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好运
皇上对容妃还多有纵容,究竟嘉安帝是不是真的宠爱容妃,而导致皇帝对容家及屋及乌,对容妃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眼,当做全都没看见呢?
如今燕追随时有可能征战在即,若皇上求的暂时是朝内稳妥,而对容妃隐忍不发,那也该给予小惩才是。
傅明华缓缓伸手抚了抚肚子,叹了口气:
“莫非……”
“莫非什么?”
碧蓝问了一声,取了热帕子过来,碧云接过帕子,将之前抹到傅明华腰侧肚腹上的香膏尽数擦了个干净。
那肌肤润泽,雪腻酥香,这谢氏特制的秘方香膏,专为孕期所用,以防产后身段走样。
谢家传承多年,这样的东西多不胜数。
碧蓝重新拧了块帕子过来,傅明华却不再说了。
张缪在太医署多年,声望颇高,与他坚强不屈、光明磊落的性格有莫大关系。
当日他的儿子出事,傅明华猜测怕是也与他把脉李彦安,却瞧出端倪,在嘉安帝面前直言透了口风,使容涂英迁怒的关系。
此次他姗姗来迟,应该是遭容妃阻止之故,可他仍是赶来了,可见开罪容妃很深。
想到此处,她神色凝重,为她擦了身体的碧云等人退开,有人上了木踏,脚步声沉重,她转过身来,恰好就见才刚沐浴过,湿发散在身后的燕追坐在床边,目光在她身上流连返转。
她衣裳半撩,露出小小一束细腰,折过身来时,越发显得她腰肢柔软而细。
呼吸间可从衣襟一角看到脂凝暗香的兰胸,微微起伏。
燕追手放在她腰间,手指似染了火,眼神幽深,一下又一下的,摸得她一双莲足都卷缩了起来。
“三郎,张缪可能开罪了容妃。”
她一头长发妖妖娆娆的铺了一枕一床,燕追俯下身,碧云等人忙退了出去,他一手去放半侧二进床榻的纱卷,不想让人窥见了床内风光,一面低头轻轻在她腰侧轻吻,鼻端发出含糊不清的应承声。
傅明华有些怕他,侧过身来不使他得逞,他却顺势俯了上来,她吓得小小的惊呼,想要以手挡着肚子,他倒还好,理智仍在,以手撑起身体,只是上半身压了下来,嘴唇覆盖檀口舌尖便探了进来。
她身体哆嗦,燕追气喘吁吁,将头埋在她细白修长的颈侧:“我在这里,元娘却想起了张缪?”
傅明华脸颊发热,吐气如兰:
“问你正经的事。”
“我说的也是正经事。”燕追神色严肃,翻身躺下,将她揽进了怀里。
傅明华侧趴在他身上,他的手无意识的在她柔软的腰肢上游走。
“容妃经此一事,怕是会秋后算账的。”她叹了知道口气,想起容妃那张娇媚入骨的面容,眯了眯眼。
燕追不以为意,摸了摸她长发:
“元娘,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其中意思。”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却透着冰冷。
傅明华撑起玉臂抬头去看他,他目光坚毅,五官深邃迷人,嘴角边带着嗜血的笑意,好似一只随时准备狩猎的狼,凶残里夹杂着几丝兴奋。
她打了个哆嗦,燕追将她抱得更紧,前一刻还野心勃勃的男人,下一刻温柔的求她:
“元娘,不要怕我。”
他的吻密密实实落在她头顶额前,他这么坚强,任何事都运筹帷幄,处变不惊,与他认识这么些年,没看到过他惊慌失措、气急败坏的样子。
可他在自己面前时,却总是不会吝啬露出他的另外一面,受伤回来时,为了不将她吵醒,而忍着夜色为伤口上药,她睡着时,外头冰天雪地,他宁愿在外坐上一阵,也不想将即将午睡的妻子吵醒。
他从不在她面前掩饰他的狡猾与狠戾,却也会温柔的求她,让她不要怕他。
傅明华眨了眨眼,放软了手臂趴了下来,将脸贴在他胸前:
“三郎真狡猾。”她呢喃着,燕追忍不住轻声的笑,将她搂得更紧。
她顺从的模样,温婉细致的眉眼与微翘的嘴唇,将她对自己只有全心信赖与爱意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为了这一刻,付出了许多,才可以得到,将来也需要付出更多,才可以维持她这慵懒自然的样子,仿佛她趴在自己身上,依赖着他是天经地义。
“放心。”
燕追缓缓开口,拉了被子将她娇躯掩住,将她牢牢锁在怀里:“放心就是。”
夜里容妃受了惊吓,请了女医,女医把了脉,却总不见好。
嘉安帝赐了药材,她却仍是躺床不起。
女医开的药不见效,崔贵妃埋在容妃身侧的人透了消息出来,说是容妃娘娘近来食欲不佳,恶心泛呕,见不得荤腥,每日晨起便要吐上几回。
容府里送进宫里的柑桔一大筐,容妃还喜欢得很。
傅明华进宫里与崔贵妃说话,崔贵妃令身边的嬷嬷亲自为她把脉。
自她摔倒后,身边的人个个都紧张无比,进宫时薛、余两位嬷嬷守在她身侧,寸步不离。
崔贵妃看了正把脉的女医一眼,含着笑意让人将早就备好的膳食端了上来。
这些东西是对怀孕的傅明华有益,既补身体,又把握了份量与分寸,不致于补得太多,将来生产过于艰难的。
崔贵妃亲自为她揭开了汤盅的盖子,才问道:
“元娘觉得,容妃是不是怀孕了?”
崔贵妃的脸上,已经不见当日元岁那天的灰败,仿佛又将一切事情隐在了心里。
不知是不是后来燕追进宫与她谈过,她巧笑颜兮,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傅明华看她这模样,心中稍安,笑着点头:
“如今容妃娘娘是不是将消息捂得很紧?”
容妃的情况,无论如何看来都像是怀孕了,反胃想吐,食欲不佳,精神不振,见不得荤腥,喜食酸果。
这些种种迹象,都像是容妃怀孕了。
她捂着消息不说,怕是对腹中孩子保护得很严实。
崔贵妃沉默着没有说话,傅明华也不出声,只是安静的用了汤水,静姑亲自上前来收了碗盏,崔贵妃才叹道:
“她真是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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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第四百六十五章 疑孕
容妃年纪已经不小了,所出四皇子燕信都已经虚十九了,至今还能有孕,也实在是太好运了。
傅明华眉头皱了皱,接过薛嬷嬷递来的帕子压唇,听了崔贵妃这话,就道:
“还没有确信。”
崔贵妃长出了一口气:“承香殿中传了消息出来,容妃身上没有换洗。”
容妃没来月信,她怀孕之事便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只是傅明华转念一想:“还得瞧瞧四皇子的反应。”
崔贵妃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她心中的想法,一下便击了掌,脸上露出笑容来。
在这个非常时期,若容妃有孕,虽说是男是女还不能知晓,但得皇子的机会也未必没有可能。
虽说一个才将出生的皇子不一定会威胁到燕信地位,但崔贵妃都能有两个筹码,容妃得子,对于容氏一族对容妃自己及四皇子,也必定是一桩好事。
燕信此人心中藏不了事,若经人点拨,想得通容妃怀孕的好处,那么他必定欢喜而春风得意。
若他不通其中窍门,那便也会展露不快在脸上的。
毕竟他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他心中应该清楚。
郦苑遇黑面郎一事,后来嘉安帝的追查虽然不了了之,但燕信事后必定受过容妃训斥,所以嘉安帝回了洛阳,在西苑狩猎时,他才会带伤随嘉安帝同行,分明就是有亡羊补牢的心。
而事后他射中无辜百姓,却只伤人皮毛,射术不精,不知道他有没有受到容涂英嫌弃,但经过郦苑一事,燕信若不是蠢透,便该知道容家如今之所以只捧他,应该是跟容妃至今只有他一个儿子也未必没有关系。
燕信出身于皇室,他哪怕是见识不够,人也不一定会那样精明,但从他之前暗算燕骥的举动,便能瞧出他阴狠睚眦必报的性情。
他可能不擅长谋略,但这些其中门道他未必不知。
若容妃多了一个儿子,燕信必定会有一定的危机感的。
他欢喜或是冷脸,亦或是强作平静,都证明容妃确实怀孕。
但若他平静异常,就证明容妃怀孕之事是假的。
崔贵妃握了傅明华的手,对她如此聪慧,也颇为欣喜。
“不过……”傅明华话锋一转:“容妃之前在紫兰殿中,送了我这样一份大礼,我也不该不有所回报才是。”傅明华抿唇,微微的笑道:“礼记有云: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
容妃想要害她腹中孩子,她又怎么不送份大礼给容妃呢?
崔贵妃心中一动,看她含笑抚鬓的模样,有心想问,但看周围人多眼杂,也就不说话了。
事后回了王府,银疏问道:“您不相信容妃娘娘怀孕了吗?”
傅明华没有说话。
临走时崔贵妃赐了一筐桔子,说是剑南道进贡而来。碧云取了一个在手中,剥好了放在一旁的瓷盘中,她侧头去取了一块,说道:
“之前张缪替我把脉有功,碧蓝去库中取些药材、皮帛,再加五十两银子,送到张缪家中。”
碧蓝不疑有他,应声下去了。
薛嬷嬷看了傅明华一眼,她目光落在盘中,从薛嬷嬷的角度看不到傅明华眼中的神色,只是看到她嘴角微扬,像是心情很好。
碧蓝选了物品,列了单子来递到傅明华面前,让她拿个主意。
傅明华想了想,又将单子交回到碧蓝手中,与她说道:
“张缪用药如神,当初为太后开了一方姜汤药剂,治太后之疾,实在是用药如神。”
碧蓝有些疑惑,她叮嘱着:“将我的话带到便是。”
碧蓝也就将她说的话默念了两声,记在心里,领命出去了。
张缪开罪了容妃,张太太惶惶不可终日。
虽说张缪医术精湛,但人微言轻,不过是太医署一个八品太医令,如何能得罪容妃?
之前长子才将痊愈,此次张缪又得罪了容妃,张太太正是担忧之时,却接到了秦王妃傅明华的赏赐。
下人通报来说是秦王府的人前来时,张太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心念一转,却又连忙使人将碧蓝请了进来。傅明华赏她的是一些皮料药材等,张太太客客气气的收下了,又听碧蓝说王妃感谢张缪以姜汤一剂治愈了太后所中半夏之毒,心中一喜,打发了赏钱与碧蓝,回头傍晚便与丈夫提及此事,说是想求得王妃庇护。
时至今日,若有谁还能护得张家,除了秦王府之外,实在没有哪个能与容氏抗衡。
张缪眉头紧皱,他只是一个太医令,却不知不觉卷入了秦王与容氏一党的争斗之中,此时已经难以抽身。
当日王妃摔倒一事,傅明华等人心知肚明是谁所为,其实张缪也是知道的。
在此之前,容妃身侧的内侍王腾亲自去了太医署,点名要他为容妃熬一剂补身的汤药,还声明除了他之外,旁人不得沾手半分。
而当时太医署中另一位太医令周济则是因为麟德殿中,忠武郡王一时不察,撞了案几,而被人匆匆唤了过去。
紫兰殿出事时,派人来唤张缪那会儿,张缪便心中已经有些隐约猜测了。
王腾前来传容妃口喻时,曾与他交待过,汤水早不得时辰,也晚不得时辰,需要他亲自看护,若误了容妃大事,必会唯他是问。
太后宫中传令的人来的那时,张缪看管的药剂若照王腾所说,还得要一刻多钟才成。
张缪当时便知容妃心意。
容家的人性狡多诈,他问了传令的人,得知太后身体有恙,秦王妃又摔了一跤时,虽明知自己前往可能会得罪容妃,但人命关天,更何况到时若他拖延不去,秦王妃要是有个好歹,到时秦王追查起来,他依旧脱不得干系。
医者仁心,张缪想了想,当时仍是提了药箱匆匆赶去。
只是如此一来却是开罪了容妃。
当日容妃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死人似的。
宫里黎媪替容妃按着肩膀,轻声的在她耳侧说道:
“秦王府派人赏赐了张缪。”
容妃眯着眼,微微的就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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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第四百六十六章 螳螂
容妃面前摆了一盘才剥好的柑桔,那味道闻得黎媪都觉得牙齿酸软,直吞唾沫,她却吃得面不改色的。
一旁抱言半跪在地,举起双手,摊了帕子在容妃面前,接她吐出来的籽儿。
“赏赐张缪?连个太医署的人也要拉拢吗?”容妃将伸了出来,抱语便取了帕子在热水中拧过了,将她纤长如削葱根似的手指一一擦尽。
“莫非是我太看得起她了?还是她至今走投无路,见皇上当日对我多有庇护,而慌了神?”
容妃拧了眉,细细思索一番,就怕自己估错了傅明华的心事。
“算了,无论如何,张缪是留不得的。”她摆了摆手,“之前上明给的教训还不够。”
她捂了肚子,黎媪看她这模样,不由便轻声的道:
“这些柑桔虽好,但您还是少用一些吧。”
容妃便轻声的笑了起来。
“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她细声细气的提醒,又伸手去取柑桔:“让人吩咐上明,再送些入宫来才是。蓬莱阁的人不是就想听这个事吗?我便索性让她们再猜一些。”
黎媪听了这话,身体一抖。
容妃语气温和,里面的警告之意她却听出来了。
她低了头,应了一声。
容妃身体不见好,每日喜食酸果,饭食难进,嘉安帝担忧她的身体,召了张缪进宫为她诊脉。
“因大防缘故,容妃娘娘说太医令医术精湛,便以丝绳系腕,另一端则悬升出内殿之外,由太医令摸丝而诊脉。”今日这样的事,宫内外都已经传开了,紫亘也得了消息,进来说与傅明华听。
薛嬷嬷听到此处,叹了口气:
“什么悬丝诊脉,不过是容妃借故生事罢了。”
傅明华指尖轻搓,听了这话也不出声。
她早料到容妃不会善罢甘休,定会难为张缪的。当日张缪匆匆赶来紫兰殿,虽说傅明华摔倒之后没有大碍,张缪也并没有多少功劳,但容妃仍记恨在心,可见其眦睚必报的性格。
“只可惜太医令了。”余嬷嬷也说了一句,薛嬷嬷听到此处,看了傅明华一眼:
“王妃觉得,张大人可能活得下来?”
张缪此人医术高明,性情敦厚,若就此丢了性命,也实在是有些冤枉。
当日张缪开罪容妃,虽说并没有救助傅明华之功,可其心意,傅明华身边的人都是要领的。
傅明华笑了笑:“就看张缪聪不聪明了。”
她想了想,垂下头来:“王爷呢?”
碧云便回道:“王爷昨夜与姚先生等人议事,天不亮便出了门。”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下人请安问好的声音:“王爷。”
傅明华抬起头,就听到外间传来脚步声,脱了大氅的燕追大步进屋,头发上原本飘落的雪花在屋里热气包围之下,化为水,将他一头乌泽发亮的头发润湿。
一路回来,外头冰天雪地,他的脸被冻得发白,眼如点漆,嘴唇紧抿,绷出冰冷的线条,看到傅明华时,脸色才软和了几分。
傅明华站起身来,他比了个手势制止她的动作,下人连忙去打了热水与帕子进来,他接过拧干的帕子擦了把脸与手,这才坐了下来:
“在做什么?”
“正想去寻你。”傅明华站起身了一些,看他头发上仍有水意,不由取了帕子为他擦拭头发。
燕追俯身过来,任她将自己头发擦了两下,听她这样一说,嘴角边便露出浅浅的笑意。
“昨夜与姚释等人商议了一些事,早上去了骁骑军卫所。”他正处于英姿勃发的年纪,精力充沛,妻子孕中,他有力无处使,天不亮便去了骁骑军中,与人对拼武力,发泄一通。
傅明华点了点头,并没有过问他去骁骑军有什么事,趴在矮桌上就道:
“我想见见张缪。”
他听了这话,神情一顿,缓缓道:“张缪入狱了。”
奉茶的紫亘听了这话,动作一顿。
这样的结果傅明华早就猜到了。
从张缪得罪容妃的那日起,容妃就没有想过要放了他。
今日一早嘉安帝令人将张缪召入宫中,并让张缪悬丝而诊脉,张缪为容妃诊出了喜脉,容妃当时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帘子被拉开,悬住的丝被缚在了一只胡凳脚上,张缪却诊出容妃‘有孕’,自然是医术不精,被嘉安帝下令入狱。
近来被屡次传闻呕吐、汤水难进的容妃笑意吟吟,隔着层层帏纱,看着面如死灰的张缪。
傅明华拧了眉:
“绕了这么大圈子,就是为了杀鸡给猴看?”
处死张缪,害死张氏一脉,就为了让天底下的人瞧瞧,胆敢不听她话的下场?
燕追握了她放在桌上的葇荑在掌心把玩,看她十指纤纤,柔若无骨般,一双手如羊脂玉,美不胜收。闻听这话,便神色淡淡:
“近来皇上明显不喜燕信,之前还为了太后,亲自鞭责于他。”此举对跟随容家的一干人等有些打击,朝中不少人觉得站位太早的,急于想要抽身上岸,观望形势。
容妃如此做,也是迫不得已。
背地里怕是有容涂英指示之功的。
走到这样的地步,已经不是容家的人想抽身便抽身得了的,他们身后还维系着数以百计投靠容涂英而谋富贵的昔日世家子弟,还有朝中以苏颖等人为首的朝臣。
容妃想杀张缪,便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威信。
她对太后动手,嘉安帝却没有斥责于她,反倒对她多有维护,如今戏耍张缪,却使张缪入狱,更显皇帝对她的看重。
如此一来朝堂之中才能平衡。
哪怕燕追手握重兵,为大唐立下赫赫战功,可後宫之中,容妃仍一家独大,朝堂内容氏一门也不是没有崛起希望的。
燕追目光落在那如膏脂一般晶莹无暇的玉手之上,神色温和:
“元娘猜测,接下来又该如何呢?”
傅明华又叹了口气:“容七大人又要升官了。”
她冰雪聪明,燕追拉了她的手,一使力将她搂进怀里,听了这话,将头埋在她发间,闻着那清幽的香气,笑出了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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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求票……
所以大家实在是个实诚的人。。。
就真的不投票给我……
仰头望天……
第四百六十七章 捕蝉
嘉安帝将同中书省下平章一职吊在容涂英面前,仿佛拿了一块肉喂狼,让狼能时时闻到肉的香味儿,却又迟迟不使其饱足,如今借此事,可算是让容涂英如愿以偿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
“容妃暂且不能动。”燕追沉吟片刻,开口道:“不过大罚不行,小惩却是可以的,让我来。”
傅明华按住了他的手,扭转细腰,似笑非笑的看他:
“不。”她笑意满面,却是眼神坚定:“有些妇人间的事儿,还得我来。”
燕追扬了扬眉,一双凤目溢满了神彩,半晌之后开口道:
“你想见张缪,晌午之后过来书院。”他这是妥协,应承将容妃交给傅明华来处理。
温/香/软/玉在怀,燕追却以极大的自制力将手放开。
他要做的事情很多,能过来搂她说说话,已是挤拨出来时间了,与忠信郡王大战在即,朝中紧张氛围一触即发,哪怕是他如今已是兵权在握,但仍是步步为营,十分小心。
“三郎不睡一会儿?”
傅明华看他眼中的血丝,皱了皱眉。
他昨夜与幕僚议事,早晨天不亮又去了骁骑军,此时前往外院,显然不是要歇息,而是有事要办。
她心中有些担忧,让人取了自己之前备下的镂空金球香囊,里面装了一些提神醒脑的香料,亲自挂在了他腰间。
燕追叮嘱她不要送自己出来,但她仍是取大氅,踮脚与他披上,看他顶着风雪,身影沿入另一侧拱形门外,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张缪已经入狱,但既然燕追说让她晌午之后过去,就必定是有办法能将张缪暂时弄得出来。
傅明华午时歇息了一会儿,就听外院有侍人进来传话,说是王爷备下了轿子过来接她。
张缪已经等在了燕追院中一侧书房外。
侍人传话道:“王爷此时有事走不开,您先暂且坐坐,见一见客人,王爷稍后便来。”
傅明华点了点头,内侍亲自为她将门推开,着一身青色素袍,脸色有些惨白的昔日太医令只堪堪沾着椅子边沿,望着地上发呆。
听到响声时,张缪转过了头来,就见到披了斗蓬的人在丫环婆子的簇拥下低头进来。
张缪站起了身,就见到进来的人抬起头来,露出秦王妃那张含着笑意的温和面庞。
他瞳孔一缩,其实早有预感可能是傅明华要想见他了,但是真正看到秦王妃站在他的面前时,张缪依旧心脏不停的跳了起来。
她伸手将戴在头上的帽子拂了下去,披了青色斗蓬的丫环将她斗蓬的带子解开,取了下来。
傅明华进了屋,温和的看着张缪点头:
“太医令。”
张缪脸上便露出苦笑之色,叹了口气:“不敢当得王妃这一句称呼,如今只是罪人之身罢了。”
“那可不一定。”傅明华微笑着说道,一面便朝早为她备好的椅子上走了过去。
她坐了下来,张缪却踌躇不敢坐,脸上笼着愁云。
“太医令如今最担忧什么呢?”傅明华坐了下来,又有下人为她端来热茶让她捧在掌心,她抿了一口,垂眸凝视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杯。
“唉。”张缪长叹了口气。
太医署中时时提心吊胆的,自那日紫兰殿他赶到为傅明华把脉之后,容妃的眼神便已经使他心中有数了。
他露出一丝苦笑,一张清矍的脸上露出无可奈何之色:
“只是担忧家里,怕下官累及家中高堂、妻儿等,十来条性命。”
容妃设局要来害他,躲是躲不过的,他只是遗憾家中老母亲及妻子儿女等。
他目光落在这位年少却气度端雅的秦王妃身上,今日秦王将他带来王府,他嘴唇动了动:“王妃娘娘,不知王妃当日所说的,将计就计,可还作数呢?”
“将计就计?”傅明华笑着抬起头来,望着张缪看,语气似是有些好奇。
张缪点了点头:“您让人传话拙荆,说是一剂姜汤,治太后之疾。”一副姜汤药剂,不就是姜剂,换而言之,不就是将计就计吗?
他果然是个聪明人。
傅明华将杯子一放,缓缓点头。
一旁碧蓝瞪大了眼,脸上显出惊异之色,显然当日傅明华让她传话时,她并没有想到那里去。
“太医令当日开了这药方,不也是等着这一日吗?”傅明华含笑问道,张缪沉默不语。
行走宫中多年,张缪除了医术精湛外,也绝对不是个傻子。
“如今容妃假装怀孕,是想引你入套。”既然张缪已经将话挑开,傅明华也不与他绕圈子:“想要治你。”
容妃怀孕之事太巧,崔贵妃一开始提及此事时,傅明华心中便有些不信。
当日张缪得罪了她,傅明华便猜测着容妃这般动作,怕是想要治张缪的罪。
毕竟若容妃真的有孕,崔贵妃的眼线也不可能这样快得到消息。怕是崔贵妃安插在她宫中的人,早就已经暴露痕迹,容妃却不动声色,故意将计就计,利用此人,传递一些她想传的消息到崔贵妃处呢。
否则若容妃真的怀孕,她能在这後宫之中,先后生下一子两女,其中还是在崔贵妃虎视眈眈之下,不可能没有一点儿本事。
容家送柑桔入宫,实在太过刻意,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是无论容妃是真怀还是假怀,既然她敢这样做,傅明华一开始便预备要将计就计的。
太医署中张缪德高望重,在一干人中声望很高。
容妃就是没有怀孕,傅明华也会让她‘有孕’在身,只是不知肚子大了,她要怎么处理。
傅明华一开始如此打算,也有想替燕追绊住容妃的意思。
一开始,傅明华就想逼她骑虎难下,所以当日才会使碧蓝在赏赐张太太时,让她带了那句话到张太太耳朵里。
张缪似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嘴唇却是动了动,认真的道:
“王妃娘娘,容妃确实怀了身孕。”
傅明华眉梢一扬,神色渐渐严厉,张缪脸色发白,却又重复了一句:“王妃,容妃确实身怀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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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第四百六十八章 黄雀
张缪神色肃穆,不像是在说假而已。傅明华愣了一愣,却突然伸手捂了肚子,笑了起来。
“容妃娘娘确实身怀有孕。”他重复了一句,又复弯下腰下,说起今日的事:“早晨容妃身体不适,皇上召下官入宫,以丝线悬脉以诊之。”他脸颊肌肉微微抽搐,想起早晨的事,显然仍心有余悸:
“当时丝线确实悬挂在容妃娘娘腕间,只是事后才移到胡凳之上。下官在太医署为官多年,敢肯定,那脉象确实是有孕。但是因为容妃娘娘兴许是吃过什么药物,脉象并不稳,且呈假孕之象。”
正是因为事发之后,丝线悬于木凳之上,他仍一口咬定,仍说容妃身怀有孕,才使容妃当时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直言他医术不精,胡说八道只为保命。
嘉安帝这才让人将他捉拿入狱。
张缪说到此处,傅明华便心中一动,觉得这一趟见张缪,真的是见对了。
“之前下官也曾听闻宫中情景。”张缪定了定神,又捏了袖子压额头的冷汗:“容妃娘娘近来喜食酸桔,又有呕吐不止的情景,当初也亦以为容妃娘娘有孕一说,不可尽信。”毕竟容妃年纪不小,已经四十之数,就算仍是承宠,有孕的机率也并不大。
早前她生了公主之后,又伤了身体,能受孕的机率更是微乎其微。
当时张缪也是猜测容妃不过是想害他,呕吐、食酸一说可能只是个幌子。
可当时把脉时,虽说丝线系手不大准确,容妃亦吃了什么东西,那脉象似是而非,但他确实摸到喜脉,虽然十分微弱,可能换了旁人,不一定能把得出来,虽说没过多久,绳子便系于凳上,但他对自己医术十分信任,所以绝对不可能会有错的。
只是事关重大,张缪犹豫半晌,仍是点头:“应该不会有错。”
“也就是说,容妃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真的有了身孕。”傅明华说到此处,放软了身体靠在椅子上,迅速的改变了主意。
张缪皱了皱眉,迟疑的点头:“下官并不敢确定,但十有八九是不知的。”
否则容妃不可能如此肆无忌惮的吃柑桔。柑桔虽好,但若吃得太多,亦会引起口舌干燥,咽喉肿痛等上火症状,若容妃得知自己身怀有孕,必定是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
傅明华眯了眯眼睛,嘴角边露出讥讽的笑意。
实在是万分可笑的事。
容妃做戏做了全套,为了引个张缪入局,从那日紫兰殿事发之后,便以受到惊吓为名生了‘病’,此后药石不见效,又喜食酸,又是呕吐,庄庄件件都是怀孕的症状,还十分能忍,酸涩的桔子吃了一筐又一筐的。
她用引事陷害张缪,弄出个假孕之事,却没有想到她当真是怀孕了?
傅明华捏了帕子,掩唇而笑,眼波转动,轻声呢喃:
“这真的是很有意思。”
事已至此,既然容妃确实怀有身孕,一开始她所想的让容妃下不来台之计,自然便行不通了。
不过却可以换个方式,更能使容妃痛彻心绯!
傅明华笑弯了眼,张缪垂手而立。
今日得到这个消息实在是意外之喜,傅明华看了张缪一眼:
“皇上发怒的原因,不过是认为太医令‘误诊’了而已。”她缓缓将手放了下来,细声细气道:“不过谁又说胡凳不会‘有孕’呢?”
张缪愣了片刻,还在细细琢磨她话中的意思,傅明华已经站起了身来,一旁婆子将挂在臂间的斗蓬展开,显然她是要走了。
“王妃……”
张缪开口唤了一声,傅明华已经走到门口边,婆子为她披上了斗蓬,她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温和道:“太医令好好想想我的话就是。”
说完这话,下人打了帘子起来,她出了屋中,帘子落下来,晃了又晃,那影子便渐渐走远不见了。
傅明华才将出屋门,就看到燕追也在疾步朝这边走来。
廊外几丝风雪吹落到他身上,将他身上那件玄色斗蓬染了几片雪白的颜色。
两夫妻目光一碰上,燕追看她额前刘海被风吹得不住轻晃,只是在自家府中,她未着繁复的首饰,只以玉簪束发,清丽可人。
燕追大步上前,以身体挡住了外间刮来的寒风,看她冷得直缩肩的样子,忙伸手替她将帽子拉了起来,又将披风展开,将人拢进怀中:
“见到张缪了?”
傅明华点了点头,仰头看他,笑得露出几颗玉白齐整的牙齿:
“容妃有孕了。”
燕追眼中笑意加深,拥了她往自己书房走:
“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要您做一条张缪‘诊过脉’的胡凳……”
太后中毒一事,嘉安帝问罪太常寺赵长言、戴守宁等人,将其下狱问罪。
太常寺至太医署及宫中太后身侧侍候的人俱都遭到牵连入狱。
而太后的身体并不见好,嘉安帝令人在洛阳之外的龙门山为太后修建寺庙祈福。
傅明华进宫拜见了崔贵妃,就听崔贵妃提及太后病情。
“太后所用药方,近来皇上已经亲自过问,只是总不见好,病情反复,召了周济把脉,都不敢下重药治。”崔贵妃提及此事,语气和缓,对于生死有种异常的平静。
傅明华沉默着没有出声。
太后的紫兰殿中,出乎意料之外的,除了嘉安帝在之外,容妃及其儿媳窦氏也在,两人一副才将来不久的样子。
殿内太后隔着屏风,躺于帷幔之中,咳得撕心裂肺。
向来嚣张的容妃站在皇帝身后,低眉敛目的。
傅明华与崔贵妃进来时,她侧转过头来,一双妙目里带着阴狠。
“咳,咳。”太后不停的咳嗽,女医立于一侧,战战兢兢。
前头死的人此时尸骨未寒,嘉安帝的脸色冷凝,一干人等都担忧太后若是出事,下一个陪葬的人便是自己,因此都侍候得尽心尽力。
“也不用修什么寺庙,不过劳民伤财而已。”太后喘着气,异常艰难的开口:“我的身体我自己心中有数,咳咳咳……”太后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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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在后
嘉安帝的嘴唇抿得极紧,双掌握成拳:“母亲,您只是病了,会好起来的。”
“先帝已去多年,临终之时,拉了我的手说,黄泉路冷,怕我孤寂……”太后闭了闭眼睛,嘉安帝语气一沉:“母亲。”
太后没有说话,殿中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崔贵妃低垂着头,放轻了自己的呼吸。
“听说张缪入了狱。”太后轻声的开口,似是强忍着咳嗽一般:“与其修什么寺庙,还不如让他来为我把几回脉,兴许能得苟延残喘几日。”
“太后,张缪只是浪得虚名。”容妃缓缓开口,一双美目眯了起来:“所谓的医术精湛,依妾看来,也实是夸大了而已。前些日子,妾身体不适,肠腹受凉,喜食柑桔,红潮来迟,此人便张嘴妄言,说妾有了身孕。”
她勾着嘴角,柔声细气:
“当日悬丝诊脉,不过是绑了胡凳一角之上而已,可见其信口雌黄的本领。”她停了半晌,听殿内十分安静,接着又道:“说不准当日为太后把脉,也不过是此人危言耸听,否则如何开的药方,太后催服姜汤几日,却全不见好呢?不如另请名医来治。”
嘉安帝转过了头来看她,她低下头来,傅明华捏了帕子,笑着就问:
“张缪医术精湛,在太医署多年,兴许娘娘是真的有孕。”
“绝无可能!”容妃冷笑了两声,道:“若诊了胡凳,张嘴便说有孕,那这世上的人何必去拜送子观音?全都拜凳子了!我曾使数位女医把脉,不过是误了信期。”
她说得斩钉截铁,傅明华便又抿了抿唇。
嘉安帝眼神幽深,殿中太后声音嘶哑:
“张缪在太医署多年,何敢口出妄言?”
嘉安帝听到此处,垂眸微笑,伸手弹了弹自己的衣摆:
“既如此,使让黄一兴亲自奔大理寺一趟,查问张缪,若其说得出所以然来便罢,若其满口胡言,自然证明此人居心叵测的。”
容妃听了这话,嘴角边露出一丝笑容来。
从一开始她做出百般姿态,就是为了引张缪入局。
自己呈假孕之相,不过是因为当初吃了些药,才使月信来迟,让女医诊不出滑脉之故罢了。
从始至终,她的有孕便是假的。
原本一开始就是为了引张缪上当才如此作态的,她不喜食酸,不过是为了做得逼真,每日才柑桔不断而已。
张缪此人却听信谣言,一口咬定脉象乃是喜症。
她知道太后与傅明华偏要力保张缪,不过是不甘心罢了,可是她们越是要保,自己却偏要杀!
张缪必死无疑!
宫人奉了茶水上来,又搬了坐椅,候了半晌,黄一兴满头大汗的归来,见了嘉安帝便跪:
“皇上,张缪口呼冤枉,说所诊之脉象确乃喜脉,若是皇上不信,将凳子劈开来,一看便知!”
容妃勾着嘴角冷笑,转头向嘉安帝笑道:
“不过是贪生怕死,想的借口罢了。胡凳如何能有孕?简直胡说八道!”她一心想置张缪于死地,此时一说话,嘉安帝就问:
“那日所系丝线的凳子何在?”
容妃愣了一愣,又笑着吩咐黎媪:“你去亲自取来。”
张缪到了此时,仍不死心,不就是背后以为有太后,有傅氏为其撑腰?容妃心中杀意凛然,黎媪领命回去,嘉安帝又吩咐黄一兴调两个南衙禁卫前来。
不多时黎媪取了凳子归来,外头传来禁卫劈开凳子的声响,黄一兴欢喜的喊:
“皇上,见喜了!”
容妃脸上露出荒谬之色,本能站起身来,却见黄一兴双手捧着一只肥硕雪白的虫子,疾步朝玉墀之上行来,进了殿便道:
“劈开木凳见虫,这不正是木凳有喜之兆?”
容妃脸色大变,嘉安帝似笑非笑,崔贵妃连忙就道:
“太医令真乃神人也。”
事已至此,容妃气得胸口起伏,脸色铁青,瞪着那蠕动不停的虫子,说不出话来。
傅明华抿唇而笑,殿后温新出来回话,说是太后已经睡着了。
嘉安帝下令暂且放人。
容妃转头去看傅明华,她笑意吟吟,仿佛容妃阴冷的目光对她来说并没有影响似的,温和与她对视,嘴角边的那丝笑容,看在容妃眼中极为刺目,恨不能杀她以泄自己心头之恨!
此次的事件实在是太过巧合,容妃不相信张缪如此好运,随意一只木凳劈开便见了虫子。
只是傅明华如何悄无声息,在她宫中令人严防死守的情况下换走了一只凳子,也实在是让容妃警惕。
当日她还不大瞧得起傅明华,却没想到她悄无声息便能在自己宫中动手脚,容妃瞳孔一缩,看了黎媪一眼,直看得黎媪心中一紧。
皇帝有事要办,让人将那虫子送来容妃面前,让她观赏一番,自己则有事先行离去。
送了嘉安帝一走,容妃却思来想去,心中一口气难平息,出了紫兰殿正殿门,她在台阶上略站了站,让人将那肥硕的虫子扔到地上,提脚去蹍了又蹍,直到那虫子已化为泥水,仍是不解心头之恨。
一月的春风仍夹杂着凛冽的寒气,她目光阴森,看着崔贵妃与傅明华从宫里联袂出来,容妃眼里飞快惊过一道杀意,伸手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发鬓,含笑就道:
“秦王妃好利害的手段。”
能在张缪必死的情况下,以这样的方法从她手中夺人。
两人梁子如今越结越深,容妃此时恨傅明华更甚于崔贵妃。
傅明华看了她半晌,却是笑了笑,侧头从袖口中取出一个绣了玉兰的锦囊来,打开之后,从里面倒出几粒丸子:
“近来听说容妃娘娘喜食酸味,我怀孕之后,便让人以梅磨粉,制成零嘴,若难受时,便含一粒,娘娘可要尝一尝呢?”
她微笑着,眼中露出讥讽之色。
容妃心里说不出的愤怒。
傅明华说这样的话,此时听来,简直如同在打她耳光一般。
她为了算计张缪所做的事,在张缪被嘉安帝下令暂且释放之后,就像是一场笑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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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药丸
傅明华今日有备而来,还用了这些药丸来羞辱她,容妃忍了又忍,冷笑了两声,看她摊开的玉手,掌心摆了几粒约如龙眼大的褐色丸子,越发显得那掌心柔润晶莹,如新剥荔枝肉一般。
容妃深呼了一口气,心中的怒火此时简直就要溢了出来。
黎媪有些警惕的望着傅明华手中的丸子,傅明华却不理睬她,只是看着容妃笑道:
“娘娘此时莫非顽疾尽消,已经不再喜食酸味之物了?”她垂眸望着掌心,密密的两排睫毛挡住了眼中的神色,看不出她心中的想法。
容妃脸颊肌肉微微抽搐,半晌之后才勾唇笑道:
“王妃有心了。”
她伸了手臂过来,纤指拈住了一粒丸子,便送到了自己唇边,语气森然,说得咬牙切齿的:“你既然有这心,我便要多谢你了。”
“此时谢我,倒是早了些。”傅明华眨了眨眼,抬眼看她拿了丸子送进口中,咀嚼了几口,便咽了下去。
那丸子以中药制成,苦涩难咽,容妃却嚼了几下,脸上丝毫不见异色,末了还冲傅明华冷冷一笑,转身便走了。
崔贵妃皱了眉,问道:
“你给她吃的是什么?”
傅明华转过头来,轻声在崔贵妃耳畔道:“以归尾、红花、丹皮、附子……”
她每说一个字,崔贵妃便脸色大变一分,这些都是下胎之药,崔贵妃直惊得魂飞天外:
“你……”
“……以白醋糊之,搓揉成丸,母亲,这是下胎的。”傅明华微笑着看双手直抖的崔贵妃,转过了头来,目光缓缓朝容妃等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容妃娘娘身怀有孕了。”
崔贵妃嘴唇直抖,不敢相信傅明华会明目张胆给容妃下药。
又听说傅明华确确实实的说容妃怀有身孕,崔贵妃直被这消息震得手足发凉,转头去看傅明华,却见她直望着容妃的背影,神情镇定。
“你……”崔贵妃声音干涩,却看她不见半分慌乱,老神在在的,好似还不知道此事严重性。
“若皇上追究起来……”崔贵妃低声道,傅明华眯着眼,看容妃上了小辇,抬轿的内侍抬着她渐渐走远了。
她才收回视线,靠近了崔贵妃一些:
“追究什么呢?”她问了一句,崔贵妃愣了一愣,看她清丽温婉的脸,笑得份外动人,一时间竟然滞住,说不出话来。
“容妃娘娘可是自己承认,她‘绝对’没有怀上身孕。”
傅明华去握崔贵妃的手,却被崔贵妃紧紧握住,她力道有些大,握得傅明华双手有些疼了,她才笑道:
“您之前在太后的紫兰殿中,也曾亲耳听到,容妃娘娘说得斩钉截铁,说她绝对没有怀孕。”
容妃当时当着嘉安帝、崔贵妃、太后及傅明华、窦氏还有太后宫中一干人等,十分肯定说自己绝对没有怀孕的。
就是她吃了药,落了胎,这个亏她也绝对要吃。
打落了牙,她必定也要混血而吞!
否则不就是欺君罔上,罪无可恕了?
到时当着嘉安帝的面,若她有孕却又落胎,打的是容妃自己的脸,还是张缪的呢?
崔贵妃说不出话来。
若容妃使的是阴谋,手段阴狠。
那么傅明华用的就是阳谋,亦是有理有据,让容妃如哑吧吃黄莲,有苦喊不出来。
她甚至哄着容妃自己将药服下!
崔贵妃醒悟过来,简直笑得直不起腰来,容妃也能想到有今天?
“元娘,我以前真的小看你了。”崔贵妃拭了眼角笑出来的泪,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爽快:“你怎么知道容妃身怀有孕?”
“昨日我曾见过张缪一面,从他口中得知的。”傅明华定了定神,扶了崔贵妃下台阶:“他曾为容妃把脉。”
容妃行事嚣张,导致张缪这样一个书生义气的太医令逼于无奈,倒向傅明华一边。
此人性情刚直,从当初得罪容家与容妃便看得出来,到了这样的地步,他是不会骗傅明华的。
崔贵妃下了两步阶梯,又问:“容妃可知道自己怀了身孕?”
说到这里,崔贵妃又摇了摇头:“若是知道,之前的药她不会吞吃的。”那药既是下胎之药,味必苦涩,又不是酸甜。容妃若早得知自己身怀有孕,这样的东西她又怎么敢吞进口中呢?
容妃老奸巨滑,没想到这回也中了计算。
她若落胎之药发作时,还不敢声张喊叫,反倒要将此事瞒得死死的,否则如何面对嘉安帝?
若是这药性不够霸道,为了掩人耳目,容妃还得自己想办法将胎落了。
就因为之前紫兰殿中,傅明华曾逼她大声的说出那句:“绝无可能。”,将她困守其中,作茧自缚。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崔贵妃笑了一声,傅明华就抚了抚肚子,目光逐渐坚定:“就看人的选择。”
她送的虽然是落胎药,但份量不大,吃上一粒能让容妃吃尽苦头,但她若不是一心为权势地位,但凡心中还有点儿感情,宁愿自打脸,央求嘉安帝请太医署中的人前去诊治,也不一定不能保得了胎。
只是傅明华却不用去想,就能猜到容妃会做何选择了。
她给过容妃选择,在殿中时曾提示过她‘兴许是怀孕’了,只是容妃极为自信,并不肯听信她的话。
傅明华低下头来,拢了拢披风:
“母亲,走吧。”
崔贵妃点了点头,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让她将之前的香囊交出来。
这东西放在傅明华身上也太吓人了些,崔贵妃要了过来,又扔到静姑手上,叮嘱傅明华:
“往后千万不可如此任性,这些东西,不能再碰了。”
傅明华乖乖的点头:“我明白。”
她若不放在身边,容妃也没那么容易上当的。
只是这些东西确实于孕期不利,崔贵妃这样叮嘱,也是为了她好。
她这样顺从,崔贵妃眼中的神色便更加温和了。
容妃坐了小辇离开,嘴中苦涩味儿犹在,她舔了舔唇,吞了几口唾沫,却也没有将这股恶心的味道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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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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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她敢
旁人恐怕闻着这味道也是难受的,偏生她嚼了那药丸子,脸上也似无事人一般。
黎媪皱眉道:
“您不应该吃了她送来的东西。”傅明华狡猾异常,谁知道她送来的东西有什么古怪?
容妃便冷笑着压了压头发,靠在椅子上,神情慵懒:
“不过是些药丸子,故意恶心我罢了,在这宫中,莫非她还敢对我做什么了?”说到此处,容妃将丰腴的身躯靠在了软榻上,挪换了个方向:“若她真的如此蠢,向我下药,正是我瞌睡来了,她送枕头。”
嘉安帝追究之下,不止是傅明华性命难保,燕追亦会受其连累,到时只是对燕信及自己有利罢了。
她不相信傅明华会这样蠢,连命都不要了干出这样的事来!
事实上傅明华真的敢干!
傍晚时腹痛如绞,下身有血沁出时,容妃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吃了些秘药,使月信来迟之故,而腹中绞痛罢了。
可很快的她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了。
腹中似是被人伸进了一只手用力搅拌,仿佛要将她肠肺搅穿,疼得她满身大汗,嘴里痛苦哀嚎。
身下血越流越多,儒裙都沁湿了。
容妃一生,何曾受过这样钻心的剧痛。
她哀叫不止,吓得黎媪替她唤了女医进来。
女医一把脉,脉象仍呈滑脉之状,只是容妃这样子,可不像是月信来了,反倒像是……
“娘娘……”女医跪倒在地,容妃捂着肚子,浑身汗如雨浆,银牙紧咬,一双眼紧紧的盯着女医看。
却见她吞吞吐吐,许久说不出话来,登时疼得直摆头,按着肚子,声音颤抖道:
“有话直说!”
这几个字,却像是耗费了容妃全身力气一般,她腹中一阵一阵的剧痛,大股大股的鲜血从身下涌了出来。
容妃心中此时生出不好的预感,浑身冰冷打颤。
女医害怕得身体抖得如筛糠一般,说不出一句圄囵的话来。
容妃忍了腹中剧痛,抬手一耳光朝她脸上抽去。
疼痛之下,容妃出手并不重,但那女医却似遭千斤重击,被容妃一抽,便歪坐到了地上,上下牙齿碰撞着,人都已经吓傻了。
没用的东西!
容妃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黎媪又使另一位女医上前。
几人把了脉,相互看了一眼,各个都是汗流颊背,神情惶恐不安了。
黎媪心中一沉,容妃只觉得腹中痛得更加厉害,才有女医战战兢兢的道:
“娘娘,娘娘这是,是……”
“快说!”黎媪看容妃脸色惨白,满头是汗。她用力的捉住黎媪的手,力道大得仿佛是要将她的手腕生生折断一般!
黎媪忍了疼痛,一面取了帕子为容妃擦汗,只是那帕子早被浸湿,她手抖得厉害,到了此时,几人都隐隐约约知道有些不大对劲儿,却没有哪个敢提前张嘴说出来。
一面催促着女医说话,黎媪一面又安抚容妃道:
“娘娘,您再忍耐忍耐。”
窦氏不知所措,被容妃一番变故吓得魂飞天外。
抱言等人则是依次下去备月信要用的布帛等物,女医们跪成一排,泣不成声:
“娘娘这是胎漏之症……”
话一有人说出口,余下的人也便咬了咬牙:
“奴婢几人诊断之后,娘娘似是服食了红,红花、归尾等物,导致……”余下的话,医女面对容妃阴测测的目光,再也张不开嘴了。
容妃躺在榻上,身体如被人才从水中捞起一般。
她疼得咬紧了牙,略一思索,便眼中露出怨毒之色来。
“宫里娘娘吃食,奴婢样样亲自过目……”黎媪骇得面无人色,跪了下来。
一干宫人内侍,各个都哭丧了脸,咬紧牙关,跟着跪了一地。
容妃向来谨慎,吃食用度向来不经旁人之手,都是心腹黎媪帮忙张罗。
宫中试菜、饭等物,俱都有专人,可此时女医却说,她误食了落胎的归尾、红花等,黎媪大急,握着容妃的手,看她脸庞扭曲,表情狰狞,眼泪止不住的流:
“娘娘……”
容妃死死的咬住嘴唇,鼻翼急促的煽动,胸脯起伏着,握着黎媪的手十分用力,身体紧绷,说不出话来。
黎媪看到她这副痛苦的模样,当下也顾不得自责,忙擦了把眼泪,吩咐抱言:
“先使人去太医署,请周济,使他速速赶来。再派人前往紫宸宫……”
黎媪话未说完,便感觉容妃抓着她的手一下便十分用力,容妃那养得极好的指甲都掐进了黎媪皮肉之中。
“不行……”这一刻哪怕腹中绞痛,但容妃却兴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身体直打哆嗦。
她强忍了剧痛,想起之前紫兰殿前,傅明华拿出来让她吃的药丸。
容妃向来谨慎,哪里不知若是自己吃了落胎的药物,十有八九便是当时傅明华拿出来给她吃的药了。
这一刻她死死的咬紧牙关,闭上了眼。
终日打雁,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遭雁啄了眼!
她怎么敢,怎么敢!
容妃鼻孔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吓得黎媪含了泪道:
“娘娘,先请周济前来,保住您这腹中骨肉才是。”这几年容妃在子嗣一事之上,十分不顺。
早前拼尽千辛万苦生来的小公主,没熬多年便夭折。
如今又不知何时容妃有了身孕,但此时她中了人暗算,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将孩子保下来。
这宫里已经好些年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了,若嘉安帝得知容妃有孕,必定会对四皇子有利的。
黎媪不知道这样的好事,为何容妃竟然会拉了她的手,制止她前去寻人。
“不能……”容妃每艰辛吐出一个字,心里便对傅明华的恨又更深一分,“这个孩子,不,不能留下来!”
她说了这话,却终于忍耐不住。
腹中的疼痛尚且能忍,心里的痛却是如哑吧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来。
“这个孩子,不能要……”哪怕是容妃说起这话时,心中在滴血,但她顿了半晌,仍是极快的做了选择。
一个才刚成形的胎儿,与她犯欺君之罪相较,实在太过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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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决定
容妃转过头来,眼神凶悍,看得一干女医肝胆俱裂。
“紫兰殿中时,我曾,曾在皇上面前,斩钉截铁说过,绝对没怀身孕……”若是如今却传出她身怀有孕,容妃敢肯定,崔贵妃、傅明华、燕追一党,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到时燕信也会受到牵连。
到了此时,容妃若是还不知道自己中了暗算,也白枉她在这宫里呆了多年!
“我,我中了暗算……”
傅明华在太后宫中时,诱她说出了‘绝对没有’身孕的话,其后又以堕胎药讥讽于她。
当时的容妃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怀有身孕,也不相信傅明华有那胆子敢来害自己。
傅明华拿自己之前‘喜食’酸果说事儿,在殿中一番争执,张缪无罪释放之后,自己怒火中烧,理智尽失之时,傅明华以话激她。
容妃不信傅明华敢拿毒药来害自己,有恃无恐之下将药吞下。
事后黎媪还曾担忧,说怕傅明华拿药来害她。
那时容妃自信满满。
她在宫中生活了太多年,见过不少风浪,与崔贵妃斗了半生,自负吃过的盐都远胜于傅明华所吃的饭。
容妃那会儿是压根儿都没有想过,她会栽在傅明华手中的。
此时细细回想,从她在元岁那日算计傅明华时起,张缪开罪了她,事后自己设下毒计想要张缪性命,却遭傅明华反将一军。
一步一步的,她竟不知何时,中了傅明华奸计。
若当初她算计云阳,算计容三娘入宫,借自己之手替她将傅家一干人等拨出动乱中心,在容妃看来只是巧合。
此时再次吃了大亏,容妃捂着肚子,恨得咬牙切齿。
“娘娘……”
黎媪听她一提及此事,顿时也想起了白日之时,太后宫殿之外傅明华激怒容妃,让她吃下的那颗药。
只是当时黎媪虽然随口提了一句此事,但容妃说得对,傅明华并非傻子,要想对容妃下毒手,不可能当着大庭广众之下,是以当时两人都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黎媪还想着,傍晚时容妃若说身体不适,以诬告傅明华。
哪知不用诬告,傅明华用心歹毒,竟给容妃下了堕胎药!
“她怎么敢……”黎媪嘴里不停的说着这两句,她与容妃一般,都没想过傅明华敢如此大胆:“她就不怕皇上怪罪,要了她命吗……”
无论如何,容妃腹中的乃是嘉安帝的骨血,哪怕她自己事前并不知道有了身孕。
可傅明华就没想过,容妃若是不顾脸面,闹腾起来吗?
“皇上,”容妃咬紧了牙,“不会怪罪的,”她又张大嘴,喘了几口气,熬过了一阵剧痛,才吩咐着:“去开药方!”
“娘娘!”黎媪大急,跪在地上,苦口婆心道:“皇上必会怪罪于她,您该请周济前来!”
容妃抿了嘴角,急促喘着气,冷笑道:“你忘了太后吗?”
黎媪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太后元岁那日由张缪把脉,把出其中了半夏之毒。
当时傅明华踩了珠子,摔倒在地,事后嘉安帝打死了一批宫人内侍,又将太常寺及太医署一干人等发落,但事情真相如何,傅明华及太后心里清楚,容妃、黎媪等人也是心如明境似的。
皇上当时能将此事压下,不责容妃,便摆明了一个态度。
如今容妃就是闹了起来,在她自己有话在先的情况下,她并不确定嘉安帝会不会一味偏帮于她。
哪怕就是嘉安帝愿意偏帮,可傅明华身后有太后在。
今日紫兰殿,太后率先提及张缪,而后才有‘劈凳见喜’这样的情况,说不定太后与傅明华背地里早有勾结,今日容妃大意,以为整倒张缪,又不相信自己怀了身孕,以为太后想要救张缪一命,与自己做对,只是无用功罢了,得意之下才吃了这亏的。
她先行出手,若有本事不留痕迹,让嘉安帝抓不出明面上的错误也就算了。
可此时若傅明华同样出手对付她,她自己大意中计,傅明华在占尽有利情况下,嘉安帝不一定会偏帮她,反倒在太后横插一手的情况下,皇帝极有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做不知一般。
怪只怪自己大意,怪身边的人诊不出她怀了身孕。
而容妃当日为了陷害张缪而故作姿态,白日时在紫兰殿又将话说得太满。
傅明华当众对她下药,自己却拿她毫无办法。
容妃捂着肚子,大汗淋漓,想起这个孩子,便悔痛难当。
傅明华手伸得太长,自己宫中的人又实在太过无能,连旁人都知道她已有身孕,身旁这些废物却是诊不出脉来。
“秦王府……”
此时若是强行保胎,那么张缪当日诊脉便有功,而她则欲治张缪死罪,当日拿张缪入狱,便会对她声名不利。
到时恐怕会影响燕信,影响容家大势。
哪怕就是寻了嘉安帝,在她先前一番所为下,嘉安帝也未必会保她腹中孩子。
相较之下,若强行保胎的后果让容妃心中衡量一番,仍是让她狠下心来。
容妃咬牙切齿,痛嚎了一声,黎媪才双眼含泪,催促着女医开药。
宫人拿了药方下去,众人都是胆颤心惊。
傅明华出宫之后,崔贵妃心情很好,傍晚时破例还多用了一小碗米饭。
她心情如此舒快,与承香殿里传来的消息是分不开的。傍晚容妃殿中的人传来消息,容妃‘月信’已至,迟了一些时日,见血颇多,殿中的人已经记了档,怕是有些时间不能服侍嘉安帝了。
静姑今日也听到了傅明华说的话,此时虽然也与崔贵妃一般欢喜,但又有些担忧,奉了茶来问崔贵妃:“皇上可会因此而责怪王妃?”
不知是她声音太小,崔贵妃没有听到,还是崔贵妃听到了,却不想回答,静姑最终也没有等到答案。
王府里碧云今日随傅明华入宫,也听到了她当时说的话,便替她担惊受怕,回了王府,忍耐不住,也问了与静姑一样的话:
“您如此直接,拿了药给容妃,怕是将来会惹皇上不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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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 蛛丝
碧云为傅明华取了貂氅,又为她解了斗蓬,一双眉皱得极紧,脸上显出惶惶之色。
傅明华却丝毫不慌,接过热帕子擦手道:
“皇上不会怪罪的。”
她说得十分笃定,碧云对她非常信任,闻听这话,提起的心才落回了原位。
只是这回得罪了容妃,将来必定要更加小心一些。
碧蓝几人也更加谨慎,吃穿用度无一不是几人亲自打理,每日膳食总是要薛、余两位嬷嬷瞧了又瞧,食材、厨房绿芜亦要亲自盯着才成。
容妃这一‘病’,便半个月都未能好,嘉安帝有意为她修建寺庙,容妃却哭道:
“妾十六幸得以与您相见,至今二十余载,如今久病不愈,心中只是担忧信儿前程将来。他如今已成婚,年已十九,至今仍无所事事。唯恐他将来游手好闲,不能像秦王那般为您分忧解难,坠了您的威严。”
月底,嘉安帝封四皇子燕信为蜀王,任命其为汝阴刺史。
同时燕追任幽州牧并鄯州、益州两地刺史,暂管许州军务。
并且城外昔日陈朝晋王杨元德故居锦色春城亦赐燕追,燕信只是得了些珠宝翠玉罢了。
崔贵妃心中恨得咬牙的同时,容妃同样也是气得肺都要炸了。
嘉安帝虽封燕信为王,但儿子之间有亲疏之分,亲王之间亦有天差地远的区别。
一字王亦有国王与亲王之间的区别。
以国为封王,秦、晋、齐、楚四号自然为最尊,其中所遵循规律,是依春秋时期强国依次并列。
其次才是周、鲁、赵等国封。
而燕信虽说得以封王,可却最终只得受封蜀王,可想而知在嘉安帝心中,燕信早就已经失宠。
容妃听说此事时,气得胸口发疼。
她小产还未有几天,脸色发白,人都眼见着憔悴了一圈。她已上了年纪,傅明华的报复让她吃尽了苦头,以往娇艳的脸庞,小产之后伤了身体,看着脸色腊黄。
原本以为可以借此机会央求嘉安帝册封燕信,哪知嘉安帝当时应承,回头却只封了燕信蜀王。
这让容妃心中十分警惕。
想当初燕追与燕信之间两人在嘉安帝心中,明明还是伯仲之间,甚至当时的燕信在嘉安帝面前还要稍受宠爱一些,可曾几何时,两位皇子却已经分出了高下来?
如今燕追贵为秦王,年少便已掌幽州兵权,如今更身兼数职,少年得志猖狂。
相较之下,燕信如今虽说也已封王,却是由自己哀求而来。
容妃小产一事,瞒得过旁人,但是在这皇宫里,是绝对瞒不过皇帝的。
她失去了一个孩子,为儿子换来的竟然只是一个蜀王!
当初她得宠之时,燕玮出生时嘉安帝愿打破公主不得以名山大川封号规定,来宠燕玮,事到如今,要为儿子求个封国号之王,却如此艰难。
容三娘子夺了她的宠爱时,她可以不慌不乱,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将容三娘看在眼中。
若不是后来因为担忧容涂英弃燕信而支持容三娘,甚至她还可以允许容三娘活着,不会向她下手。
可事到如今,嘉安帝一旨册封,两人高下立现,这是容妃已经失宠的信号。
她开始发慌,自听到旨意的那一刻,容妃便呆若木鸡,久久回不过神来。
黎媪捧了药碗,含泪劝她:
“娘娘,您何必与身体过意不去?”
容妃紧抿着嘴唇,气色十分难看。
她的眼睑下方带着淡淡的青影,自小产以来,便没再睡过好觉,未施脂粉的脸上,已经显出几分老态。
“黎媪,你说我与皇上认识多少年时间了?”
容妃坐了半晌,没有转过头来,开口问了一句。
见她总算愿意开口说话,不像之前默不作声,黎媪心中一喜,连忙便眨了眨眼:
“已有二十七年的时间。”
她与嘉安帝十六相识于当时的庄简公府后院,那时的嘉安帝娶庄简公府荣国夫人杨氏的女儿为太子妃,当时一次聚会上,年芳十六的容妃与嘉安帝见过一面。
那时的容妃出身容氏,容氏虽是范阳大族,但在太祖时期备受打压,她生来有野心,又十分貌美,在婚事上,若太差的,她瞧不上,若出身、地位与人品皆不差的,又顾忌容氏一族当时的尴尬情景。
太祖杀世族毫不留情,当时不少人都畏惧受其牵连,所以导致十六,容妃仍未有婚约。
当时的她与年少时的嘉安帝相识,一眼便将那会儿还是太子的嘉安帝认了出来。
容妃闭了闭眼。
“已经这样长时间了吗?”
她喃喃自语,养得极好的一双玉手紧紧的握了起来:
“我陪在他身边多年,皇上如今却下我脸面。”
说着说着,之前还一脸冷静的容妃突然间伸手一挥,将黎媪手里的药碗打翻。
‘哐铛’一声,药碗掉落在地上,里面漆黑的药汁泼了一地,将地面上铺着的精美地衣也染脏了。
那褐色的药汁蔓延开来,容妃看了一眼,便厌恶的将脸别开。
“我没有了孩子,皇上却只封信儿为蜀王?掌汝阴兵权?”她声音尖细,气得不能自已:“汝州那样的弹丸之地,皇上怎么不赐给燕追呢?”
“娘娘,奴婢的娘娘哎,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说了。”黎媪吓得脸色一变,她身上还带着药汁,那药送来时滚烫,虽说放了一阵,已经凉了些许,但泼在身上,衣裳紧贴皮肉,仍是烫得她疼痛难耐。
她换了个跪的姿势,苦口婆心的劝:
“虽说封号有别,可至少王爷如今已经封王,将来总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时候……”
容妃声音发颤,摇了摇头: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她面容凄惨,黎媪听她这样一说,也就沉默不语,不敢再开口了。
“你亲自出宫一趟,以教养云阳规矩的名义,前往容府一趟。上明的婚事还有几日,你让他娶亲之后,让高氏进宫一趟来。”
容妃发过了一通火,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嘉安帝如此对她,她也不能就此等待,总要与容涂英商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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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四章 马迹
容妃性情坚韧,受了刺激却又很快平复。
黎媪点了点头,容妃看了地衣一眼,平心静气的吩咐:
“再去替我重新煎一碗药来。”
那语气神态,与方才判若两人般。
火气一瞬间敛了个干干净净,但是那神情看着却比之前更危险。
黎媪应了一声,领命出去,容妃冷冷的勾了勾嘴角,伸手拢了拢头发,眼中戾色渐渐隐藏在眼底深处。
既然她求的是长远的富贵,受些挫折便当学了经验教训就是了!
皇上新赐了锦色春城给燕追,傅明华当即便发了贴,邀洛阳之中诸府女眷在花朝节时前往锦色春城赏花看景。
这座园林是当初陈哀帝在时,为其宠妃所建。
华美绝伦,据说当时连铺路的石子,亦是远从江南一挑一挑的担来,费了巨资与人力,在悼帝时期,赐给了当时手掌重权的晋王杨元德,经其修饰过后,更显繁华非常。
陈朝灭亡之后,太祖并未将其赏赐,而是留了下来。
园中种满了各式花卉,背靠青山,引洛水环绕,二月花朝节时,花团锦簇,将这锦色春城妆点得色彩斑斓。
傅明华既设了宴,燕追也请了几位宗室之人,带了姚释及徐子升等一干幕僚随同而来。
苏氏也来了,她是随卫国公夫人顾氏一同前来的。
她自上回小产之后,在卫国公府养了几天,脸颊长了些肉,笑意吟吟的,似是已经完全摆脱了之前贺元慎给她带来的伤害,多了几分灵动的风采。
苏氏一来便拉了傅明华说话:“许久没有见到你了,倒真有些想念。”
说话时,外头下人传报道:“武安公府周夫人及世子夫人到。”
丹阳郡主与周夫人一道进来的,随行的还有武安公府周夫人的另外一位儿媳,有些腼腆,见着人便脸颊微红,低下了头来。
几人上前先拜见了傅明华,才由下人领了坐了下来。
苏氏抿唇一笑,也坐到了卫国公府顾氏的位置上。
今日顾氏前来,是带了小女儿前来的,卫国公府的贺小娘子年已十三,正是订亲议婚的好时候。
来的人渐渐多了,长乐侯府的杨氏与傅明霞等人也都来了,府中也热闹了起来。
燕追势力渐大,羽翼已丰,手握重兵,虽说嘉安帝没有明确表态,但相较于四皇子燕信来说,将来储君之位由他来坐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傅明华以前向来少有设宴,难得今日办花朝节赏花之宴,几乎洛阳权贵都一道同来,就连容大太太也带了女儿前来。
园中种满了花草,此时繁花似锦,却少有人有心思去观看,都恨不能从蛛丝马迹中得到些有用的东西才好。
“今日王妃设宴,王爷也来了,对您如此看重,实在是使人羡慕。”
一干人等沿了汉白玉铺成的廊桥走,桥的两侧种满了西府海棠,结了粉色花苞,重重叠叠,美不胜收。
与定国公夫人彭氏手挽着手的是平阳侯的夫人小彭氏,她与定国公夫人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其父乃是越王彭系。
众人听了她说的话,都跟着陪笑,只是心中多少仍有些嫉妒。
燕追年少勇猛,相貌英俊,现在大权在握,极得嘉安帝看重。
傅明华当初母亲一去,父亲并不中用,长乐侯府近两年来被削了爵,傅侯爷离开洛阳中,傅其弦也不过是在太常寺任个闲职罢了。
秦王妃的娘家对于燕追帮不上什么忙,可是燕追却并没有招纳女人进府,巩固权势,反倒是傅明华颇有本事,能将燕追拢得住,后宅干净独她一人大不说,如今还身怀有孕。
当初谁能想到,傅明华会有今日呢?
“这西府海棠来自海外,十分珍贵,乃重瓣红,又更稀有了一些,此地竟然大片大片的种植,可惜来得早了点儿,若来迟些,花成片成片的开,不知该有多美了。”小彭氏话一说完,苏氏的婆婆顾氏也笑着恭维了一声。
“若是贺夫人喜欢,晚些时候剪几枝回去就是了。”傅明华伸手捉了一树枝芽,转头就说了一句。
那西府海棠性傲,花朵开于枝间,粉红点点,确实好看。
顾氏就应了一声:“那可是多谢您的赏了。”
傅明华点了点头,又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夫人们:“若喜欢的,都剪上几枝,这一片园中种的都是海棠,兴许是感受皇恩,花开得尤其的好。”
众人都连忙谢恩,容大夫人却抿了抿唇嘴角:
“这花开得是好,看着树干,怕是前陈朝哀帝时期便种了。”容大夫人一说话,原本陪笑的人便都安静了下来,傅明华转头去看她,眯了眯眼睛:
“也许。”
容大夫人便皮笑肉不笑:
“此宅亦经数度易主,前有哀帝宠妃萧氏,后有前晋王杨元德,如今皇上又将此宅赐于秦王……”
容大夫人掩唇而笑,又吟唱道:
“当年今日仍是海棠树,花开朵朵如娉婷少女。昔日佳人萧氏却作古,红颜枯骨今又安何在?”
众人听着她冷嘲热讽,都将头低垂了下来,一些人眼里却极快闪过异光,傅明华不紧不慢,将拉住的枝芽放了开来,看着容大夫人就认真道:
“大夫人此话有理。人死之后,坟尚且有数迁,更何况宅子数度易主,自然是有能者得之,无能者嫉妒罢了。”傅明华说道:“昔年先贤著书立学,却留下传承文化,才有后人将其发扬光大。大夫人看宅院花草树木之美,却只见其形,不见其传神之意义,可算是取其糟粕,失了精华。”说到此处,傅明华笑道:
“我从这宅子,只见先人旧事,时时警惕我不要行差踏错,做人该当以怀仁德,不复昔日过错,自省其身。莫非在大夫人眼里,看到的只是这宅子数度易主?”
她年纪不大,却柔里带刚,容大夫人欺不了她,反倒教她说得面红耳赤,又气又恨,吱吱唔唔抬不起头来,恨恨的道:“当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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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章 羡慕
说了这话,容大夫人羞得脸庞通红,又哪里愿意承认自己之前说的话确有冷嘲热讽的意思了?
苏氏笑道: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以前总觉得此话有夸大之嫌,如今听王妃说完,倒真是令我受益匪浅。”
苏氏说到此处,顾饶之的夫人便轻咳了一声。
一旁顾氏便不咸不淡,神情冷肃,转头看了她一眼。
苏氏笑意更深,还要开口说话,傅明华注意到顾氏的脸色,她手握成拳,放到唇边轻咳了两声。
“所以世子夫人以前是书读太少了?”
容七娘子笑着问了一声。
苏氏便渐渐收敛了些笑容,看了她一眼:“是读得不多,谁让我福薄,母亲去得太早呢?”苏氏说到此处,又笑弯了眼,看着容七娘子道:“真是羡慕七娘子,母亲仍在,所以读书不断。”
容七娘子上回被傅明华刺过一次,学乖了些,说话行事都不如上次嚣张出格。
只是她维护母亲心切,才将出声,便又被苏氏冷嘲热讽,小娘子面皮极薄,脸红得滴血,低下了头来。
容大太太怜爱的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看了苏氏一眼。
这边的争执,不多时便传到外院。
燕追近来还少有这样闲暇的时候,他坐在聚芳亭中的椅子上与姚释对奕。
徐子升及一干学士门客来了兴致,燕追索性令人在另一侧园中为他们铺了桌椅,放了宣纸、笔墨等物,任由一堆人谈诗画画,他倒偷得一方清闲。
姚释听着下人回话,脸上露出笑容来。
容大夫人有挑衅,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傅明华若是动怒,难免显得沉不住气,落了下乘,若不言不语装着没听到也是遭人背地耻笑。
可是她言据有理,说得容大夫人哑口无言,便十分难得了。
“王爷准备几时动身?子宁传来消息,西京地区近来凌宪调兵频繁。”姚释走了步棋,神情淡淡:“孙氏死后,皇上下令让忠信郡王捉拿孙好,凌宪也只是阳奉阴为罢了,没有了孙好,亦有赵好、李好等……”
“张氏的一对兄弟,如今可有下落了?”
燕追捏了棋子,问了一声。
“子宁救张氏兄弟,露了端倪,已经引人怀疑了。”
姚释皱了皱眉。
自西京传来的消息,忠信郡王频召亲信,每日练兵,且秘谋与淮南阴氏旁枝有所往来,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燕追将棋子握在手中,目光往内宅方向望去,仿佛能透过这大片海棠林,看到令他魂牵梦绕的人般。
“王爷?”
姚释只堪堪沾了些椅子边,唤了他一声,他醒悟过神:“令人接引子宁回来。”他垂眸沉吟片刻,又抬起头来:“燕信不是想要立功么?我便将这取功的机会,送到他的手上。”他笑了笑,又缓缓道:“容家……”
“世家已抱成团,如今容氏嚣张,您且再忍忍。”姚释看出他心意,便看了一眼棋盘:“道德经有言,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我心里有数。”燕追神情淡淡,应了一声,姚释便笑:“已经为时不远了。”说完,又恭敬道:“王爷,该您落子了。”
碧云领了人去西厢院坐坐,二月春的天气里,园中气温虽然宜人,但一群夫人们穿了绡罗,又轻又薄,倒是华美非常,但站了一阵却又有些冷,便进去喝杯热茶歇歇。
傅明华留在外面略坐了坐,苏氏也留下来陪在她的身边。
之前苏氏擅自插话,打了容大夫人的脸,引顾氏不快,她此时落后在外,顾氏竟然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显然对她心中有怨。
“你离顾家远着一些,若喜欢世子,也要让他与顾大郎避嫌。”傅明华拉了拉披帛,提醒苏氏道。
碧蓝看她这个动作,便将臂间挂着的斗蓬展开,为她披在了肩头上。
“为什么?”苏氏有些疑惑不解,“你也知道,我母亲乃是出身顾府,季昭与退之乃是表兄又是至交。”
她说到这儿,又笑了起来:
“不过不管为什么,也与我无关。”
说到此处,苏氏有些好奇的问道:“我上次听说你在宫里出了些事,只可惜没有抽得出时间来瞧瞧你,后面听说你没有大碍才放心了。”
她自己当初怀胎不稳,便十分担忧傅明华也与当时的她一般,只是年前年后,贺家诸事繁杂,她又当初小产伤了身体,躺了两个多月才好起来。
事后听说了,只让人送了些药材补品,以表心意。
“不过是摔了一跤。”傅明华将上次紫兰殿中自己摔了一跤之事轻描淡写说了一遍,只是太后中毒之事却未提及,事关重大,苏氏知道此事对她也未必有好处。
只是听到她摔了一跤,苏氏仍是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又看了傅明华一眼:
“宫里掉根头发都不是偶然。”
她显然也在怀疑容妃,毕竟傅明华若摔掉了腹中骨肉,要么下手之人是与她有仇,要么她掉了孩子对对方有好处。
燕追与燕信皇储之争如今已势成水火,“蜀王妃腹中仍无消息,怕是你抢先一步,会使她们心中嫉妒不快。”
说到窦氏,苏氏便双手抱臂,偏了头:
“今日你设宴,蜀王妃却没来,究竟是容妃娘娘身体确实抱恙,她需要侍疾,还是……”
余下的话苏氏没有说,但傅明华却猜得出她要说的是什么意思。
“侍疾是真,怨恨也有,容妃娘娘近来可是身体确实有恙。”傅明华含着笑意,加重了‘有恙’二字的语气。
苏氏便不知想到了什么,瞪大了一双眼。
“元娘……”
她吃惊之下唤了傅明华一声,傅明华却低头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那里还并不见显怀。
若当日容妃不要拿她当成棋子,也不会有被人打将一军的那天,追根究底,只怪因果报应罢了。
昔日容妃要害别人的孩子,却不知终有一天她自己的孩子也要被别人所害。
苏氏的目光落在傅明华肚腹之上,神情有些怔怔的,渐渐眼眶便湿了:
“我真羡慕你。”
她语气有些失落,喃喃说了一句:“真的很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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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 扭伤
羡慕什么,苏氏没有再说,只是半晌又深呼了一口气,笑着说道:
“近来皇上册四皇子为蜀王,又打发了去汝阴,却给秦王更多军权,元娘,将来这样与你说笑的时光,可能都并不多了。”
她意有所指,傅明华却是笑了笑,提醒她道:“你记得我说的话。”
苏氏偏了脑袋,回想了一番,这才醒悟傅明华指的是之前说让贺元慎与顾喻谨少些来往之事,不免就笑道:
“你不要担忧我,我如今与季昭之间,只不过是夫妻名义罢了。”她笑容甜美,提及贺元慎的名字,却不如当初好似蜜里调了油般的甜:“后悔当时没有听你的话,不过,我都有数。我为他安排了几个通房,亦是会吹拉弹唱的,红袖添香,近来少有时间出门晃荡。”她语气里带了些讥讽,绕了一圈,当初以为是个良人,贪他温柔体贴,可谁料到他倒确实温柔小意,却不仅是对她一人而已。
她醒悟得太迟,当时还为此腹中的孩子都没有保住。苏氏含了泪,只是总算她也清醒了,对贺元慎这样的人,不可太过上心,她又破涕为笑:
“我知道你提醒我是一番好意,说来舅母顾夫人乃是出身柱国公府,当初你与柱国公府的恩怨,我也是知晓的,放心就是,交给我来办。”苏氏成竹在胸,还以为傅明华是记得当初与魏敏珠之间的恩怨,因此对顾饶之的夫人魏氏恨屋及乌,导致不希望贺元慎与顾喻谨往来罢了,因此拍了胸脯保证。
傅明华愣了一愣,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但仍点了点头:
“你瞧着办就是了。”
两人说了这几句话,便有人绕过西府海棠林,眺目张望了一番,看到这边的动静,才跺了跺脚朝这里走来:
“你们竟躲在此处说悄悄话。”
丹阳郡主跺了跺脚,领了婆子丫环朝这边匆匆而来,看到苏氏与傅明华坐到一处,眼中就露出酸涩之色。
“把我都抛下了不理。”
当时她未出嫁前,傅明华正是处境艰难的时候,母亲早亡,父亲又不着调,长乐侯府看她不起,那时她也少有朋友,倒是丹阳郡主当时时不时的与她往来。
两人那时也算是有些交情的。
哪知她当日误会了傅明华,出嫁之前虽然又合好如初,但因为丹阳郡主心里有疙瘩,导致出嫁后与傅明华通信很少,如今倒是她与苏氏更加亲近,好几回都瞧见苏氏与她坐到一起说话。
丹阳郡主听娘家里长嫂阴丽芝还曾说过,傅明华与苏氏之间关系亲近,想想便有些心中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儿,仿佛被苏氏抢走了什么东西一般,对她很难生出更多的好感来。
银疏连忙为她擦了椅子,丹阳郡主坐了下来,还没开口说话,便有人过来道:
“王妃娘娘,”过来报信的丫头看了丹阳郡主一眼,小声说道:“定国公夫人护着武安公府的小娘子,摔了一跤,此时已经送到东厢房中了。”
丹阳郡主一听这话,顿时站起了身来,脸上现出慌乱之色:“什么?我女儿没事吧?”
传话的丫头摇了摇头,忙就道:
“只是受了惊吓。”
傅明华问:“薛夫人呢?”
丹阳郡主脸上露出羞愧之色,眼圈发红,也问:“我母亲呢?”
她一时情急之下担忧女儿,竟将母亲也忘了,此时便心中难安,眼中现懊悔之色。
“扭了一下脚,已经派人前去请女医了。”
傅明华便也跟着起身:“我们过去瞧瞧。”苏氏点了点头,也提了裙摆,站起身来。
定国公薛夫人彭氏此时靠坐在椅子之上,周围坐了武安公府的周夫人及阴丽芝等,容大夫人虽然不在,但容七娘子及顾饶之的女儿顾四娘子也在,彭氏一左一右拉了两位小娘子的手,声声殷切:“真是多亏你们将我扶住。”
旁边杨氏竟然也站着,手足无措,仿佛做错了事的样子。
周围众人说着话,没人理她,她便脸色通红,眼里噙了泪珠。
容七娘子抿着唇,笑容满面,傅明华进来时,她神情一滞,又将头低了下来。
彭氏愣了一愣,连忙站起身:“实在是失礼了,足上不便,竟连礼都行不全了。”
“夫人如此多礼,倒让我心中过意不去。”傅明华目光落在容七娘子身上,看她将头垂得更低,又遂看了有些紧张不安的杨氏一眼,才若无其事的将目光移开:“都怪我招呼不周,使你伤在我府中,下次见了姑母的面,都不知该如何交待。”
一群人听了她这样一说,不免笑了起来。
只是傅明华注意到,杨氏悄悄的松了口气。
“与您无关,实在是殊儿贪花好玩,见园中景色秀美,走得疾了些,一时牵她不住,才扭伤了脚。”彭氏淡淡的说完,拉了一旁的容七娘子:“幸亏七娘及顾四娘子走在我身前后,将我扶住,今日才不致出了大丑。”
她提起容七娘时,脸上现出满意之色。
傅明华便心中一动。
容七娘年纪十三四,至今仍未定亲。
容家势大,舍不得将她随意出嫁,迟迟等着待价而估,想要为容七娘定个好婆家。
定国公府丹阳郡主还有一个弟弟,今年也是十三,是彭氏的老来子,心肝肉,彭氏也在为他寻觅亲事。
傅明华不相信容七娘子这样巧合便扶了薛夫人一把,怕是容家瞧中了定国公府。
她眼里露出沉吟之色,女医赶了过来,彭氏只是扭了一下脚,没有大碍,这两日只要不下地沾了重力便是了。
旁边杨氏听到此话,嘴角边露出几分笑容来。
外头容大夫人等人也过来了,显然是听说了彭氏扭伤了脚,过来看望她的。
彭氏就笑:
“只是小伤,倒引得如此劳师动众。”
外头已经摆好了瓜果茶点,傅明华让人将彭氏扶了出去,丹阳郡主与苏氏也跟了出去,傅明华看了局促不安的杨氏一眼,留她下来:“二太太暂且留步。”
杨氏一下便显出紧张之色。
阴丽芝与阴氏携手出去,走在后头,见此情景便转过头来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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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 中计
人都走了,傅明华捂了肚子坐下来,杨氏如犯了错的孩子一般,站在傅明华面前也不敢吭声。
名义上她虽是长辈,但她与傅明华之间年纪相当,更何况她在傅明华面前,每次总感觉说不出的紧张与害怕,简直比当初见了夫人白氏还要担忧一些。
那无形的目光看得杨氏头皮发麻,开始她还抿着嘴唇不说话,时间一长便绷不住了,低声下气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垂了眼泪:“当时我跟在定国公夫人身后,却有虫子落到我裙子之上。”慌乱之下杨氏放声尖叫,让人扑打虫子间,将武安公府的小娘子撞倒。
彭氏为了拉住外孙女,才扭伤了脚,幸得容七娘子等人将她扶住。
当时杨氏也是吓蒙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既怕彭氏追究,又怕傅明华责备。
还担忧回去之后遭傅其弦喝斥,傅其弦十分畏惧女儿发火,之前带刀入内阁一事,将傅其弦的胆子都吓破了,唯恐出事,恨不能事事听从女儿的安排。
要是知道她今日在此地惹了祸事回来,怕是回家不得与她干休的。
杨氏想到此处,便泪涟涟:
“元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被吓到了……”她骇得一张脸雪白,手足直发抖。
傅明华目光不变,神色温和:
“你跟在定国公夫人身前后干什么?”
傅明霞今日也来了,杨氏却偏往彭氏等人身边凑。
这次的事情想也知道杨氏是遭了人算计,这个时节虫子虽有,但府内并不多见。
更何况府中有下人打理,尤其是彭氏等人路过的地方更是查了又查,就怕娇贵的夫人、娘子们会遇上,怎么无端端的,杨氏身上会出现虫子呢?
怕是她中了人暗算,至今却还没明白过来。
傅明华垂下眼眸,杨氏有些惴惴不安,结结巴巴的道:
“只是,只是……”
她说到后来,话再说不出口来。
杨氏出身低微,虽说高嫁之后嫁进了长乐侯府。
但她运气不好,嫁进侯府时,傅家已经大不如前,自然她也没有了什么风光。
傅其弦又并不争气,她平时来往的,只是比长乐侯府还要不如的一些人家,平时真正权贵之门有个什么大小宴会,怕也是没有人请她的。
她年纪还小,又正值贪****耍的年纪,贪恋定国公府彭氏及诸权贵夫人、娘子风光也是正常的。
傅明华垂下了眼皮,平心静气的与她说道:
“稍后你回了长乐侯府,备份礼送到定国公府中。”
杨氏怯生生的拧了手,道:“恐怕薛夫人不一定会接。”
傅明华闻听这话,目光便落到她身上,又看得杨氏一阵慌张:“我,我也只是……”
“不管薛夫人收不收,你总得将礼数做到。”这样的情况,聪明的人躲都来不及,偏生她总往面前凑,“如今的情况,我觉得二太太还是安心在长乐侯府里呆着,侍候父亲,为父亲诞下嫡子才是重中之重的事。”
杨氏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只得轻声应‘是’。
让人将杨氏送了出去,傅明华点名让下人将她送到傅明霞所在的地方,不要再与容大夫人那堆人凑到一起,又将杨氏羞得抬不起头来。
处理完了这桩事,傅明华出来时,众人正围坐在海棠园中,正听着一群小娘子吟诗作对。
这样的宴会有时也是世家夫人们为儿女相看的时候,看到傅明华来了,丹阳郡主连忙冲她招手:
“元娘快来,七娘子作了一首诗,实在是好。”
傅明华顿了顿,有些无奈的看了丹阳郡主一眼。
她实在是被彭氏保护得太好。
容大夫人嘴角勾了勾,听到丹阳郡主这话就道:“郡主好似与我家七娘十分投缘,若是得空,可以时常来往,与她亲近。”
丹阳郡主听了这话,就笑着道:
“我看着七娘子样貌端秀,腹中亦盛文采。”她恭维了一句,也没将容大太太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我在洛阳的时间不多,身边又有两个小的,想与容七娘子多多亲近,也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傅明华叹了口气,出声打断她的话:
“说着诗句,便这样热闹了。”
彭氏嘴角边露出笑容,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容大夫人却抿唇道:
“定国公府小郎君至今未曾婚配吧?”
丹阳郡主愣了一愣,不知容大夫人怎么就提起了自己的弟弟来,只是她仍点了点头,开玩笑似的问:
“大夫人莫非要做那月下老人,为我弟弟搭上姻缘线?”
她记得彭氏近来是要为弟弟寻找合适之人,只是一直未曾拱到合眼的。
丹阳郡主这话一说出口,就看到傅明华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
“大家说得口干,绿芜去吩咐人送些茶水上来。”
她打了两次茬,丹阳郡主有些摸不着头脑,又觉得傅明华这样做实在是十分古怪且无理的,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亦或是自己与容大太太说话,使傅明华心中不快了?
丹阳郡主心里猜测着,想起之前容大夫人与傅明华好似说了两句,她也听出好似有些不大对劲儿。
此进丹阳郡主心中猜测了一番,只当傅明华是不喜自己与容大夫人说话,不免就有些尴尬。
彭氏看了女儿一眼,皱了皱眉。
武安公府夫人倒是嘴角带笑,怜爱的摸了摸自己女儿的手,装着没看到眼前的情景一般。
彭氏心中叹了口气,面上笑道:
“确实口渴了,要向王妃讨杯茶喝。”
容大夫人斯条慢理的抚了抚衣角,问道:
“我这女儿定国公夫人看着如何,这简陋规矩,可曾看得入你的眼?”
容大夫人这样一说,彭氏顿时便没办法装傻充愣了。
之前容七娘子才伸手扶了她一把,使她免于摔倒,如今又哪里说得出容七娘子不好的话来?
彭氏就是再傻,此时也隐约感觉自己中了圈套,当即胸口就有些发堵,忍了又忍,皮笑肉不笑:
“七娘子自然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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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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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八章 错吗
“我这女儿年纪与令郎相仿,如今都没有定下亲事,不如趁着王妃宴客,好事成双,就是不知薛夫人瞧不瞧得上了。”
容大夫人笑得眯了眼睛,看了阴氏一眼:“今日正好青河崔家的崔四奶奶也在,四奶奶出身阴氏,与定国公府世子夫人又乃同族血亲,崔家乃是世族,又是贵妃娘娘晚辈,请您做个见证才好呢。”
站在阴丽芝身旁的阴氏听到此话,笑意不变,但眼里却多了几丝恼火。
落地凤凰不如鸡,容家的人,竟然敢明目张胆这样嚣张的将她拉下水来。
阴氏离阴丽芝远了一步,拿帕子抚了抚鬓儿,含着笑意道:
“大夫人快别折煞我了,这么多德高望重的长辈在,又哪有我说话的余地呢?青河崔氏、阴氏的名头,是祖辈们一辈一辈传下来的,晚辈又怎么敢仗着名声,在外妄来。”
她不咸不淡的将容大夫人的话顶了回去,容大夫人也不以为意,反正她是冲着彭氏来的,阴氏不过是个随丈夫一般被拘在洛阳里的妇人罢了。
韩氏有些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又嫉妒她人已落魄,但世家风采,伪装不来。
哪怕未着出格的首饰与穿戴,但光是裙上那条玉环绶,便是有了银子也买不着的好东西。她不喜阴氏露出来的作派,又让她想起了傅明华数次给她的难堪,心里想着容家也不差,也就不睬阴氏,反倒盯着彭氏看。
彭氏哑口无言,如吃了黄莲一般,嘴中苦涩,说不出话来。
丹阳郡主愣了一下,此时才明白了容大夫人打算。
母亲看她的目光里带着怒火,她有些委屈,也有些慌乱。
看样子彭氏对这门婚事并不如何喜欢,她之前说的话便可能给彭氏惹来了大麻烦。
容大夫人等着彭氏的回话,彭氏僵硬了脸皮,看着容大夫人好整以暇,等着她回复的模样,只觉得额间血脉‘突突’的跳,半晌才道:
“家中仍有大人在,得回去问过长辈,才敢许诺呀。”
容大夫人拿帕子沾了沾唇,眼中露出丝丝冷色来:
“说得也是,倒是我莽撞了。算来也有好些时日没有拜见长公主了,不知长公主身体可还康泰?改日若挑了良日,该当上门拜访才是。”
彭氏一听这话,便闭了闭眼,再也张不开嘴来。
傅明华瞧了一出好戏,海棠树下这些夫人们眼中带着各式各样的神色,每个人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容大夫人如此急切,怕是急于要将洛阳搅乱。
她嘴角边笑意更深,容妃终于沉不住气,嘉安帝封赐燕信的举动,使她再也冷静不下来,准备放手一搏了?
傅明华抬了右手,轻轻捻了自己左手的袖口,长长的舒了口气。
天色已晚,众人相继告辞,丹阳郡主神情惶惶,目光往傅明华方向看,犹豫半晌才朝她走了过来:
“元娘。”她小声的靠近了傅明华,有些不知所措:“我是不是说错了话?”
之前定国公夫人彭氏的目光看得她心惊肉跳的,仔细想来她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如今这样的情况,容七娘子就是再好,定国公府也是不敢收的。
定国公府自当初祖父放权至今,便不站党派,有仙容长公主这尊大佛,只要安份守己,只要子孙后代不要行差踏错,就能使富贵绵延。
可是如今以容家为首的四皇子一党与秦王燕追一党斗得势成水火,若是容七娘子嫁入定国公府,将来怕是薛家要麻烦不断。
丹阳郡主思索半天,想通了这个事后,就有些担忧后悔了。
想起彭氏之前瞪她的眼神,她便有些发慌,又担忧自己与容七娘子说话,引傅明华不快,此时靠了过来有心想要道歉,傅明华却是侧了身去交待碧云事,装着没听到丹阳郡主细声细气的说话般。
她已经嫁了人,性格却仍是与以前没什么两样,终有一天怕是要惹出祸事来。
“元娘……”丹阳郡主又唤了一声,傅明华才转过头来,盯着她看,也不说话,很快便将丹阳郡主看得眼圈发红。
“丹阳。”傅明华唤了她一声,丹阳郡主抿了抿唇,开口问道:
“我是不是今日说错话了?”
傅明华打发了碧蓝前去送客,一面就捏了帕子替她压了压眼角:
“你有没有说错话,问的不应该是我,而是定国公夫人才是,若今日你说的话,对武安公府、对定国公府是大有益处,自然不算说错了话。”
换言之,若是对双方并无益处,反倒是旁人得利,丹阳郡主自然就明白自己有没有说错话了。
她脸色‘刷’的一下雪白,正要开口,外头苏氏却进来了,丹阳郡主愣了一下,苏氏就上前道:
“正四处寻你们呢。”
丹阳郡主便勉强笑了笑,到嘴边的话又吞下去了。
阴丽芝寻来时,想要与傅明华说话,只是看到苏氏也在,最终便只是淡淡笑了笑:“我母亲腿脚不便,便差我来向你告辞。”
傅明华点了点头,与她寒暄了一阵,两人幼时关系也算是亲近,可惜道不同,如今还是生疏了。
丹阳郡主一走,苏氏等人陆续也走了。
外头燕追派人过来唤她,小轿停在海棠林中一条青石小道上,她下了软轿,就看到夕阳的余晖下,燕追坐在花树之下,聚精会神的拿着剪刀修着一枝枝花。
他面前摆了一支青瓷瓶,里头已经插了两支含苞欲放的海棠花。
傍晚的春风吹在人身上仍是有些冷,可是傅明华心里却是柔软异常。
“过来。”燕追头也没抬,修好一支海棠又插入瓶里。
他低垂着头,神情认真,头发以玉冠绾了起来,面如冠玉,那凛凛如刀的眉眼可锐利,亦可温柔有加。
燕追手中捉着海棠花枝,干着与他平日并不相符的举动,那情景却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来。
春风徐来,他抿着唇神情认真,目光专注。
浓密的睫毛染黑了眼圈,使他眼神深邃而幽暗。
“你在做什么?”
傅明华顿了顿,朝他走了过去,笑着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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