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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骨铁心     汉儿不为奴txt下载     汉儿不为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二十四章 恩科取士

    弘光以来,明朝几无科举。只永历四年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的朱天麟荐其弟朱天凤主持贵州乡试。永历八年孙可望又在贵阳设科取士,并取中陈士基等54人,此次开科举士便相当礼部会试。会元陈士基被孙可望委任为四川庆符知县,后荐擢兵部武库司员外郎,颇有能声,吴三桂部清军入川后其弃印归里,现下落不明。

    除这两次较有影响的乡试和会试外,便是永历十年晋王李定国在云南组织了一次乡试,取士36人。太平军占领广州,击败济度南下大军后,周士相考虑到收揽士子人心,遂在宋襄公的建议下开了一科广东乡试,取举子一百余。只不过广东这次乡试和以往科举不同,中举之读书人并非直接授官,而是先至广东大学堂进学三年,学得术业方可授官。此举令得不少广东士子不满,遂有了去年的冲击行宫案。在读书人看来,只要科举得中,他们就应该得官做,而不是再去学三年杂学,耽搁他们的年华。

    冲击行宫案被镇压后,周士相领军北伐,广东方面致力于建村设乡和生产民生恢复,为前线提供粮草,打击境内土匪,大小衙门忙得团团转,哪有精力再开什么乡试。南都光复后,周士相忙于平定江南、稳固占领区及渡江之战,也暂时顾不上科举之事。但此事却是已经提上了他的议事案板,因为他深知所谓人心不是指百姓之心,乃是指士绅之心,而最能拉拢士绅的手段无疑就是开科举取士,使得这些士绅能有出仕之途,如此他们便会投身新朝,而不是首鼠两端。

    换言之,周士相早就想开恩科,而恩科收纳的士子在眼下无疑就是指江南的读书人。只是此事他一直在犹豫,因为现在他还没有足够的人才帮助建立些类似前世的科学制,形成系统的理论,甚至连教材都没有几本,学校也只草创的广东大学堂一所,故而若开科举,只能从旧有八股来取,这样取上来的士子并不符合周士相用人初衷,甚至还会和他将要推行的政策抵触。

    再好的政策也需要人来执行,倘若执行的人就是反对的人,那这政策自然无法推行下去。太平军的各级军官文盲率又达到了百分之八十,所以也不可能指望从军中调人着手此事。考虑及此,周士相便想将此事先放一放,左右定武朝新立,且并未天下一统,朝廷也好,军队也好,重心仍在战争及准备战争,所以并不着急就要开科举。另外降官也很多,这些人倒也不是尽是无德无能之辈,有些人无德却有能,用他们来安抚治理百姓,先顶上一阵是完全可以的,不需大规模任免新官。

    周士相计划等到广东大学堂培养出来的那批人才,在广东各地做出了成效,取得了经验后,真正能成为推行他政策的有力臂助后,他才能考虑开科举。这样即便首开的几届科举仍不合他心意,但至少有人能够帮助他去慢慢改变,而不是束手无策。最起码,在南京和一些省会城池开一些新式学堂还是能够做到的。朝堂上再提倡一些新学,重用一批新学官吏,或明或暗,种种手段之下,新学总能在重生的大明立住脚。那时,温水煮青蛙也好,强制推行也好,就不愁无人可用了。

    但现在钱谦益他们突然提出要开定武朝的首届科举,且是以“恩科”名义,并获得了定武帝的首肯,郭之奇这个首辅对此事也很热衷,就是张煌言他们也纷纷上疏呼应此事,这就让周士相不能乾坤独断,再拖延此事了。

    钱谦益的上疏副本周士相看了,理由很充分,说大乱之后,人心思定,此时当疗疮痍、苏民气、安天下,科举一开,自是士子归心,天下人亦能安定。钱谦益的上疏还有另一层意思,却是想通过这届恩科将江南读书人吸引进定武朝廷,这样他们就不会再对吴三桂奉迎的永历帝抱有期望。

    人性为私,做了定武朝的官,士子们自是会全力维护定武朝。周士相也相信这点,他甚至敢肯定将来若唐桂再相争,最先跳出来拥护定武帝正统性的肯定是这些考了定武科举的读书人。

    再三思量之下,周士相同意了开科举,传话给南都的丁之相和袁廓宇,让他们拟个科举的章程出来。并规定首届恩科只在江南、江西、湖南三省开,其他地方暂不开。时间大致定在三月先在各省开乡试,尔后由各省统一将中举士子送至南京参加会试,最后再举行殿试,选出定武朝的状元、榜眼、探花郎。至于清占区若有读书人愿意过来参加科举,各省也可予以安排。

    在时间上,三月开乡试,四月就开会试和殿试,这肯定匆忙了。这年头不是周士相的前世,一两天就能坐车几百公里下去。士子们从家乡赶到县城、府城都得几日,至省城最长的能要二十多天。所以虽允许外地省份前来参加科举,但真正能参考的实际还是三省士子。

    不让两广送士子来参加会试,是周士相现在将两广视为自己的实验田,不愿听他话的士子多半不是都在牢中,或夺了功名遣回乡监管,留下的都是识时务的,肯踏踏实实学新学的。这些人就算才能有限,但其态度却决定了周士相愿意重用他们。只要他们学有所成,在地方上做出成绩,周士相不介意他们中的杰出人材将来能够塞布朝堂之上。

    提笔写了给丁之相和袁廓宇的书信后,周士相想了想,又在信上最后写了260的人数。这260人便是此次科举所录进士人选,三省送往南京参加会试的人数也是这个数字,会试后一个不黜。

    安排好科举的事后,周士相方才来到军部的参谋室,和军部官郭雄他们商讨起浙江战事。(未完待续。)

第九百二十五章 人为财亡 请君入瓮

    马逢知是阴沟里翻船,和郑森大军败在南京城下一般,也是吃了轻敌自大的亏。

    去年九月,周士相曾派张煌言身边的罗纶秘密前往松江,劝说马逢知易帜反正。周士相给出的条件是马逢知若反正,则授予其浙国公一爵,且不需其出兵对付管效忠和梁化凤,只需领兵攻打浙江,牵制清闽浙总督赵国祚和浙江巡抚佟国器即可。除此以外,周士相还开出了很高的筹码给马逢知,这筹码便是郑森都不曾得,便是若马逢知能拿下浙江,则浙江归马逢知养兵。

    马逢知这人原名马进宝,其是左良玉的部将,跟着左良玉之子左梦庚在九江一块降的清英亲王阿济格。其任苏松常镇提督时,部下有兵一万四千余,是江南之地除了梁化凤部的又一支清军劲旅。不过当郑军大举入寇长江时,马逢知先是选择知情不报,后是坐视郑军包围南京,打的两面投机的算盘。哪曾想郑军却在南京城下大败,吓得他天天在营中惶惶不可终日。为了洗清自己,他亲自带兵大肆捕杀苏松响应明军的士绅,更带兵重新夺回崇明岛,使得郑军无法在海口立足,不得不撤回金厦。

    饶是如此,马逢知还是提心吊胆,度日如年,他很害怕清廷会找自己算帐。就在这时,南都被太平军攻占的消息传来,一下就让他懵了。回过神来,却是自感真是老天爷不负他,叫他又有生路可走。所以罗纶一到,听了那些条件后,马逢后毫不犹豫的易帜反正了。他也是聪明人,知若不反正归明,太平军定然会来打他,而他显然是打不过太平军的。再说他死了心要为大清效死,在松江死撑,依大清皇帝那脾气,将来还是不会饶过他。

    岳乐、郎廷佐、管效忠他们的下场,马逢知可是看在眼里,他可不敢将身家性命就这么无保留的寄托在年轻天子会高看他一眼。当天夜里,马部就全员绞断辫子,挂上了明旗。

    周士相真要马逢知去打缩在常州的苏州的管效忠和梁化凤,马逢知肯定会推三阻四,甚至还会心生周士相这是要自己当炮灰,借刀杀人的念头。不过周士相叫他去打浙江,他马逢知却是极其乐意的。

    浙江的虚实,没有人比马逢知更清楚。先是前年内大臣达素发起的金厦海战葬送了浙江绿营大半兵力和水师全部力量,再接着又是郑军大举围城,赵国祚和驻防杭州的昂邦章京何魁派固山大雅大里、章京佟浩年带了500满兵支援南京,后来巡抚佟国器又派抚标游击刘承荫领兵500赶往南京,整个南京围城战时,浙江总共就往南京派去了一千兵。为何这么少?因为浙江根本没兵!

    马逢知保守估计,浙江巡抚佟国器手里算得上精兵的绿营兵不会超过一千,另外就是杭州满州的驻防八旗。那些满八旗是厉害,可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两千人。此外,便是浙江各府有些汛防营兵,并不顶得什么事。马逢知手里有一万四千多兵马,五对一,这仗怎么打也是胜算满满,浙江简直就是送到他嘴边的肥肉,他要不一口吞下,也枉南京给他的这个浙国公爵位了。

    南京光复在江南引发的高涨复明声势也是马逢知敢于进军浙江的底气,他很乐观的对部下说道:“我若入浙,地方定然纷纷来投,至杭州,甚至都不必费一兵一卒。”

    事实还真叫马逢知猜中了,随着南京光复的消息传开,马军攻入浙江后,沿途府县官员十个有七个降,余下三个,一个往杭州跑,还有两个则是直接弃印归乡。马军从松江金山卫出发,一路如入无人之处,只用了十一天便打到了嘉兴府。

    去年夏季浙东久旱不雨,嘉兴的几条运河水涸流细。马逢知见有农家子在河中洗澡,水深不过马腹,于是下令分兵两路,一路由主力马步兵组成,从桐兴涉水过水网大举进攻;另一路由水师组成,从平湖乍浦所沿海而进。

    清浙江巡抚佟国器部署的水网防线顿时瓦解,浙江清军损失三千余人,余者纷纷逃窜。十月十四日,佟国器在汉军护卫保护下逃回杭州城。闽浙总督赵国祚闻佟国器大败,惊慌之下调集绍兴、宁波等地清军与杭州满州八旗死守杭州。

    马军挺进杭州后,气焰极其嚣张,闽浙总督赵国祚和巡抚佟国器、昂邦章京何魁不敢出战。城中人心惊惶,均以为杭州不保。不曾想马逢知这人乃盗贼起家,为人贪鄙,十分仇视富人,任苏松常镇提督时就常常无故将家境殷实者掠来拷问。先是用刑,再是倒挂起来,用醋往其鼻子里灌。富户们苦不堪言,只好倾其所有买个平安。

    进军浙江的一路无阻,再加上知道杭州没有多少守军,马逢知狂妄起来,以为杭州已是囊中之物,竟然故态复现,驻军城外后命士兵到处搜捕乡民富户,但被抓住者就开始拷掠勒索钱财。若不给,则架起火烤,只将人烤得膏油直下,苦不堪言,毙命者多达数百人。

    古代有一种动物,叫做“狨”,长相与猴子相似,却比猴子大很多。据说这种动物是猴子的克星。猴子见到狨,如同小民见到大吏,唇齿发抖,四肢打颤,匍匐于地,涕泪横流。狨呼猴向前,伸手摸之,从胸口摸到脊梁,验其腰腹,以便分辨出肥瘦。瘦猴被打发走,肥者留下吃掉。瘦猴们回来之后相互提醒,以后吃东西不要吃太多,注意减肥,否则随时丧命啊。

    现时杭州附近那些稍微体态微胖的富户们就如群猴般,任由马逢知这只狨剥皮敲骨,甚至那些来投的官绅也不得幸免,致使人心尽去,人人皆咬牙切齿咒骂马逢知,恨不得他马上败于清军之手。对此,马逢知却不自知,犹洋洋自得,对部下吹嘘用不了几日,赵国祚他们就会开城投降。

    浙江巡抚佟国器听闻马部在城下行径后,却是大喜,向赵国祚建言马逢知这人既然贪财,那便投其所好,使其放松警惕,然后选敢死之士夜袭其营,必能大破之。

    赵国祚也没有别的办法可用,便命人搜罗城中珍宝,装了大小三十多辆马车送到马军大营,说只要马逢知能饶过城中官绅百姓,城中财货便尽数献上。

    马逢知倒不是没有怀疑过这是赵国祚他们使的奸计,可想郎廷佐和管效忠在郑森围城时只是虚言守上一月之期便降,赵国祚他们却是直接送来珍宝,乞求宽恕,并非拖延日期,便无怀疑,将这些珍宝尽数收纳。

    次日,城中又送来许多酒食,言称赵总督和佟巡抚犒赏将士用,马逢知听了更是得意,只觉是自己将赵国祚和佟国器吓没了胆,这才如此卑微屈膝讨好自己。来人又称城中正在搜罗财货,只待搜毕便送出城来。

    闻言,马逢知更是放心,赏了来人银钱让他回去带话给赵国祚和佟国器,只要财货送齐,他领大军入城必不会害他们性命。

    马逢知手下有两个将领还是清醒的,提醒马逢知小心一二,还是立即挥军攻城,将这杭州早日拿下安心得很。马逢知却道现在若攻城,若城中守军发起狂来,将财货珍宝、钱粮俱数焚了怎么办。反正城中并无多少守军,不如等他们将财货钱粮自己送来,然后才入城。这样便算赵国祚他们还是不肯开城,攻起城来也不怕城中积蓄就这么没了。

    马逢知这话也有道理,部下便不再劝。清军连着几日送来粮肉酒食,又一车车的送来财货,马部上下全被迷惑,均以为清军胆尽,警惕之心顿去,每到入营,营中充鼻酒肉之香和女子笑语,既无军纪,又无警惕之心。结果当夜,四百清军从城上顺绳落下,一举冲入马军大营,到处砍杀放火,未过多久,马军营中便是火海一片。

    深夜之中,马逢知不知来了多少清军,酒也吓得醒了,却是没有领军反击,而是带亲兵打马逃奔。马逢知一跑,余下的将领又哪个还敢留下,结果上万兵马就这么灰飞烟灭。见到城外火起,杭州城中又有上千清军骑兵纵马杀出,斩杀马部明军数千,驱入河中溺死更是不计其数。

    马逢知逃到嘉兴府后,原想在此收拢残兵据守,不想嘉兴府归降他的那些清兵却紧闭城门,根本不放他入城,甚至还从城头射杀马军。马逢知气得大骂,却无可奈何,只得一路往浙东而逃。这一路,却真是让他尝尽世态炎凉,原本那些对他一口一个国公称得不亦乐乎的士绅们没一个再迎他,反而纷纷组织团练兵丁截杀马部。等逃到松江时,马逢时身边只剩三十余骑,走投无路之下,他只好跑到苏州求援。

    苏纳将马逢知接入城中安置后,立即派人快马加鞭向镇江通传。

    听郭雄详细说了马逢知败亡经过后,周士相冷笑一声,吩咐兵官董常清:“传我话给苏纳,马逢知好吊人炙烤,便让他请马逢知入瓮吧,也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未完待续。)

第九百二十六章 清欠 哭庙

    苏州的江宁巡抚衙门已改为江苏巡抚衙门,作为首任江苏巡抚,蒋国柱不可谓不尽心。在驻守苏州的第六镇协助下,短短数月间,蒋国柱便安抚住了苏淞镇常几府,使民间秩序大为稳定。

    元宵节之后,蒋国柱便忙着一件大事,这大事十分的重要,若他做得好了,将来不难入阁拜相。只是此事着手起来却是十分的棘手,毕竟乃是和全江南的士绅为敌,蒋国柱害怕打狼不成会被狼咬。且南都有风声传来,说是皇帝要开恩科。恩科一开,显而易见,这江南的士绅大半便尽入朝堂之中了,到那时,他蒋国柱一降人面对四面八方的舆论压迫和江南士绅反击,又能挺得多久。

    又想做,又不敢做,蒋国柱当真是苦恼。这日,苏州知府阎绍庆却传来一事,让他更加头大。

    阎绍庆本是上海知县,于张名振军来时宁死不降,遂被蒋国柱看中,向清廷保其为苏州知府。蒋国柱降明后,这阎绍庆也跟着他一起降了,仍做苏州知府。

    阎绍庆说的这件事,是他治下吴县县令任维初奉府衙之命清催欠赋,充实国库,结果县内有一翁叔元,其家历年积欠多达千金,可衙吏去催征时,这翁叔元夫妻二人连同两女儿还有其老母却拼命苦泣,说家中只一碗米度日,要吃时得掺杂稻糠,如此方勉强不被饿死。贫因至此,又哪有钱粮交赋。然翁家却是境内大户,有好田数百亩,其功名虽被革,衙役们也知他在说谎,却不敢凌辱他。但县衙催得急,衙役们只能每天到他家催收。这翁叔元却气得想自杀,夫人和女儿天天守着他不让他自杀。衙役们没有办法,只得向任县令回禀。

    任惟初闻知此事,为了向上官表现自己,竟叫衙役们给翁家点厉害,结果几番用强,翁家方交了百金,却离欠额还差得多。任惟初杀鸡儆猴,杖毙了翁家一下人,此举吓得吴中积欠之家个个恐惧,于是有秀才金圣叹等人因同情翁家和吴中被催征士绅遭遇,写了揭贴到哭灵场所控告任惟初。

    “定武元年二月初九,江南生员为吴充任维初,胆大包天,欺世灭祖,公然破千百年来之规矩,置圣朝仁政于不顾,潜赴常平乏,伙同部曹吴之行,鼠窝狗盗,偷卖公粮。罪行发指,民情沸腾。读书之人,食国家之廪气,当以四维八德为仪范。不料竟出衣冠禽兽,如任维初之辈,生员愧色,宗师无光,遂往文庙以哭之……”

    看了金圣叹等人的哭庙文后,蒋国柱气不打一处来,因为这文不但是要朝廷惩处任惟初,更将矛头对准了他蒋国柱,说他蒋国柱从前为清廷鹰犬时便助纣为虐,今日做明朝官又心狠手辣,全然不顾苏州百姓死活,一昧催收,只为政绩,不顾民之艰辛。

    阎绍庆又说起一事,他道:“现下哭庙越演越盛,有个叫邵长蘅的士绅将家中田产800多亩卖掉了一半。不过说是卖,其实是送。”

    蒋国柱听得一愣:“这人傻了不成,焉有将家产送人的?”

    阎绍庆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这邵长蘅将先人遗留下的田产送人,非是犯傻,而是避税,所谓发卖只是掩人耳目,那接手之人其实与他早就串通。”

    “原来如此。”

    蒋国柱点了点头,心中已然明了,他做了这么多年官,有钱人避税的手段又如何一概不知。

    想到江南士绅盘根错综的关系网,他叹了口气,知道想要完成齐王交待的使命,将这江南四府变成太平军的钱粮重地,可谓是任重而道远,甚至一个不慎,极有可能将自己给陷进去。毕竟南都朝堂之上有不少江南出身的官员在,太傅钱谦益更是江南士绅之首。他一降官,能量有限啊。

    “这帮秀才便有冤屈不满,直接至衙门控告便是,何以聚众哭庙?至于各县清征积欠之事,亦不是不可商量,年头久了可以清销,但近年之钱粮赋税,他们总应交吧。这聚众在一块闹将,算得什么事?这不是要官府难堪吗?”

    蒋国柱口气软了下来,他也不是真想将江南士绅都得罪光,清欠之事,齐王又未有明确要求,只要所征钱粮能够过得去,恐怕齐王那里也未必就要犯众怒。

    “大人有所不知,这“哭庙”乃苏州一带流传已久的习俗。本地经济发达,人文荟萃,崇祯朝以前,每当官府有不法之事不当之举时,士子们便每每聚集文庙,作《卷堂文》,向祖师爷孔圣人哭诉,更召集民众向官府申告。”

    “何谓不法事?向国家交粮纳税是为不法了?清欠积粮是朝廷大事,倘人人不交,朝廷何以运转?”

    “下官知道这个道理,可这帮人不知道。”阎绍庆也很为难,他征询道:“大人,这件事是不是报上去?”

    蒋国柱想了想,点头道:“也好,本抚这就上报,由齐王定夺此事。”

    刚刚定下第六镇出兵浙江的周士相接到蒋国柱的奏报后,不禁笑了起来,然后对左右道:“蒋国柱这是胆子小了,怕担责任,要我这齐王来替他顶呢....先把那几个闹事的秀才抓起来,至于积欠之事,孤的态度很明确,有钱粮的就交上来,无钱粮的就清丈其田,收归官有。”

    稍后,周士相又提笔在蒋国柱的疏报上批复:“钱粮系军国急需,经管大小各官,须加意督催,按期完解,乃为称职。近览奉奏,见江南各府钱粮,拖欠甚多,完解甚少,或系前官积逋,贻累后官,或系官役侵挪,借口民欠。向来拖欠钱粮,有司则参罚停升,知府以上虽有拖欠钱粮未完,仍得升转。以致上官不肯尽力督催,有司怠于征比,枝梧推诿,完解愆期。今后经管钱粮各官,不论大小,凡有拖欠参罚,俱一体停其升转。必待钱粮完解无欠,方许题请开复升转。尔等即会同各部寺酌立年限,勒令完解;如限内拖欠钱粮不完,或应革职,或应降级处分,确议具奏;如将未完钱粮之官升转者,拖欠官并该部俱治以作弊之罪。”

    周士相的批复只一个要点,江苏必须严格执行催征积欠,任何人,不管是民还是官,但有拖欠,一律清还,否则,轻则剥夺功名,重则下狱惩处。

    接到周士相的批复后,蒋国柱态度一下强硬起来,立即命阎绍庆逮捕了参与哭庙案的倪用宾、沈玥、顾伟业、张韩、叶琪等秀才。(未完待续。)

第九百二十七章 哪个皇上(二更)

    日头当空,一队骑兵奔进了城中,为首之人正是驻扎在苏州的太平军第六镇镇将、得封新安侯的苏纳。

    苏纳刚从松江回来,马逢知兵败之后,浙江清军重新占领了浙东地区。浙江巡抚佟国器派抚标游击刘承荫领军驻在嘉兴,网罗了数千清军,对松江和金山卫构成了威胁,故而苏纳亲自去了一趟松江,将原驻在青浦县的乙旅调到了金山卫,又从昆山调丙旅进驻松江,如此有两个旅看着嘉兴方向,想浙江清军也没有胆量北进。刘承荫进驻嘉兴后,也的确没有胆量北进,甚至都不敢派兵进入江苏境内骚扰。

    安排了这一切后,苏纳快马赶回苏州,他已经接到军帅府的命令,要他带兵收复浙江,为此他得和江苏巡抚蒋国柱商量一下进军路线,以及粮草供应的事情。因为马逢知部在浙江的胡作非为,导致浙江人心向清,对明军很是不满,这增添了太平军收复浙江的难度。有鉴于此,苏纳接到的军令中明确要求第六镇进军时不得侵拢百姓,一应粮草都由苏州提供,以尽最大可能夺回因马部而丢掉的浙江人心。

    一入城,苏纳就看到前面有很多人聚集在一起,有吵叫声,也有哭喊声。人群哄哄乱乱的,看着怕不下千人之多,这让苏纳吃了一惊,只以为城中有暴民作乱。但见人群中有官府差役在,并未曾听得喊杀声音,这才复定。

    “去看看前面发生何事。”

    苏纳勒马停下,要亲卫到前面察看一下。不一会亲卫打马来报,说是前面吴中县的差役们正在拿人,引发了百姓聚集围观。

    一听是县里的差役在办案拿人,苏纳自是不关心,一勒马缰便要打马去巡抚衙门,这时却有百姓发现他们一行。

    太平军在苏州已经几月,百姓多少能分辩得出太平军的大官,见苏纳一身将军服,又高头大马,自是围了过来哭诉,说是吴中县令任惟初横征暴裣,不顾百姓死活,现在又要捉拿为百姓出头的读书人,恳请苏纳为他们做主。

    苏纳眉头一挑,却是未轻信百姓所言,干预此事,只于马上冷冷看着。正乱着时,吴中县令任惟初闻讯赶了过来,见是新安侯爷在这,又听百姓叫嚷他任惟初乃贪官,不禁心下害怕,慌忙对苏纳道:“侯爷明鉴,下官是奉巡抚衙门之命抓人,所捕之人皆为摇动人心倡乱,殊与国法之人。这帮人为了洗罪便公然诬陷下官,还请侯爷莫要被刁民蒙弊。”

    苏纳心中冷笑一声,百姓说的是一面之辞,这县令说的就是真的了。不过他无意过问民事,这件事又是蒋国柱的首尾,他才没心思理会,所以便欲纵马离开,这时又见一大帮百姓簇拥着上百士子向这边涌来。

    任惟初见了那群士子的为首之人,一下脸就白了,因为那为首之人正是他治下的狂生金圣叹。

    任惟初的师爷许尔铭知道金圣叹的名声,也和金圣叹有些交情,见他竟然来了,也时大为头疼,搞不明白这狂生为何要自己送上门来。巡抚衙门发下的捕人公文中只提到了倪用宾、顾伟业等五秀才,并未提到他金圣叹,想来是巡抚衙门也是知道金圣叹的名望,不想将这事闹大,所以饶了他金圣叹,可金圣叹倒好,吃了呛药了偏要跳出来!

    他怎的就不能安安生生在家呆着,偏要出来带头将这事闹大。他难道不知道这事闹大后,对吴中读书人会是一场可怕的灾难吗!

    许尔铭头疼万分,一时呆呆的看着那帮士子越走越近,真是急得上火。

    “这些人是谁,要做什么?”

    苏纳看到一大帮子读书人向这边涌来,也是大为奇怪。任惟初咽了咽喉咙,小心翼翼道:“侯爷,这些人都是有秀才功名的读书人。”

    苏纳点了点头,扫了那帮为首的秀才,又问任惟初:“他们要做什么?”

    “这...”

    任惟初却是回不上话,因为他也不知道金圣叹他们要做什么。许尔铭却是知道,金圣叹这是肯定要带人再去哭庙,他们这是不把天捅个窟窿下来不甘心,不见棺材不流泪啊!

    ......

    以金圣叹为首的一众读书人因为百姓的支持个个意志高昂,他们一边走,一边向人群派发他们连夜起草出来的“揭贴”。金圣叹等人亦不时振臂高呼,百姓群起响应,远远看去,真是侠骨英风,令人景仰得很。

    “金大先生来了,金大先生来了!”

    围拢在苏纳等人周围的百姓看到金圣叹一行,也欢呼起来。再看那些被衙役们锁拿的秀才,亦是精神复涨,个个踮脚眺望,哪还有先前的蔫样。

    任惟初见百姓越聚越多,生怕出什么大乱子,赶紧命人去府衙通传,请知府大人速调兵前来弹压。

    苏纳也是平生头一次见这场面,很是有趣,于马上问一正高呼“金大先生”来了的百姓:“这金大先生是何人?”

    那百姓一脸自豪道:“金大先生便是我吴中大才子金圣叹矣!”

    另一个富户模样的百姓也是一脸喜气道:“将军有所不知,这金大先生可了不得呢,皇上曾说他乃古文高手,莫以时大眼看他。”说完,边上却有一个百姓脸色一变,轻轻捅了他一下。被身边人一捅,这富户一下反应过来,脸顿时青白起来,悄悄将头低了下去,再也不敢看苏纳。

    苏纳见状,自是越发困惑。任惟初这时却是嘴角一咧,上前道:“好叫侯爷知道,方才这人所言皇上乃是说的是鞑酋福临,非我大明定武皇帝!”

    听了任惟初这话,苏纳不由眯起双眼扫了那富户一眼,视线中那富户却不知溜到哪去了。周遭百姓也一个个如避瘟神般四散开去,谁也不敢再在这太平军大官身边多呆一刻。

    “官府横征暴裣,是非不明,不顾我等百姓死活,县令任某又贪桩枉法,为卸罪不顾我苏州学子哭庙习俗,今日我等公推金先生,再去圣庙哭诉,看他县令任某能只手遮天不成!”(未完待续。)

第九百二十八章 奏销大案(三更)

    金圣叹等人可没有注意到苏纳一行,他们眼中只有高声呼应他们的百姓,还有那如丧家之犬般的衙役。当真是一路行来,士气风发不可复。

    自始至终,金圣叹和友人丁子伟、丁观生等人都是走在最前面,生怕百姓们认不得他金大先生似是。一众秀才对金圣叹也是极其吹捧,都说今日这事若非金大先生出面,何以能有这般声势。眼看着民心所向,大伙一起到圣庙一拜一哭,那酷吏任惟初自是不用说,就是苏州知府阎绍庆、江苏巡抚蒋国柱等也要被这民心大势所畏。

    “官府名为清欠,实为打击我江南世家,意为威我江南人也!”

    当日闻翁叔元家被任惟初强征之时,金圣叹便对友人说了这话,在他看来,所谓清欠压根不实,既多年未征钱粮,何以还要再征。况江南归明不过数月间的事,从前江南属清朝,清朝都未向江南百姓清欠,这明朝又凭什么要江南百姓交清欠粮。新朝鼎立,当赦免才是,如何重提当年陈帐,这不通,怎么也说不通。再者这清欠,清的哪门子的税;这欠,又是欠得哪门子的税?是你大明还是大清?不说明白这点,清欠便无从谈起。

    金圣叹为人极其狂傲,早年考秀才时就写文章随心所欲,不按章法,所以五十来岁都不曾中举。清军入关后,他将名字改为金人瑞,将自己伪作成追求逍遥名士,更笃信神佛,喜读佛经和结交僧人。也不知在哪学的扶乩降灵,自称为佛教天台宗祖师智顗弟子的转世化身,托名“泐庵”法师,自称收纳30多个已逝女子为冥间弟子,还注了什么推背图,端得是一派胡言,浪荡不羁之辈,然却凭此竟是得了个大才子的名声,老了被人尊称一声“金大先生”,倒也了了他年青时屡不中举的遗憾。

    金圣叹一路欣然接受众人吹捧,心中好不得意,哭庙一成,救得倪用宾等人,再阻了官府的狗屁清欠,他金大先生之名便能在南京城广为传播了。

    .......

    哭庙之事初发生于三天前,江苏巡抚衙门将此事上报齐王后,巡抚蒋国柱得了齐王首肯,方命苏州府拿人,不过也只拿的倪用宾等五秀才,并未要拿写揭贴的金圣叹。这一方面固然是蒋国柱还是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另一方面却是金圣叹朝中也是有人的。当朝太傅钱谦益可是他的舅舅,而他的舅母河东君柳如是亦在苏州城中。

    不看僧面看佛面,齐王是批了拿人,蒋国柱这里却总是要手下留点情份的。他只想吓唬这帮读书人,叫其它地方的士绅都知道朝廷对清欠的决心,要他们都识趣,乖乖向新朝纳钱纳粮,却还未存心杀人立威,更不想由自己在这江南掀起滔天大案来。

    有关清欠奏销之事,是他蒋国柱最先向两江总督郎廷佐上报,可那时郎廷佐对这件事是模拟两可,倒是布政使朱国治很是热衷此事,常与他蒋国柱说一待匪乱平定,便起奏销大案。蒋国柱知这奏销案一起,肯定得罪人很多,所以那时有心将这件事由朱国治操办,这样政绩他有,怨气却由朱国治受去。后来太平军打破了南京城,朱国治和郎廷佐他们一起被押到孝陵前活剐了,他蒋国柱也摇身一变成了大明的江苏巡抚。而那位太平军的大帅,大明的齐王殿下却不知从哪找到他那份公文扔在了他面前,这就让蒋国柱骑虎难下了。

    奏销案若起,于朝廷,于齐王肯定大有好处,他蒋国柱能借这大案一步登堂,彻底洗涮他降官的身份。可是这案子真起的话,却肯定是桩惊天大案,甚至弄不好还会逼反江南士绅,那后果,蒋国柱也只敢想想。他怕自己压不住,更怕齐王殿下用完自己就扔,那他可就是有苦无地方说了。

    蒋国柱想一步步来,由小到大,慢慢推进这事,一点点的从江南士绅手里套出钱粮来。这样就不会那么激烈,也不用兴什么大狱,等到了最后再寻个借口停了此事,这样齐王那边好交待,毕竟钱粮好歹弄出来了一些。士绅那边也好说,怎么也没让你们倾家荡产,只出点血而矣。

    可人算不如天算,这边蒋国柱刚授意阎绍庆先在吴中县试点一下清欠,这就闹出哭庙的事来。齐王的批复语气也很严厉,要江苏这边手段强硬些,更点明布政使、知府、直隶州知州,俱应统计所属钱粮完欠,照州县一体参罚,十分完全者优升,欠一分者罚俸六个月,照常升转,欠二分者住俸,欠三分者降俸一级,欠四分者降俸二级,欠五分者降职一级,欠六分者降职二级,俱戴罪督催,停其升转,俟完日开复。欠七分者降职一级调用,欠八分者降职二级调用,欠九分者革职。

    如此严厉的惩罚制度一定,事情的走向就不是蒋国柱先前设想的“温和”了。可即便如此,蒋国柱还是不愿当酷吏的,他对金圣叹留了一手,既是示好苏州士绅,也是向朝堂上的江南官员们示好。

    蒋国柱却不知他一腔好意被人当作了驴肝粪。金圣叹知道此事后积极联络上百苏州的读书人,要一起再去圣庙哭诉。为了将声势闹得再大,以迫使官府放人,承认他们这些读书人诉求合理,重惩酷吏任惟初,金圣叹一帮人私下拿了不少钱财出来,用来买人替他们壮声势,从而可以来更多不明真相的百姓参与其中。此谓“以势压人”。

    “去圣庙,去圣庙!”

    上百个秀才在那齐声喝喊要去学庙到孔圣人像前哭诉,得了钱财在那壮声势的上百闲汉也跟着鼓噪,百姓们看热闹也好,或是因这帮秀才哭庙对他们确有好处,也都是跟着叫嚣。场面看着是越来越大,越演越烈了。

    ..........

    今天至少五更。(未完待续。)

第九百二十九章 官府到底姓什么(四更)

    苏纳虽是新安侯,驻防苏州的太平军最高将领,但这件事并非他管,且读书人只是到学庙对着孔老二的泥像哭诉,算不得暴乱或鼓动百姓造反,他这军方自是不好插手。本着这念头,苏纳便无意看这热闹,遂领亲卫打马离开。但走了片刻,却又想此事闹这么大,蒋国柱就在城中不可能不出面处置此事,别他后脚到巡抚衙门,蒋国柱前脚就奔这来。故而就叫回头,远远跟在人群后面,免得和蒋国柱走岔了。

    哭庙的传统在天启、崇祯年间可是很盛的,尤其是天启年间,每年都会演上几桩,以示江南士绅对朝中阉党祸国的痛恶之情。离苏州不远的无锡县城,当年还闹出过五君子事件,着实痛击了阉党嚣张气焰。

    几个普通平凡的市井之人都有胆量和权倾天下的阉党争锋,况饱读圣贤书的士子们呢,此事传到苏州,自是又引发了一轮针对阉党的舆论攻势。那几月间,孔庙里的士子是来了一拨又一拨,口水都把孔圣人的像给弄花了。

    经数十年演变,哭庙成了苏州士绅约定成俗的传统,每提起此事,都是津津乐道,能说出无数花来。文人笔记更是一桩桩的记载,在他们的UU小说,参与哭庙的士子无一不是大义凛然,置自身安危于不顾,只为苍生谋公正之辈。

    只可惜甲申年清兵南下,这哭庙传统一下就断了开去。面对满清的屠刀,苏州的士绅一个个都缩起了脖子,谁也不敢再聚众哭庙。直至南都光复,大明中兴有望,这哭庙一事才再次在苏州城中上演。

    17年了,孔庙终是再次觉醒了!

    ........

    三天前秀才倪用宾等人的哭庙事迹早在苏州左近传播开,未能亲身参加此事的读书人们哪个不哀声叹气,后悔自己没能亲自参与这一苏州读书人的传统盛举。今日,当金大先生站出来号召大伙再次哭庙时,上百秀才从家中出来,带着满腔豪情和对正义公理的诉求踏上了这一光耀千古的道途之中。

    “哭庙了,又哭庙了!”

    苏州城也是沸腾了,男女老少从四面八方往孔庙汇集,只为一睹读书人们的风彩,同时也为读书人们打气。须知相公们可是为了反对官府清欠才铤身入孔庙的,他们这是为百姓们谋福利呢啊!我们不支持谁支持!你要不支持,就活该向官府纳粮!

    苏州城很多年没有发生这样的大事了,当事人之一的县令任惟初现在真是惶恐害怕得紧,他很怕知府阎绍庆和巡抚蒋国柱为了平息事态,将他推出来做替死鬼。不过阎绍庆带人赶来后的强硬态度却让任惟初心中大定。阎绍庆竟是示意任惟初等秀才们入了学庙之后便领人将学庙围起来,然后把人统统拿下。

    江苏巡抚蒋国柱也来了,脸色很难看,到了之后劈头盖脸把任惟初给痛骂了一顿,指他办事不力,以致事态闹成这样。

    任惟初不敢分辩,阎绍庆硬着头皮为他说了几句,说金圣叹他们陡然发难,事先并无风声,吴中县这才没能及时察觉,以致事态扩大。

    “百姓太多,不得当着这么多人面直接拿人,此易激起民变。”

    蒋国柱老成持重,眼看围观百姓太多,倘按阎绍庆的法子关上孔庙大门直接锁人,恐怕就能激起民变。真要再来个数千百姓追打府县官员,把他这巡抚大人逼得藏身茅厕,那真的是万事俱休了。

    不能直接拿人,如何处置此事,难道真要从了秀才们的要求,停了清欠,把任惟初这个罪魁祸首推出去平息众怒?

    阎绍庆忐忑不安,任惟初则是一颗心直堕冰窖。好在,蒋国柱倒也知道不能软,齐王刚刚给了批复,给了他壮胆的底气,这哭庙案便算是奏销案的引子,怎么也是退不得的。

    苏纳得知蒋国柱到后,忙带人过来。见新安侯爷也在,且还从头到尾目睹了此事,蒋国柱十分尴尬。

    苏纳轻笑一声,他的汉话如今说的已是流利,方才那帮经过的读书人叫嚷所言,他也听懂了八成,归纳起来就是一句话,江苏官府要他们纳今年粮及往年该征钱粮,他们却不肯,说清欠无从根据,便是要清欠,也当是缴还清廷的钱粮,何关明朝的事。

    “侯爷有所不知,江南富户自万历年间便拒不向朝廷纳粮,官府稍有催逼,便种种借口,致使数十年间江南赋税几若未有。清廷治江南十数年间,这些富户倒也纳粮,只是这纳粮数额却有多少之别,全因江南官府吏目都与地方关连极深,瞒报少报几乃家常便饭....”

    蒋国柱知道新安侯爷虽是满州将佐投降而来,但却极得齐王信重,这从新安侯领军镇在苏州便能看出。他有心将清欠之难透过新安侯转达齐王知道,于是便在那大吐苦水。

    蒋国柱到也没有胡说八道,而是说的是实情。据他说清廷在江南地区实行的是比明朝还要严厉的催科,经征之官皆以十分为考成,不足额者要被参罚。但江南缙绅豪强依然凭借昔日的权势交通官府,贿买书吏,隐混和拖欠钱粮,致使积逋常达数十万,而在政治上他们也还未完全忘怀朱明王朝,这一点在去年金厦郑军入江时表现得最烈。蒋国柱时为江宁巡抚,为了裁抑缙绅特权和压服江南地主,便上了公文给总督郎廷佐,欲借口抗粮,制造奏销案,狠狠打击一下这些江南士绅豪强。

    这件事,站在清朝角度,自是公正,合理,也是应该,可现在明朝也来做这事,就有点不伦不类了。

    周士相为了尽快筹措钱粮,只让蒋国柱开奏销,搞清欠,想尽快从江南弄到一批钱粮出来,却不考虑这江南之前可不归明朝,这世上可没有“沦陷区”还要给“国统区”纳粮交税的道理。

    齐王只要钱粮,其他什么也不说,蒋国柱也不得要领,于是便把他之前的奏销概念一股脑先用在吴中县。吴中县的百姓富户们一听你官府要我交今年的钱粮也就罢了,怎的连几年前的钱粮也要交,我说不交,就说我欠税不纳,这算个什么理?

    你这官府到底是明朝的,还是清朝的?(未完待续。)

第九百三十章 该抓就抓 该杀就杀(五更)

    蒋国柱说的,苏纳也是听得一知半解,他原先在满八旗时只是个佐领,对这些钱粮赋税的事自不会关心,左右有汉官帮着收,不劳他们满大爷动手。现在做了大明朝的新安侯,太平军的镇将,这种事情更是不用他操心。好在他这人自投降归明后,便行事十分小心,不懂便问,三问两问,总算把事情大体弄明白了。

    “富人们既不肯交这些年的钱粮,那便要他们交崇祯、天启年间的欠税嘛。在明朝便交明朝的税,在清朝便交清朝的税,本侯觉得这没毛病。”

    阎绍庆听得险些笑出来,这位新安侯可真是异想天开的很呢,哪有叫人交十几年前的甚至二三十年前的税呢。

    蒋国柱却没当成笑话在听,而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任惟初也是双目放光,身为吴中县令,他对吴中这几十年纳粮完税的情况可是门清。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吴中富户往上推十几年,没哪一家不是欠税逃税的!大明朝要是亡了,那就万事莫提,如今大明朝还没亡呢,凭什么不能叫你们缴纳欠粮欠税!

    “新安侯这道理,倒是行得通,我大明仍在,欠户自应上交钱粮于国库,否则便是叫忠厚老实、奉公守法之人吃亏,徒叫奸诈狡徒得便宜。只是这间隔年头久了,有些事便不好办,单帐薄这块就是个麻烦,还需从长计议...”

    蒋国柱认真考虑了苏纳的提议,虽听着荒唐,可细一品味,却是天经地义的很。大明自开国之初始,凡有举人以上功名的士绅和八品以上的官员都可以享受不同程度的赋税优免,但这个优免是有限度的。所以除开优免的份额之外,官绅和平民百姓一样,该交税的交税,该当差的当差,并不得特殊。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官绅们无视国家法令,上下勾结,冲破法定权利界限,实际上实行的是全额优免,所谓“田连阡陌而不任分毫徭役。”

    不仅官绅本家如此,依附于他们的佃户,疏属远亲,也无一手一足应公家之役,无一钱一粒充应役之劳。这样,官户便成了躲避国家赋税、徭役的渊薮,此便是所谓的投献。不仅平民百姓把自己的田地投献官绅,甚至一些没有功名的庶民富户也“籍其产于士大夫,宁以身为佣佃而输之租,用避大役。”投献之风愈演愈烈,穷者越穷、富者越富,最终酿成崇祯年间的大祸。

    现在既然这些富户认为他们不当向官府交纳清廷治下的钱粮,那便让他们交纳崇祯、天启年间的欠税,他们又有何话说?除非他们几十年来一直奉公守法,该交的钱粮一文不少,该服的徭役也都一桩不落,然而,这可能吗?

    蒋国柱很有感触,江南这帮官绅富户在明朝时仗着官府不能拿他们怎么样,这才公然不纳税。清朝来了,不纳税不敢,便变着法子勾结官府的书吏,甚至直接贿赂官员,从而达到再次免税的特权。蒋国柱记得一桩事,那是他刚上任时,就有苏州和松江二府富户无视清廷催征法令,将本该缴纳的赋税(三十税一)整整拖欠两年。也正是因为这桩事,才促使蒋国柱生了起大案的心思。

    不过这提议倒是不错,但听着毕竟给人以荒唐之感,是否能这样办,又或是寻个什么折中的法子,总得要仔细再斟酌一下。齐王那里也得报知。再者也不能一刀切,对于那些抗清有功的和没有抗过清,及替清军卖过力的都得区别开,这样就能将江南士绅分化掉,使他们不能成为一块铁板,如此,后面就好操作得多了。

    “本侯也是随口那么一说,究竟这法子行还是不行,终得你们这些官去做。”

    毕竟民政上的事,苏纳是带兵的将领,有些话也不好多说。他话锋一转,又提起刚才所见所闻,言语间提醒蒋国柱他们,可得趁早将这事压下去,要不然会对他率军入浙产生影响。再者江南安定同样事关南都安危,钱粮要纳,地方也要安定,这二者既冲突又不冲突,如何能将二者平衡,就全看他蒋国柱的手段了。

    听新安侯提起金圣叹他们,任惟初不由恨恨道:“那金圣叹恃才傲世,目空一切,争强好胜,却不知自家斤两,哭庙举动犹如公然倡乱,其罪不小,抚台大人万不能纵容于他!”

    蒋国柱微哼一声,对那金圣叹不领好意反来添乱很是不满,但真要他强行镇压此事,又觉不是太妥,这顾虑主要来自于钱谦益。

    苏纳见蒋国柱眉头深锁,意识到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便问道:“蒋大人想怎么做?难道任由这帮秀才在那哭成一片不成?”

    蒋国柱诉苦道:“这些秀才都是苏州的读书人,下官若是强行弹压,只怕会激起民变,但又不能准他们所请...唉,不瞒侯爷,下官这也是头疼万分啊。”

    “不过一帮读书人而矣,有何不好办的。”苏纳于马上“哧笑”一声:“本侯但知大帅有一言常挂嘴边,乱世需要重典。这世上亦无没原由的爱,也无原由的恨。金圣叹等人哭庙所请是不愿纳粮,仅这条便够治他们的罪。自古以来,不纳粮乃至劝人不纳粮的是什么罪,这一点蒋大人怕是比本侯清楚吧。”

    蒋国柱未答,阎绍庆给下了结论:“形同造反!”

    “那便是了,既是要造反,又如何不好处置的?你们若怕激起民变,本侯便调一营兵于你们听用,只管拿人便是,为首胁从概不问,一律先拿了,有叫哄鼓噪的百姓也全拿下。做事嘛,快刀斩乱麻,婆婆妈妈的,怕这怕那如何能做事?想当日大帅在广州时,那么多官员读书人,不也说杀就杀,说抓就抓么。”

    “好,就依侯爷的办!”

    蒋国柱想来想去,也只有先行弹压一策,现在孔庙里哭得厉害,他要派人去谈肯定没有作用。但使话风稍软,这些秀才恐怕就更加得寸进尺,提出更加不合理的要求。所以先镇压,后面再定此案性质,是重惩还是高提轻放才是最有效的手段。

    阎绍庆一开始就是打的镇压的主意,蒋国柱却犹豫不同意,现在新安侯也是这个意思,又有太平军大兵可调用,自是放手去干。

    只可怜孔庙里一帮秀才正干嚎着,想着官府出面安抚他们,然后人人搏个“为民请愿”的英雄身份,那执刀执枪的大兵就破门而入了。

    “大清尚对我等读书人敬重有加,尔大明官兵却视我如猪狗不成!”

    “此乃学庙,圣人之庙,尔等兵丁如何能擅闯!”

    铁链加身的金圣叹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拿手指着太平军一总旗便骂。那总旗却不理会于他,只要手下将人往外拖。庙堂内,一帮干嚎拼命挤眼泪的秀才们都是傻了眼,胆子小的在学庙里乱跑,有失手的竟将孔圣人的泥像都给推倒。

    堂堂孔庙,一片狼藉。

    孔庙外,早有大队兵士将围观百姓拦在一边,又有苏州府和吴中县的衙役帮着维持,但见人群中有人叫嚷,立时上前拖出捆上。又有得了钱财的闲人,或是秀才随从家人见主家被大兵推搡而出,情急之下便聚众呼应,想要冲上救人,结果却是被大兵们当场打翻一片,嚎哭之声震彻四下。这一回,可是真哭,那眼泪也是真掉了。

    “皇上啊,皇上啊!”

    金圣叹悲愤之下一路大呼皇上,不知情的都道金大先生在呼定武皇帝,却不知金大先生呼的却是大清皇帝。正如他听说大清皇帝赞他古文高手时,忍不住泣泪而下,向北重叩几首。

    苏州发生的“哭庙案”很快就由江苏巡抚衙门快马通传镇江,次日,镇江就有齐王手谕至。

    手谕要江苏将金圣叹、丁冠中、丁子伟、倪用宾、沈玥等三十一名秀才定为逆案主犯,尽数问斩。其余八十七名秀才均流配三千里外,发往安南服苦役。

    此谕一出,苏州震惊,江南震惊,南都朝堂更是惊声一片。(未完待续。)

第九百三十章 结硬寨 打呆仗

    江南因苏州吴中秀才引发的哭庙大案闹得人心惶惶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北京城,顺治已经在西山静养了三天。

    当日从扬州逃出奔到高邮的顺治,半天也不敢多呆,直要索尼和鳌拜护着他快马加鞭北返,以致于病情回重,过济宁时已经坐不得马车,只得乘船至天津卫下船。

    不知是转坐船的缘故,还是北地水土养人,越往北方,顺治的病情倒是愈发好转起来,只是不时还是头疼,浑身无力。因为在扬州时太医王万春曾言皇帝可能是得了天花,所以索尼心中一直存着担心,但见皇帝这症状又不太像是天花,心里便安定不少。

    随驾的另几个太医其实心里也一直提心吊胆,害怕他们的诊断有误,这会见了皇帝的病状,也是一个个松了口气,断定皇帝不可能染天花。因为要是出天花的话,来势很是凶猛,要不了三五天,脸上身上就会出现皮疹,几天会变成疱疹,而皇帝现在的症状,全然和天花病症不对,反而更像是染风寒。

    不过即便只是染风寒,索尼也不敢将皇帝病情隐瞒,早就使人先前一步往北京报讯。顺治御船刚到天津,康亲王杰书和领侍卫内大臣苏克萨哈就奉太后懿旨赶来接驾,随行而来的还有三个太医,其中两人可是历侍前明万历、天启、崇祯三朝的,医术十分精湛。

    在给皇帝诊断了之后,几个太医异口同声皇帝病情并无大碍,这下子不但索尼他们彻底放下了心,就是一直有点疑神疑鬼的顺治也将心收进了肚子。身为满州人,便是贵为皇帝的顺治,对天花也是极度恐惧的。几年前因为三阿哥出花的缘故,顺治甚至都不敢将儿子留在宫中,使人送出宫养。整整两年,他连抱三阿哥一下都不敢,直至三阿哥彻底痊愈,他这做阿玛的方敢拉着儿子的手在宫中逛一逛。

    因为身体无力,顺治在侍卫的搀扶下勉强撑起身子见了杰书和苏克萨哈,君臣言谈气氛自然凝重。

    南边的消息已经得到确证,太平军占领扬州后便向北面的淮安府进军,同时分军攻略江南左各府县,现下江南左各府尚在坚持的也只安庆一地。但安庆的情形也不容乐观,江南提督库恩布和固山金砺联名向朝廷发来急递,言称贼兵大有聚集安庆之势,恐安庆孤城难守,请朝廷准他们退往河南。

    “让库恩布他们退下来吧。”

    顺治神情黯然,过徐州时,贝勒屯泰带兵留下准备伺机夺回扬州,但顺治知道,屯泰能把徐州守住就是大清最大的幸事了。安庆支在南边,孤立无援,那库恩布和金砺都是忠义之人,顺治倒也不忍他们就在安庆殉了国,索性就让他们撤入河南境内,这样和徐州也能形成犄角之势,将太平寇暂时挡在江淮间。

    浙江倒是有好消息传来,闽浙总督赵国祚和浙江巡抚佟国器击溃了叛乱的马逢知部,将被马逢知攻陷的浙东府县尽数收复,奏称斩级上万。这个消息让顺治十分的高兴,命大学士巴哈纳拟旨褒奖,浙江有功将士人人俱有升赏。

    浙江的这场难得胜仗也让索尼他们精神一振,这倒不是索尼他们就认为赵国祚他们能够解决贼秀才,而是浙江的复定必然会牵制江南的太平军,使得贼秀才无法北进。也不要多,只要一年半载,索尼相信大清还是能从扬州之败中喘过气来的。有浙江牵制贼秀才,大清这边也能腾出手来对付吴三桂,不致陷入两面作战的困境。

    福建方面却是没有音讯,因为江南、江西、湖广被太平军占领的缘故,福建和北京已经半年没有音讯。就是浙江这边讯道其实也是不通的,赵国祚他们之所以还能将消息传出来,却是依赖江南心系大清的士绅,要不然恐怕也是被太平军给断了汛道。

    闽浙两省相交,按理浙江能够将消息传出来,福建自然也能,可偏偏福建毫无音讯。这就让顺治十分的困惑,也很不满,他对达素寄予厚望,郑森又是在南京大败回去的,倘达素连大败而回的郑森都对付不了,那他也是忒无用了些。顺治叫索尼拟了旨意,让赵国祚相办法联络上达素,必要时也得尽力支援达素,免福建沦陷。

    顺治现在能做的也就是纸上谈兵了,他给不了闽浙半点支援,赵国祚、达素他们能不能在海匪和太平寇的包围下坚持下来,全看他们自身了。

    河南也有军情。河南巡抚贾汉复奏称明军忠贞营时而从湖北境内略袭河南,初期贾汉复措手不及,丢了两府十三州县,不过后来他发现忠贞营仍是如从前流寇般打法,便总结了一种战法,即“结硬寨,打呆仗”。

    所谓“结硬寨”,指清军到一地后要马上扎营,扎营地点也要看地形,最好是背山靠水,然后无论寒雨,要立即修墙挖壕,且限一个时辰内完成。墙高必须达八尺,厚也要一尺,壕沟深亦一尺,从沟中挖出来的土必须搬到两丈之外,以防明军用清军挖出来的土复填壕沟。沟外再设拒马,使得明军马队无法越过。

    通过这种战术,河南清军竟然有效抵御了明军进攻。攻入河南的明军是原闯军余部改编而成的忠贞营,他们野战能力极强,相比清军更为骁勇善战,可对清军这种结硬寨的防守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在这种战术取得实际效果后,贾汉复在给朝廷的奏疏上称之为“制人而不制于人”。除此之外,贾汉复还大胆放权给下面的府县官员,要这些官员组织门生子弟和亲友从军,在境内多结寨,一有事,四乡八里大小寨子都来参战,号称义勇团练。

    贾汉复的奏疏最早送来时,是索尼和巴哈纳看到的,不过二人只对贾汉复稳定了河南局面感兴趣,对奏疏中提到的这种战法却是没有重视。后来这份奏疏被鳌拜看到,一下就当成宝,亲自在主子称赞此种战术。顺治反复看了贾汉复的折子多次,下旨要兵部派员到河南实地检验这种战法,倘真如贾汉复所说,那倒真可在绿营推广。至于贾汉复折子中提到的组团练,顺治并未有明确批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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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一章 太宗诸子

    顺治是在运河上接到西安失守急报的,和江淮形势相比,陕西那边算是岌岌可危了。

    平郡王罗可铎上奏称信王多尼病重,他已着人护送信王返京医病,现下与川陕总督李国英在潼关拒守。自西安失守后,陕甘各府县几乎全部落入吴三桂之手,可以说大清已失西北。但一个好消息是,吴三桂不知为何撤回了往潼关的兵马,这给了潼关清军以喘息之机。

    李国英的奏疏和罗可铎的是一前一后到的,不过所称和罗可铎并没有不同,二人对于西安为何这么快失守都语焉不详,只称叛军势众,攻城甚急。索尼一眼就从中看出不对,不管吴军包围西安的有多少人马,西安都是大城,城中不但有西安将军苏拜的五千马,还有多尼和罗可铎统率的两万多满蒙将士,李国英在从汉中退往西安时也不是一兵一卒都没有,所以西安守军的兵力还是充足的,不可能丢得这么快,这其中定是有什么原故。

    顺治也觉得这事不对,然而他现在也没办法分身到潼关逼问罗可铎和李国英西安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得暂时按下怒火,也没法下旨斥责罗可铎和李国英,毕竟眼下还要他们守在潼关。

    “太后已令遏必隆赶往潼关,皇上不必过于担心。”

    杰书见皇帝脸有怒色,担心皇上动怒不利病情,忙劝慰几句。遏必隆此前在山西忙于查抄皇商家产,将已经能跑马的国库再次充实,此功不比统率大军攻城略地差多少。顺治也知道遏必隆是老成之人,比多尼和罗可铎要能干许多,有他去潼关镇守,想来也能将吴三桂挡住一阵子。

    对于母后让遏必隆去潼关一事,顺治并没有什么不快,倒是鳌拜微微皱了皱眉。

    “叫罗可铎回来吧,让李国英降三级军前听用,要遏必隆节制川陕晋豫甘五省总督,加少傅衔。”

    吩咐巴哈纳拟旨后,顺治有些疲倦,便令车驾启程返京。行至京师境内,离西直门还有十几里地时,顺治却突令车驾往西山去,并没有急着回宫。

    杰书、苏克萨哈、索尼他们都是困惑,不知道皇帝何以不肯回宫,但却不敢相劝,只能让人回宫通禀太后知晓。另外西直门外还有一帮王公大臣在侯着圣驾回京,也得去通知他们一声,免得干等。

    顺治不肯回宫的原因是他觉得自己很丢人,没有脸面去见额娘,也没有脸面去见爱妃董鄂。当日他在宫中是那么的豪情壮志要南下踏平贼寇,甚至还用长剑劈断了龙椅以示决心,然而事实却是他是狼狈而回,这让他那颗本就十分脆弱的心越发不能承受失败。亦或说自尊促使顺治不想现在回宫,他不想在母亲和深爱的女人面前丢脸,他想到西山呆几天。哪怕他现在是多么的想见自己的爱妃,他也强迫自己硬着心肠去西山。

    在宫中翘首盼着儿子归来的太后知道的皇帝奔了西山后,在那怔了片刻,随后对苏麻苦笑一声道:“福临从小就好强,当年多尔衮在时便是如此,现在他自己亲政了,也当阿玛了,仍是如此,唉...罢了罢了,他既不想回来,就让他在西山呆一阵,散散心中烦闷也好。”

    苏麻有些担心道:“太后,皇上不回宫,这朝廷的事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这做母后的替他先担着吧。”

    太后叹了口气,将手中范文程的折子缓缓放在了桌面上。

    病重的董鄂妃听说皇帝去了西山后,很是落寞,却始终紧咬薄唇,不发一言。左右宫女都能清楚看见皇贵妃的泪水打湿了枕巾。吴良辅那边一听主子没回宫,赶紧收拾了几件衣物直奔西山。

    ........

    太后没有责怪儿子不理军国大事去西山,群臣们也是无人敢指责,只是这满朝的大小事务却不能因为皇帝去了西山就不问。在顺治去西山的第二天,太后布木布泰出面召集显亲王富绥、康亲王杰书、敏郡王勒都、多罗贝勒满山、叶布舒、大学士宁完我、范文程等在京满蒙汉议政大臣及六部大小官员一百三十六人召开了议政王公大臣会议,旨在商议如何应对眼下大清的困境。

    索尼、鳌拜、苏克萨哈等两黄旗大臣也都与会,顺治在西山听费扬古说母后召开议政会议后,微叹了口气,并没有多说什么。

    接到太后懿旨的诸官一如从前按步就班,不曾想这次议政会议一开始就充满火药味,先是太宗四子叶布舒突然发难指责为何皇帝在扬州败得那么惨,两黄旗的将士回来许多,其它各旗却损失惨重,是不是皇帝并未将八旗一视同仁?

    太宗六子高塞、十子韬塞等人也紧随发难,纷纷要求太后和两黄旗那帮大臣们解释两白旗为何会集体叛乱投明的事。

    言语最激烈的韬塞是太宗皇帝现存于世的最小一个儿子,只比顺治小一岁。不过哥哥是皇帝,他却只是一个三等镇国将军,连个红带子都不如,因此早就对太后布木布泰和顺治心有怨意。这一次在四哥叶布舒他们的鼓动下终是忍耐不住,一通言辞不仅将矛头直指九哥无能,更将矛头指向布木布泰,指她几年前未能及时制止顺治打压两白旗,遂酿成两白旗阵前作乱,致使数万将士兵败的惨剧。

    宁完我、范文程等汉官被太宗皇帝几个儿子的言辞惊得呆了,索尼、苏克萨哈他们也没防叶布舒他们会突然发难,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太后布木布泰也是震惊不已,没想到一向低调识趣的叶布舒他们竟有胆量跳出来质疑皇帝和她。

    他们要干什么,要反了天吗!

    布木布泰越听越恼,可一扫非两黄旗的那帮王公贝勒时,心却是一下凛了起来,因为那帮人一个个脸上都有怒色。那怒色,没有对着她,却是对着索尼、鳌拜他们!(未完待续。)

第九百三十二章 皇上太年轻

    太后布木布泰正惊时,却见兵部蒙尚书明安达礼突然站出,直面鳌拜道:“太宗皇帝在时,你鳌拜勇冠三军,得了巴图鲁封,端的是咱满州的大好男儿,哪个不敬仰你鳌拜!可这次南下,你鳌拜打的什么仗?...想咱八旗征战数十年,头一回大营都叫人家给焚了,鳌拜你说,你丢不丢人!”明安达礼这话还是收着说了,没说皇帝都叫人家吓得仓皇北逃。

    “你鳌拜丢得起这人,咱们丢不得!”

    21岁的敏郡王勒都在明安达礼话音刚落时就随后跟上,他冷笑一声,却是说了句让殿内众臣更是惊愕的话。

    “科尔沁的吴克善亲王是怎么死的,当着太后的面,你鳌拜自己给说说吧!”

    索尼听了这话,心中一突,下意识看向鳌拜,却发现鳌拜只铁青着脸站在那,脸上竟是一点表情也没有。

    “怎么,你鳌拜也有不敢的时候?”

    勒都只以为鳌拜不吱声是心中发虚,又见其他南下的两黄旗大臣们一个个脸色都难看得很,不由有些得意。

    太后布木布泰见状也是疑惑,大弟吴克善不是在阵前战死的么,怎么听车克所言,似内中还有蹊跷?

    她目光朝两黄旗那帮人脸上一一扫过,可被扫着的大臣们却都不敢看她。当目光落在鳌拜脸上时,鳌拜却没有回避,他嘴唇微动,想说什么,但终是忍住什么也没说。

    鳌拜这神情落在布木布泰视线中,却是无声胜有声了。布木布泰似是知道了什么,她有些痛苦的微闭双眼,继而陡的睁开,仍是不动声色的望着那帮发难的王公大臣们。只是她那有些微微发颤的身子,却是怎么也躲不过身边的苏麻眼睛。

    苏麻喇姑心中也如针剌般痛,她想到了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吴克善,想到了儿时的一点一滴,想到了她陪太后到盛京时,吴克善骑着小黄马在后边撵她们的一幕。

    “敏郡王,将军难免阵上亡,战场上的事,刀枪无眼,谁个敢说不出意外?科尔沁亲王于阵前英勇殉国,死得轰轰烈烈,此事随军将士哪个不知道,皇上都下旨褒扬追封了,你却将这事拿出来搬弄,是何居心?...难道敏郡王以为是鳌拜害死了科尔沁亲王不成?”

    苏克萨哈不知道当日之事,只知敏都、明安达礼他们明着是向鳌拜发难,但实际却是向两黄旗发难,是向皇上发难,再结合之前叶布舒他们的表现,他知这事不简单,故而立即挺身出来为鳌拜解围。

    索尼也没有任何迟疑,扬声为鳌拜分辩,说当日之败并非鳌拜无能,实是明军太过狡猾,遂有惨败。至于吴克善等人之死,完全是意外,并非鳌拜的过错。

    鳌拜任由他们辩说,自始至终也不吭一声。勒都到底年轻,且有关吴克善是被鳌拜害死一事,他也只是耳闻,没有实据。知道这个事情内幕的又都是两黄旗那帮人,不可能指着他们跳反出来帮着做证,所以一时倒也无话可说。

    当日鳌拜要吴克善等人帮着阻截追兵,其带人在前面设伏,这件事情最后演变成鳌拜领着满八旗逃跑,吴克善等科尔沁兵却被明军的追兵杀得溃不成军,吴克善不幸中了流箭从马上坠落,成了继济度、岳乐之后第三个在南方战死的大清亲王。

    事实真相显然是鳌拜蒙骗了吴克善,但事后的说法却肯定不是这么一回事,最后在顺治一道圣旨下,吴克善的形象极其高大光辉,但是毕竟当时还有很多科尔沁的人王公知道这件事,所以有了很多流言。

    “果真是这样吗?那为何科尔沁的人都退出了关,还发誓再也不与我满州结盟了?”

    明安达礼虽不是内大臣,也不是满州人,但其资历很老,早在天聪年间就为大清卖命了,加上其在蒙军旗有很大的威望,故而敢直接将科尔沁人的说法在这大殿上直接说出来。

    索尼一时语滞,不知如何解释科尔沁郡王额森等人带着族人自行出关,又宣称不再替大清效命一事。

    这时却见太后布木布泰起身说道:“科尔沁是我的娘家,娘家的事我这太后再清楚不过了。你们也不必猜测什么,是我让人叫额森他们回去的。我科尔沁子弟为大清流血牺牲,又不服这关内水土,军中染疫的甚多,让他们回去休整一下不是什么大错吧?至于什么不再结盟纯属谣言,你们若不信的话,哀家回头便召额森他们进京,如此,你们总能信了吧?”

    太后这么说,明安达礼倒是没法再抓着这事了。敏郡王勒都对太后也有些发沭,不敢顶她,于是便看了叶布舒一眼。

    叶布舒看了眼身边两个有些惊惶的侄儿亲王富绥和杰书一眼,扬声对太后说道:“太后,咱满蒙子弟打太祖太宗起就在战场上拼杀,今日的大清完全就是咱满蒙子弟一刀一枪打出来的,所以要说战死,没人多说一句,可要是叫小人在背后把咱们给害了,那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别的事我也不想多说,我只问太后一句话,两白旗的事总得有人出来担责吧?”

    “不但是两白旗的事,我们其余四旗死了那么多人,这北京城是家家戴孝,要是朝廷不给个说法给咱们,我们都没脸去跟那些孤儿寡妇说!”

    一众非两黄旗的满州大臣们纷纷鼓噪起来,蒙八旗的也有不少人掺和其中。他们是真的憋着一肚子火,扬州损失的三万满蒙子弟,有大半都是下五旗的,所以京中现在是流言满天飞,都说皇帝偏着两黄旗,保存嫡系,只让他们这些下五旗去送死卖命。

    这些流言,其实也就底层的旗民相信,这殿上的王公大臣们是一个都不信的,但他们依旧愤怒。愤怒的原因却是皇帝的亲征行为导致满州元气大伤,导致大清风雨飘摇,甚至都有被迫退出关的可能。这让在关内享受了十多年汉人血脂供养的他们如何能接受。所以他们必须要联合起来,挽救自己,也挽救这大清。

    “你们要朝廷给什么说法?”

    布木布泰也看出这些大臣们意欲何为了,她沉着张脸喝问了句,结果下面的人却畏于她的积威谁都不吱声。无奈,首倡之人叶布舒索性就拉下脸面,叫道:“死了这么多人,皇上必须给八旗一个交待,要不然大伙不服!”

    太后哼了一声,目光如刀一般落在叶布舒脸上:“你叶布舒是哪个旗的,皇上又怎么给你个这兄长交待?”

    “我!...”

    叶布舒被太后这句话呛得脸色通红,两红旗的固山额真塔依礼见状愤声说道:“叶布舒是两黄旗的人,可太后莫不是当咱们两红旗的人都死绝了么?”

    “两白旗的也不是都反了!”

    几个留守京中的两白旗固山和都统齐望一眼,俱是出班。

    “我们两蓝旗的也等着皇上给交待呢!”

    正蓝、镶蓝旗的大臣们也拿出了勇气。

    礼部尚书觉罗郎球是镶蓝旗出身,见群情汹湧,除了两黄旗的六旗都咆哮开了,也公然宣称:“大清是咱八旗打出来的,不是两黄旗一家打出来的!”

    这话一说,两黄旗一众将校人人怒目,有人竟然将手按在了刀柄上,似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富绥和杰书这两个亲王是吓坏了,两人年纪都不大,没有什么处事经验,俱是呆立在那,不知如何是好。敏郡王勒都是镶红旗的旗主,没有他的授意,旗内的人也不会参和进来,所以见声势闹这么大,两黄旗的人竟然还敢有动手的意思,也是勃然大怒。

    “文程,这可如何是好?”

    宁完我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紧张的握住范文程右臂。范文程也是心乱如麻,眼前这场景让他想起了十七年前盛京城中那一幕。只不过那时,多尔衮尚在。

    大学士冯铨和成克周可是吓坏了,两人不约而同的悄然往后退了退。满州人闹将起来,他们这些汉官还是离得远远得好。

    殿内早有两黄旗的人见势不妙,悄然吩咐人往西山报讯,要皇帝马上回宫。

    索尼和苏克萨哈身为内大臣,又是皇帝最亲信的臣子,这时眼看六旗冲他们来,自是不甘示弱。可鳌拜却跟木头人似的站在那,就是不站出来,这让他们有些不满,埋怨鳌拜是不是在扬州把精气都败没了,要不然怎的就不动。当年盛京时,多尔衮那么大的势力,那么气焰不可一世,你鳌拜不也是没怕过,敢公然带兵和多尔衮硬扛嘛,怎的现在就不行了!

    “够了!”

    下面吵吧成一团,布木布泰气得浑身哆嗦,右手重重一拍,怒道:“胜负兵家常事,谁个说天下有常胜将军在了,就是太祖太宗还有吃败仗的时候。要是吃了败仗就自家在这闹哄,满州早垮了!”

    韬塞听了这话,忍不住反驳道:“太后,理是这个理,可打太祖太宗起,吃了败仗总得惩治,要不然何以服众?”

    布木布泰没有理会韬塞,她径直看向叶布舒:“叶布舒,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叶布舒缓缓道:“没别的意思,皇上太年轻,有些事拿不住,必须得有人替皇上管着些,要不然任由皇上这么下去,咱大清迟早要完完!”

第九百三十三章 盛京八旗入关

    “对,必须得有人管管皇上,不能再让皇上这样了!...咱八旗经不起折腾了,再折腾下去,大伙一块退出关喝冰水、吹寒风去!”

    “太祖太宗留下的基业,可不能让皇上给毁了!”

    韬塞第一个附和四哥,明安达礼、车克等人亦是连连点头,都说皇帝这样子不行,必须要有约束。两白旗那几个人言语更是激烈,只差说皇帝已经不适合再当大清的皇帝,这龙椅得换个人来坐,要不然江山社稷就不保,三代满州人的心血也将不保。

    殿中一百多满蒙汉官员,支持叶布舒等人意见的竟是占了三分之二,看着真是人心向背。三十多两黄旗的人孤零零的站在那,人人背上冷气直冒。十多个汉官也是人人惊恐,只觉大事不好。

    布木布泰是越听越惊,她觉着事态似乎已经不在自己这个太后的掌控之中。她后悔不应该召集这次议政会议,更不应该将叶布舒他们列席议政,这些太宗的儿子们装了十多年,终是原形毕露,他们要和他们的大哥豪格一样了,只恨多尔衮不在了,没人能替她镇住这帮人。

    索尼和苏克萨哈等人从震惊变得警惕十足,不时有两黄旗的人偷偷溜出去,看样子索尼和苏克萨哈是要偷偷调兵过来,万一那帮人真要逼主子退位,说不得也只有血溅乾清宫了。不少两黄旗的官员现在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盼皇帝回宫如盼星星盼月亮般。有人心下埋怨皇帝也真是少不更事了些,南边败的那么惨,他怎么就不知道京中定然有人会生事,不早点回宫坐镇阻止这些人,反跑去西山休养,这真是轻重缓急不分。

    苏克萨哈这会也是自责连连,对未能察觉叶布舒等人串连发难愧疚不已。

    两黄旗的人小动作如何瞒得过另六旗的,亦是有人悄悄退出去。外面的侍卫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知不时有各旗官员出来,然后一脸紧张快步而去。侍卫天生的警觉让他们不由自主往大殿靠拢。

    “这可如何使得...”

    宁完我只以为叶布舒他们这是联合起来要逼皇帝退位,所以吓得颤声道:“镇国将军,皇上是年轻,有些事情做得是不对,也冲动了些,可本心也是为了大清好。再说,不是有议政王公大臣会议么,有什么事情都可在会上议,皇上那里也不是听不进去的,何以要闹成这样。皇上再有什么不对,咱们做臣子的规劝便是了。”

    叶布舒哪里肯听宁完我这老汉官的话,况且这事已经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摇头道:“议政王公大臣会议不行,历来会议,皇上听得进多少?就是御驾亲征这事,会议是反对的,可皇上是怎么做的?再者,皇上现在是连这议政王公大臣会议都不愿开了,要不然怎的就学汉人弄了个内阁出来?...”

    这一番话说得宁完我无言以对,自皇帝亲政以来,确是事事乾纲独断,纳不进下面的意见。当时简亲王济度和安亲王岳乐尚在时,皇帝就早想罢了这议政王公大臣会议,要不是几个亲王极力抵制这事,只怕早几年就会就开不成了。后来皇帝见强罢议政不行,便趁着济度在广东战死,岳乐独木难支,改设内阁,意欲通过内阁架空议政。这件事在从前,倒也无有多大影响,可现在被拿出来说,对皇帝可是大大的不利,至少人心这块,皇帝是丢得大了。

    “皇上单是年轻也就罢了,可为君者必要仁义为先,然安亲王之事,实是叫我正蓝旗上下寒心。”

    正蓝旗的人将安亲王岳乐被皇帝改名为猪狗,抄家之事提了出来,这一说,非两黄旗的满州官员们更是个个对皇帝大不满,就是两黄旗内有些人心下也觉主子有些事情是做得太过份了。

    苏麻偷偷的看了眼太后,发现太后的呼吸虽是急促了些,但仍能保持着镇定,但她却不知太后能保持镇定到何时,万一下面真要逼皇帝退位,那太后如何是好呢?

    眼看得殿中争论之声越来越大,且隐隐向着要皇帝退位的方向去,范文成眉头大皱,轻步上前走到叶布舒面前,开口道:“镇国将军想怎么管着皇上?”

    正在争吵发难的百官立时静了下来,人人都盯着叶布舒。目光有期待,有支持,也有愤怒和咬牙切齿。

    叶布舒扫视众人一眼,心无所畏扬声道:“我觉着,咱大清现在必须得恢复祖制了。”说完侧脸去看太后布木布泰。

    范文程一怔,不知道叶布舒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祖制?”

    布木布泰从殿上缓缓走下台阶,立在玉阶边。

    “八旗议政,军国大事由八旗旗主决夺!”

    在众人的等待中,叶布舒吐出了早就想好的办法。他也清楚,不可能直接就逼九弟退位,那样两黄旗的人肯定不干,到时真火拼起来,他们未必有胜算。而以恢复祖制为名先削去九弟的权柄,然后慢慢图之却是稳妥很多。

    “对,八旗议政,不能再由皇上说了算!”

    众人纷纷叫好,这八旗议政听着和议政王公大臣会议差不多,但军国大事却由八旗旗主来决定,这就比议政王公大臣会议更进一步,实际剥夺了皇帝对于军国大事的决定权。此制度和当年的四大贝勒议政如出一撤。

    布木布泰笑了起来,突然斥问叶布舒:“这是你叶布舒的意思,还是他们的意思?”

    明安达礼事前就知此事,也是旗主议政的最坚定支持者,因为他自己就是蒙军正白旗的旗主,所以毫不犹豫的上前道:“太后,这是咱满蒙八旗的意思!”

    车克等人亦是异口同声附和。

    “是么?”

    布木布泰不置一词,反而看向富绥和杰书:“王爷们什么意见?”

    “太后,我没有意见...不不不,我...”

    富绥是豪格的儿子,只有17岁,能有什么主见,起先想说我没有意见,但怕太后以为他是赞同旗主议政的,故而赶紧又改口,但吱吱唔唔的却说不出什么来。他这也真是为难得很,皇帝是他的九叔,可现在闹将起来的却是他的四叔、七叔、十叔他们。都是叔父,你要他如何选择。

    杰书是承袭的代善礼亲王爵(康),也是正红旗的旗主,真要八旗旗主议政,他这满州旗主又是亲王肯定能得到更大的权柄。可他很清楚,他这康亲王的爵位是皇帝从他的哥哥和叔叔们手中硬抢下来塞给他的,所以他不可能背叛皇帝,那样的话,正红旗内轮不到他说话。

    勒都是镶蓝旗主,一开始就旗帜鲜明的站出来支持叶布舒,这会自是开口说恢复祖制,八旗议政的好处。

    布木布泰倒是挺有耐心,竟是听勒都说完了。不过待勒都话音落下,她却对叶布舒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恢复祖制这件事,亲王、郡王、贝勒们能提,你只一镇国将军,又如何有资格提这事?”

    这话让叶布舒怒不可遏,他为何只是一镇国将军,还不是因为太后打压他们这些太宗儿子,不给他们晋爵么!

    “我叶布舒也是太宗皇帝的亲儿子,身上和皇上流着一样的血,太后如何说我不能提!”

    叶布舒愤然转身,对一众王公大臣们道:“诸位说句公道话,这大清的事,我叶布舒能不能提,能不能管!”

    “都是太宗儿子,都姓爱新觉罗,有什么不能管的!”

    富绥和杰书愣着没敢动,勒都却言辞激烈的支持叶布舒。明安达礼等人也无一例外支持叶布舒。

    得了众人支持,叶布舒底气更足。太后心里却在困惑,就算恢复祖制,得好处的也只是各旗旗主,叶布舒和韬塞他们只是镇国将军,爵位低下,又能从中得什么好处?难不成他们以为可以改旗去当旗主不成?

    “请太后下旨,恢复祖制,八旗议政!”

    叶布舒根本不给布木布泰半点考虑时间,也不给远在西山的弟弟一点机会,更不给两黄旗那帮人做出反制措施的可能,带头就跪在了太后面前。他这一跪,呼啦啦就跪下了近百官员。有郡王,有贝勒,有额真,有都统,还有尚书和侍郎。

    “请太后下旨恢复祖制,八旗议政!”

    众人同时高呼,声音响彻大殿。索尼和苏克萨哈等两黄旗将校们面面相觑,不知太后是否会答应,也不知应该如何阻止这件事。

    “哀家若不答应,你们是不是就要反了哀家和皇帝?”

    布木布泰冷冷的望着跪在身前的叶布舒他们,她是不可能答应八旗议政的,因为那样就等于废了自己的儿子。

    叶布舒他们没有回答太后这句话,而是再次叩首请求恢复祖制。

    “你们要逼哀家不成?”

    布木布泰一脸怒容,她脑海中不断闪现她不答应的后果。她长呼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她知道这帮人肯定是串联好了,如果不答应他们的请求,八旗就真的会内讧,那样大清就真的完了。但她真的不能答应,她不知道怎么办,她求助似的看向两黄旗的一帮大官将校们。可是索尼和苏克萨哈他们却呆呆的站在那,竟是没一个拿替她这太后解忧的。

    突然,一直站着未动的鳌拜却好像被解除了咒语般动了一动,然后上前甩袖跪倒在地,大声道:“启禀太后,盛京将军敦拜奉旨领关外八旗进京了。”

第九百三十四章 大清翻不了天

    西山碧云寺大雄宝殿中,顺治一脸虔诚的望着法相威严的如来佛祖。

    “主子。”

    吴良辅轻唤一声,利索的呈上一束香,顺治随手接过,往前几步,在佛前长明灯上将香点燃,然后小心翼翼的插在了香炉之中。

    在佛前蒲团上跪下拜了几拜后,顺治并没有马上起身,而是定定的望着如来佛像,呼吸着线香传来的沁人香味。耳边回荡着后寺传来的僧人早课声,佛音直如天籁般让人陶醉不已。

    殿门处,侍卫费扬古一脸紧张的看着拜佛的皇帝,他几次想要上前,可都被吴良辅以目光阻住。这让他很是发狂,恨不得上前将那个汉人阉货一拳打翻在地才好。然而,他终是没有这个胆量,倒不是他费扬古怕了吴良辅个太监,而是他怕皇帝。

    焦急的等待中,费扬古终是看到皇帝的身子动了。从佛音的幻想中回过神来的顺治长出了一口气,又手再次合什拜了下去,这一刻,他不是什么大清皇帝,只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他祈祷佛祖能够保佑他,保佑他的大清。

    双膝屈起缓缓起身,然后对着佛像正退了三步后,顺治方转过身子看向殿门处。

    “皇上!”

    费扬古几步上前,就要奏禀,不想顺治却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这让费扬古为之一滞,犹如骨头卡在喉咙中一般难受。好在,皇帝并不是不关心宫中发生的事。

    “吴良辅,除了朕那几位兄弟,还有哪些人?”顺治看向吴良辅,后者忙恭声道:“回皇上话,敏郡王、明安达礼、车克等俱参与其事。”

    “就是说,除了朕的两黄旗,那六旗都叛了朕么?”顺治冷笑一声。

    吴良辅和费扬古都不敢说话。

    顺治负手向殿门走去,边走边道:“朕知道有人对朕不满,会借故生事,可朕没想到生事的却是朕的亲兄弟们。”说到这,他停了下来,忽而笑了起来,笑声很得意。

    费扬古被皇帝的笑声弄得很是困惑,不明白宫里都闹成那样子,皇上怎的还笑的出来,又怎么还有心情呆在这西山。

    吴良辅微微朝费扬古看了眼,轻摇了摇头。费扬古见了,却是更加的困惑。

    笑声过后,顺治自顾自道:“不过也好,让他们早点跳出来,总比一个个藏着噎着好。”

    “皇上?”

    费扬古真是越听越糊涂,忍不住唤了声。

    “朕知道你费扬古在想什么,不过你不用担心,朕早就防着他们了。”

    顺治胸成有竹的样子,并不和费扬古多说,只负手在殿门处静立,似是在等什么人。

    外面,数十个穿着黄马褂的侍卫们按刀散在各处,远处,原本残冬景象的西山已经渐渐有了绿色。

    皇帝不说,费扬古不敢问。吴良辅可能知道什么,但却没有告诉费扬古,他低眉顺目,两手轻合在身前,一幅入定老僧的模样。

    时间就这么慢慢流逝,一绥绥线香在殿中飘浮。

    山脚下,一队骑士快马驰至,然后迅速翻身下马,急步向山上奔来。

    顺治听到了脚步声,他看到了郎坦等人的身影,嘴角微微翘了翘,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奴才参见皇上!”

    一等侍卫郎坦利索的打了千,跪在了顺治面前。

    顺治点了点头,轻声问郎坦:“可见着人了?”

    “见着了!”郎坦的声音有些激动。

    “过山海关没?”

    顺治显得很平静,不知是这大雄宝殿的庄严肃穆定住了他的心,还是方才的僧人早课声让他下意识的跟着收心静气。

    郎坦道:“奴才回来时,敦拜他们已经过了锦州,这会当到山海关了。”

    顺治再次点头,郎坦是在天津时奉命赶往关外,而他下旨让敦拜领关外八旗进京是十三天前,算算时间也是差不多在锦州遇上。

    “敦拜带了多少兵来?”顺治很关心这件事。

    “驻防盛京、宁古塔等地披甲兵一万三千余,另有四千汉军八旗,新附八旗六千余。”

    郎坦记得很清楚,因为这是皇帝最关心的事。盛京将军节制关外八旗,而关外除了盛京外有兵,就是宁古塔驻有八旗,余下的就只辽南各地的汉人包衣。这一次敦拜领旨统兵入关,可是将辽南的汉人包衣也编了十几个牛录带来,另外就是这几年在关外极北之地抓的几千“生女真”,满州称为新附兵。新抓编成的牛录,一般都要两三年方能成为熟女真,成为真正的满州八旗兵。

    关外驻防八旗是下五旗的牛录,人数并不多,十多年来一直替大清看着关外老家,还要防止北边的罗刹人,因此敦拜能够凑了两万多兵入关,顺治已是心满意足了。

    “敦拜是如何说的?”

    “敦拜要奴才给皇上带一句话,有他在,大清翻不了天!”

    “好敦拜,好奴才,不枉朕要他做盛京的总管!”

    顺治这一次是真的放下心来了,敦拜是满州正黄旗出身,是他力排众异点他出任盛京总管一职的。当初他可是没想过有朝一日需要敦拜领军入关替他这皇帝压阵脚,只是单纯的想让敦拜去替他解决关外心向多尔衮的势力。毕竟盛京首任总管何洛会是多尔衮的亲信,二任总管叶克书和多尔衮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因此关外八旗多尔衮的余孽有很多,不派一个心腹之人前去坐镇,他总是不放心。只是不曾想,今日他这主子却需要奴才来帮他的大忙。

    “关外八旗进了京,朕看他们还能闹出什么来?”顺治的脸色突然变得很是阴沉,“朕不回宫来西山,京里很多人都以为朕是在躲避什么,可他们却从未想过,朕是故意如此。朕就是要让他们以为朕是在害怕,是在躲避,这样他们才能有胆跳出来。”

    “皇上圣明!”

    郎坦大声叫道,费扬古此时也是豁然开郎的感觉,原来皇上来西山真的不是颓废,而是要做大文章的。敦拜兵马一到,京城还有两黄旗的兵在,费扬古相信就是借那些想要造反的人十个胆子,他们都不会动的,因为他们没有这个实力,最重要的是,皇帝不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走,你们随朕去听玉林禅师说佛法,京里的事,太后会替朕安排好的。”

    ..........

    山海关,一队队从关外来的满八旗兵正鱼贯从城门下穿过,向着大清的都城进军。

    城楼上,盛京将军(昂邦章京)敦拜和宁古塔副都统巴海,满州镶蓝旗都统安珠瑚站在关城上,望着不远处的一条绿色边篱有说有笑。

    那巴海是满州镶蓝旗人,老姓瓜尔佳,父乃太祖时大将沙尔虎达。巴海其人,也是文武双全,顺治九年壬辰科麻勒吉榜进士第三人,殿赐满洲榜探花,所以在敦拜的口中时有“探花郎”一称冒出。安珠瑚是满州正黄旗人,老姓也是瓜尔佳氏。

    三人这会正在看的是一条从山海关延绵向西的“绿色长城”,这是一条用无数柳条扎成的边篱,长度不可估量,高约三四米,一直向着西北方向延伸。放眼望去,近关那侧的山岭平地皆被此柳边隔为两断,最近的这段柳边距他所在之官道不过一里多地,那柳边两侧无有一棵树木,所以视野之内毫无遮挡,人物皆能视清。有瞧得仔细的甚至还可以看见一些柳边上还扎着些破碎的衣服,某些地段上更是用笼子装着些不知是人头还是什么的吓人东西,黑乎乎得被风早吹得干了,看着也是吓人得很。

    敦拜很是感慨道:“此柳边全长二千六百里,设边门二十座,边台一百六十余座,另有数百水口,横经六省之地,堪称我朝奇迹!”

    巴海笑道:“将军看,这柳边是不是如一条巨龙一般盘踞,让人一看便觉壮观非常呢。”

    “壮观,十分的壮观!”安珠瑚也是不住点头,只是还有不解之处,他道:“关内关外俱是我大清土地,却不知朝廷用这柳边将关内关外隔开做什么,似无此必要吧?”

    敦拜道:“关外是我大清的龙兴之地,为防关内汉人歹恶之辈私入关外行不法之事,朝廷这才兴建此柳边,毕竟我满州人丁稀少,不防着汉人一些,用不了数十年,这关外就会如前明时一般,都是汉人了。”

    “当年要不是太祖皇帝杀尽关外三百万汉人,这关外又如何能成为满州龙兴之地呢。”想到当年太祖皇帝尽杀关外汉人的豪举,巴海一脸向往。

    听了将军的解释,安珠瑚深以为然,道:“龙兴之地,自能只有我满州一族,容不得他族的。”

    三人在城上又看了片刻,见军马都已过关,敦拜便要众人都下城,准备前往京城。他此行干系重大,容不得半点耽搁。巴海和安珠瑚都已知此次入关目的所在,都不含糊,各领将佐下去。

    过了山海关,便是永平,此地距京师已然极近,快马加鞭,最迟明日就能赶到北京城。

    ...............

    好书,《这个天国不太平》!

第九百三十五章 大清得变法了

    落日下的紫禁城,如罩在血色之光中,一切都是那么的红。朱红宫墙下,时有太监和宫女穿过。午门前,侍卫一如从前笔直的挺立在那。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只那偶尔飞起的群鸽在宫城上空发出嗡嗡的声音。

    距离坤宁宫不远的承乾宫是皇贵妃董鄂的寝宫。比起坤宁宫,承乾宫更加的安静,因为这座宫殿的女主人正在昏迷当中。

    “天要黑了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病榻上的董鄂妃突然睁开了眼,她的声音很微弱,可伺候的宫女们却听得十分清楚。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宫女高兴的叫了起来,她们围在贵妃娘娘的身边,七嘴八舌说着,就好像今儿是过年主子赏了钱下来似的。

    “娘娘,您好些了吗?”

    “娘娘,您想吃些什么,奴婢这就去御膳房传。”

    “太医院新开的方子真的管用啊!”

    “......”

    宫女们叽叽喳喳的说着,竟是忘了娘娘不过刚刚醒来,她们这嘈杂的声音会不会让娘娘不适应。

    “都别吵了,娘娘刚醒,哪经得起你们这般闹腾。”

    董鄂贴身侍女宝珠低声训了那帮宫女,宫女们吓得谁也不敢吱声。

    “没关系的...”董鄂嘴角露出笑容,示意宝珠扶她起来。

    “天黑了么?这么快的。”

    看到外面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董鄂没来由的有些低沉。宝珠见了,忙上前一边帮主子披衣服,一边示意其他宫女将灯提前点上。几根明烛点上后,屋中顿时光亮起来。

    在那呆坐片刻后,董鄂吩咐宝珠:“去把我的琴拿来。”

    “娘娘?”

    宝珠不想去拿琴,因为娘娘刚刚才醒,身子骨弱得很,哪还能有精力弹琴。太医可是百般叮嘱过,万万不能让贵妃娘娘再伤心力了。

    “去吧。”

    董鄂淡淡说道,神情却很毅然。宝珠不敢不听,只得将娘娘心爱的古琴取来。琴取来后,就放在董鄂身前的被子上,琴身擦得雪亮,琴弦上更是一丝不染。

    董鄂伸出青筋裸露的双的,就那么轻抚着琴弦,忽然,她拨动了琴弦,一曲哀怨的琴音顿时响起。

    琴声很悲伤,娘娘的模样更是憔悴不堪,宝珠看得眼眶通红,宫女们也忍不住掉泪。

    “叭嗒!”

    突然,琴音噶然而止,却是大病方醒的董鄂没能控制住力道,将一根琴丝拨断了。琴弦一断,就如什么预示般,宫女们看到贵妃娘娘的嘴角有血流出。

    “娘娘!”

    宝珠哭泣着上前将古琴放到一边,请娘娘赶快躺下,不要再这样费力了。

    “我没事。”

    董鄂将白帕攥在手中,白帕中间是一团血。

    “皇上他...”

    董鄂看着宝珠,欲言又止。宝珠哽咽着想说皇上还在西山没有回来,却听屋外响起宫女珍儿的声音。

    “娘娘,娘娘,皇上回宫了!”

    珍儿像个孩子似的叫喊着跑了进来,给承乾宫,也是给贵妃娘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盼望已久的好消息——皇上回宫了。

    “皇上回宫了么?”

    董鄂眼睛一亮,身子微颤,苍白的脸上现出了两朵红霞。

    “娘娘,皇上真的回来了!”

    珍儿的话音还没落,董鄂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爱妃,朕来看你了。”随后,她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爱妃!”

    顺治很难受,他没想到自己离京几月,董鄂的病情会这么重,一时间,贵为天子的他,竟也是红了眼睛。

    “皇上!”

    董鄂喜极而泣,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从脸颊上滑落。

    “别哭,别哭!再哭,朕也要流泪了!”

    顺治一个箭步上前揽过了董鄂,这一刻,他无比的愧疚。在丈夫怀中哭泣了片刻后,董鄂却突然挣扎道:“皇上,臣妾好多日子没给您请安了,请皇上上坐受妾身一拜!”

    “朕不要你拜!”

    顺治紧紧搂住自己心爱的女人,怎么也不愿意放开。董鄂咬着嘴唇,干瘦的面颊上显出了一个时隐时现的酒窝。此刻,她感觉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哪怕马上要她去死,她都心甘情愿。

    ..........

    皇帝回宫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宫中,皇后的坤宁宫知道了,太后的慈宁宫也知道了。坤宁宫那边对于皇帝一回宫就奔承乾宫并没有什么怨言,慈宁宫这里却是有些郁结。

    “奴才给太后报膳食名儿了!”

    御膳房的当值首领太监躬着腰细声细气地说着:“大碗菜两品:燕窝‘福’字三鲜肥鸡……”

    可不待报完,就听见太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还不是老一套。这只是晚点嘛,非得摆这一桌子,看都看够了,哪里还有什么胃口?撤了吧。”

    “太后,奴才该死,奴才不中用,求太后开恩哪。”老太监吓得趴在地上直打哆嗦。

    “又没说罚,开什么恩哪?退下!”太后靠在榻边,眯缝着眼睛,一副疲惫倦怠的样子。

    “太后,好歹总得吃点儿呀,奴婢给您盛一小碗燕窝八仙汤尝尝?”

    苏麻喇姑伸手去拿勺子,却被太后摇头阻止。见状,苏麻想了想,道:“要不奴婢去弄几样小吃给您尝尝?”

    太后看了眼苏麻,不忍拂去她的一片心意,便微微点头。苏麻忙起身去准备,不一会便从隔壁端来了一只大托盘,摆上了几道小菜,还有两只带盖的大碗和两碟点心。

    “太后,这碗里盛的是燕窝冬笋乌鸡参汤,十分滋补,您可得多喝些。”

    苏麻打开一只大盖碗,用勺子轻轻荡去上面的浮油,勺了大半碗清汤,小心翼翼地捧到了太后面前。

    “嗯,很清淡。”

    太后边吹边喝连连点头,这宫里也只苏麻最懂她的口味,也最了解她。要不是苏麻执意要长伴于她,她早就为苏麻特色个俊俏的贝勒嫁了。

    将一碗参汤喝完,太后放下碗,想到儿子,还是有些不快道:“皇上一回宫,就奔董鄂那,他这是一点也不把我这母后放在心上啊。”

    苏麻笑道:“太后,这世间可没有跟媳妇争儿子的娘。”

    听她这么一说,太后也笑了起来,也是,自己这额娘怎么还计较起儿子奔他媳妇那了。

    “敦拜一入京,那帮人就都老实了,也没个像样的人领头,能闹出什么来。不过这回咱们可是小瞧皇帝了,他呀,有主见的很。”太后悠悠说道。

    苏麻道:“那六旗是能压下去,可有些事情却耽搁不得了。”

    “是耽搁不得了。”

    太后叹了口气,将早几日范文程送进宫的那道折子拿了出来,吩咐苏麻道:“把这折子拿给皇上吧,就对他说,我这太后没有意见。眼下咱们不能不变通一些,再守着过去的东西不行了...这道折子,就准了吧,汉人能变法图强,咱满人一样也能。”

第九百三十六章 思明者未必不忠

    顺治从承乾宫离开时,已是亥时三刻了。回养心殿的路上,顺治一直想着董鄂病弱的身子,担心她会离开这人世。可再担心也没用,太医们能尽的法子都使了,能不能熬过去全看董鄂自己了。他贵为天子,这世间只要爱妃想要的物件,他都有办法弄来,可偏偏对爱妃的病情束手无策,这让他继在扬州之后再一次有了挫败感。

    回到养心殿后,顺治没有歇息,而是叫吴良辅去御膳房弄些吃的来。刚才在承乾宫他是陪着爱妃吃了点东西,可看着爱妃连一小碗汤都喝不下去,他又哪里吃得下去。

    御膳房都备着呢,就怕着皇帝突然半夜传膳。吴良辅带人张罗了下,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便摆在了顺治面前。

    顺治也是饿着了,算起来他也是有很长时间没有安安稳稳吃一顿饭了。在西山时又尽是吃的素食,这会见了这些佳肴,自是食欲大增。

    一碗米饭就着燕窝鸡翅汤吃下去后,顺治只觉胃子无比舒服,他本想要添饭,养心殿的当值首领太监赵全却来报,说是苏麻喇姑奉太后的懿旨来见皇上。

    “让苏麻进来吧。”

    顺治放下筷子,有些不安,因为他这才想起自己进宫后竟是没去给母后请安,不知母后那边是不是生自己的气。

    苏麻进来给顺治请了安,然后将范文程的那道折子递了上去。顺治疑惑的接过来看,发现折子上赫然是范文程去年便和自己说过的恩赏抬旗之事。

    苏麻道:“太后的意思是范文程折子所说,皇上当采纳,不能再拘于从前,眼下咱大清急需汉军汉官支持,不能再如从前般将他们分成个三六九等了,须得让他们真正和咱满州合为一体,如此才能得道多助。”

    “朕知道了,朕会考虑这件事的,这些日子劳母后为朕操心了。”

    顺治并没有明确告诉苏麻他是否会采纳范文程的意见,只要苏麻先回去,他明日一早便会去慈宁宫给母后请安。苏麻自是不会再说什么,施礼退了下去。

    苏麻走后,顺治没了吃饭的胃口,他拿着范文程的折子又细看了遍,神情变得很是落寞,心绪也是不宁,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丢了,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似的。

    吴良辅站在那,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身为阉人,又有前朝的教训在,他深知太监不能干政的道理。

    半响,顺治叹了口气,问吴良辅:“有牌子要递么?”

    吴良辅闻言忙召来养心殿当值的首领太监赵全,后者立时捧着一个银盘跪在了皇帝面前,盘子里摆着几块红牌和两块绿牌。

    宫里的规矩,如果文武臣僚请求引见或需要奏事,必须在皇上用膳时递呈牌子。宗室王公贝勒用红头牌;文职副都御史以上、武职副都统以上用绿头牌;来京的外官,文职按察使以上,武职副都统总兵以上,用一般粉牌。牌上缮写姓名、籍贯、家世、入仕年岁、考绩功勋等等。

    递红牌子的是显亲王富绥和康亲王杰书等王公贝勒,绿牌子一个是老臣宁完我递的,另一个则是大学士冯铨递的。

    顺治挥了挥手,吩咐道:“富绥和杰书他们,朕就不见了,叫宁完我进来吧。”

    赵全依旨捧着银盘退下,稍后,便有小内监搀扶着历侍三朝的太傅宁完我进了养心殿。

    “臣宁完我参见皇上!”

    宁完我作势要叩拜,顺治如何会让他拜,忙开口免了,赐座赐茶。

    “臣谢皇上!”

    宁完我接过茶盏在氈垫上坐定,抬头看看顺治。

    顺治开口道:“老太傅深夜见朕,可是有事要与朕说?”

    “老臣是为了八旗议政之事来的...”

    宁完我在年轻的天子面前并未有多少顾虑,坦言将他的想法对皇帝说了,便是希望皇帝不要追究叶布舒、勒都、明安达礼倡议八旗议政之事,而是应当安抚他们,以免八旗内部因此事更加不安,再演两白旗作乱之事。

    “皇上,现在乱不得!”

    宁完我年纪大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些气喘。

    “朕依老太傅的,朕不会对他们如何的。”

    宁完我的请求让顺治有些憋的很,但却没有驳斥,因为他本就无意收拾四哥叶布舒他们,并且他更知道眼下不是打压非两黄旗满州的时候。调敦拜入京,除了震住京中蠢蠢欲动之人,更重要的是对付吴三桂,而不是在北京城同室操戈,那样只会让局势变得更坏。

    见皇帝无意如此,宁完我松了口气,来之前他还担心皇帝太过年轻,容不得有人质疑自己的权威,此时尽占上风,便会和当年处置多尔衮余党一样大动干戈,不想皇帝却是知道此中厉害,懂得什么时候紧,什么时候松。不过除了这件事,宁完我还有事要奏。

    “太傅还有什么事要与朕说吗?”

    “老臣...”宁完我犹豫了下,道:“臣确是还有事奏。”

    “太傅单说无妨。”

    “臣想请皇上罢了圈地逃人法。”

    “噢?”顺治眉头一挑。

    “皇上,历来治理天下并无成法,旧制必须日有更张。就以圈地而论,国初人民逃亡,土地荒芜,东来将士无以为生,圈地牧放耕作,原无不可。如今百姓安居多年,再行圈占,势必搅扰民间,举国不安。再者,江南沦陷,西北告急,京畿直隶各地人心惶惶,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策,臣思来想去,唯有收拾人心一途方可挽回我大清颓势...除了请皇上罢除圈地逃人,臣亦请皇上重用汉臣...”

    “太傅请说下去。”顺治听得很入神。

    “依老臣看,当年太祖皇帝在辽东颇恨汉族读书士人,见了就杀。太宗皇帝却反其道而行之,重用范文程与老臣,还有鲍承先,又招降洪承畴,重用孔、耿、尚等降将,方有甲申入关之壮举!但近些年朝廷对于汉臣多有压制,此举诚令汉臣惶恐。”

    “朕不是未重用汉臣,可汉臣是如何对朕的?张长庚、蒋国柱都是督抚大员,却一前一后叛了朕。再有那洪承畴,朕叫他做五省经略,放手让他施为,可他最后又是如何报效朕的?”顺治有些恼怒,声音不自觉大了些,“就这北京城,恐怕就有不少汉臣在思明吧。”

    宁完我却道:“皇上,思明者便为不忠,不思明者便为忠吗?”

第九百三十七章 两虎相争 大清得利

    思明者便为不忠,不思明者就是忠么?

    顺治陷入沉思。

    “皇上,大势在我,不用强求,人便忠我;可大势若不在我,纵百般好言,施以百般恩拢,人亦不忠我。若要这大势在,我大清必然要更改旧弦,不能再如从前了,要不然便如当年李自成般,成也快,去也快。”

    宁完我言辞恳切,一点也不讳言,当真是肺腑之言了。换言之,他宁完我也是一条腿迈入棺材之中,大清对他恩重,他一汉人在清廷已是做到位极人臣,此生没有别的追求了,更不可能如张长庚、洪承畴般临老再改头换面。他只盼死后能入祀贤良,留得千古美名,功荫子孙。倘大清真完了,他宁完我这辈子心血便尽付东流,子孙也要因他而得祸,还要落个千古骂名,故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看着大清完蛋,他拼了这把老骨头,哪怕皇帝听不进他的话,他也要铮铮谏言。

    “只要咱大清能稳住阵脚,汉臣们不管是思明还是不思明,总是忠于皇上的。汉人有句话,叫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这话用在眼下虽有所不妥,但也是恰当不过...南方和陕甘虽然丢了,可京畿、中原尚在我大清之手。论势,我大清仍据有半个中国,故老臣想,只要皇上砺精图治,收拾人心,汉臣们定不会急于反复,皇上再重用他们,何愁他们不为朝廷所用?”

    “话是如此,然他们终不是如太傅一般。”

    顺治此话言外之意自是说眼下清廷用的汉官大半都是关内投降的明官,不比宁完我、范文程等早在关外便降了大清的汉人。大清强势时,这些汉官自是无比忠心,可大清一旦弱势,难保这些汉官不会动摇。

    这几年南方的那些汉官可是成批的向太平军投降,就是去年海匪入江,江南两岸也是数十府州县的官员士绅闻风响应。扬州之战时有绿营兵将作乱,漕运总督蔡士英等更是领着几十官员开城出降。种种教训之下,顺治对汉官真的生不起信任之心,而范文程和宁完我却都让他重用汉官,这就使他很难下定决心。

    宁完我知道皇帝的顾虑,他劝道:“皇上,臣以为眼下朝廷用的这些汉臣都是从前的明臣,很多人当年都降过李自成,论气节很是不堪,这种人有一个特性,便是个个怕死,趋利忘义,所以只要善用这一特性,我大清在一日,他们便忠一日。不到最后时候,皇上根本不必担心他们会背叛。至于百姓么,同样也是趋利,朝廷对他们坏,他们便不向朝廷;朝廷对他们好,他们自是向着朝廷。罢了圈地,免了逃人,朝廷再施些仁政,叫北方这些汉人百姓得些便宜,一旦尝到了甜头,这民心自然就向着咱大清。”

    宁完我再是劝谏,终不敢说当日蔡士英等人投降是因为皇帝抛弃他们的缘故。诚如他刚才所言,汉官们都是怕死之辈,这太平军就在城外,他们哪个还有抵抗之心。若非如此,蔡士英等人是万万不会投降的。

    “有一事皇上须得看得清楚,我朝虽丢了南方,可明朝却是分成两支,一为江宁伪定武,一为贵阳伪永。所谓一山难容二虎,贼秀才和吴三桂都是行的曹操事,二人为争正统必定不会相让,所以臣以为,用不了多久,二贼必会自讧,就如当年孙可望、李定国般。因此我大清眼下局面看着是凶危,可实质却是稳固,不管是吴三桂还是贼秀才,谁都是咱们的敌人,可谁都不是咱们的敌人。”

    “太傅此话怎讲?”顺治听得越发煳涂。

    “臣的意思是谁对咱大清威胁越大,谁就越威胁不了我大清。”

    见皇帝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宁完我想了想,打了个比方,他道:“臣说句不中听的,这北京城现在就如一块肥肉般,吴三桂想吞,贼秀才也想吞,谁吞了这块肥肉,谁便能号令天下,因此谁也不愿让对方吞下。这便给了我大清可趁之机,眼下的局面,吴三桂若东进,我大清要打他,贼秀才也会打他。那贼秀才和我大清打生打死,恐怕不是为了让吴三桂来捡这个便宜的吧?同样,贼秀才若北进,吴三桂亦会打他,因为他不可能让伪定武盖过他手中的伪永的。两虎相争看得是凶勐,可两虎都谁也不能独吞,反而会互相牵制,这局,实对我大清有利啊,皇上!...只要皇上肯听老臣的,用不了几年,我大清仍可一统天下!”

    宁完我说着就颤悠悠的站了起来,老泪纵横的模样让顺治和吴良辅他们都是动容。

    “老太傅放心,朕听你的...朕这里有道折子,老太傅请看一看。”

    顺治缓缓起身,将案桌上的范文程折子示意吴良辅拿给宁完我看。

    宁完我上了年纪,眼神很是老花,阅字不便,好在宫中备有老花镜,当下就有太监取了过来。吴良辅亲自打灯,宁完我一个字一个字的逐一看过。

    宁完我刚合上折子,顺治就已迫不及待问道:“太傅觉得如何?”

    宁完我由衷说道:“文程折子所言,比老臣看得更远,也更对症下药,和他比起来,臣远远不如啊。”

    顺治道:“这么说,太傅也赞同抬旗之事了?”

    宁完我很肯定道:“国朝人丁连年征战,折损严重,抬旗之事迫在眉睫,此举也可让汉臣们真正归心。”

    “朕也知情势急迫,可满州为我大清根本,倘将这么多汉军抬入满州,满州何以是满州?”

    对于抬旗之事,顺治却仍有顾虑,迟迟拿不定主意,他担心一旦将几万汉军和大量汉臣连同家眷一起抬入满州的话,那这满州就不再是满州人的满州,而成了汉人的满州。那样的话,将来这大清真的还是满人的大清么。

    ............

    看我踏马征高丽,挥师伐楼兰,战杀异族,平定邪魅,平定九州,还子孙一个大国《乱世我成皇》邵家老五倾情奉献。

    这是一个让我无语的家伙,发我一堆小视频,我痛骂于他,他却坚持继续发送,最后我被打动了,决定向我的读者强烈推荐他的作品!

    另外,今天只一更,这两天妻子奶奶“六七”,实在是忙。(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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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 伪清顺治十一年,广东新会汉人周士相:“我汉家男儿绝不为奴!”汉儿不为奴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儿不为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儿不为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