话,死到临头还不肯悔梧,变着法子想要新瓶装旧酒,兜售儒家的那一套。不管他如何卖力的往那一套添加所谓新理念,以迎合强权者的需要,到头来,终究还是儒家的那一套。
周士相不是朱元璋,他才不会受这帮大儒的忽悠。他召来早就进京的张安,告诉他,黄宗羲那帮人还是不肯上道,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成了祸国殃民的代表。这祸国殃民不是说他们干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坏事,而是他们的思想束缚了国人。
“这些人的思想要改良,儒家的那一套,好的少,坏的多,得重新整理。”
周士相吩咐张安,请黄宗羲这位总宪也到各地去看一看,实地感受下甲申以来大明百姓遭受的苦难,另外也到正在推行新政的各地走一走,如广东,好叫他们明白,他们所学的儒家思想和这个大时代已经格格不入。
大明和人民需要的是新的思想,积极进取的铁血思想,而不是老一套的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思想,也不是那一套国可亡,教不可亡的垃圾学说,更不是那套怀柔四方,装聋作哑的驼鸟思想。
张安问要是这帮人仍然暝顽不灵怎么办,周士相没有回答,而是问他怎么办。
稍后,周士相便进宫觐见了定武帝。
内阁几位大学士和兵部尚书张煌言,还有从齐王府出来一头雾水的黄宗羲等人都进了宫。
许是心照不宣,又许是话不投机,定武帝和周士相对谈只有简单几句,会面便就此结束。这也是应有之意,不论是定武帝还是周士相,现在都不想和对方说太多,毕竟,二人马上就将成为“翁婿”。
接下来,南京城的官僚系统便迅速运转开,齐王和长公主大婚的事情一时掩盖了南京城的暗流。
.........
周士相娶过妻,做过新郎官,可这次他是以亲王身份娶公主,以前的那些记忆自然完全无用。他原是要简办些,但听了首辅郭之奇和礼部官员的一套流程后,顿时头大,但这些又并非什么排场,而是礼仪应尽之事,周士相没办法反对,索性就让他们去办好了。
齐王府那里,自从周士相回来后,前来送礼的大小官员车马便络绎不绝。周士相也不谢绝,叫人一律收下。
礼部官员拟定了纳采问名礼仪后,布置典礼会场。按“常仪”,陈设仪仗于齐王府外。设置两张桌子,铺上杏黄色缎子桌布,一桌上面放“节”,另一桌上面放“问名”书。准备送往宫里的礼物,也一应俱全的摆在上面。
甲申以来,大明还从未有过亲王婚礼,也没有过下嫁公主,所以对宗室也好,官员也好,都是难得一见的事情,也许有的人一辈子就只能遇见这么一次。
跟个木偶一般被人摆弄了一天,完成了问名礼后,周士相回到王府后,一脸疲惫的坐在了锦凳之上。
王府管事向荣忙递上热毛巾,恭声道:“殿下要是累了,不妨躺下歇会,今日已无其他事,正好歇了,也好养精蓄锐,应付明日。”
“得好生歇下,不然明天也够呛。”
周士相挥手示意向荣退下,忽的又招他近前,低声问道:“她们如何了?”
向荣自然知道周士相问的“她们”指的是谁,忙道:“殿下放心,二位夫人现在苏州,一切都安好。”
“噢,那就好。”
周士相撇了撇嘴,让向荣下去。对石元灵,他倒说不上太多感情,当初只是一时性起,更多的只是将这个成熟的女人当成了工具。不过对林婉儿,周士相却是有感情的,可现在他却要迎娶公主为妻,说不愧疚,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等忙完这遭,便去苏州看看她们。
周士相也只能这般想了,短期内,他怕是去不了苏州了。
........
宫中,淑仪公主在人伦之课后,即行纳吉、纳征礼。纳吉,就是算卦,即为结亲的事占卜吉凶;如果是“吉兆”,生辰八字儿又合适,就请媒人携带礼品去订婚。纳征,就是送订婚礼品。
古人云:“男女无媒不交,无币不见。”行纳吉、纳征礼,宫中仍要举行相应的仪式,但却是简单了些,仪式结束后便派天使持节,带着礼物前往齐王府,确认明日迎亲之事。
次日,天未亮,淑仪便被宫人们唤醒,却是让她沐浴,沐浴时,反复地用以绿豆粉为主要原料制成的护肤剂、西域香水,揉面擦身。之后,又在淑仪脸上扑香粉,画眼线,涂眼影,描青眉,抹红唇,再在两个脸蛋子上,鼓捣出两块“颊红”来,如此一鼓捣,大明的公主便像极了瓷娃娃,却是端庄有余,可爱全无。
对着镜子仔细又照了一次后,淑仪忐忑不安的用小手紧捏衣脚,小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即将嫁为心爱之人为妻的喜悦心情,让淑仪激动不已。
妆扮之后,陈皇后却来了,进屋之后命宫人都下去,然后低声问淑仪:“月事可曾在身?”
淑仪俏脸顿时一红,羞声道:“几日前便去了。”
陈皇后笑了笑,又压低声音道:“等会齐王就来迎亲了,嫁过去后,晚上就寝时,便照那欢喜佛动作,合他便是。”
“嗯。”
淑仪答应的声音还没有蚊子声音大呢。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大帅的墙角
周士相又过了如人偶一样被摆布的一天,虽说他是齐王,是手控大军的统帅,是杀得满州人谈之色变的屠夫,可在婚礼上,他却是老老实实的被人摆弄,一点怨气也不敢有,反而还要挂着无比灿烂的笑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华夏千年以来,若说一个人什么时候最可亲,什么时候最听话,恐怕就是成亲娶媳妇这会了。
定武帝后都有礼物送给公主,定武帝送的是他贴身戴的一枚玉佩。这佩玉佩虽然并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但却是当年隆武帝还是唐王时随身佩带之物。这块玉佩定武帝戴了整整有三十年,如今将此玉佩当作嫁妆送给公主,可见他对这个侄女的疼爱和怜惜之情。
陈皇后给公主的礼物更是寻常,不过普通的小儿衣服两套。但公主在接过这两套衣服时,却是流泪了,因为这两套衣服是陈皇后亲手做的,一针一线都是这位早年是宫女出身的皇后娘娘为侄女尽的一分心意。
齐王府迎亲的队伍在东华门外接的公主,永兴王朱淋玮代表皇室送亲,他也是公主的堂弟,周士相这个齐王的大舅子。
上个月,定武帝曾经传旨内阁和礼部,准备封朱淋玮为唐王,以此承袭唐藩,不过这道旨意被内阁的丁之相和袁廓宇联手压了下来。
首辅郭之奇也觉皇帝现在册封永兴王为唐王不妥,因为有关永兴王心性薄凉的传闻,他隐约听到过一些。再加上现在唐藩取代燕藩坐上了大明皇帝宝座,如果朱淋玮承袭唐藩,那是不是意味着皇帝准备册立他为太子?
有关册立太子之事,郭之奇曾经试探过周士相的口风,但对方却不置可否,并没有什么明确态度,只说太子之事届时还是由天子圣断。
但周士相却是如此,郭之奇越觉这事不能草率。
有感周士相篡位之心每日愈增,郭之奇认为这个时候如果皇帝册立太子,很有可能会剌激周士相提前篡位。因此,在知道丁之相他们压了皇帝的圣旨后,郭之奇并没有以首辅的身份压他们,逼使旨意下达,使生米做成熟饭,而是保持沉默。
定武帝得知内阁没有将他的旨意传达后,有些生气,但也有些无奈,甚至也有些理解郭之奇的想法,故而这事便放了下来。倒是朱淋玮在知道自己晋唐王的旨意被内阁给打回后,气得不行,据永兴王身边的人说,朱淋玮曾经一个人在屋中大骂过内阁众学士。
当不了唐王,并不一定就代表不能当太子。
朱淋玮身边也不是没有谋士帮他出谋画策,他们劝朱淋玮不要急于谋求太子之事,应当孝顺天子,每日入宫探望帝后,以此换以天子对他的欢心。
这段时间,也不要再提唐王的事,这样,有血缘亲情在,天子身体又不行,将来终究还是要立朱淋玮为太子的。
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左右当今皇帝就这么一个侄儿,皇位不传给他还能传给谁?
朱淋玮一想也对,于是收起了当太子的火热之心,这些日子几乎天天进宫探望叔父,问寒问暖的好不孝顺。公主出嫁这件事,他也是极为热心,忙前忙后,让陈皇后看着十分满意,公主对这位兄弟也是好感大增。
不过,朱淋玮却从来没有见过“姐夫”周士相,这一次做为正使送亲,也是他第一次有机会见传闻中的太平军大帅。在此之前,他身边的谋士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在齐王面前表现得体,万不能让齐王对他生出轻视之心。因为,朱淋玮能不能当太子,除了定武帝的态度十分重要外,齐王周士相那里也是至关重要。
朱淋玮对谋士的话深以为然,虽然周士相这个权臣姐夫未来可能对自己产生威胁,但那是将来的事,眼下,他重要的是先当上太子。如果连太子也当不上,又何谈将来和权臣姐夫一争高下呢。
大明开国以来,还未有过哪个权臣能有好下场的,朝政大权,终究还是要回到皇帝手中的。
朱淋玮自信自己不比别人差,只要给他当了皇帝,他一定会做得比任何一个先帝强,绝不会让大明江山由朱姓了周。
不过,那是将来的事,现在朱淋玮脸上洋溢着笑容,一脸真心为公主和齐王成婚高兴的表情。
除了朱淋玮这个正使外,还有两个副使,都是宗室。一是鲁王世子朱弘恒,二是宁靖王朱术桂。
不过二位宗室明显和朱淋玮保持了距离,在旁人眼中看来,这是正使副使的区分,可实质却是鲁世子和宁靖王根本不想和朱淋玮站在一起,也不想和他亲近,哪怕他有可能当上太子,成为未来的皇帝。
朱淋玮当初不顾其它宗室从金门逃走那幕,可是让他朱弘恒和朱术桂既失望又寒心。他们是三月随闽亲王郑袭一起来的南都,同来的还有在金厦的数十位宗室。
甲申以来,宗室死的死,老的老,可谓凋零不堪,故金厦一干宗室来到南都后,定武帝很是高兴。撑着病体在宫中设宴款待他们,并传旨内阁为宗室重新定谱,该承袭的就承袭,该晋爵的就晋爵,以表皇帝对同宗的关怀之情。不过和封朱淋玮为唐王那道圣旨一样,这道圣旨也在内阁被压下了。
这一次却不是丁之相和袁廓宇阻止,而是周士相亲自传话过来压下这道圣旨的。原因很简单,周士相不想再多一堆朱明亲王、郡王出来,因为他认为这些人没有资格。如果他们真的想当亲王、郡王,那么就自己从战场上去挣。宪令改制的其中一条便是,今后非大功不得晋王爵,皇帝诸子都是如此。
有关朱明宗室安排,周士相是本着让他们自食其力,有能力有才干的大可位于朝堂,无能无才的,朝廷也不会再养你一辈子,给你盖大王府,划若干田产,拨多少百姓为你佃户。
面和心不和三位宗室还算是尽了自己的职责,齐王府接亲队伍到了后,他们就欢欢喜喜的将公主送到了齐王府,然后按礼官安排,完成自己“送亲”使命。
周士相的嫡系亲信和将领们大多在外,在南京的只有第五战区都督铁毅等寥寥几人,他们也是周士相直接请的客人。
闽亲王郑袭也来齐王府祝贺,并且带给周士相一个好消息,他的兄长田川七左卫门从倭国借兵1000回国,愿助齐王北上讨平满州,救回父亲。
田川七左卫门这个名字让周士相半天没反应得过来,郑袭解释后才知道,原来这田川是郑芝龙的次子,国姓郑成功的胞弟,但却被郑芝龙过继给了妻子田川氏娘家,所以没有入郑家的家谱。
田川一直是郑家在日本的代表,郑芝龙降清,郑成功反清起义后,田川便一直在日本帮助大哥打理生意,输送人力物力供应其兄军队,并且维持着郑氏的海上贸易线,在德川幕府也十分有影响力。
郑袭说,田川知道大哥死后,便派人来金厦接洽,知道弟弟郑袭继承了兄长的大明亲王爵位,并且大哥部下的水师受大明朝廷统一指挥北上作战,田川就组织了近千倭人武士和郑氏在日本的家丁,准备回国参加讨伐满州的战事,救回自己的父亲。
“田川誓志报国,救父心切,本王又如何不允?”
周士相笑着同意郑袭所请,委田川为总兵衔,让其率部前来崇明接受水师统一指挥。
郑袭很是感激,当即请令愿意随水师一起北上,不过却被周士相婉拒。
郑袭知道被拒原因所在,也不介意,因为他本就不擅于征战。
不过周士相却告诉郑袭一个事情,那就是背叛他大哥郑森的黄悟通过总宪黄宗羲想反正归明。
“齐王,黄梧那王八蛋害死我郑家多少人,如何能让他反正,黄南雷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不知道黄梧和我郑家的关系吗!”
郑袭一听极为愤怒,既怒黄梧这个小人现在想吃回头草,又怒黄宗羲这个大儒竟然替这小人说话。
周士相笑道:“闽亲王不必着急,我已下令不接受黄梧反正,另外,我也让郑鸣俊叔侄想办法活捉施琅,若能擒得此人,定送与闽亲王处置。”
“施琅?”郑袭一愣,“此人现在何处?”
“天津卫。”
郑袭正待问个清楚,外面就响起了鞭炮声,然后有人高兴的喊道:“公主来了,公主来了!”
“齐王,恭喜了!”郑袭十分识趣,忙恭贺周士相,请他前去迎公主殿下入府。
周士相哈哈一笑,和众宾客一拱拳,踏步就去接淑仪进门。瞎子李嚷着要一起去,被周士相瞪了回去:老子是去接媳妇的,你扛着个大铁锤算几个意思?
又是一番流程后,齐王府的喧嚣总算平静了下来。可没有人敢闹周士相和公主的洞房,倒是瞎子李拉着醉醺醺的铁毅要去听大帅的墙角,结果被铁毅一脚给踹到了花丛中去。
“大帅的墙角你也敢听,你想变真瞎子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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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女官 洞房
“殿下!”
屋外传来的声音让公主有些紧张起来,不由自主的朝外面看去,身子却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周士相笑着朝几个宫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必留在这里。他不太习惯洞房花烛夜还有一帮人伺候。底层出身的他,自觉享受不了这等福份。
可这几个宫人却没有应声而退,而是站在那里彼此对视,十分的踌躇,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见状,周士相不由有些奇怪,心道莫非自己这个齐王管不了她们,非得公主亲自和她们说才行?
他无意和几个宫人计较什么,笑着摇了摇头,便要推开屋门去见公主。这一天下来,他累得够呛,公主那里恐怕更是疲惫。好歹他还能走动,公主却是连出房都不能,想来这新娘做得十分痛苦。要怪,也就只能怪万恶的封建皇家礼节了。
可就在周士相上了台阶,准备开门时,几个女宫人中的司寝女官想到职责所在,鼓起勇气小声叫道:“殿下,奴婢等有差遣在身,还请殿下先行临御我等,再与公主殿下合婚。”
女司寝说这话的时候,俏脸可是烫得很,其余几个宫人也都是脸色发红,一个个将头微微垂下,不敢正视周士相。
什么,先临御你们?
周士相怔了一怔,旋即莞尔,觉得封建皇家礼节是万恶的很,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诸如“试婚”这个流程。
这几个宫人都是随公主一起过来的,长得都很俏丽,不过年龄却稍长,都是二十五六岁,而且在宫里都是担任“司门”、“司帐”、“司寝”等职的女官。
从这些女官的职事名称上,周士相便知道她们今后的“工作”是什么,但却没想到,这几个女官竟然还担负着检验自己生理能力的重任。
好奇之余,周士相想到了身体原主人以前在新会和一众秀才同学读书之余谈论的话题,那就是太子娶妻和公主下嫁的事。
传闻太子和亲王娶妃之前,宫里都会派几个女官教导他们人伦之课,并行“实战”,好让太子亲王们在新婚夜知道怎么办,不致完不成人伦,又或进错了地方。
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历代皇子成亲年纪都早,通常十三四岁就会娶妃,所以他们对人伦了解的并不多,有必要在成亲之前由专门的女官教导他们。而公主出嫁,自然不可能找男官来与公主“实战”,对应的便是遣女官检验驸马了。
没有一个帝王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无用之人”,小小年纪就活守寡妇,再加上女儿相对儿子来说,对皇权构不成危胁,所以历朝帝王对于公主都是很宽容的,尽可能尽父亲之责。
通常,遣女官校验驸马,是在正式成婚之前,这样驸马有什么不对,皇室也能及早发现。只不过这一次,周士相与公主的婚期太快,且在正式成婚前两天,周士相才回到南都,之前宫里也不可能派女官到镇江去,所以这个“试婚”便安排在了周士相正式见公主之前。
蔻尔之余,周士相自是十分好笑,他可无意在这些女官身上证明什么。世人都知道,他是成过亲之人,且有过儿子,这足以证明他的身体没有问题,却不知宫里何必多此一举,要这些女官来验验他。
他却不知,原本“验婚”这一块是不存在的,很多人也忘记了有这个流程。甲申以来,很多朝廷礼制都已不全,况公主出嫁这种事呢。
周士相不知道,这件事是宫女出身的陈皇后特意安排的,原因是为了保护公主。
陈皇后为何如此?归根结底却是周士相的“威名”太重。
民间流传周士相以满州人心肝下酒,曾于破南京满城当夜,连御七满女,结果几个满女次日都是被抬出房中。
虽说这事听着十分荒唐,可信度不高,可陈皇后却信了几分,故而她怕没有经验的公主受不了周士相的索取,出什么意外,这才特意安排几个女官进行“验婚”,以此达到变相保护公主的目的。换言之,周士相做梦也没有想到,堂堂皇后娘娘竟然怕他太“能干”。
“这里不用你们,你们都下去吧,有什么事,我会与宫里说。”
周士相不由分说,让女官们赶紧下去,他还真怕自己会一时冲动。他自忖自己不是好色之人,妻子赵氏死后,他只有过两个女人,一个便是因为一时冲动,另一个则是情感所致。但因为他常年征战在外,和二女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如果他真是喜好女色之人,只怕身边的女人早已是一堆了。
“这...”
几个女官和那为首的女司寝都是暗松一口气,她们年纪虽不小,但于人事也是不通,且听说过齐王殿下的“厉害”,还真担心自己会应付不来,落得和那几个满女一样的下场。
但是,她们在庆幸之余,却又有些失望,因为如果齐王临御了她们,那她们虽不能得到名份,但也会成为齐王的女人。若是生下子女,那无疑就是脱离苦海,找到了最好的归宿。他日,母以子贵,总能有出头之日。
在周士相的催促下,几个女官终是收住了心思,默默的退出了院子。
在院子外,几个女官却是吓了一跳,因为有个拿大锤的独眼大汉正在费劲的将一块大石头往院墙下搬。
发现几个女官就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瞎子李也是吓了一跳,旋即满脸堆笑,朝女官们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
打发走那几个长得不错的女官后,周士相深吸一口气,晃了晃脑袋。他酒量不算好,也不算坏,虽是喝了两杯,但这会脑子还是清醒的,要不然也不会把到嘴的“肥肉”给撵走了。
“淑仪!”
推开屋门后,周士相一眼看到了端坐在床上的小哑巴。
小哑巴头上没有盖布,因为她是公主,皇家自有皇家的礼仪,不需要和民间嫁女一样。
见小哑巴脸上抹了那么多粉妆,像个瓷妹妹般,周士相想笑,但最终还是忍住,轻步上前。
看到周士相走过来,小哑巴脑海中顿时满是那细绢所说,心中当真是如小鹿乱撞一般“扑通扑通”。
她早年流落民间,又曾被土匪抢去做丫鬟,自是耳闻目睹过男女之事,但这件事真正要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还是下意识的紧张和不安。这是女人的天性,因为此前她从未经历过。
周士相看出了小哑巴的紧张,就和当年赵氏嫁给自己的那晚一样。
为了让小哑巴不那么害怕,周士相便随口问她:“外面的事情,你听到了?”
小哑巴轻轻点了点头,微微说道:“娘娘跟我说过。”
“娘娘?”周士相不解,“是娘娘安排的?
“嗯。”
小哑巴再次点头。
“我和你成亲,娘娘却安排她们与我...”周士相真是糊涂了。
小哑巴也不知如何回答自己的夫君,只好道:“娘娘怕你太凶,伤到我,所以才让她们...”她实是不好意思说,脸在明烛之下,更是红得厉害。
“唔。”周士相哭笑不得,关心的问道:“你吃饭了吗?”
“吃了一些点心。”
“那我叫她们再送点吃的来。”
“不用了,我不饿。”
说完,小哑巴又不吭声了,只紧张的坐在那,两只被喜服遮挡的小手紧紧抓住被单,一动也不敢动。
“呃...”
周士相也是十分尴尬,想了想,起身去将屋门带上。可能是错觉,他好像看到院墙有黑影闪过。
瞎子李那王八蛋不会真听老子的墙角吧?嗯,谅他也不敢!
周士相很有自信,别人吃不住李瞎子,他却是能将这家伙吃的死死的。
再次来到小哑巴面前时,周士相也只能干搓手,二人一时无语,气氛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
终于,周士相打破安静,他是男人,这种事总得由他来突破,不然,怎么做夫妻呢?
周士相吹熄了一根蜡烛,对小哑巴道:“天不早了。”
小哑巴“嗯”了一声。
再次吹熄一根蜡烛,只余床前一根后,周士相征询小哑巴的意见,他问道:“要不我们歇了?”
小哑巴“噢”了一声。
这是做好心理准备了,周士相觉得自己的某个部分有些火热,对小哑巴道:“那你先趟下吧。”
小哑巴“啊”了一声,周士相以为她不肯,可小哑巴却很快脱掉鞋钻进了被窝。只是,身上的衣服却没解掉。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周士相准备慢慢来,于是他也开始脱衣服往被窝里钻,可小哑巴却突然惊叫了一声:“你干什么?”
“我...我上床睡觉啊?”周士相猝不及防。
小哑巴呆了一呆,脸红了一下,用小的吓人的声音对周士相说道:“那...你,你先洗洗。”
“好吧。”
周士相言听计从,屋内有女官们早就备好的洗梳物品,还有一桶热水和一桶冷水。他端了盆子到边上给自己洗了一洗,小哑巴那边偷瞄了他一眼,然后迅速转过脸去。
周士相洗得好不尴尬,洗完之后,走到床边,想问问是不是能上床了,可小哑巴却背对着她。他微一思虑,索性直接掀起被子钻了进去。身体和小哑巴接触时,明显感到对方在颤抖,然后一下又不抖了,变得很僵硬。
两人就那么把头枕在枕头上,身体靠着,可却是水火两重天的感觉。
在心里暗笑自己也真是太小心翼翼后,周士相凑到小哑巴耳畔低语道:“把衣服脱了吧,我们都是夫妻了,哪有夫妻睡觉还穿着衣服的。”
周士相明显感觉小哑巴在听了这句话后,身子微微一抖,然后就听对方说:“那...那你不能太着急。”
“嗯,我不着急,不着急。”周士相连连点头,他又不是毛头小伙子,还是能按得下性子的。
小哑巴就在被窝里将衣服解了,然后不知怎么办到的,竟然又在被窝里将衣服叠得整整齐齐,轻轻的放到了一边。只是,她除去的却只是外衣,贴身小衣却没有解掉。
“都脱了吧。”
周士相这一次没有再征询小哑巴的意见,直接动手替她除去了小衣。小哑巴没有拒绝,也没有反抗,看来已经做好了人伦的准备。
当两个人很快光洁溜溜后,周士相将小哑巴抱到了怀中,接下来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周士相翻身压住了小哑巴,一番“前戏”下,身下的女孩子总算是分泌了足够的水分,保护自己的同时也为夫君的“入侵”提供条件。
“啊”的一声,小哑巴痛苦的想将身上的夫君推下。外面,同样也是“啊”的一声,却是瞎子李被铁毅一把从院墙上拽下,重重跌倒在地发出杀猪般的叫唤。
小哑巴吓了一跳,紧紧搂住夫君的脖子,勒得周士相险些喘不过气来,心里却在大骂李瞎子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明儿个定叫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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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劳师动众
南昌,章江门外。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原清江西监察御史、现升任江西巡抚的李之粹意气风发,在右布政王庭、省保安总队指挥使陈胜等人的簇拥下,有说有笑的等侯着。
“王大人,己亥南昌大屠杀纪念馆筹建是齐王殿下亲自过问的大事,你可不能马虎了。”
“抚台大人大可放心,纪念馆下官是按最高规格修建,绝不会比扬州、江阴、福州、广州等地差。”
同是降官出身的右布政王庭就差拍着胸口与李之粹保证,纪念馆那边绝无问题。
李之粹相信王庭不会利欲熏心,中饱私囊,因为这个工程可是通天的。要是王庭真的昏了头,那是他自己找死,到时锦衣卫锁他进京,任谁也救不了他。
“对了,金、王二人的墓建成了吗?他二人一个是豫国公,一个是建武侯,俱是死于国事,齐王明令厚葬,所以这墓可得建得像样些。”
“大人,这件事有些棘手。”
王庭面露为难之色,金声恒身中二十余箭投湖自杀,尸体被清军打捞出来分了尸,王得仁也是被清军活活肢解,故而二人骸骨无存,现在却要替二人修建陵墓,却叫他从何去寻金、王二人的尸骨。
李之粹想了想,说道:“既寻不到骸骨,便建衣冠冢好了,梅花岭上的史可部不也是衣冠冢么。”
“这倒是个好办法。”
王庭点头深以为是,却又说了句:“其实齐王殿下对金、王二人未免太看重了些,这二人早前降清时,可也害过不少抗清军民。单是修建己亥大屠杀纪念馆倒罢了,却何必要替这二人修墓立碑作传呢。”
“这话说的,难道降过鞑子,就不能再为明臣了吗?那李成栋还三屠嘉兴,不也被永历封王了吗。”
保安总队指挥陈胜原是清朝总兵,当日太平军兵进南昌时,巡抚张朝命他捕杀李之粹,陈胜未遵令,反要部下厚待李之粹,救了李之粹一命。
南昌投降后,李之粹固然得了齐王周士相的信任,先是出任江西左布政,后升任江西巡抚。为了感谢陈胜的救命之恩,李之粹极力在周士相那里保举陈胜,陈胜便摇身一变成了总兵衔的江西省保安总队指挥使。虽带的是地方保安队伍,但俨然也是江西文武大员了。
救命之恩加保举之情,李、陈二人之间关系可是十分紧密。
陈胜不满王庭刚才那句话,因为照他这句话,那他们又算什么?在场的这一众江西文武,除了少部分人外,大部分都是降过清的。要按王庭这看法,岂不是他们都不能得到看重?
李之粹听出了陈胜的话外之意,微微一笑,对王庭半是警告半是提醒道:“齐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凡有功于社稷,有功于百姓的,齐王都是厚待,概不计前嫌。所以咱们这些人往后都要踏实了心追随齐王,万不能有自轻之念,更不能看轻他人。
王大人须知,晋王李定国和顺王李来亨从前都是流贼出身,其余如巩昌王、建昌王,出身亦是如此。齐王手下那些大将,更有出身清军者,但现如今,又有哪个敢轻视他们半分?”说完,顿了一顿,“此间无有外人,方才那种话说了便就算了,若是叫有心人听了,只怕也是麻烦。”
“是,是,抚台大人教训的是。”
王庭心中一凛,头皮发麻,暗骂自己当真是嘴快了,你管他李成栋还是金声恒从前干过什么,如今齐王都定了基调,你再说他们不好,岂不是和齐王唱反调么。
和太平军大帅、大明朝的齐王殿下唱反调,有什么下场,王庭可是清楚的很。赣州、吉安被屠的那些人,张朝、佟凤彩、柳同春等人可是当着他的面被活活肢解弃尸的。
李之粹岔过此事,又问了王庭纪念馆修建的事情,陈胜在边上听了几句,忽的很关切的问道:“抚台大人,齐王将朝廷这帮子官员组织来我南昌参观己亥大屠杀纪念馆,是单纯让他们知道当年的惨案,还是有别个什么意思,末将实在是愚钝,还请二位大人透露一二。”
王庭摇了摇头,道:“当无别的意思,我看齐王就是想让朝廷那帮官员们看看我南昌城的里里外外,让他们看一看己亥年清军的暴行,看一看清铁蹄践踏过的芸芸众生。”
李之粹却是早想到什么,想开口说一说,但转念一想,没有开口。
“难道二位大人就没能猜出点别的意思?”陈胜总觉这事不是那么简单,否则,哪至于这么劳师动众,把大小九卿主事以上官员拉到各省来一一参观。
李之粹摇了摇头,王庭没有多想,这时,有人来报,说是朝廷的队伍到了。
“噢,来了!”
李之粹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一众文武去随他接朝廷官员团。他虽是江西巡抚,一省大员,不过来的也不乏高官,且还是被锦衣卫护送来的,所以他可不敢摆巡抚大人的架子。毕竟,他是降官,表现得恭谨些,总没有坏处。
..........
来南昌的这批官员来自吏部、礼部、工部和太常寺、大理寺、都察院几个衙门,共126人。他们由锦衣亲军护送,从南京登船,逆流而上,先至安庆,后至九江,然后由九江前来南昌。
按照计划,这是第一批,随后还有第二批,第三批,等到大小九卿衙门官员参观过后,还有国子监和南京武备学堂,江南陆军大学及大学堂、各省中学堂学子前来。所需耗费一律由大都督府开支,地方不必承担,只需提供食住即可。
各地大屠杀纪念馆由地方承担三成,余下七成也都是由大都督府拨付。由此也能看出,周士相对于此事的重视。
首批到达南昌的这批官员由大学士丁之相带领,护送的锦衣亲军则是由南镇千户潘学忠带领。
“参见丁大学士!”
李之粹领着一众江西文武上前向丁之相见礼,丁之相摆了摆手,一脸正色道:“本官是代表朝廷,代表齐王殿下前来南昌祭奠己亥大屠杀枉死军民的,故虚礼什么的就不要了,也不要摆什么接风宴。在南昌这几天,随行官员一律同吃同住,饮食方面以清淡为主。现在,就领我们前往纪念馆吧。”
李之粹等人一愣,这位丁大学士这么雷厉风行?
..........
今天气炸了,楼上的装修竟然水池下面没有接下水道,结果一放水,把我书房全淹了。水泡了三天,地板,墙纸、吊顶全坏,气得我都没话说了,还有这种装修的?下水管道都不接!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要明白,如何去复仇!
刚经舟船车马劳顿的朝廷官员们一听丁大学士现在就要带他们去纪念馆,不少人面露苦色,可看到四周那些冷眼看着他们,名为护送,实为押送的亲军番子,这心里的怨意立马随风飘散。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尤其是那南镇千户潘学忠,站在那里都不需要有所动作,便让一众官员们背心发凉。无它,这潘学忠如今在南都官绅眼中,十足是个要人命的存在。但凡进了他的南镇大牢,就没见活着出来的。用“酷吏”二字已不足以形容这位南镇千户,南都城中,不少人将其与武周时期的来俊臣相提并论。
听说这潘学忠在南镇设计了不少酷刑,其中尤以“铲头会”、“刷洗”、“抽肠”三种最是惨无人道。
“铲头会”,乃是将五至十名囚犯推入预先挖好的坑中,用土埋至颈项,只把脑袋露出地面。然后,刽子手用特制板斧排将砍去,往往一板斧下去,便有数个人头落地。
“刷洗”和“抽肠”相比“铲头会”更加叫人毛骨悚然。前者是将犯人全身**地绑在一张特制的铁床上,用滚烫的开水往犯人身上浇。顿时,犯人被开水烫得皮开肉绽。接着,行刑的刽子手,手持铁刷,在犯人烫烂的身体上用力刷去皮肉,直至露出白骨。
后者则是将犯人剥去衣服,高吊在特制的架子上,刽子手用铁钩从**处伸进犯人体内,将其肠子钩出,再将肠子的一端系在石头上,旋即松手,此时“尸起肠出”,犯人便被活活地刳肠而死。
这三种刑法堂而皇之的写在南镇的“刑牌”上,连具体实施办法都一一写明,如何不叫人毛骨耸然。据闻潘学忠审犯人时,直接将那刑牌扔与犯人自己看,然后让他自选一种。如此残暴之人,天知道齐王为何重用,以致官不聊生,很多官员夜里如果听到南镇二字,都会吓得从床上掉下。
这等酷吏瘟神,从前官员们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现在却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还一路和他们同行,叫人如何不惧不怕。
不过,官员们对自己的畏惧,潘学忠却是浑然不觉,只饶有兴趣的盯着江西一众文武,南镇养成的习惯让他看这帮文武的眼神中,不自觉的带了些阴冷。
李之粹不知道丁之相是真的雷厉风行,还是装腔作势,所以试探性的提出大学士领众人远来辛苦,还是先去驿馆休息一晚,让他代表江西文武稍尽地主之谊,待明日再去纪念馆也不迟。
许是知道李之粹和身后这帮官员出身不同,且在江西政绩颇是出色,很得齐王殿下信重,所以丁之相倒没有横眉一跳,摆大学士的架子“训斥”这位巡抚大人几句,而是委婉表示行程紧张,齐王那里又再三吩咐不可叨唠地方,所以还是赶紧办正事要紧。
“如此,那下官这就陪大学士前往纪念馆。”
李之粹点了点头,恭敬的请丁之相上马车。
其余官员人等也在亲军的护送下一一登车。护卫的队伍除了亲军外,多了江西保安总队的兵丁,指挥使陈胜亲自负责,以免出了什么纰漏。要是朝廷大学士带队的使团在他治下出了什么事,那他可就倒霉倒大发了。不过陈胜上前和潘学忠打招呼时,想和这位亲军千户拉拉关系,却被对方直接无视,弄得十分尴尬。
从前官员都习惯坐轿,不过本朝新立,气象革新,齐王殿下当先表率不坐轿,故而下面官员大多效仿,坐轿的已经不多。只那些上了年纪的,朝廷体恤,才允坐轿。这也是应有之意,历朝历代开国之始,坐马车的远比坐轿子的多。
众人从章江门入城,巡抚衙门就修在章江门后,学院、学府、按察、布政等衙门围绕巡抚衙门分建,大体仍是从前格局。
金声恒、王得仁反清失败,满州兵奉贝勒谭泰命在南昌屠城,十几年下来,这南昌城中依稀可见当年屠城痕迹,城中人口经十几年时间,至今也不到十万之众,而当初,南昌城中却有六十余万人。
“中央官”们经过城门时,可以清晰的看到章江门城墙下的砖门都是黑的。不是那种普通的黑,而是透着可怖的黑。有江西官员低声告诉“中央官”们,这段城墙是被鲜血染红后才发黑的,无论怎样清洗都无法恢复原状。
真正是血染为之一红,岁月使之一黑。
接到大都督府公文要江西着手调查统计省内遭受清军屠杀受害百姓人数时,李之粹便一直关心这件事。就昨天,他还抽空看了不少资料,所以在马车上便为丁之丁简单介绍了几句章江门的情况。
据他说,当日仅在章江门一带,便有三万余百姓被清军屠杀怠尽。很多百姓被清军赶上城墙,然后勒令下跳,伏尸无数,故现在南昌城中的百姓将章江门称为“跳城门”。
“清军围城初始,城外便死伤了十几万百姓,都是清军从附近府县抓来的汉人,主要是为他们挖掘壕沟。另有数万妇人被清军掳走,同营者迭嬲无昼夜。城破之后,那些妇人连同城中妇人一同被发卖,活下来的并不多....初步统计,己亥年,仅南昌城中遇难百姓多达68万余,城外怕不低于此数。此后数年,南昌左近各府,都是十室九空,现在也是罕无人烟...”
丁之相只默默听着,自始至终未说一句话。马车依旧前行着,穿过南昌城,直到东湖。东湖是南昌城中最大的湖泊,湖中有三座小岛,俗称百花洲。东湖书院、东湖书画会、江西贡院便建在湖泊两侧。己亥南昌大屠杀纪念馆就修建在东湖北侧,原文昌宫所在。
“丁大学士,到了!”
抵达东湖后,众官员先后下车。在李之粹等江西文武陪同下,丁之相领着126名“中央官”步行至纪念馆。
虽然一路劳顿,精神身体都是疲倦不堪,不过行走在东湖岸边,一众“中央官”们多少还是有些神清气爽,毕竟此地乃是南昌有名的盛地,自古人文荟萃。走在湖畔,竟是能感受到此地的文气。
大屠杀纪念馆占地很大,是原先文昌宫的三倍有余。为了建造这座纪念馆,江西方面可是投入了很多人力物力,甚至拆除了原文昌宫边上的火神庙,这才凑足了所需的木料。
纪念馆前,约有二百多人分列两道,神情凝重的看着过来的队伍。
“李大人,他们是什么人?”
丁之相注意到了这些人大多都是青年,二十几岁的模样,有男有女,且统一穿着白色孝服,不由奇怪,问李之粹他们是什么人。
李之粹忙道:“回大学士话,这些都是当年己亥屠杀遇难者后人,以及幸存者,他们不少人都是被父母藏起来,甚至躲在粪坑中,方逃过一劫的。”
跟上来的右布政王庭插话道:“接到大都督府公文后,巡抚大人便要下官着手调查己亥惨案,经数月察访,才找到这些幸存者后人。”说完,顿了一顿,压低声音又道:“他们有一些可能是鞑子的后代。”
“鞑子的后代?”
丁之相眉头一挑:这是从何说起的?
王庭解释道,当初南昌城内城外有十几万妇人被清军掳去,往往一个八旗兵能分十几个汉女,他们糟蹋过这些妇人后,或杀害,或发卖,只有少数幸运儿能被带回京。而这些被八旗兵糟蹋的汉女,就有不少人被发卖时已经怀孕,因为种种原因,她们将这些禽兽的孩子生了下来。
李之粹叹道:“甲申之前,鞑子四次入寇,便常做此事,称之为给咱们汉人换种。甲申之后,朝廷一败涂地,这种事便更多了。”
“给咱们汉人换种?”丁之相冷冷一笑:“却不知将来到底谁给谁换种呢。”
王庭担心丁大学士会因为那些青年当中有鞑子后人而不满,不过丁之相却不介意此事,他道:“他们的母亲肯定不会视自己的骨肉为鞑子,所以他们现在说的是汉话,用的是汉名,便是汉人,我们不能区别对待他们。他们,也是受害者。”
李之粹和王庭忙点头道:“大学士说的是。”
“这件事,说一千道一万,他们都是不幸的,是我们这些为官者无能,才让他们的母亲遭了那么大的耻辱。所以我们要警醒,如果我们再不有所作为,将来,我们的民族还会被人扬言要换种,我们这些当官的,也同样逃不脱被换种的命运。
国家一旦残破,百姓也好,官员也好,哪一个能逃得了异族的屠刀?....殿下为什么要各地修建大屠杀纪念馆,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当官的,让天下百姓都知道,鞑子对我们汉人到底做了什么!....只有让百姓们都知道鞑子对我们做过什么,我们才能理直气壮的对鞑子也做什么,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圣人云,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圣人的教诲,我们总要听吧。所以纪念大屠杀不是为了让我们自己觉得自己可怜,更重要的是,让我们知道怎么样去复仇!”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谁是元凶
在李之粹等人的陪同下,丁之相特意接见了这些己亥惨案幸存者及其后人。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也是定武元年以来,首位朝廷重臣出面接见慰问当年清军屠杀受害人,由此开了先例。
此前,从无有过。
对这些幸存者及遇难者后人,李之粹了解的并不多,故由王庭为丁大学士介绍了站在前面的几人。
王庭指着一个二十多岁,面色悲愤又带着些许紧张的青年,对丁之相说道:“他叫李泽茂,当年清兵破城时,其父母将他藏在地窖之中。后来清兵将其父母抓住,拷问藏银,因害怕清兵发现儿子藏在地窖之中,他父母便死活不肯松口,最后被清兵剖肚而死。他在地窖中整整躲了九天,就靠雨水和窖中藏着的两袋干面、南瓜才活了下来。”
“大人,鞑子杀了我爹娘,杀光了整条街的人,请大人一定要为我报仇!”
看到布政大人对面前的官员这么恭敬,李泽茂知道对方一定是朝廷里的大官,所以他跪在了丁之相面前,请求对方为他报仇。
“你起来。”
丁之相将李泽茂扶起,对他摇了摇头,道:“你错了,你不应该请求我为你报仇,也不应该将报仇的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你应当自己去报仇...鞑子杀了你的爹娘,也杀了很多人的爹娘,如果他们都和你一样,只想着求别人替他报仇,那最后大家都报不了仇。所以你如果真的想报仇,就自己去报。鞑子怎么杀的你爹娘,你就怎么杀他们便是。当年的凶手可能不在了,可他们的后人却在,那些人便是你复仇的对象。”
李泽茂听明白了:“那...那我怎么去报仇?”
“当兵,杀敌。”
丁之相拍了拍李泽茂的肩膀,微一点头从对方身前走过,目光落在一个看着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身上。
“这个女孩当年只有三岁,他的父亲和兄长都被清军杀害,其母不甘受辱,咬舌自尽。她还有两个姐姐,一个跳井自杀,一个则被清军掳了去。”
说到这,王庭顿了顿,“这姑娘是被她姐姐带在身边的,后来她姐姐和她被清军发卖到了安庆。这么多年,一直是她姐姐养大她的,不过我们找到她们时,她姐姐已经去世了。”
丁之相暗叹一声,走到这少女面前,和声问她:“你姓什么?”
少女将头稍稍抬了一点,低声道:“回大人话,我姓王。”
丁之相默默点头,没有再问,因为他知道这少女经历过什么,对她的每一次询问,都是一次伤害。
两百多当年幸存者和遇难者后人穿着白衣,肃穆的站立在那。人群一片寂静,不远处,是纪念馆门前的广场,青石铺就,却什么也没有。
走的近了,才能发现那地上一块块青石上面都密密麻麻的刻着无数人名。整个广场只有中间一列是空白,供人通行,其余都是名字,血淋淋的名字每个名字都代表着曾经南昌城的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南都来的“中央官”们从幸存者面前走过时,有人悲痛,有人同情,有人愤怒,可也有人心中没有一点波澜。仿佛这座城市从前发生的事,是再平常不过般。
吏科给事中郑中磊便是人群中难得冷静之人,他从那些幸存者面前经过时,还特意打量起来他们的相貌,最后,他被一个好像傻子一样的青年吸引住了。
那个青年的确是傻子,他张着嘴,傻呼呼的看着边上的人,看着从他面前经过一群官员们。不时,还发出痴笑声,和这庄严肃穆的环境格格不入。
然而,没有人将这傻子从队伍中赶走,因为这个傻子当年目睹了他的父亲被清军用长刀剥下身上的整张皮,目睹母亲被清军按在他面前用长刀割断脖子,目睹他的弟弟被清军用长矛挑起,如同挑担子一样担走。
............
中央官们进入纪念馆后,分别参观。
纪念馆只有两个主体建筑,一个是记录清军暴行的书画馆,一个则是从城里城外挖掘出来的尸骨陈列馆。
书画馆和尸骨馆的入口就建在纪念馆的大厅之中。大厅里有三座用石头刻绘而成的雕像。
第一座雕像是一个中年男子坐在那,头上的长发被解开,一个清兵拿着剃刀正在剃去他的长发。边上是一群跪着的百姓,几个清兵将刀枪对着他们。
第二座雕像是一个瘦弱的老人抱着一个二三岁的小孩,旁边则躺着一个女子,已经静静地长眠。女子的身边,躺着一具无头的男尸。而在他们的前面,则是两个骑在马上持刀狂笑的满洲人。不需要任何人讲解,参观的人也知道那具男尸便是女子的丈夫,小孩的父亲、老人的儿子。
第三座雕像则是一群汉家女子被清兵用长绳串起,目光呆滞的向前。在她们的身后,地上,倒着几个死去的婴儿。一匹清军战马的前蹄正踏在一具婴儿尸体之上。
不少官员的脚步在这里停住,他们目光复杂的望着这些雕像。
大厅的正墙之上,刻着四句话。
历史,不是用来忘却,也不是用来纪念,更不是用来自哀自怜的。
历史,是用来警醒,警醒我们不要忘记曾经遭受的苦难;
历史,是用来鞭策,鞭策我们去复仇的。
如果做不到这些,我们还要历史做什么?
-----周士相。
.........
“中央官”们分别进入书画馆和尸骨馆参观。丁之相没有再和他们一起,一直“护送”他们的亲军番子也难得的没有跟随入内,这给了“中央官”们极大的自由,虽然眼前看到的一切是那么的压抑,但仍是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
“自由”参观的时间是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内,没有人会去打扰这些中央官员们。
很多中央官们选择呆在书画馆里,因为相比尸骨馆,这里的气氛没有那么阴森恐怖。毕竟,字面和画面记录的屠城血证比真实的白骨,让人的心理更容易接受些。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的胆子都很大的。
大约只有三十多中央官员们一直在尸骨馆,有的人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尸骨。有的则是坐在那里,闭上眼睛,默默在想什么。有的则是悲愤莫名,大声诅咒着那些该死的满州鞑子。
尸骨馆的骸骨目前只有三万多具,当年南昌城内城外被杀百姓多达百万之众,很多骸骨不是沉在东湖底下,就是被埋城外荒野,仅凭现在江西的人力和挖掘条件,不可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就全部挖掘。江西布政使司初步估计,想要完全清理己亥大屠杀遇难者骸骨,至少需要三十年时间。
尸骨馆地方很大,大到一眼望去,都望不到头。一排排的灯笼让这有如地狱般的场景展现在世人眼前。
官员们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但一下看到这么多白骨,那震憾,远比他们之前所能想象的更要惊人。
满州鞑子该死,是这一刻,尸骨馆里所有中央官员们的一致心声。
“大家都看到了吧,都看到了吧,这就是咱们汉人被人当猪羊的下场!”
礼部郎中万大均悲愤莫名,额头青筋暴起。他如何能不愤怒,他向前所立的这块区域,赫然摆着近千具幼儿尸骨。望着那些被斩断的幼儿骸骨,他能清晰感受到,这些孩子生前遭受了什么!
“齐王说的对,咱们要复仇!鞑子对我们做过什么,我们就应该同样对他们做什么!”
太仆寺员外朗宋仁亦是脸色铁青,他恨那些禽兽鞑子,他难以想象那些禽兽是怎么干出这种人神共愤之事的。
“我们不但要报仇,更要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出现我们眼前这一幕!”
万大钧的拳头握得紧紧。
“对,我们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害我们国家成这样!”
三十多个中央官们聚拢到万大均身侧,他们开始寻找这一切的根源。
...............
书画馆里也正在激烈的争论着,不过争论的却是另一回事,围绕的主题是“客观”二字。
吏科给事中郑中磊不满同僚们因为仇恨蒙弊双眼,无法看清事实真相。
“南昌被杀了几十万百姓是真,整个江南之地死了几千万人也是真,但我们看历史,要客观,要公正!我问你们,这些人真都是被满州人杀的吗?
...我看未必,甲申以来,满兵过江次数寥寥可数,每次发兵也不过万,长江以南却死了几千万人,这些人是怎么死的,被谁杀的?是那些绿营兵,如李成栋之流。是那些汉军旗,如耿、尚、孔之流,和满兵有什么关系?
所以大家要冷静,我们都是读书人,知书达理是修身之道,有事说事,有理则说理,满人没有杀这么多汉人,我们总不能昧着良心将这一切都归咎于满州人吧?”
“郑兄这话说的在理,我赞同郑兄所言,诸位偏激了。甲申以来,害我百姓最多者乃是那些降清兵,并非满兵,所以大家刚才说要什么灭满州的族,实是不公正的很。”都察院的一个御史站出来支持郑中磊的意见,认为一定要客观看待各地大屠杀元凶之事。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谁是元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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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从无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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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庭指着一个二十多岁,面色悲愤又带着些许紧张的青年,对丁之相说道:“他叫李泽茂,当年清兵破城时,其父母将他藏在地窖之中。后来清兵将其父母抓住,拷问藏银,因害怕清兵发现儿子藏在地窖之中,他父母便死活不肯松口,最后被清兵剖肚而死。他在地窖中整整躲了九天,就靠雨水和窖中藏着的两袋干面、南瓜才活了下来。”
“大人,鞑子杀了我爹娘,杀光了整条街的人,请大人一定要为我报仇!”
看到布政大人对面前的官员这么恭敬,李泽茂知道对方一定是朝廷里的大官,所以他跪在了丁之相面前,请求对方为他报仇。
“你起来。”
丁之相将李泽茂扶起,对他摇了摇头,道:“你错了,你不应该请求我为你报仇,也不应该将报仇的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你应当自己去报仇...鞑子杀了你的爹娘,也杀了很多人的爹娘,如果他们都和你一样,只想着求别人替他报仇,那最后大家都报不了仇。所以你如果真的想报仇,就自己去报。鞑子怎么杀的你爹娘,你就怎么杀他们便是。当年的凶手可能不在了,可他们的后人却在,那些人便是你复仇的对象。”
李泽茂听明白了:“那...那我怎么去报仇?”
“当兵,杀敌。”
丁之相拍了拍李泽茂的肩膀,微一点头从对方身前走过,目光落在一个看着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身上。
“这个女孩当年只有三岁,他的父亲和兄长都被清军杀害,其母不甘受辱,咬舌自尽。她还有两个姐姐,一个跳井自杀,一个则被清军掳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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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之相暗叹一声,走到这少女面前,和声问她:“你姓什么?”
少女将头稍稍抬了一点,低声道:“回大人话,我姓王。”
丁之相默默点头,没有再问,因为他知道这少女经历过什么,对她的每一次询问,都是一次伤害。
两百多当年幸存者和遇难者后人穿着白衣,肃穆的站立在那。人群一片寂静,不远处,是纪念馆门前的广场,青石铺就,却什么也没有。
走的近了,才能发现那地上一块块青石上面都密密麻麻的刻着无数人名。整个广场只有中间一列是空白,供人通行,其余都是名字,血淋淋的名字每个名字都代表着曾经南昌城的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南都来的“中央官”们从幸存者面前走过时,有人悲痛,有人同情,有人愤怒,可也有人心中没有一点波澜。仿佛这座城市从前发生的事,是再平常不过般。
吏科给事中郑中磊便是人群中难得冷静之人,他从那些幸存者面前经过时,还特意打量起来他们的相貌,最后,他被一个好像傻子一样的青年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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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没有人将这傻子从队伍中赶走,因为这个傻子当年目睹了他的父亲被清军用长刀剥下身上的整张皮,目睹母亲被清军按在他面前用长刀割断脖子,目睹他的弟弟被清军用长矛挑起,如同挑担子一样担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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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官们进入纪念馆后,分别参观。
纪念馆只有两个主体建筑,一个是记录清军暴行的书画馆,一个则是从城里城外挖掘出来的尸骨陈列馆。
书画馆和尸骨馆的入口就建在纪念馆的大厅之中。大厅里有三座用石头刻绘而成的雕像。
第一座雕像是一个中年男子坐在那,头上的长发被解开,一个清兵拿着剃刀正在剃去他的长发。边上是一群跪着的百姓,几个清兵将刀枪对着他们。
第二座雕像是一个瘦弱的老人抱着一个二三岁的小孩,旁边则躺着一个女子,已经静静地长眠。女子的身边,躺着一具无头的男尸。而在他们的前面,则是两个骑在马上持刀狂笑的满洲人。不需要任何人讲解,参观的人也知道那具男尸便是女子的丈夫,小孩的父亲、老人的儿子。
第三座雕像则是一群汉家女子被清兵用长绳串起,目光呆滞的向前。在她们的身后,地上,倒着几个死去的婴儿。一匹清军战马的前蹄正踏在一具婴儿尸体之上。
不少官员的脚步在这里停住,他们目光复杂的望着这些雕像。
大厅的正墙之上,刻着四句话。
历史,不是用来忘却,也不是用来纪念,更不是用来自哀自怜的。
历史,是用来警醒,警醒我们不要忘记曾经遭受的苦难;
历史,是用来鞭策,鞭策我们去复仇的。
如果做不到这些,我们还要历史做什么?
-----周士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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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官”们分别进入书画馆和尸骨馆参观。丁之相没有再和他们一起,一直“护送”他们的亲军番子也难得的没有跟随入内,这给了“中央官”们极大的自由,虽然眼前看到的一切是那么的压抑,但仍是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
“自由”参观的时间是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内,没有人会去打扰这些中央官员们。
很多中央官们选择呆在书画馆里,因为相比尸骨馆,这里的气氛没有那么阴森恐怖。毕竟,字面和画面记录的屠城血证比真实的白骨,让人的心理更容易接受些。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的胆子都很大的。
大约只有三十多中央官员们一直在尸骨馆,有的人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尸骨。有的则是坐在那里,闭上眼睛,默默在想什么。有的则是悲愤莫名,大声诅咒着那些该死的满州鞑子。
尸骨馆的骸骨目前只有三万多具,当年南昌城内城外被杀百姓多达百万之众,很多骸骨不是沉在东湖底下,就是被埋城外荒野,仅凭现在江西的人力和挖掘条件,不可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就全部挖掘。江西布政使司初步估计,想要完全清理己亥大屠杀遇难者骸骨,至少需要三十年时间。
尸骨馆地方很大,大到一眼望去,都望不到头。一排排的灯笼让这有如地狱般的场景展现在世人眼前。
官员们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但一下看到这么多白骨,那震憾,远比他们之前所能想象的更要惊人。
满州鞑子该死,是这一刻,尸骨馆里所有中央官员们的一致心声。
“大家都看到了吧,都看到了吧,这就是咱们汉人被人当猪羊的下场!”
礼部郎中万大均悲愤莫名,额头青筋暴起。他如何能不愤怒,他向前所立的这块区域,赫然摆着近千具幼儿尸骨。望着那些被斩断的幼儿骸骨,他能清晰感受到,这些孩子生前遭受了什么!
“齐王说的对,咱们要复仇!鞑子对我们做过什么,我们就应该同样对他们做什么!”
太仆寺员外朗宋仁亦是脸色铁青,他恨那些禽兽鞑子,他难以想象那些禽兽是怎么干出这种人神共愤之事的。
“我们不但要报仇,更要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出现我们眼前这一幕!”
万大钧的拳头握得紧紧。
“对,我们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害我们国家成这样!”
三十多个中央官们聚拢到万大均身侧,他们开始寻找这一切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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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画馆里也正在激烈的争论着,不过争论的却是另一回事,围绕的主题是“客观”二字。
吏科给事中郑中磊不满同僚们因为仇恨蒙弊双眼,无法看清事实真相。
“南昌被杀了几十万百姓是真,整个江南之地死了几千万人也是真,但我们看历史,要客观,要公正!我问你们,这些人真都是被满州人杀的吗?
...我看未必,甲申以来,满兵过江次数寥寥可数,每次发兵也不过万,长江以南却死了几千万人,这些人是怎么死的,被谁杀的?是那些绿营兵,如李成栋之流。是那些汉军旗,如耿、尚、孔之流,和满兵有什么关系?
所以大家要冷静,我们都是读书人,知书达理是修身之道,有事说事,有理则说理,满人没有杀这么多汉人,我们总不能昧着良心将这一切都归咎于满州人吧?”
“郑兄这话说的在理,我赞同郑兄所言,诸位偏激了。甲申以来,害我百姓最多者乃是那些降清兵,并非满兵,所以大家刚才说要什么灭满州的族,实是不公正的很。”都察院的一个御史站出来支持郑中磊的意见,认为一定要客观看待各地大屠杀元凶之事。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大明不要仁义之人
“崇祯年间,社稷便崩坏,官兵不如贼,这些不如贼的官兵降了满清,各地发生的种种暴行便在所难免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郑中磊很是理性的在那分析,在他看来,满清屠城不假,可实施者却大多是汉军,所以,将帐统统算在满州人身上,有失偏颇,不是治史应有态度。真要清算元凶的话,当是清算那些降清的明军,而非满州人。
“那些降兵为何要实施屠杀,还不是想掩盖其杀人抢劫的恶行。所以,我从来不认为是满州人下令屠城,那样乃不智所为。这满州入关之后,便尊孔敬儒,俨然又一个元朝。试问,自古以来,哪一个政权敢如此明目张胆下令屠城的,莫非他们要自绝于我中国不成?我客观说一句,满州人并无屠城恶习,屠城的都是汉军,所以,我们不能因为他是我们的敌人,就肆意污蔑他们。”
“听郑大人的口气,似乎对满清抱有好感?”
工部主事、前年定武恩科取中进士的安徽人齐广厦对郑中磊所言感到好笑,忍不住讥了他一句。
这话让郑中磊不由一紧张,他可不想让人误会对满清有亲近之感,忙道:“我只是希望大家公正客观看待满清屠杀这件事,并非对满清有什么好感,想我郑家当初,也是举族抗过清的。家族殉国之人,不在少数,所以我又如何会对满清有好感,齐大人可不能瞎说。”
“是吗?”
齐广厦冷冷说道:“那郑大人早前为何去考了满清的科举?按理有家仇国恨在,郑大人怎么也不当去考满清的科举,至不济,不去做遗民,在乡不出也可啊。”
这件事让郑中磊有些恼羞成怒,微哼一声:“齐大人,我们在讨论的是如何治史,和我考不考满清科举有什么关系。若你以此认定郑某对满清有好感,那在场之人,岂不被你说进去大半?”
在场一众官员确有相当一批人曾经考过满清的科举,郑中磊将他们拉进来,无疑让他们“人人自危”,因此纷纷指责齐广厦胡搅蛮缠。
“齐大人,大家都是同朝为官,请你注意言辞,莫要坏了同僚间的和气。”
先前支持郑中磊的那个御史对齐广厦也很反感,又见这么多人站在他们一边,不由语气稍重。
齐广厦眉头微皱,旋即舒开,轻笑一声,道:“好,既然大家谈论治史,那恕我直言,郑大人刚才所言才是偏颇。据我所知,当年老奴在辽东便屠我三百万汉民,那时,怕是没这么多降军替他作孽吧?由此可见,满州屠城之事早就平常,将之归咎于降军掩盖抢劫,怕才是不客观。”
“关外是关外,岂能等同关内之事?”那御史不以为然。
“难道关外的百姓就不是我大明子民了?”
齐广厦也来了火气,他不曾想在这位御史眼里,关外的大明子民竟然都不值一提了。
那御史意识到自己失言,便道:“我不是说关外的百姓不是我大明子民,而是就事论事,两京十八省又有几地是满州人直接屠的呢?我看还是那些降军干得多,所以这些事情和满州人没有多少关系。我是倾向区别看待的。”
“只怕未必吧?”
一名大理寺的官员突然开口道:“扬州城是满清的豫亲王多铎下令屠城的,四川是豪格直接指挥满兵屠城,清朝的端重亲王博洛、和硕亲王满达海等在山西汾州、泽州等地进行规模屠城。多尔衮在潼关、畿南、大同等地下令屠城,这些地方无一不是满兵直接动手,怎么可以说满州人没有屠城恶习呢?”
“长江以南,由满兵直接动手屠城的也不在少数,就是这南昌城,当初不也是满清的贝勒谭泰率领北方来的满兵破城的么?所以这元凶怎么就和满州人没有关系了,这一点,恕在下无法理解。”齐广厦一脸不满的看着郑中磊等人。
郑中磊一时无言以对,倒是他身后有个官员道:“满兵人少,再怎么杀,总杀不得亿兆,作孽大的还是降军和那些流贼嘛。这一点,总不能否认吧?”
“降军?流贼?”
齐广厦怒极反笑:“那么请问这位大人,甲申之前,这些降军流贼可曾在我大明各地大规模屠城,一次屠上数十万,乃至上百万的!又为何投降了满州人之后,这种事情便屡屡不绝!”
“这个....”
那官员倒不是没有良心之人,刚才也是未及思虑,现在一想,这事怕还真是满州人的干系。因为崇祯年间官兵纵然军纪再不好,有杀良冒功之举,如左良玉、刘泽清等人有一次屠杀数万百姓冒充军功的事,也常常纵兵劫掠,但似扬州、南昌、江阴、嘉兴、大同、福州、潮州、广州、四川这种一次杀上数百万,整座城整座城灭绝的,还真是没有。大规模屠城还是这些原明军、流贼投降清军以后的事。所以,满州人是不是大屠杀的元凶,应当是板上钉钉的事,容不得粉饰。
那名帮助齐广厦说话的大理寺官员又道:“我从未听闻过主人未下令,做走狗的就会咬人。况且,清军每次屠城,抢劫所得大半都是归满兵所得,仅此便不难看出,屠城之事实是满州人授意而为,他们不是元凶,谁又是元凶!”
不少先前认为郑中磊等人分析有理的官员们这时也纷纷点头,同意这位齐广厦和这位大理寺官员所言。想那些降军正是因为畏惧满兵才降的清,所以没有满州人的同意,他们又如何敢自行其事,除非他们不想活了。
人群外面,一个年轻的声音响了起来,“其实你们都忘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不是满州人不想直接动手屠城,而是因为他们人少,杀不过来,因而这才驱使降军屠城,从而让他们满载而归。归根结底,这满清就非中国之人,骨子里只是将我中国当成狩猎抢劫发财之地,这才可以肆意在我大明行屠城兽行。”
说话的是恩科探花王子文,九江人,现任工部员外郎。除了王子文外,又有数名官员开腔反驳郑中磊等人的“客观”分析,言辞激烈的甚至直指郑中磊等人是居心叵测,名为公正,实为替元凶张目。
这让郑中磊和那名御史感到惶恐不安,幸好在场的都是六部九卿官员,没有亲军番子在,不然天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
虽然这些官员现在争论得厉害,但本质上他们又是一条船上的,要不然也不会被亲军“护送”前往各地参观大屠杀纪念馆。一些人更是在之前的“倒顾”风潮中出力很多。
“说了那么多,是满州人干的又如何,不是他们干的又如何,事情总是过去了,难道我们真要将这些事情记在心里,真想着和他们一样,将来也去北方将他们都屠了?”
都察院那名御史愤愤不平,认为齐广厦他们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圣人说“仁义礼智孝”,这“仁义”二字都被他们忘了不成。何为中国,仁义便是,以德化服四方,使四夷归心,不正是圣人大道么。
“狗咬人一口,人难道还能学狗一样咬回去?要真这样,这人和狗又有什么区别?”郑中磊固执己见。
“我们可以不咬回去,但我们可以拿棍子打死这条狗。只有这样,才能让这条狗知道犯我华夏者的下场是如何。”齐广厦冷冷说道。
探花王子文从前面几个挤过,来到郑中磊面前,扫视他们一眼,然后慢悠悠道:“照我说,我们就是咬回去又如何?满州人可不是狗,他们能做的事情,我们为何做不得。我已经决定了,等回到南都,便向朝廷上书,奏请齐王挥师北伐,将他满州老老少少也如法炮制,以震摄四夷!”
别人或许对探花还有些敬畏,不过郑中磊是吏科给事中,是科道言官的显贵所在,所以并不发沐,哼了一声,道:“探花郎,我等饱读诗书,为的是经世治国,可不是做畜生的。”
“多说无益,郑兄,我们走,他们要做畜生,且让他们去做,我们做人好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才是我辈所为!”
都察院那御史见站在他们一边的官员人数越来越少,便拉着郑中磊离开此地。
“呸,这等人,也配为万世开太平?”望着郑中大等人远去身影,齐广厦忍不住呸了一声。
“他们老了。”探花王子文微微摇头。
“老了?”
齐广厦和那大理寺的官员闻言一怔,郑中磊正值中年,如何会老了。
王子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对他们道:“这里老了。”
“也许吧。”
郑中磊也摇了摇头,不再说这事。各人有各人的思想,对事物也有各自的看法,他不可能强迫别人接受他的理念,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也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经历这一小风波之后,众官员又各自聚在一起谈了各自的看法,时辰到后,便返回大厅。
大厅内,丁之相和江西巡抚李之粹等人都在。见官员们都出来了,便领着他们出馆,前往馆驿休息。后面两天还有行程安排,时间排得紧紧的,一点也耽搁不得。
从那刻满大屠杀遇难者名字的广场中间通过时,齐广厦觉得队伍似乎少了几人,感觉有些不对劲,前后又看了几眼,不由困惑的问身边的人:“郑中磊他们去哪了,怎么不在队伍当中?”
“哪个郑中磊?”那官员愣了下,“吏科给事中?”
“就是他。”
“不知道,可能先走了吧。”
“走了?”
齐广厦很是糊涂,不过没有多想,左右他和这几人不对付,管那么多做什么。
.........
纪念馆尸骨馆内,几个亲军番子正将几具尸体拖出,地上被拖出长长的血印。
尸骨馆的内侧,亲军千户潘学忠看着眼前的白骨堆,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红通通的灯笼悬在他的上方,让他的脸变得阴森可怕。
“不想让你们死得稀里糊涂,殿下有命,我大明从现在开始,不要仁义之人,不要忘记历史之人,所以本官特意将你们放在这里,好让你们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死。”
说完,潘学忠探出身,将面前的三颗首级摆在了白骨堆上。
这三颗首级正是郑中磊和先前那位都察院御史还有一个礼部官员的。
不知是刻意所为,还是真的不肯瞑目,三颗首级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大明不要仁义之人
“崇祯年间,社稷便崩坏,官兵不如贼,这些不如贼的官兵降了满清,各地发生的种种暴行便在所难免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郑中磊很是理性的在那分析,在他看来,满清屠城不假,可实施者却大多是汉军,所以,将帐统统算在满州人身上,有失偏颇,不是治史应有态度。真要清算元凶的话,当是清算那些降清的明军,而非满州人。
“那些降兵为何要实施屠杀,还不是想掩盖其杀人抢劫的恶行。所以,我从来不认为是满州人下令屠城,那样乃不智所为。这满州入关之后,便尊孔敬儒,俨然又一个元朝。试问,自古以来,哪一个政权敢如此明目张胆下令屠城的,莫非他们要自绝于我中国不成?我客观说一句,满州人并无屠城恶习,屠城的都是汉军,所以,我们不能因为他是我们的敌人,就肆意污蔑他们。”
“听郑大人的口气,似乎对满清抱有好感?”
工部主事、前年定武恩科取中进士的安徽人齐广厦对郑中磊所言感到好笑,忍不住讥了他一句。
这话让郑中磊不由一紧张,他可不想让人误会对满清有亲近之感,忙道:“我只是希望大家公正客观看待满清屠杀这件事,并非对满清有什么好感,想我郑家当初,也是举族抗过清的。家族殉国之人,不在少数,所以我又如何会对满清有好感,齐大人可不能瞎说。”
“是吗?”
齐广厦冷冷说道:“那郑大人早前为何去考了满清的科举?按理有家仇国恨在,郑大人怎么也不当去考满清的科举,至不济,不去做遗民,在乡不出也可啊。”
这件事让郑中磊有些恼羞成怒,微哼一声:“齐大人,我们在讨论的是如何治史,和我考不考满清科举有什么关系。若你以此认定郑某对满清有好感,那在场之人,岂不被你说进去大半?”
在场一众官员确有相当一批人曾经考过满清的科举,郑中磊将他们拉进来,无疑让他们“人人自危”,因此纷纷指责齐广厦胡搅蛮缠。
“齐大人,大家都是同朝为官,请你注意言辞,莫要坏了同僚间的和气。”
先前支持郑中磊的那个御史对齐广厦也很反感,又见这么多人站在他们一边,不由语气稍重。
齐广厦眉头微皱,旋即舒开,轻笑一声,道:“好,既然大家谈论治史,那恕我直言,郑大人刚才所言才是偏颇。据我所知,当年老奴在辽东便屠我三百万汉民,那时,怕是没这么多降军替他作孽吧?由此可见,满州屠城之事早就平常,将之归咎于降军掩盖抢劫,怕才是不客观。”
“关外是关外,岂能等同关内之事?”那御史不以为然。
“难道关外的百姓就不是我大明子民了?”
齐广厦也来了火气,他不曾想在这位御史眼里,关外的大明子民竟然都不值一提了。
那御史意识到自己失言,便道:“我不是说关外的百姓不是我大明子民,而是就事论事,两京十八省又有几地是满州人直接屠的呢?我看还是那些降军干得多,所以这些事情和满州人没有多少关系。我是倾向区别看待的。”
“只怕未必吧?”
一名大理寺的官员突然开口道:“扬州城是满清的豫亲王多铎下令屠城的,四川是豪格直接指挥满兵屠城,清朝的端重亲王博洛、和硕亲王满达海等在山西汾州、泽州等地进行规模屠城。多尔衮在潼关、畿南、大同等地下令屠城,这些地方无一不是满兵直接动手,怎么可以说满州人没有屠城恶习呢?”
“长江以南,由满兵直接动手屠城的也不在少数,就是这南昌城,当初不也是满清的贝勒谭泰率领北方来的满兵破城的么?所以这元凶怎么就和满州人没有关系了,这一点,恕在下无法理解。”齐广厦一脸不满的看着郑中磊等人。
郑中磊一时无言以对,倒是他身后有个官员道:“满兵人少,再怎么杀,总杀不得亿兆,作孽大的还是降军和那些流贼嘛。这一点,总不能否认吧?”
“降军?流贼?”
齐广厦怒极反笑:“那么请问这位大人,甲申之前,这些降军流贼可曾在我大明各地大规模屠城,一次屠上数十万,乃至上百万的!又为何投降了满州人之后,这种事情便屡屡不绝!”
“这个....”
那官员倒不是没有良心之人,刚才也是未及思虑,现在一想,这事怕还真是满州人的干系。因为崇祯年间官兵纵然军纪再不好,有杀良冒功之举,如左良玉、刘泽清等人有一次屠杀数万百姓冒充军功的事,也常常纵兵劫掠,但似扬州、南昌、江阴、嘉兴、大同、福州、潮州、广州、四川这种一次杀上数百万,整座城整座城灭绝的,还真是没有。大规模屠城还是这些原明军、流贼投降清军以后的事。所以,满州人是不是大屠杀的元凶,应当是板上钉钉的事,容不得粉饰。
那名帮助齐广厦说话的大理寺官员又道:“我从未听闻过主人未下令,做走狗的就会咬人。况且,清军每次屠城,抢劫所得大半都是归满兵所得,仅此便不难看出,屠城之事实是满州人授意而为,他们不是元凶,谁又是元凶!”
不少先前认为郑中磊等人分析有理的官员们这时也纷纷点头,同意这位齐广厦和这位大理寺官员所言。想那些降军正是因为畏惧满兵才降的清,所以没有满州人的同意,他们又如何敢自行其事,除非他们不想活了。
人群外面,一个年轻的声音响了起来,“其实你们都忘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不是满州人不想直接动手屠城,而是因为他们人少,杀不过来,因而这才驱使降军屠城,从而让他们满载而归。归根结底,这满清就非中国之人,骨子里只是将我中国当成狩猎抢劫发财之地,这才可以肆意在我大明行屠城兽行。”
说话的是恩科探花王子文,九江人,现任工部员外郎。除了王子文外,又有数名官员开腔反驳郑中磊等人的“客观”分析,言辞激烈的甚至直指郑中磊等人是居心叵测,名为公正,实为替元凶张目。
这让郑中磊和那名御史感到惶恐不安,幸好在场的都是六部九卿官员,没有亲军番子在,不然天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
虽然这些官员现在争论得厉害,但本质上他们又是一条船上的,要不然也不会被亲军“护送”前往各地参观大屠杀纪念馆。一些人更是在之前的“倒顾”风潮中出力很多。
“说了那么多,是满州人干的又如何,不是他们干的又如何,事情总是过去了,难道我们真要将这些事情记在心里,真想着和他们一样,将来也去北方将他们都屠了?”
都察院那名御史愤愤不平,认为齐广厦他们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圣人说“仁义礼智孝”,这“仁义”二字都被他们忘了不成。何为中国,仁义便是,以德化服四方,使四夷归心,不正是圣人大道么。
“狗咬人一口,人难道还能学狗一样咬回去?要真这样,这人和狗又有什么区别?”郑中磊固执己见。
“我们可以不咬回去,但我们可以拿棍子打死这条狗。只有这样,才能让这条狗知道犯我华夏者的下场是如何。”齐广厦冷冷说道。
探花王子文从前面几个挤过,来到郑中磊面前,扫视他们一眼,然后慢悠悠道:“照我说,我们就是咬回去又如何?满州人可不是狗,他们能做的事情,我们为何做不得。我已经决定了,等回到南都,便向朝廷上书,奏请齐王挥师北伐,将他满州老老少少也如法炮制,以震摄四夷!”
别人或许对探花还有些敬畏,不过郑中磊是吏科给事中,是科道言官的显贵所在,所以并不发沐,哼了一声,道:“探花郎,我等饱读诗书,为的是经世治国,可不是做畜生的。”
“多说无益,郑兄,我们走,他们要做畜生,且让他们去做,我们做人好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才是我辈所为!”
都察院那御史见站在他们一边的官员人数越来越少,便拉着郑中磊离开此地。
“呸,这等人,也配为万世开太平?”望着郑中大等人远去身影,齐广厦忍不住呸了一声。
“他们老了。”探花王子文微微摇头。
“老了?”
齐广厦和那大理寺的官员闻言一怔,郑中磊正值中年,如何会老了。
王子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对他们道:“这里老了。”
“也许吧。”
郑中磊也摇了摇头,不再说这事。各人有各人的思想,对事物也有各自的看法,他不可能强迫别人接受他的理念,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也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经历这一小风波之后,众官员又各自聚在一起谈了各自的看法,时辰到后,便返回大厅。
大厅内,丁之相和江西巡抚李之粹等人都在。见官员们都出来了,便领着他们出馆,前往馆驿休息。后面两天还有行程安排,时间排得紧紧的,一点也耽搁不得。
从那刻满大屠杀遇难者名字的广场中间通过时,齐广厦觉得队伍似乎少了几人,感觉有些不对劲,前后又看了几眼,不由困惑的问身边的人:“郑中磊他们去哪了,怎么不在队伍当中?”
“哪个郑中磊?”那官员愣了下,“吏科给事中?”
“就是他。”
“不知道,可能先走了吧。”
“走了?”
齐广厦很是糊涂,不过没有多想,左右他和这几人不对付,管那么多做什么。
.........
纪念馆尸骨馆内,几个亲军番子正将几具尸体拖出,地上被拖出长长的血印。
尸骨馆的内侧,亲军千户潘学忠看着眼前的白骨堆,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红通通的灯笼悬在他的上方,让他的脸变得阴森可怕。
“不想让你们死得稀里糊涂,殿下有命,我大明从现在开始,不要仁义之人,不要忘记历史之人,所以本官特意将你们放在这里,好让你们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死。”
说完,潘学忠探出身,将面前的三颗首级摆在了白骨堆上。
这三颗首级正是郑中磊和先前那位都察院御史还有一个礼部官员的。
不知是刻意所为,还是真的不肯瞑目,三颗首级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