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旧居却不在
横街前破败许久的九龄堂前停了马车,显得比往日热闹很多。
“那边干什么呢?”有路人询问道。
“胡贵收拾房子呢,有人买了要重新翻盖。”有人说道。
汝南城不大,街坊邻里的事大家都互相知道的清楚。
但这一次有人反驳这个说法了。
“不是的,是说君家的人回来了。”街对面的一个店铺伙计说道,他倚着门正踮脚往九龄堂看。
这话让听到的人都很吃惊。
“君家还有人啊?”
“君老郎中死了,君大人不也入土了吗?”
“是君小姐啊,君大人的女儿。”
“哎呦,那个小姑娘啊,不是被她外祖家接走了。”
“接走了也能回来看看啊,到底是姓君嘛。”
“快走,快走,瞧瞧去。”
不少人渐渐的都涌向九龄堂,而九龄堂门前早就有小孩子探头探脑。
屋子里光线昏暗,虽然破旧但并不凌乱。
“我叫胡贵,大侄女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谁…”山羊胡伸手用衣袖在一条长板凳上扫了扫,荡起一片尘土,他再次连连咳嗽。
“我知道。”君小姐接过他的话说道,不抄也不扫径直在一条长板凳上坐下,手里的匾额放在了桌子上,荡起一层的灰尘,“这房子就是你们家卖给我家的。”
胡贵咳咳的笑了,这小姑娘不是官家的小姐吗?不仅没有嫌弃这里脏还坐下了。
“是啊。”他说道。又看着被雷中莲搀扶的方承宇。
这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架着双拐走起来很是困难,他心里再次感叹一声可惜了。
“小公子您坐这里。”他忙将条凳搬过去。
“多谢大叔了。”方承宇温和的说道。点头施礼。
雷中莲扶着他坐下来,自己站在他的身后。
“君小姐说的没错。”胡贵自己也扯了一个条凳坐下来,接着说道,“这房子是我先祖卖给你们家的,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你父亲回来给老太爷发丧时候,又托付我照看。”
那时候君蓁蓁才六七岁吧。这种事当然不会记得。
胡贵不待君小姐说话就自己先笑了,又叹口气。
“没想到君大人也英年早逝了。”他说道,还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
君小姐对他还礼。
屋子里沉默一刻。
“劳烦胡大叔照看房子了。我如今成了家,就能亲自照看祖父父亲留下的房子了。”君小姐说道。
成家?
胡贵惊讶的看她。
君小姐今年十五岁了吧,也是该成家了,不过。她嫁给谁了?
他的视线不由看向坐在那边的少年。
少年人对他扬起笑脸。
“胡大叔。我是她丈夫。”他温声说道。
不会吧,嫁了个瘸子啊。
胡贵神情惊讶。
而且还是一个这么单薄比女孩子看起来还娇弱的瘸子。
这君家真是要绝户了。
“大侄女大侄女婿,你们回来了先到我家去歇歇脚,这里什么都没有。”胡贵说道,一面站起来。
君小姐坐着没动。
“不用了,谢谢胡大叔,我先把这里收拾一下。”她说道,指了指桌上的匾额。“至少,先把牌子挂起来。”
听她这样说。雷中莲立刻上前。
“少奶奶我来吧。”他说道。
说着拿起了匾额,同时也伸脚勾过来一个凳子。
“慢着慢着。”胡贵不得不开口了,急急抬手阻拦,“君小姐,这个房子你们住不得了。”
终于说到正题了。
君小姐将房契从袖子拿出来。
“我有房契。”她说道。
胡贵嗨了声。
“君小姐,我当然知道这房子是你们君家的。”他说道,捻了捻胡须,“只是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
“什么事?”君小姐问道。
“这个房子是我们先祖卖给你们了,但是这地方原本是田地,盖房子的时候也没分那么细,后来把房子卖给你们家,只立了一个房契,但这地契还留在了我们家。”胡贵说道,“所以说现在的结果是,房子是你们的,但这地..”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
“是我的。”
竟然还有这种事。
君小姐皱眉。
“那就是说当初买房的时候,你们家欺诈了。”方承宇说道。
胡贵笑了,对方承宇施礼。
“小公子,这话我也不反驳。”他说道,又苦笑,“不过那是几辈子前的事,你要说怪谁还真不知道怪谁,我们胡家也分了好几次家,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只是传下了一张地契。”
他说着又对君小姐施礼。
“君小姐,我就是一个俗人,上有老下有小,我也做不到那些圣人君子教导的高风亮节,小姐不在家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早就知道这个地契的存在,只是君老太爷济世救民,开的是医馆也是善堂,我也不是离了这地不能活。”
说到这里他叹口气,神情真挚。
“你看,这几十年我都没有来和你们家说房子的事,我想着等房子坏了的时候,再去和你们说这事,现在老太爷不在了,君大人也成了官人不再行医,这房子也荒废多年腐朽不堪,我家里老娘年纪大病了几场,儿子女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这才要接过来的。”
方承宇笑了。
“胡大叔你真逗。”他说道,少年的声音清朗又温和,“你是不是说以前君老太爷有名有望不能惹,后来君大人为官大人不能惹,现在君老太爷和君大人都过世,名望已消逝,官威不在,孤女远嫁,所以就可以没有任何麻烦的接手房子了?”
胡贵被说得面色尴尬。
“你看你看,你们非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他说道,“我能怎么办呢?我也冤枉啊,你们无辜,我也无辜啊,我祖上分家分到这个,这也是抵了米粮天地银钱的,总不能我就这么扔了吧?”
“是,不能这么扔了。”君小姐说道,“这样吧,我把这块地买下来可以吗?”
胡贵的眼微微一亮,但目光扫过方承宇以及雷中莲。
病弱的瘸子丈夫,枯瘦无神的一个下人,还有外边的马车,灰扑扑的寒酸。
这君家一向清贫,哪有什么钱。
“君小姐,其实你要房子有什么用啊。”胡贵说道,“这临街住人也不便,不如你把这房子卖给我,去城里寻一处好宅院…”
君小姐摇摇头打断他。
“我要这房子有用。”她说道,“再说这是我祖父留下的,传承不能断,你这地买多少钱,你尽管开价吧。”
胡贵再次捻了捻胡须。
“君小姐,不是我不开价。”他眯眼说道,“这地我已经卖出去了,现在我也不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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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我想要买
君小姐坐在这间落满灰尘,满是湿闷的房间里突然有些想笑。
她生而为贵,却又因为这贵而被束缚。
她一心为了救治父亲而努力,结果学有所成时父亲却死了。
她认命嫁人开始新生活,但却突然得知深仇大恨。
得知深仇大恨未能报就死了。
死了也就死了,她又重生了。
她的人生就像老天爷在逗她玩,把一样东西递给她,然后又收回去,然后又递过来,又收回去。
她想要的,都看得到,但却不是伸手就能轻易的拿到。
有意思。
君小姐笑了。
“那你问问对方,要多少钱肯卖。”她说道。
胡贵微微皱眉要说话,君小姐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站起来。
“多少钱我都买。”她说道,伸手将匾额抱起来。
匾额宽大,她的个子虽然比同龄的女孩子高挑,但到底是个女孩子娇小,看起来很费力,而且匾额很脏,适才抱进来已经让她的衣衫上染上了污迹。
“少奶奶我来。”雷中莲忙说道要上前接过。
君小姐抬手制止。
“你照顾少爷。”她说道,再看向胡贵,声音柔和态度真诚,“胡大叔,劳烦你跟对方说一下,我要重新让九龄堂开张,所以这房子我不能不要,希望能把地契卖给我,请他开个价。”
胡贵神情惊讶。
“你要重开九龄堂?”他说道。
君小姐点点头。
“所以劳烦胡大叔了。”她再次施礼,抱着匾额向外大步走去。
方承宇也对胡贵点头施礼。被雷中莲搀扶着走出去了。
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看到君小姐抱着匾额走出来都忍不住上前一步。
“是君家小姐吗?”有年长的妇人问道。
君小姐看着她含笑点点头。
“哎呦你都长这么大了。”那妇人欢喜的说道,“都认不出来了。”
其他人也都围上来。
“这次回来看看啊。”
“是在你外祖家吗?”
“可是好久没回来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道。
这些都是跟君家相熟的乡邻。
君蓁蓁家世代为医。从最初的走街串巷的铃医到开堂问诊,足迹历史几乎跟汝南城融合一起。
“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守着九龄堂的,平日不看病,也要进来坐一坐。”一个老妇高兴的说道,“君老大夫不在了,这九龄堂关了门,我每次从这里过都觉得少了什么。”
说到这里她又忙在身上摸。
“我。我还欠着君老太爷的药钱呢。”
君小姐含笑看着她。
“婆婆不急,等改日收拾好了,您还来这里坐再还。”她说道。
收拾好了?
在场的人听到这句话都神情惊讶。这才注意到君小姐怀里抱着的匾额。
“这么说,你要重开九龄堂了?”大家纷纷问道。
君小姐含笑点点头。
“哎呀太好了。”众人都高兴的说道。
“那我先去找个地方歇歇脚,明日来收拾九龄堂,等过几日就重新开张了。”君小姐说道。
只不过医馆药铺不能说欢迎大家来坐。
“你要去哪里歇脚?”
“走了很远的路吧?累了吧?快去我家喝碗水。”
“对。对。小姐你饿不饿,去我家吃顿饭吧。”
众人纷纷说道,还有人要来替她搬着匾额,君小姐含笑劝说才制止了大家,坐上马车。
看她扶着方承宇上车,众人早就注意到这个漂亮的少年,此时再忍不住询问。
“他啊。”君小姐看了方承宇一眼,抿嘴一笑。“是我丈夫。”
不在意众人投来惊讶的神情,方承宇也对众人一笑点头。
这样温和有礼。众人忙还礼,看着他们赶车离开了,大家站在九龄堂前还没散去,议论着君家的事,以及这位君小姐。
“这孩子跟小时候可不一样了。”一个妇人感叹,“小时候见了人都不理会,现在多懂事多可亲,跟她祖父一样。”
“竟然成亲了呢。”
说到这里大家沉默一刻。
“怎么嫁了个瘸子呢?”
“不过小女婿长得真好。”
“长的好又不能当饭吃。”
“我看着小女婿挺好,你们没看到,适才咱们说话,他站在一旁看着君小姐是满满的欢悦和关怀呢。”
“那也没用,我要是个瘸子,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我也对她好呢。”
“不过君小姐怎么要回来开九龄堂了?不在夫家过了?”
“估计是夫家日子也不怎么样,来这里做个营生罢。”
“也怪可怜的,君家就剩这一根独苗了。”
众人议论着渐渐散去,站在九龄堂门内的胡贵神情复杂,看着街上远去的君小姐的马车。
“胡爷,这房子还收拾吗?”蹲在门外的几个人力询问道。
胡贵吐口气。
“真是早不来晚不来,怎么这时候来了。”他说道,“先别收拾了,我去问问怎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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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里方承宇坐进了热腾腾的浴桶里。
随着君小姐将一桶汤药倒进去,原本干净的水顿时变的浑浊发黑。
方承宇也吐出一口气。
“现在不疼了吧。”君小姐说道。
“不疼。”方承宇说道,睁开眼看着挽着袖子只穿着里衣的君小姐,“你去洗吧,我自己可以的。”
君小姐也没有客气,转身走到屏风后。
在屏风后还有一个浴桶。
自从出了门后她对他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就连洗漱都不分开。
这样严密的守护着他。
方承宇看到一件件的衣服被搭在衣架上,忙收回视线。
“不知道汝南这边票号的钱够不够,还是先让蔡州府备好。”他扬声说道。
“不用。”君小姐在屏风后说道。
不用?
方承宇想了想。
“书上说人心不古,这个胡家人会选择这时候卖掉地,可见在汝南你祖父父亲的影响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大碍了。”他说道,“这地要买来不会那么顺利的。”
君小姐在那边嗯了声说了声是。
“不过。”方承宇接着说道,“我觉得这也不是坏事。”
君小姐那边水声响。
“怎么不是坏事?”她说道。
方承宇转头看去,见君小姐从屏风后探头,眼睛亮亮的看着他,露出光洁的脖子。
“因为物以稀为贵啊。”他笑道,“对方不肯卖,开出不合理的高价,必然会引得众人议论,那么我们九龄堂重新开张的事就人尽皆知了,这样挺好的。”
君小姐笑了。
“你这办法不错。”她说道。
什么他的办法,她难道不是早就想到了。
“快点回去水里。”方承宇对她摆摆手,“小心着凉了。”
君小姐再次笑了笑缩头回去了。
方承宇这才靠着浴桶上也笑了。
但当第二日他们的马车离开客栈,雷中莲远远的就看到街上聚集着很多人。
待看清那边的情景,雷中莲猛地收住了马车。
“少奶奶,不好了。”他声音微微发涩。
方承宇和君小姐对视一眼,掀开了车帘。
街上的人群也看到这边的马车纷纷让开路,神情各异。
“这可比高价惊人多了。”方承宇神情依旧平静,看着前方说道。
前方昨日有些破败的九龄堂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废墟。
君小姐神情亦是平静,从袖子里拿出房契,轻轻的一甩。
房子没了,房契也就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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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有钱难买我乐意
房子没了,房契也就没用了。
此时的汝南城一间大宅中传出响亮的笑声。
“不就是个房子嘛,拆了就行了嘛。”厅堂里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拍着肚子大笑,“让我开价,跟我抢地方,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说到这里他想到什么,看向一旁站着的胡贵。
“哎,你跟她说我是谁了吗?”他问道。
胡贵神情尴尬的陪笑。
“严老爷,我,我还没说。”他说道。
严家是汝南城的乡绅土豪,要钱有钱要势有势,毕竟官府很多事都有赖当地乡绅相助。
严家这一房的长子已经开始替父亲经营家业,正想要做个生意证明一下自己,九龄堂所在的地方位置很好,胡贵要出售,严老爷便要买了下来。
手续虽然尚未交接,但严老爷一言九鼎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胡贵是真没想到君家还有人回来,但现在人家回来了,他到底是气短没理,当然要来和严家老爷说一声,看看怎么办。
谁想到严老爷脾气这么大啊,竟然半夜让人把房子给推到了。
胡贵擦了擦头上的汗。
严老爷一脸不认同的摇头。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他笑眯眯的说道,“你怎么能不告诉人家,这地是我要买了,如果知道是我严家要买,大概也就不会说出那种尽管开价的幼稚的话了。”
他严家缺钱吗?满汝南去打听打听。
一个地才多少钱,面子多少钱?
胡贵跟着陪笑。
“不过。严老爷。”他小心翼翼的说道,“那是君家的小姐,昨日你是没看到。听到是君家的小姐回来,街上的邻居都热情的很,出了这事,我是怕君小姐不肯罢休,闹起来…”
严老爷啧了一声。
“君小姐的祖父是大夫,福泽众生,君小姐的父亲是官员。为国尽忠,但是,君小姐也不欺负人啊。”他说道。拍了拍桌子上的地契,“我有地契,她总不能仗着祖父父亲功绩就不讲理了吧?她祖父父亲也不能让她仗一辈子吧?”
最关键是最后一句。
人死如灯灭,福泽后人也得看后人是个什么人。
这君家的后人如果是个读书人。且将来要为官入仕。那这祖父父亲的功绩自然会成为他的助力,且会人反复的提起牢记。
但这君家的后人不仅不是读书人,且还是个女孩子,要嫁给别人换了姓氏的女孩子。
谁还总记得君家父子的功绩,也没什么用。
而真闹起来,官府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犯不着为了一个别人家的女孩子得罪世代盘踞的乡绅。
胡贵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咧嘴挤出一丝难看的笑。
“去吧去吧。房子怎么说也是在你的地上塌的,看在君老大夫君老爷的面子上。你给她些钱,让她去别的地方再买一处房子。”严老爷说道,“这钱呢也不让你吃亏,出多少加在地价上,这也算是我感念君老大夫和君大人的功绩了。”
这样真不错。
胡贵松口气。
“严老爷善人,严老爷善人啊。”他连连道谢。
严老爷带着几分倨傲又不耐烦的摆摆手。
“去吧去吧。”
胡贵忐忑不安的来到九龄堂所在的街上,远远的就看到人群还没散去,且越围越多。
“君小姐,你不如先到我这边的店里歇歇脚。”
“是啊,孩子,别着急。”
四周的人们七嘴八舌的劝慰着,神情很是不安。
“这是谁干的?”雷中莲忍不住问道。
此话一出口,却见原本还围在四周的街坊邻居都后退一步,神情不安。
“我们也不知道啊。”一个妇人说道,“黑灯瞎火的,也都睡了。”
“是啊是啊,睡着了不知道。”
其他人都纷纷说道。
他们肯定知道是谁干的。
拆房子这么大的动静,这些人不可能听不到看不到。
什么人让他们这样畏惧?
雷中莲皱眉才要再问,一直沉默不语的君小姐制止他。
“不用问。”她说道,“是谁干的不重要。”
是谁干的不重要?
这又不是阳城花灯节上摆赌局,输了就输了,愿赌服输,输给谁不重要。
这分明是还没摆赌局呢就被人抢了银子了。
又或者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是出来躲避仇人了,闹起来也不好。
雷中莲便不再说话了,安静的退后一步。
真是人穷气短啊,连大声质问都不敢,在一旁看着的胡贵叹口气,底气更足几分,挺直了脊背。
“让让,让让。”他说道,推开面前挡着路的围观民众,“都看什么看?很好看吗?”
的确不好看。
围观的民众便都退后几步,看着胡贵站在君小姐的马车前。
君小姐神情平静,而她的那个瘸子小丈夫更是神情安静,还带着几分好奇看一片废墟的房子。
“我从来没见过突然塌陷的房子。”
似乎看出胡贵心里的话,少年人还认真的给他解释。
“挺有意思的。”
自己家的房子被人砸塌了有什么有意思的?不是很懂你们年轻人,胡贵心里想。
“君小姐,你看,这事真是太意外了。”他不理会这个少年,叹口气,一脸沉重的对君小姐说道。
“是啊,真是太意外了。”君小姐说道,笑了笑,“我真是没想到竟然会这样,我以为只不过要多花些钱,没想到连钱都不用花了。”
这话听起来古怪但似乎又正常。
她原本为了房子买地,但对方干脆利索的拆了她的房子,表明了威胁以及震慑的态度,很显然对方是不会同意卖地的,所以她自然也就不用花钱了。
但她说话的这神情实在是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
开心是因为可以讹诈一笔钱了吗?
胡贵胡思乱想着,轻咳一声。
“君小姐,你看事情已经这样了,不如你们再换个别的房子吧。”他说道,看着君小姐带着几分同情和歉意,“君小姐是打算来这里住下吧,这临街的房子也不好,我知道一处更好的地方,更适合居住,为了表达歉意,我愿意重新为君小姐买一处房子,算是补偿。”
君小姐摇摇头。
“君小姐,虽然说出来很不要脸,但是我真是为你们夫妻两个考虑。”胡贵急道,“恁看看恁们。。。”
一个小一个瘸一个仆人木讷,很明显是走投无路来汝南寄居了,要想在一个地方站住脚过好日子,有些事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你们太年轻了,有些事不能意气。”他委婉说道。
君小姐笑了。
“不是的,胡大叔,你误会了。”她说道,从车上下来,“我来这里不是打算住下的,我是为了重振九龄堂声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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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钱多人傻速来
什么重振九龄堂声名?
再说了九龄堂有什么声名?
君老大夫是人很好,但医术也就那样,并不是多么高超,更没有什么神医之名人人皆知。
要非说有名号,也不过是九龄堂在汝南占个时间长年代久远而乐善好施的名号。
这乐善好施的名号这有什么好振的?
胡贵一愣,还要说话,君小姐已经将车上的匾额扯下来一甩。
动作太快胡贵差点被甩到忙矮身躲避,等他起身君小姐已经扛着匾额走向这片坍塌的房子。
小姑娘力气还挺大…..
不过她想干什么?
胡贵看着她,是要煽动民众吗?
这是没用的,要是大家能被煽动,就不会到现在都没人告诉君小姐是谁拆了她的房子了。
谁能惹谁不能惹,这些本地人心里清楚的很。
君小姐站定在废墟前,将肩上的匾额放下立在身前。
“乡亲们,今天九龄堂重新开张了。”她说道。
开张了?
胡贵皱眉,四周的民众们也神情复杂。
昨日九龄堂的门到了,今日再修补一下也能用,但现在别说门了,连房子都到了,还怎么开张?
但不待他们说什么,君小姐的话继续响起。
“九龄堂药到病除。”
药到病除?
众人一愣。
口气是不小,不过也没什么。任何一家医馆药堂依旧走街串巷的铃医都敢这样说,只不过信不信就是别人的事了。
“九龄堂妙手回春。”
“九龄堂专治疑难杂症。”
紧接着又是大家熟悉的夸口,四周响起低低的议论。看向君小姐的神情多了几份同情以及无奈。
君小姐无视他们,神情平静,伸手指了指身前的匾额。
“以上是我九龄堂的承诺,但凡有假,但凡没有做到,任何人都可以砸了我的牌子。”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愣了下,议论声消失。
这海口。可就夸的大了。
大话好听的话说说无所谓,但你要把这些话当做承诺,那信不信可就不是民众的事了。
“还有。”君小姐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的声音始终柔和,没有刻意的拔高,就这样轻轻柔柔的拂过在场人的耳边,“九龄堂开张首月。医药费全免。”
我去!
胡贵瞪大眼。
四周一阵安静。旋即哗然。
…………………………………………..
“这关键是免费啊。”
“免费就是钱啊。”
“那些夸海口的什么药到病除妙手回春都是虚话,她一说大家也就一听,图个热闹。”
“但这诊病药费全免可是实打实的。”
胡贵急急的说道,前方的严老爷听到这里停下脚。
“怎么全免?”他皱眉问道,“全免是什么意思?”
“全免就是她给你看病不要钱,看了病得对症开药吧,开的药也不要钱。”胡贵说道,紧走几步站到严老爷另一边。“严老爷您也知道,这治病看大夫不贵。贵的是抓药啊。”
他当然知道,要不然为什么会要买下这块地方来开药铺呢。
严老爷来回踱步。
“她哪来的钱?”他问道,看着胡贵,“你不是说她没钱吗?”
“她是没钱啊,君家有没有钱咱们汝南谁不知道啊。”胡贵说道。
那也是,君家的确没钱,严老爷皱眉。
“那她哪来的钱?”他说道。
胡贵想着君小姐那破旧的马车,想着那瘸子丈夫。
“莫非是她夫家有钱?”他猜测道。
“再有钱也不能任她这么糟蹋吧?”严老爷说道,“再说,能有几个钱?”
他虽然做出了推到人房子这般愣头青的事,但他可不是愣头青。
昨日推倒房子前他也让人打听了,这君小姐的形容来了几个人做的什么车,甚至住的哪家客栈以及吃了什么晚饭都问清楚了。
这三人尤其是那位少爷吃的特别简陋,几乎不见肉腥,而且最后干脆为了省钱借了厨房那君小姐自己下厨做饭去了。
“严老爷,你看现在怎么办?”胡贵不安的问道,“那君小姐也不走,就在倒塌的废墟那搭个草棚子,把九龄堂的牌子摆在里面,这引来的人越老越多,议论也多,只怕不好。”
这君家小姐不就是为了这个嘛。
现在房子没了,自己可以堂而皇之的赶走她,等他去赶她,她就趁机撒泼打滚。
这些小女子妇人就会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
严老爷冷笑一声。
我偏不让她如意。
“我说怎么这么大口气让我开价,原来是有钱人呐。”他说道,“既然她发下宏愿要重整九龄堂,而且要为民众免费诊病送药一个月,这是大功德,我就算不看在君老大夫和君老爷的面子上,也得为汝南城的百姓着想。”
他说罢大手一挥。
“那就让她送一个月。”
你愿意扔钱,扔的又不是我的钱,我还要拦着你不成。
你以为扔几个钱就有人过问这事了?
汝南城的官员们还没那么穷呢。
胡贵一脸愁苦的从严老爷家离开,一个自己家的子侄忙迎上。
“二叔,咱们别搀和了,把地契给严老爷就好了嘛。”他擦了擦鼻头低声说道。
胡贵唉声叹气。
“我现在想给,那严老爷也不肯接嘛。”他说道,“这事闹的。”
子侄吸吸鼻子。
“二叔,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说道,“更何况这君家小姐还不是强龙呢,怕个啥。”
胡贵点点头,揣手在袖子里。
“但愿这君家小姐也就闹着一口气,气短不长,差不多就撤了走吧。”他说道。
叔侄二人沿街晃晃悠悠的走,看到街上有人乱跑。
“快点快点。”
“别急别急,要免费一个月呢。”
跑动的人互相说这话。
“看到没,这都是去蹭免费药的。”胡贵说道,啧啧摇头,“消息越传越多,爱占小便宜的多得是,一个月,哪有怎么多钱扔。”
“哎二叔你傻啊。”侄子说道,“她诊病她开药,她开那些便宜的少一点的药就是了嘛。”
这也是个办法,胡贵点点头。
说着话二人已经走到了九龄堂这条街上,远远的就看到排着的队伍,多数是老弱穷困。
对于这些人来说,才不在乎大夫高明不高明,只要能免费看个病吃个药就是天大的好事。
但也有例外。
“小姐,我这个,我这个刚看过,你看看别人给我开的药中不中?”一个年长男人坐在草棚下,并没有伸出手让君小姐诊脉,也没有描述自己的病情,而是拿出一张药方迟疑的询问。
胡贵对侄子笑了挑挑眉。
“看到没,人也不傻。”他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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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也是个有钱人
就是嘛这世上谁比谁傻嘛。
侄子嘿嘿笑。
君小姐并没有笑,也没有丝毫的不悦伸手接过药方,看了几眼药方,再抬眼看着这位病人。
“大叔您可是胸胁胀满,口苦咽干,心烦,欲呕,不思饮食。”她温声说道,再看一眼药方,又看着这病人,“舌尖红,苔黄白相兼,脉眩?”
那中年男人神情惊讶。
“是呀是呀。”他连连说道。
这位小姑娘只看了眼药方和自己就将自己的病症全说出来了,跟他昨日寻名医问诊说的一模一样。
君小姐点点头,看着药方。
“你的病邪正相争于半表半里,互有胜负,故寒热往来,邪犯半表半里,胆经受病,故胸胁胀满,口苦。胆热而肝胃不和,故心烦,目眩,欲呕,不思饮食。”她说道,“这药方开的很好,我不用再添减,就按着这个来抓药吧。”
她说着将药方递给雷中莲。
“这位先生这边来拿药吧。”雷中莲说道。
那中年男人神情惊愕似乎没明白。
“可以按照别人开的药方抓药?”他再次问道。
君小姐温和一笑。
“别人开的与我诊断的一样,自然可以抓药。”她说道。
竟然可以这样?
一旁的胡贵和侄子都瞪大眼神情愕然。
那岂不是说别人从别的大夫那里确诊的药方也能来她这里拿免费的药?
别的大夫可不会为了图省钱而开便宜的无关紧要的药。
胡贵和侄子对视一眼。
“她是不是傻?”侄子说道。
就在刚才他们还在说君小姐怎么规避免费送药的巨大开销,自然就是开便宜的药。或者干脆告诉不用开药,毕竟她是诊病的人,有权决定一切。
但转头君小姐就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
她是不是傻胡贵不敢确定。他现在有点懵。
“那也无所谓,她也可以说别人开的不对嘛,然后自己开便宜的药。”侄子灵机一动说道。
胡贵抬手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你是不是傻?”他低声说道,“那岂不是要得罪其他的大夫?别人的都不对,就你对,你是谁?你是神啊?这是打名气呢还是招黑呢。”
君老大夫在汝南当了一辈子的大夫也没敢说过这大话呢,这小丫头片子哪来的狂妄。
也是哦。侄子摸着头,旋即眼睛一亮。
“哎,那要是这样。岂不是不用严老爷出面,她就惹了众怒在这里呆不下去?”他说道。
“那就看人家有没有这么傻了。”胡贵没好气的说道,再看这边君小姐把药方递给了身边的仆人。
“这位先生来拿药吧。”雷中莲说道。
中年男人跟着起身,依旧一脸的不可置信。
草棚外这边也搭着一个草棚。里面摆着药柜。一个伙计负责抓药。
据说这是君小姐将城内一家药铺买下来,专门负责抓药配药。
看到这里胡贵再次皱了皱眉。
买下了一个药铺啊。
真是有钱啊。
有这钱做点什么不好,何必这样糟践。
年轻人的想法真是搞不懂。
胡贵摇头后退,却不想撞上身后走来的人。
“让让,让让。”来人说道。
胡贵转头看到这几人,神情微微一怔。
这几人他认得,是城中德胜昌票号的人。
他们来做什么?送钱的吗?
胡贵心里开个玩笑,自己也笑了。
但笑意还没落。就看到德胜昌的几人走到草棚里,站在坐在那君小姐身后的少年面前。
君小姐那个瘸子小丈夫一直坐在君小姐的身后。不远也不近,既不会打扰君小姐治病也不会听不到看不清君小姐的动作说话。
小瘸子也离不开人,可怜的君小姐还要时时刻刻的照看他。
你说这是图个啥。
他胡思乱想着看到德胜昌的人对那少年恭敬的说了什么,那少年人则提笔在纸上写了什么递给了他们,几人恭敬的接过,又恭敬的退出来。
大概是对兑银子呢。
不过…….
胡贵愣了下。
他为什么要用恭敬的这个描述?
德胜昌的这些人一向是对有钱的大爷恭敬,难不成这君小姐的夫家还真的很有钱?
德胜昌的人已经走到了身边,胡贵下意识的拦住其中一个,这个人是他认识的,前几天因为地契的事打过交道。
“小板哥。”他低声问道,指了指草棚里,“他们兑了不少钱吗?”
唤作小板的伙计看他神情古怪。
“兑什么钱?”他反问道。
胡贵啧了声。
“不兑钱,难道你们的钱是来白给他的吗?”他说道。
伙计小板笑了。
“可不是白给嘛。”他说道,“再说那也不是我们的钱,而是他的钱。”
什么意思?
胡贵眨了眨眼有些没听懂。
小板拍了拍他的肩头,也有些不解。
“胡贵,你不是认得我们家少奶奶吗?”他问道,伸手指了指草棚里的少年,“那是我们少东家啊,德胜昌的钱不是我们的,但是都是他的。”
我去!
胡贵瞪大眼。
……………………………………………………..
“二叔二叔。”
侄子连滚带爬的跑进来。
在院子里坐立不安的胡贵也立刻抓住他。
“怎么样?”他急急问道。
“二叔,问清楚了,君老大夫的亲家就是德胜昌的方家。”侄子咽了口水说道,“也就是说这德胜昌就是君小姐的外祖家,现在她又嫁给了自己的表弟,成了德胜昌的少奶奶了。”
胡贵一脸的呆滞。
他也想起来了,君家的亲家的确姓方,当时陪嫁也很多看起来是个有钱人家。
但对方来的亲人不多,而君家这边也没什么人丁,婚礼也不怎么热闹,而且成亲没多久新娘子就跟着君老爷赴任,两三年不回来一次,大家连君老爷都快忘了,哪里还记得君夫人的娘家是谁。
汝南城小,德胜昌是近几年才开到这里分号的,君老大夫那时候已经不在了。
谁知道这两家竟然是亲家啊。
那可是德胜昌啊。
虽然德胜昌在他们汝南开票号没几年,但德胜昌的名头并不陌生,那是票号,那就意味着钱。
不仅是在山西河南几乎各地都有的票号,那得多少钱啊。
怪不得能说出让随意开价的话,怪不得能免费诊病送药一个月。
“这还真是一个强龙。”胡贵喃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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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我的承诺
“有钱,那又怎么样?”
胡贵打听出消息的时候,严老爷也知道了。
毕竟君小姐这般做法在汝南引起了很大的热闹,再加上德胜昌的人出现,替她做一些采购药材的事,普通大众知道不知道无所谓,但严老爷这般的人物都知道了。
相比与此同时,汝南城大大小小的人物也都上心了。
“有钱就能无所不能了吗?”严老爷冷笑,“有钱也不能欺负人,我有地契,走到哪里她都没理。”
“可是老爷,那房子的事。”一个随从小心翼翼的提醒。
“房子怎么了?”严老爷喝断他,“谁证明是我干的?人证物证呢?去告我呀,看官府受理吗?”
随从连声应是不敢说话了。
“不就是有钱做一些善事吗?跟对灾民流民施粥那般。”严老爷说道,拍着发福的肚子,“你有钱你免费诊病发药,百姓爱戴感激,那又怎么样?你做好事这是你的善名,关别人什么事,这世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吃饱撑的多管闲事。”
随从点点头。
“没错,就是这样,这群人不过是图个免费的药吃。”他扁着嘴说道,“都是那些没钱的穷鬼们,有钱人又不稀罕她的药,她又不是名医,谁找她,谁知道她是谁啊。”
严老爷笑着对随从点头。
“孺子可教也。”他说道,拍着肚子走到廊下。逗弄着笼子里的画眉鸟,“这名气是个好东西,但是呢。名气也得看有没有用,对有用的人来说有没有用,否则,它就是个虚名,除了花花架子好看没别的用。”
果然几日之后,来草棚里看病的人就少了很多。
毕竟穷苦人也不能天天生病把药当饭吃。
远处的穷苦人都还没赶来,近处的第一轮药还没吃完。所以来得多的是纯粹为了免费的药。
因为心思不纯,争执也开始出现。
“为什么不给我拿着这些药?药方写着呢。”
草棚前响起尖锐的声音,一个干瘦的妇人拍着桌子站起来。
而如同惯常一样守在不远处看着的胡贵也走过来几步。
“二叔。这人不是严老爷派来的吧。”侄子低声问道。
胡贵摇摇头。
“还真不是。”他说道,“这早晚会出现,根本就用不着严老爷出手。”
年轻人呐,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人心险恶。
胡贵咂咂嘴感叹。
老天爷可不是因为你善心就会给你公道的。
走投无路的穷苦人已经试探过君小姐的性情。为善的名声也竖起来了,那么有些人就可以趁机而动了。
这几日便来了很多拿着药方意图白抓药的人。
这些人处于穷但不困的境地,来看病不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有便宜就要多占。
君小姐看着面前的妇人,神情依旧柔和。
“这位大娘,你的病症不适合吃这些药,我当然不能给你拿。”她说道。
妇人伸手在身上拍了拍。
“怎么不适合?我这是桂枝堂的周大夫亲自看过的。”她急道,“周大夫你知不知道?那是蔡州府最有名的大夫。”
雷中莲在一旁木然看着这妇人。
君小姐吩咐过让他负责拿药。他就负责拿药,别的事不管。
方承宇也一如既往饶有兴趣的看着这边。
看过书很多。知道人有百样,但真切的看到还是很有意思。
草棚里三人气氛平静,胡贵看的直摇头。
当然他现在不会觉得这一个小一个瘸一个傻呆,而是觉得富贵家的孩子不知道人心恶。
这些人可不跟你讲道理的。
“我不知道。”君小姐很直白的答道,“不管他有名还是没名,这个药方开的和你的病症不对。”
“你这孩子你会不会看病啊?”妇人大声喊道,“你竟然说周大夫开的药不对。”
排在妇人身后的人便响起一片议论声,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君小姐没有说话,笑了笑。
“你这孩子,我这病是周大夫亲自看好的,我吃了一段药,府城太远了,你既然开门问诊我就让你看看,看看我好点了没?然后就接着吃药嘛。”妇人继续说道,神情无奈,又对着众人,“你怎么就说我这药不对,不给我拿呢?你要是不想给我免费问诊和药就直说嘛,装什么善人啊。”
这话引得后边的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你不想白给我们药就直说。”
“就知道是装样子呢。”
“还说别的大夫不行,真是年轻人说大话。”
七嘴八舌的议论此起彼伏满是质问和不满。
“这人就是这样,远的香近的臭。”胡贵对侄子感叹道,“你看她刚回来时人人都高兴的喜欢她,不过是因为无利益纠葛,再看看现在,她非要闹出这种事,这下好了,她就是再有钱也不能施舍诊药一辈子吧,升米恩斗米仇,用不了一个月,她就在这汝南城呆不下去了。”
侄子点点头,揣着手带着几分羡慕看着这边。
君小姐依旧不急不恼,看着这些议论,听着这些质问。
“那这样吧。”她说道,“按照这药方抓一副药,再按照我的药方抓一副药,你要是吃那个没用,就试试我的,大娘,你看这样行不行?”
妇人愣住了,身后议论的人们也愣住了。
竟然还可以这样?
“你是说,你给我按照周大夫的药方抓药?”妇人不相信的问道,“还多给我抓一副你的药?”
君小姐含笑点点头,一面提笔写下了一张药方,将那妇人的药方一并递给雷中莲。
“抓药吧。”她说道。
雷中莲应声是一句话不多问不多说就走向药柜。
妇人还有些呆呆,原本攒着那么多撒泼的手段还没用就结束了,颇有几分不知所措。
后边的其他人也都神情愕然。
“那我们拿着别人的药方都能抓药吗?”大家七嘴八舌的问道。
“如果别人的药方对症当然能抓药,如果我觉得不对症,我就给你们抓两副药。”君小姐说道。
在场的人神情愣愣。
“为什么?”有人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君小姐看着他,神情也有些惊讶,似乎他问的话才是奇怪。
“因为我说过啊,我九龄堂药到病除妙手回春,没有做到是要被砸牌子的。”她说道,“既然你在我这里看病,我就能保证你会好。”
是啊,还有这个承诺呢,大家都忘了,只记得免费诊病和药材。
不过,这个承诺不是随口一说如同过年恭喜发财的道贺一般,难道说一声恭喜发财就真的能发财吗?(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说到做到
难道还真的能说到做到?
药到病除妙手回春哎!可不是说笑。
管她呢,反正能白得药材,也不用吵闹,大家何乐而不为。
于是再没了争执,一群人又乖乖的排队问诊开药,君小姐再说对方大夫开的药不对也没人有意见了,反正人家说不对也给你拿药了,还白给一副新的。
胡贵一脸的无语神情。
这叫什么事。
侄子则一脸羡慕。
“这叫有钱真好。”他说道,“什么事都能用钱解决,什么事也就不算个事。”
胡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了想走上前。
趁着给一个病人抓药下一个病人还没坐过来的空隙对君小姐施礼。
“君小姐,有句话我不当讲,但还是忍不住。”他说道,“就算有钱也不能这样玩啊。”
他说着看了眼坐在身后的瘸子少年。
“方家是个生意人,哪有生意人不挣钱只扔钱的,你这样别惹了你外祖家不高兴。”他诚恳的说道,“为了这座房子,真的不值当啊。”
君小姐笑了。
“胡大叔,我真不是为了这座房子。”她说道,“而且,我也没有只扔钱啊。”
这还没叫只扔钱?
胡贵皱眉。
“我现在扔的钱将来都会挣回来。”君小姐说道,“很快的。”
什么跟什么啊?怎么挣啊?
现在已经免费半个月了,难道等再过去半个月。不再免费就能挣钱了?开什么玩笑,不免费了谁来找她看病,她以为她是谁?君老大夫也没有这个自信。更何况她这个。。
哎?话说回来,她长这么大没回来几次的孙女,怎么就继承君老大夫的医术了?
“自学,家传的医书。”君小姐认真的答道。
我去!
胡贵瞪大眼。
自学?开什么玩笑?
“我说大侄女,你别以为做这些善事,拿这些钱笼络民心,就有人替你出头。”他叹气说道。带着几分语重心长,“你看看这么久了,有人问过这房子的事吗?”
君小姐看了眼。
“其实我说了你可能不信。我觉得房子这样挺好的。”她说道,“因为更夸张更引人注目,让我九龄堂的名字更快就人尽皆知了。”
这孩子脑子有病吧?
“人尽皆知又怎么样?”胡贵急道,“人尽皆知也不能替你讨回什么公道。”
这一次君小姐哈哈笑了。
“公道。我可不需要讨。”她看着胡贵轻轻摆了摆手指。“因为我就是公道。”
胡贵翻个白眼。
有病吧。
“你….”他再次要开口,但有人打断了他。
“大夫!大夫!君大夫!”
一个癫狂的声音喊着,打破了这里的安静。
所有人都不由闻声看去,只见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跌跌撞撞的跑来,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怎么手高高的举起。
“我好了,我好了,我能下地了,我能走我能跑了。”他大声的喊着。越过围观的人群冲到君小姐的草棚前。
“神医啊,神医啊。”他噗通一声跪下喊道。
我去!
差点被跪在脚上的胡贵吓得后退一步。
这是找来的托儿吗?演技也太浮夸了吧!
男人的哭声听起来很渗人。引得不少人打个寒战看过来。
围观的人挡住了外边人的视线,却挡不住外边的猜测询问议论。
“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是不是治死人了?”
君家的小姐回来重开九龄堂,房子却被人推到的,君小姐在废墟上宣布九龄堂开张免费问诊送药的事已经半个月了。
这其中的恩怨纠葛大家心里都清楚,谁对谁错大家也都有个定论,但对于君小姐的医术却并非都认可。
“弄些免费的草药吃倒也罢,这君小姐治病实在是不靠谱。”
“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可能。”
“你看,现在终于治死人了吧。”
大家议论着向这边挤过来,但走近来议论却被打断。
“不是治死人了,是大力海平被治好了。”前边的人回头大声的说道。
大力海平?
大力海平汝南城的人并不陌生。
他不姓大力,姓耿,名海平,因为十五岁时代表汝南县与邻县翘关比赛,将长丈七尺,径三寸半的翘关十五举而胜闻名,得了一个大力的外号。
海平是在城外石头矿上背砖的劳工,自小父亲早亡,寡母拉扯长大,小小年纪就去矿上做工,幸好天生神力竟然靠着背石头挣下一分家业。
转眼娶妻生子养活老母,准备再背几年石头就租上一块地,一家人的日子就有奔头,但就在这时海平在矿上受了伤。
但他的伤并不重,当时看起来只是皮肉伤,养了几日便好了,但奇怪的是他却不能直起腰来了,请了多少大夫看都说没有伤,钱如流水般花出去,药一锅一锅的吃,却不见减轻,到后来走路都困难,更不要说再去矿上干活了。
大力海平一倒下,耿家就天塌了,好容易买下的房子也卖了,一家人寄居在街头的草棚下,老娘哭瞎了眼,媳妇为了还债自己卖了自己,三个孩子每天靠着乞讨活命,海平就躺在炕上寻死了无数次,到底是舍不下老娘孩子。
就这样混了几年没了任何希望,海平已经想好了等老娘一死,自己就跟着一起死。
当九龄堂君小姐免费问诊送药的消息传开了,海平的瞎眼老娘耐不住期盼和三个孩子扶着海平过来看看,就算治不好混些药吃也好。
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再看过大夫吃过药了。
这个比自己孩子大不了几岁的君小姐给海平扎了金针,又给了一大堆熬吃的药,外敷的药,一家人其实也不抱希望,没想到才过了三天就能下床了,过了十天人就能站直,还能跑了。
形容枯瘦蓬头垢面的海平跪在草棚前放声大哭。
“我不求能再恢复如初,只要不躺着像个废人,能走出去要个饭就行。”他哭道,对着君小姐连连叩头。
“你这话就是打我脸喽。”君小姐说道,神情平静。
大力海平吓了一跳,连连摇头。
“我不敢我不敢。”他哽咽说道,神情惶恐。
“那你怎么说不能恢复如初,只要能去走动要个饭?”君小姐说道,“我君九龄是承诺药到病除妙手回春的,你不能恢复如初,那我岂不是失诺。”
我去!
差不多就行了吧,胡贵如同见鬼一般看向她,这话听的人都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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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亲眼见证
这个话的意思大力也有些听不太明白。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再次连连叩头。
“是,是,是,我好了,恢复如初了,谢谢神医。”他说道。
但他的神情分明不信。
一个已经病了三四年的人,怎么就能恢复如初了?别忘了他的如初可是大力,能举起巨石行十步。
现在的他能走动如常就满足了,哪里奢望再能有大力气。
“你站起来吧,我看看你的病恢复如何。”君小姐忽的说道。
大力海平叩个头应声是站起来走到君小姐的几案前。
几案上摆着金针脉诊并笔墨纸砚。
君小姐伸手对他诊脉一刻,提笔又写了一副药方。
“这个药再吃一个月。”她说道。
大力海平应声是感激的再次道谢。
雷中莲如往常一样要伸手接过,君小姐却示意他过来,雷中莲矮身俯耳,听君小姐交代了几句话,这才接过药方。
“跟我来吧。”他说道,看了海平一眼。
海平忙恭敬的施礼要转身,就在这一刻,雷中莲忽的嗨的一声,马步沉腰伸手将地上一块门墩石举起来扔过来。
胡贵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没什么用不如一根木头的下人竟然有这般神力。
这门墩一般人可是搬不动的,更别提扔出去了。
事情突然,门墩稳稳准准的砸向海平。四周的民众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海平亦是神情惊骇,但门墩来势凶猛且无可退避,他下意识的蹲步沉腰伸手接住举在身前。
四周惊呼声散去陷入一片安静。旋即又是一片惊呼。
“海平!”
“大力海平!”
喊声此起彼伏。
胡贵也咬住了手指,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举着门墩稳稳站着的男人。
海平的身子在发抖,但并没有倒下。
他整个人已经呆滞了,就那样举着石头一动不动,就好像自己也变成了石头。
雷中莲笑了笑,转身将手里的药方递给药柜上,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海平举着石头依旧不动。四周的喊声却越来越多。
“大力海平!”
“大力!走几步!”
“走几步!”
他还能走几步吗?
大力海平怔怔的想着,慢慢的扭动身子,跨出一步。
四周爆发出喊声尖叫声。
“走几步!”更多的喊声随之响起。
大力海平再次迈步。一步两步三步。
“海平!海平!”
“大力!大力!”
四周响起整齐的喊声鼓掌声,就像十几年前他在两县民众前那般风光,虽然他现在举着的石头的重量不如当年一半。
大力海平的眼泪流出来。
十几年了,那风光在梦里都变的模糊了。没想到他还能真切的听到。而且他也真切的举起了石头。
“大力!大力!海平!海平!”
伴着这喊声,大力海平一步一步的走动着,原本在身前的门墩被他高高的举起来。
这门墩虽然比不上当初的那根翘关,但却比那时候更有意义。
“爹!”
跟过来的海平的三个孩子也看到这一幕发出惊呼,旋即围着海平又蹦又跳的哭起来。
跟过来的瞎眼老娘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到孩子哭急的也跟着哭。
“怎么了?怎么了?”她伸手摸着哭问。
“海平有力气了,海平好了。”好些人伸手抓住老妇人的手大声的喊道。
老妇人看不到但是听得到四周的喊声,顿时也哭起来。
大力海平一边走一边放声大哭。咧着嘴又似乎在笑。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四周围观的人尤其是好些年纪大的也都哭起来。
胡贵抬袖子擦泪。
“真是见鬼了。我哭什么啊哭。”他一边哭一边说道。
因为绝望突然褪去,希望成真,就算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但这种感觉是每个人都无法抗拒的激动。
这种激动他也感受过,当在床上躺着感受到自己能动能翻身的那一刻。
安静的坐在草棚里君小姐身后的方承宇露出笑容,看着前方依旧端坐的女孩子的背影。
“九龄。”他忍不住喊了声。
君小姐那日搬着匾额对胡贵说自己是君九龄,说是祖父要她继承九龄堂所以给她起了九龄这个小名。
以前没想过回来,所以叫着父母给起的名字,现在她决定接手九龄堂了,那么以后就要用爷爷给的这个名字了。
她以医馆为号,医馆以她为名,她是君九龄。
女孩子回过头看着他,眼神带着询问。
方承宇却没有说话,对她笑了笑,拍拍手竖起一个大拇指。
君小姐笑了,也没有说话又转过身。
方承宇手拄着下颌看着她的背影眼睛明亮。
九龄啊。
成为废人四年的大力海平在四月末五月初的一天,举着石头在汝南城穿城而过,引起了全城的轰动。
而做出这个奇迹的九龄堂也再次轰动。
这一次轰动可不是因为房子半夜被人拆了,也不是九龄堂有钱做善事免费问诊送药。
“说是承诺药到病除妙手回春呢。”
“怎么可能那么厉害啊。”
“可是大力海平真的被治好了呢。”
“也许恰好对症吧。”
这样的议论到处都是,有很多人去街头的草棚看了大力海平来验证猜测。
晨光初亮,如同两边的店铺一样九龄堂还没开门。
当然九龄堂现在没有门,只是搭在一片瓦砾上的草棚,所谓的开门不像其他店铺那样卸下门板,而是九龄堂的匾额摆在草棚前。
这个匾额随同君小姐的来去。
雷中莲在屋檐下将匾额擦拭一遍,看着屋子里的两个年轻人,君小姐正将一碗药递给方承宇。
方承宇仰头一口气喝了。
“苦。”他咂咂嘴说道。
君小姐捏起桌子上碟子里的蜜饯递给他,方承宇笑吟吟的接过吃了。
少爷不是五岁就犯病了,算下来吃药都吃了快要十年了,还以为习惯了的人不会觉得苦呢。
雷中莲笑了笑低下头将匾额扛起来放到院子里的马车上。
“每天跟着我去是不是无聊?”君小姐说道,一面站起身来,冲方承宇伸手。
君小姐不让方承宇落单,所以走哪就把他带到哪,她每日在草棚里诊病,方承宇也跟着。
方承宇扶着桌子站起来,并没有拿起一旁的拐杖,而是扶着桌子向前迈步。
“不无聊,每天能看到这么多众生百态太有趣了。”他一面说道。
扶着桌子的时候方承宇尚能勉强笨拙的迈出步子。
一步,两步,到第三步离开桌子的范围扶不到,他就变得艰难。
身手没有依附,腿脚似乎有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更何况。”他咬牙,头上冒出一层薄汗,可以想象他现在是多么吃力,但口中还在轻松继续竭力的轻松说话,“我在那边也不是闲着,他们给我拿来票号的事做,很有趣。”
通过密信,方家抓到隐藏奸徒苏氏的事他们已经知道了,所以方承宇所在汝南的消息也不再保密。
蔡州这边的票号都得知了消息,对于少东家到来,当然很是看重,除了随意调用钱,还把账册等生意的事拿来汇报。
君小姐冲他伸手示意迈步。
“你看得懂吗?”她问道。
这话要是搁在以前听,怎么都觉得是讽刺。
一个养病关在家里等死的人,没人想要他继承家业,更不会让他学习接触生意。
但现在方承宇只是笑了笑,他知道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问他懂不懂生意。
懂就懂,不懂也无所谓,她只是问这件事,并不是评价这件事。(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这事不好办
知道她问什么,就答什么就可以了,不用多想。
“我跟你说过我看过很多书。”方承宇说道,咬牙抬起脚向前挪了一步,身子歪歪晃晃,几乎摔倒,手下意识的伸出想要抓住什么。
君小姐的手握住他的手。
女孩子的手柔软,但又有力。
方承宇站稳了身子,脚下似乎踩在刀尖上,疼痛席卷全身,汗水打湿了后背。
“…我那时候说除了看书也没别的事可做,也跟你说不要想太多,尤其是想什么病好了之后做什么,其实是骗你的。”他接着说道,看着面前的女孩子一笑,“我想过好了之后做什么,而且想过好多次。”
想过自己怎么担起家里的生意,想过怎么如同祖父父亲那样将生意经营的风生水起,想过自己一个人独撑起一片天,让家里的女人们都像别家的女人那样不再担惊受怕。
“所以我看了很多生意的书,票号的账册我也看了。”他说道。
君小姐握着他的手笑了笑。
“再走一步。”她说道。
果然丢开了这个话题。
也不夸一夸人家多厉害,方承宇抿抿嘴,他试了试迈步,然后将被君小姐握着的手垂下来。
“走不动了。”他说道,“不走了。”
说话很干脆,声音也很清亮,但总觉得这语气有些小孩子的撒娇。
雷中莲站在车边看过来笑了笑。
到底是富贵人家的小少爷,又是因为这样的病。定然娇惯的很。
君小姐没有勉强,伸手将他扶住,另一手熟练的取过拐杖。二人径直向内去了。
浴桶里已经准备好热水,里面是浓浓的药味。
方承宇利索的脱下外衣裤子,只剩下一条短裤由君小姐扶着坐进去,简单的泡了一刻就被扶出来,这边干净的水也准备好了。
冲洗,擦拭,君小姐将准备的内衣放在凳子上转过身。
毕竟是个大孩子了。先前昏迷不能自理她可以替他穿脱,但现在他清醒着也活动自如,总不好还亲手来伺候。
她只要守在他身边。防止被人害就可以了。
不像弟弟九褣还小事事替他做。
就是小,九褣也会害羞呢。
每次洗漱都要嚷着让她闭眼。
“姐姐不许看,姐姐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
想到那稚嫩的声音君小姐眼有些发热。
可是怎么能够不看着呢。
除了她们姐妹。还有什么人可信。吃的喝的用的唯恐一个不小心出了意外。
现在她死了,姐姐又要被嫁出去,九褣他一个人…
君小姐猛地转过身。
“承宇。”她喊道。
方承宇刚擦拭干净脱下湿透的短裤,正坐着穿上干净的短裤,陡然被她看过来,神情有些下意识的尴尬。
其实也没什么尴尬的,他们同床共枕很久了,而且自己也早就在她面前****被看光了。
忘了。非礼勿视。
君小姐忙又转过身。
“我想起一件事。”她接着说道。
身后方承宇声音自然。
“什么事?”他问道,一面继续穿衣服。
君小姐却又不说话了。
怀王府不是谁都能打听的。一旦被人怀疑,不定惹来什么祸事。
现在不能出差错。
“没事。”她说道,“你穿好了没?”
方承宇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没事她怎么会喊自己,只不过那件事他帮不到她罢。
不过总有一天他会能帮到她的。
眼中的黯然转瞬而逝,恢复了以往的明亮。
“穿好了。”他说道,并没有追问。
君小姐转过身取过外衣给他穿上,扶着他走出了净房,略歇息一刻,等日光明亮他们就坐上车离开客栈来到九龄堂的草棚前。
这边已经排起了长队。
原本因为免费赠药吸引人的一波热闹过后的冷清再次散去,九龄堂前变得如同刚开始那般热闹。
这一次吸引他们聚过来不是免费的便宜占,而是药到病除妙手回春,所以围过来的人也不是前些时候的穷困民众,其间不少穿着绫罗绸缎的富贵人。
看着君小姐的马车过来,路上的人纷纷让开。
君小姐一如往日下车抱起了匾额,雷中莲则搀扶着方承宇。
九龄堂的匾额摆在了草棚前,君小姐将几案略作整理坐下来,排在前方的人急不可耐的上前。
“君小姐,您看看我这咳嗽怎么老是不好,吃了好些药…”她急急的说道。
君小姐看她一眼。
这个妇人前些天来过,当时她并没有这样询问,而是径直拿出药方,摆明了是要得免费药。
那个药方没有问题,所以君小姐给她抓了药。
现在又来了。
“这个病要养,再吃些时候就好了。”君小姐说道,想了想伸出手,“你要是觉得药不够,我可以再给你拿点。”
要是搁在前日对于君小姐如此傻的举动大家只会拍手称快,但现在这个妇人却不肯拿出药方。
“君小姐,我那药方是别的大夫开的,也不管用,你再给开些药呗。”她哀求说道。
也早早守在一旁看着的胡贵听到了神情复杂。
就在一天前,这些人说的话就反过来了。
“二叔,还真是开始说别的大夫不如她了,这是要引起众怒了。”侄子灵机一动说道。
胡贵顺手给了他一巴掌。
“这能一样吗?又不是她说的。”他说道。
当初猜测过为了减少开支君小姐可能说别大夫不行开的药不对,后来得知人家财大气粗并没有这么做。
如今别的大夫不行的话还是被提起了,但这是求诊的病人说的,跟君小姐自己说,意义和结果就完全不同了。
就是因为一个大力海平被治好了。
她的医术真的这么好?
胡贵看着眼前被妇人缠着哀求的小姑娘,心神不宁神情变幻不定。
那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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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凌小七又打赏三个和氏璧…
感谢叶三墨ricardo打赏和氏璧。
假期继续愉快(づ ̄3 ̄)づ(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这是造势
“麻烦?有啥麻烦?”
出现这么大的事,严老爷自然也知道了,在廊下逗鸟的他没好气的将笼子扔给小厮,看着来汇报的下人。
“治好了一个大力海平,就证明她能药到病除妙手回春唻?”
下人神情忐忑。
“可是大力海平的病的确一直么人治好。”他说道,“君小姐这一手……”
严老爷嗤声笑了。
“一直么人治好?那不是么人治好,是那苦力么钱治。”他说道,看着下人们,“你们是不是傻啊,那大力海平是个穷鬼,能请得起好大夫?能吃的起好药?”
下人们恍然。
“伤筋动骨是要靠养的。”一个人说道,“这穷鬼海平哪里有钱。”
“是啊是啊,后来没钱,大夫都懒得给他看,更别提吃药了。”另一个也忙点头,“没有人给他好好诊病没人好好给他开药,他能好才怪呢。”
“真是糊涂了,竟然没想到这个。”大家讪讪说道。
严老爷接过丫头递来的茶喝了口。
“也不是怪你们糊涂。”他说道,“想来这也是那君小姐和方家精挑细选的,这大力海平当初有名,后来遭遇不幸沉寂凄惨多年,治好了他,必然引起轰动。”
“老爷,你的意思是这是君小姐筹划好的?”一个下人问道。
严老爷在廊下的摇椅上坐下。
“不是她筹划好的,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他嗤声说道。“君老大夫的医术大家还不清楚?也就是有个医者仁心,看些头疼脑热的小病,乐善好施而已。哪里有啥超高医术,他都这样了,他的孙女又能学到啥啊。”
众人们点点头。
没错没错,君老大夫可算不上什么神医神技。
“所以这件事跟先前免费赠药一样,也不过是用钱来卖名声。”严老爷接着说道,靠在摇椅上摇摇晃晃,“这定然是方家花钱请了名医。得到珍奇的药方,给这大力海平治好了,给这君小姐造势。”
众人再次点头。
“可是。这势造的越来越大,已经不是那些穷鬼们贪便宜的人去凑热闹了。”一个下人迟疑一下,“我们在那边的人回禀说好些乡绅富户都去了,到时候君小姐靠上他们。再闹这房子的事只怕有些麻烦。”
严老爷笑了。
“靠?想要靠上别人。靠的是自己的真本事,靠钱么。”他拍了拍扶手不屑的笑。
这些富豪乡绅谁没钱,要请大夫自己也能请去,犯不着还要搭君小姐的人情。
至于炫耀有钱或者引诱大家合作…
“君小姐和方少爷太年轻了些,要是方家的大东家出面倒还差不多。”严老爷捻须说道,一拍扶手又坐起来,“就是方家的大东家出面,也得讲理。”
说着冷笑。
“讲理我有地契。比钱,我严家虽然没有方家钱多。但也不是随意能被欺负的穷鬼。”
他有理也有钱真要对峙官府,官府也得权衡权衡。
在场的人都点点头,神情变得轻松,很快那边就传来消息,虽然多了很多乡绅富户,但大家并没有上前让君小姐诊病,只是在观望。
“就说嘛,大家谁也不是傻子。”严家的众人笑道。
然而笑声还没散去,外边有人急急的冲进来。
“不好了,老爷,又有人被治好了,跑去感谢君小姐了。”他声音紧张的说道。
又有?
众人的神情僵了僵,不由看向严老爷。
严老爷神情依旧轻松,坐在摇椅上摇摇晃晃。
“既然是造势,总不能只造一个吧。”他了然的说道。
果然如他所说,很快消息就继续传来。
君小姐治好了一个积年咳血的老汉。
东街瞎眼卖花婆的惊风孙子也被治好了,自己跑着去给君小姐叩头。
大肚子三年被说怀了鬼胎的刘寡妇被治好了,肚子都平了。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一个下人进来报还没完第二个就冲进来了,第三个第四个不断的有小厮奔来。
院子里的众人早已经没了笑脸,一个个神情惊骇呆滞无声。
坐在摇椅上的严老爷也早已经不再摇晃,攥着茶杯看着门口还在不断奔来的人。
这君小姐到底花钱买了多少良方良药?
这绝不是买的。
胡贵看着街上涌来的扶老携幼的人。
他记起来了,这些人就是前些日子被君小姐诊治过的人。
排队治病的人都已经顾不得治病了,目瞪口呆的看着不断跪拜道谢的这些人。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君小姐说道,“治病药效总是要过些时候才能起效。”
胡贵下意识的看向她。
“就好像种田一般,三月播种,总要过几个月才能成熟。”君小姐说道。
胡贵看向街口断断续续还在有人激动的喊着什么奔来的人。
君小姐在这里草棚开张半个月,他在这里守了半个月,这些人他多少都有些印象。
这些人是这半个月被她诊治过的。
种田需要地,这地就是她的房子九龄堂。
种田需要种子,这种子就是求诊的人。
房屋被人恶意推倒,引起民众瞩目,引来围观。
宣布免费问诊送药,舍财如流水,引得民众纷至沓来。
如果不是房子倒塌,如果不是免费问诊送药,九龄堂就算开张,也不会引来这些瞩目和求诊的人。
她说她来这里不是打算住下的,是为了重振九龄堂声名的。
她还说说了你可能不信,房子塌了这样挺好的。
她舍财如水,但却说扔的钱都会挣回来。
“所以…..”胡贵喃喃。
君小姐对他笑了笑。
“所以现在该收获了。”她说道。
该收获了。
一个大李海平可以说是例外,两个被治好可以是巧合,三个被治好也能是运气,但如果所有人的人呢?
九龄堂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这承诺掷地有声,并非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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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加更。(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绝不为虚
“君家小姐藏闺阁,嫁为人妇,本以为君家就此在汝南在这世间断了根,没想到竟然会如此的一鸣惊人。”
站在路边,看着大街上记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一个身穿儒袍的中年人捻须感叹。
在他身边另有几个文雅读书人点头赞同。
他们都看向九龄堂所在,但拥挤的人群将小小的草棚都挡住了,更别提看到草棚里坐着的人。
倒是那一片塌陷凌乱的房屋越发的引人注目。
这种坍塌并非是地动火灾,也并不是毛坯草房年久,而明显的是人为推倒。
读书人们皱起眉头。
“这君家的九龄堂怎么塌了?”适才感叹的中年人问道。
君家的九龄堂怎么塌的这些市井小民最清楚不过,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闲谈是他们的乐趣,城里发生的事家长里短也没有他们不知道的。
但这些只是大家的谈资,至于其他的,尤其是涉及到田地房产之争,清官还难断呢,对他们来说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不过现在看到九龄堂如此厉害,连这些读书人都来看热闹,而且还主动询问,便有人主动的将事情讲述给他们听。
无非是孤女归来要开药堂,但家产被觊觎,结果一夜之间房子就被推到了。
但君小姐不畏艰难和险阻,抱着九龄堂的牌子毅然在废墟上搭草棚开门问诊,且如其祖父其家风一般乐善好施。
在民众们添油加醋夸张的描述下。一个孤零又坚强的女孩子被塑造在读书人的眼前。
尤其是听到面对房屋倒塌,君小姐没有哭没有闹,小小的身子抱着九龄堂站在废墟上。转身面对民众宣布九龄堂开张那一幕。
就像一个面对敌军汹涌的将军,誓死守国土,也像一个面对奸邪乱政的忠臣,誓不合污。
“好气节。”一个读书人感叹。
“不亏是君家后裔啊。”另一个叹息道,“既有先祖的医者仁心,也有其父的士人风骨。”
“是谁欺负这么一个孤女?”有年长的沉稳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读书人说的这些气节风骨,民众没有什么感触。但面临威胁能化险为夷且名气大振是永远都喜闻乐见的事。
当然民众有着自己的小狡猾,并不会言辞凿凿的指出是严老爷干的,不过严老爷他们惹不起。但有人能惹。
“这咱们就不知道了。”几个民众挤眉弄眼,“不过,有个人大概知道。”
他们说着向人群中指去。
“喏,老胡家的人前一段说这是他们的房子呢。”
老胡家?
读书人们也都看过去。
老胡家是什么东西?
而在另一边的高楼上。也有不少人注视着这边的九龄堂。
从楼上居高临下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一片瓦砾废墟上的草棚。里面的人看不到,但那块古朴陈旧的九龄堂三字的匾额却能看的清楚。
因为场面太混乱,等候看病的自发的维持秩序,将那些要来道谢的病人拦在外边。
“你们不用去唠叨,君小姐当然知道会治好你们,你们就别影响她治病了。”
但这并没有让这些感谢的人离开,君小姐知道他们会治好是君小姐的事,他们还是愿意让更多的人知道。同时也为了宣泄久病得医的喜悦,于是都站在外边激动的描述着自己先前的病情多重。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怎么痛苦怎么绝望,以及怎么就被君小姐几副药治好。
随着讲述或者哭或者笑,听讲的人也随之哭或者笑,场面很是喧闹。
“有人说君小姐这药到病除是有玄机的。”
高楼上的人收回视线说道。
“阳城方家德胜昌,金山银山,多高明的大夫多难得的药方都能拿到。”
这话让屋子里的其他人笑了。
“这是治病,不是科考。”其中一个说道,“就算是胸无点墨,漏个题做个手段,进士也能当的,这治病救人可是技术活,半点做不得虚假。”
“是啊,这半个多月她看过的病人数十个,病情不同轻重不同,来历不同,一个两个十几个能做手段,但所有的人都被看好,那这手段大概只有神仙能做到了。”另一人感叹。
“而且我们已经派人统查问过,这些病人事后没有再接触过任何人,也没有更换过汤药。”有人跟着说道,“方家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做到如此毫无破绽。”
大家的视线再次看向窗外。
“这除了是自己的真本事,没有别的可能。”一人肯定的说道。
便有人笑了。
“那这次严三可是踢了铁板了。”他说道。
话说到这里有人嘘了声。
“看,县丞的人来了。”他说道,冲楼下指了指。
…………………………………………………
“我不出诊。”君小姐看着眼前的男人说道。
如今排队的人虎视眈眈,决不允许别人挤占自己的位置,但这个男人的到来让人们毫无怨言的让开了。
他径直走过来,询问君小姐可能上门问诊。
君小姐答的很干脆。
“这是我们县丞大人的管家。”旁边等候的民众忍不住提醒道。
君小姐哦了声,对这男人略一施礼,算是打过招呼,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动作。
这男人也不以为意,笑了笑。
“那我们就来这里吧。”他神情和气的说道,对君小姐也施礼便要转身,要走未走,看到了这边的废墟,神情有些惊讶,“这九龄堂的房子怎么塌了?”
这九龄堂的房子被推倒已经快要二十天了,事情早就传遍了,县老爷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了。
这意味着县老爷们要过问了。
能管住严老爷这个乡绅的,也只有官府了。
君小姐的冤屈能报了,在场的民众神情激动。
就连一直神情木然的雷中莲脸上也微微动容。
当然他不是激动,而是感叹。
曾经他也问过君小姐,房子的事就这么算了?君小姐却浑不在意说房子的事不重要,连一句为什么都没问过。
但现在看看,不用君小姐问,就有人主动来问了。
别人求个公道求神告佛,而君小姐只需要坐着等着就行。
雷中莲很是感叹,而站在人后的胡贵则面色发白。
完了完了完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这个黑心肝哩
给盟主彼岸花開蔠是傷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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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人过问,跟人主动来过问,意义完全不同。
这说明对方对君小姐有所求,既然有求就一定会让君小姐看到诚意。
完了完了,君小姐有房契,占理,现在县老爷们又主动交好她,那这官司要打起来结果可想而知。
四周一片安静,等待着君小姐说话。
等待这么久,受了这等委屈,这一刻终于老天开眼了。
君小姐是悲愤呢还是激动?她是站起来说还是坐着说?
所有人都看着她。
君小姐却笑了笑。
“房子年久了难免塌了。”她说道。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就这样?
说是天灾?不提**?
这是什么意思?
县丞老爷的管家微微一怔,旋即笑了,他没有说话再次施礼转身疾步走了。
这一幕很快就传开了。
夸张的渲染县丞老爷的管家怎么义愤的过问君小姐房子的事,而君小姐又怎么善良的没有告状。
这就是医者仁心,这就是君家九龄堂的风范。
这些话这些事严老爷听的清清楚楚也看的清清楚楚,这一次他不是通过下人的转述,而是亲眼亲耳。
他终于在家里坐不住,亲自来看了。
因为怕被人认出来,严老爷下意识的拿着折扇挡住了脸。
虽然是自己做出的举动。但也让严老爷很恼火,但来到这里看了这场面后,他就只剩下心凉。
他好歹活了半辈子了。有没有把戏,做没做假,他也是看得出来的。
而眼前的一幕一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没有作假。
“这怎么可能。”他一脸不可置信,“她难道真的有如此神技?”
他的视线落在草棚里,除了君小姐。有个少年人正拄着拐走了几步,俯身在君小姐身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就一瘸一拐的走开了。
那个少年是方家的少爷。是这君小姐的丈夫,是个瘸子。
“她要真是神医,为什么治不好她的丈夫?”严老爷眼睛一亮说道。
话音才落就听得身旁有人喃喃。
“这已经够好了。”
严老爷转头看去,见是一个相貌普通的扔到人堆里都看不到的男人。
男人的口音带着明显的山西味。
他没有看严老爷。只是看着那边的草棚。视线紧紧的盯着方承宇。
“哎,你说什么够好了?”严老爷用扇子掩着脸竖眉喝道。
男人看了他一眼。
“你见过瘫子走路吗?”他说道。
瘫子走路还叫什么瘫子,这人有毛病吧。
严老爷皱眉要说什么,那男人却转身离开了,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莫名其妙。
严老爷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那边的草棚,眉头紧紧皱起。
这家伙要是真有神医之技,那可就麻烦了,钱和权都可以斟酌。唯有命没人舍得斟酌。
得罪谁也没人想得罪大夫,谁敢保证自己求不到人家。
你再有钱再有权。首先也得有命来享。
看到没,现在县衙的人开始动心了。
“还好胡贵没跟她提我。”严老爷又有些庆幸的自言自语,想到曾经说过的话,不由又重复了一遍,当然这一遍跟上次说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但这一次他没那么幸运,就在他话音刚落,那边草棚里的胡贵冲着君小姐噗通就跪下来。
“君小姐,这不关我的事,这一切都是严三老爷干的。”他大声喊道。
这个小人!
严老爷面色铁青。
…………………………………………………………..
“老爷,任凭胡贵说,谁也没有证据。”
“没错,老爷,咱们可跟这没关系,那地契可是在胡贵手里。”
“对对,咱们只是说想要买地,但咱们并没有买啊,他胡贵不能血口喷人。”
跟随在严老爷的身后的下人们乱纷纷的说道。
严老爷攥着扇子黑着脸一头撞进院子,美婢们捧茶上前迎接,也被他兜头踹开。
“对你娘的头。”他犹自气难平,回头将扇子砸在最近的下人身上,“你当谁傻子呢?要是官府有心,什么事查不出来?证据?说你有你就有,说你没有你就没有,要弄你,什么证据没有,就算不是这件事,别的事照样能下手,你们还不知道他们的手段!你们是不是傻?你们是不是傻?”
他将扇子恨恨的一下下的砸过去,下人们也不敢躲任凭老爷砸出气。
“我们是傻,我们是傻。”大家连连说道。
我才是傻。
严老爷恨恨的将扇子砸烂在地上,气的来回踱步。
可是这又怪谁,谁能想到这绝户头君家跑来的女儿这么有钱,谁想到她还不止有钱,还一手医术高超。
君老大夫什么医术汝南谁不知道,君家八辈子也跟高超医术搭不上边。
谁能想到他的孙女会医术,还这么厉害?
这不是欺负人嘛。
还有,既然已经那么有钱了,还开什么药铺,回家当你的少奶奶享福去吧,出来闹腾的啥。
可是害了我啦。
现在怎么办?
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是被胡贵两头欺瞒骗了,反正动手的是自己家的人,无凭无据的。
“三儿,三儿。”
一个老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严老爷的胡思乱想,他忙接过去。
一个穿着华丽的老妇人已经被几个丫头搀扶着进来了。
“娘,你找我什么事?”严老爷问道。
“快点,陪我去九龄堂。”严老夫人激动的满脸放光,“你爹的老寒腿有救了。”
爹…
严老爷身子僵硬。
“还愣着干吗?你别不信,这次肯定能治好,你知道咱们家看庄子的老黄头,跟你爹一样的病,比你爹还重,已经好了,说是被九龄小姐治好了。”严老夫人说道,一面拉住儿子,“我亲眼看过了,走动蹦跳都没问题,你爹这十几年的痛这次是真的有救了,真是谢谢菩萨。。”
真是谢谢菩萨,严老爷心里也喊道。
真是有什么别有病!
“三儿,你还弄啥?”严老夫人这才注意到儿子的异样,不解的问道,说这又笑,“你放心这次我真不是胡乱求医被人骗,这是千真万确,不止老寒腿,那九龄堂说了药到病除妙手回春,多少人都治好了,真不是骗子,你就放心吧。”
严老爷都快哭了。
“娘。”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咱们去不得。”
严老夫人不高兴了。
“咋去不得?”她说道,“你现在翅膀硬了,不想你爹病好了起来唠叨你啦?”
严老爷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娘,我哪有那么不孝啊。”他说道。
说到这里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还真是不孝。”
两巴掌让严老夫人一头雾水。
“三儿,你不是也病了吧?”她说道,抬手去摸严老爷的头。
正说着话,门外有人急急的跑进来。
“老爷,老爷,县衙来人请你去一趟。”他急急说道。
县衙这些见风使舵的东西,动作可真快!
严老爷气的心里骂了声,再看几个差役也跟着走进来了。
“县老爷找你干啥?”严老夫人说道,不待严老爷说话就抓住他的胳膊,“不管干啥都没有给你爹看病要紧。”
说着又对那几个差役摆手。
“去给县老爷说,有事过会儿再说,我儿要去九龄堂给他爹看病。”
作为当地乡绅大户,对于这些三年四年轮换的官员的确有底气。
但这一次听了她的话,差役们神情古怪,严老爷也神情复杂。
“严老夫人,我看你还是先不要去了。”一个差役似笑非笑说道,“去了只怕也白去。”
“为啥?”严老夫人不高兴的问道。
“老夫人,你难道不知道九龄堂的房子被人砸了?”差役笑道。
“我知道啊。”严老夫人瞪眼说道,“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肝的,你们来得正好,先去抓坏人,再说旁的事吧。”
差役们都笑了,也不说话只看着严老爷。
这气氛不对,严老夫人愣了愣转头看到严老爷猪肝一般的脸色,忽的想到了什么。
“三儿,我记得你说过要买个地开个药铺。”她问道,“那黑心肝的,不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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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河南话念严老夫人的话,别有一番风味哦,我喜欢豫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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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爱你们)(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低头认错
人们的议论,各方的猜测,对于君小姐来说都没有影响。
她依旧日升开门问诊,日落抱着匾额回客栈。
她的坐卧举止未变,变的只是外界的人和事,而这一切变化又似乎都是在她预料中。
雷中莲赶着车回头看了眼,初夏的天气已经有些热,车帘子掀起君小姐正一如既往的抚着九龄堂三字的匾额。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少奶奶你就没打算花钱买下地契吗?”他忍不住问道。
君小姐摇摇头。
“买啊。”她说道,“我当然要花钱买下来,不管他们出多少钱,只不过。”
她看了眼方承宇。
“只不过不花咱们家里的钱。”方承宇说道,“是不是?”
君小姐笑了笑。
“是。”她说道,对雷中莲继续解释,“我原本想的其实跟现在差不多,也是开馆坐堂问诊,只不过不是现在的免费,而是高价。”
高价?
雷中莲若有所思。
胡贵对买地契的严家说君家小姐要买地,且大方的任意开价。
如果这话对一个没什么钱的人来说,会觉得碰上了冤大头,不宰白不宰。
但对于一个有钱人来说,则会想多一点,毕竟有了钱的人就容易多在乎面子一些。
严家也许会真的开出高价,这样君小姐就要开馆坐堂问诊,名义是挣钱买地契,依仗嘛自然也是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这开馆坐堂问诊的价钱自然也会是一个很骇人的数目。
能引起轰动的必然是极端。要么是极端的便宜,要么就是极端的贵。
总之目的就是九龄堂在汝南一举成名。
只不过靠着贵吸引人,总不如现在这么快速轰动。至少价钱高无法瞬时吸引来众多的求诊的人,总要有人观望,而且能掏得起高价的毕竟是少数。
“我也没想到严家会这样做。”君小姐诚恳的说道。
她以为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严家毫不客气的拒绝,他们有钱,不在乎钱,只要地。
“你看,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你不知道下一步老天会给你什么样的惊喜和好运。”君小姐感叹的对雷中莲和方承宇说道。
方承宇很认同的点点头。
“是啊是啊。”他说道。
是什么是啊,雷中莲无语。
房子被人推到了砸了是惊喜?是惊吓吧。
这种事真的没人会觉得是好运的。
可见事情是好运还是坏运,根本就不在事情。而是在于面对事情的人。
她有这样的本事把坏事变成好事,让事情的结果按照她的心意出现。
这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别问那么多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雷中莲吐口气甩了甩马鞭拐进了九龄堂所在的街,但下一刻他就勒马收住。
因为动作突然。君小姐和方承宇都身子前倾。也同时伸手相互搀扶。
她时时刻刻都惦记着照顾自己呢。
方承宇笑了笑坐好身子看向前方。
怎么了?
是等候问诊的人又堵住路了吗?
“少奶奶少爷,有人来修房子了。”雷中莲说道。
君小姐和方承宇都已经看到了,草棚后凌乱半个多月的废墟上站满了人,还拉起了隔断,热热闹闹的搬运着整理者着瓦砾断木。
“君小姐来了。”
伴着这喊声,围观的人都忙回过头同时让开路,而修房子的人中也疾步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个老妇人。
“君小姐。我来给你修房子了。”严老夫人大声说道,“这房子是我家给你推到嘞。现在我给你重修。”
围观的人都有些哗然。
没想到严家会这样当众承认。
“这是我那混小子干的混账事。”严老夫人接着说道,将手里的拐杖一顿,“混账,你给我滚出来。”
严老爷用扇子挡着头脸不情不愿的走出来。
原本的折扇做的极大,像个蒲扇,举起来挡着头脸看起来很滑稽。
“君小姐,原本应该让他脱光了负荆请罪,但他那样子不好看,吓到小姐你就又是罪过了。”严老夫人说道,伸手又给了严老爷一巴掌,“所以我就打了他一顿,让他亲自来这里给你盖房子。”
严老爷被这一巴掌打的扇子掉下来,露出青一块紫一块的头脸,眼都黑了,显然被打的不轻。
周围的人看到严老爷这样子都哄的笑起来。
严老爷忙慌里慌张的捡扇子遮住脸。
方承宇看的饶有兴趣,君小姐神情平静微微一笑。
“原来是这样啊。”她说道。
她没有说自己不知道这件事,又没有说自己知道的多清楚,这一句话就概括了前因后果省却了你说我问。
严老夫人点点头,不知道是应答她这一句话,还是赞叹她这巧妙的回答。
严老夫人虽然依旧大嗓门看上去粗俗泼辣,但神情又肃重了几分。
“没错,就是这样,他要买了这个地,得知你这个房主回来,他就犯了混了。”她说道,“我也不说对不起你,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我不是来求你原谅的,我就是来弥补过错的,房子怎么砸到,就怎么给你修起来,这块地我也买下来送给你……”
她的话说到这里,胡贵跳了出来。
“不行,这块地我不卖给你们家,我要送给君小姐。”他急急说道,“这地契本就是该是君小姐的,是我们家当时违了约,就是错的。”
要是让你们买下地送给君小姐,那我成啥了,我可没这么傻,现在还想着挣钱,钱挣了,但在这汝南城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再说钱这东西早晚会花完,得不偿失。
看着这两人争抢,围观的民众再次哄声笑起来。
事情的起因经过民众们都心里清楚,虽然畏惧世事艰难不敢开口言,不敢质问,但谁心里也都有善恶之分。
此时看着原本欺负孤女的两人不得不低头认错,抢着讨好这孤女,就跟那说书唱戏中好人好报,坏人恶报,在好人面前低头一般让人心情畅快。
哪怕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也是喜闻乐见的,毕竟老天有眼,恶行有报应,是证明这个世上有公道,有公道活着才有希望。
再苦再累再难的日子,只要有希望就能活下去。
“这严家的怪不得为汝南大户乡绅,当真是能屈能伸,会做人会做事,虽然看起来丢了脸,但却也得个知错能改大丈夫的形象,还能与蓁蓁化解纠葛,真是一举两得。”
方老太太说道,端起茶碗。
“还好他们聪明。”
不像某些人家,比如近在眼前的北留宁家,还有城里这些女孩子,可是被君蓁蓁好好的教训了一通吃了亏才安稳下来。
因为宋大掌柜伏诛,苏氏自尽,宋大掌柜埋下的各路奸细都已经在方家被清除,所以方承宇的行踪在方家也不再是秘密。
有关方承宇的消息不断的被送回来。
汝南城房子被推,草棚开药铺的事自然也不例外,且在传回的书信中描述的极其精彩。
元氏更是将信念的抑扬顿挫,简直跟说书一般。
“可不是我说的像说书,这上面说了,汝南城茶楼酒馆真的在说这一段书了。”她笑道,“就叫做君九龄初归旧地,严老三夜推山房。”
这叫什么跟什么啊。
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来和去的建议
不过笑归笑,仔细想一想这也是君蓁蓁的一向做派。
“别说在汝南能说这一回书,蓁蓁在咱们阳城的事最少能说三回了。”元氏笑道,伸出三根手指。
大家再次笑了起来,只不过这笑容里多了几分感慨。
“还好这严家的明事理,不像宁家。”方云绣说道。
方玉绣擦着嘴。
“还好她厉害,要不然严家可不会这样做。”她说道。
是啊,这一次能镇住严家,在汝南城一举成名站稳脚,时机,钱,以及高超的医术,缺一不可。
“这世上人有钱有势久了,总会有些不明事理。”元氏跟着笑道,“需要打个雷惊醒惊醒。”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君小姐表现出震慑的能力,严家也不会这么痛快的认输。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温情,做个事真是难。
方云绣明白了,笑了笑又叹口气不再言语。
“承宇怎么样?”方大太太在一旁问道。
当听到方老太太说方承宇和君蓁蓁并不是被藏在别院,而是早就离开了阳城,出了山西,越过两府去往汝南时,方大太太当场就昏厥了。
那么远,她都没走过那么远的路,她的承宇可怎么受得了。
还好一日一日传来的都是好消息。
“少爷已经能自己拄着拐走路,不用人搀扶了。”站在厅内一脸风尘仆仆的小厮说道,“少奶奶说。再过些时日,少爷就能自己走了。”
方大太太激动的站起来。
“当真?”她问道。
“少奶奶说,她不打诳语。”小厮说道。“药到病除妙手回春,如有虚假,请砸了九龄堂的牌子。”
元氏噗嗤笑了。
其他人也都笑起来,方大太太擦了擦眼角。
“是,虽然我一直未曾多么信她。”她说道,“但她真的没有失言。”
她说方承宇是中毒,说方家三代男丁不是天灾是**。她说能治好方承宇,说能揪出幕后的凶手。
到现在这些都实现了。
方老太太放下手里的茶碗。
“现在家里也安稳了,承宇也大好了。让他们回来吧。”她说道,“等他们回来,官府对宋运平的问斩判决也下来,到时候让全县的民众都知道我们方家是被奸人所害。我们方家不是有罪被天谴。”
屋子里的人都站起来齐声的应是。
走出方老太太这边。方云绣还是一脸的激动和感叹。
“原来她家的医术这么厉害啊。”她说道。
方玉绣笑了。
“我觉得是她的医术厉害,不是她家。”她想了想说道。
方云绣不解看着她。
“你是说君家的医术不厉害?”她问道,“她不是继承家族的医术吗?”
“如果君家的医术那么厉害,她回去的时候,房子就不会被人推到了。”方玉绣认真的说道,“人要是欺负人,是觉得能被欺负,要不然明知是石头。却还要拿着鸡蛋去碰,那就不是欺负人。是寻死了。”
很显然严家不是那种寻死的人家。
方云绣明白了,但也更加不解。
“那她?”她说道。
“她应该是另有名师。”方玉绣想了想说道。
这样啊,这就对了,方云绣恍然点点头,不管是家中医术还是另有名师,都是令人高兴的事。
“对了,这件事告诉那个柳儿吧。”她想到什么说道,“让她也高兴高兴。”
柳儿还留在方家,并没有因为小姐不在而不自在,依旧过的大爷一般。
方玉绣笑了笑没有反对。
但小丫头很快又回来了。
“柳儿姑娘没在屋子,不知道去哪里了。”她说道。
柳儿姑娘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人敢过问,更没人敢阻拦。
她伸手推开门,就被屋子里的味道呛得后退一步。
“喂,三小姐,你还没死吧?”她伸手捏着鼻子说道,一面走进去,将窗户打开。
夏日里的风立刻冲进来卷走了湿闷。
柳儿吐口气松开手,看到原来是桌子上摆着的茶点馊了,顿时又恼火。
“三小姐,你别不识好人心啊,你要是不吃,以后我就不给你送了。”她说道。
不管她怎么说话,屋子里始终安静无声,柳儿走进内室,看到在炕上坐着的方锦绣。
方锦绣靠着墙抱着膝头看着窗外,整个人瘦了一圈,原本圆润的脸已经变的尖尖,越发显得眼大,但这一双大眼此时却是灰暗无神。
柳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方锦绣可是恶人生的女儿,她来嘲笑唾弃很拿手,安慰什么的实在是为难她了。
“算了。”她摆摆手说道,“你就逃出去吧,别在这里呆着了。”
这是个好主意。
柳儿越想越觉得。
“你收拾一下,我给你多装点钱。”
“人都说祸害活千年,你出去肯定能过好。”
“不管你过的好还是不好,我都眼不见心不烦了。”
她嘀嘀咕咕的在屋子里转,还没转几圈,就被从炕上跳下来的方锦绣拎住一把推了出去。
“滚。”
柳儿猝不及防摔倒在门外,再看门已经被关上。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她气的跳起来骂道,“我可是仁至义尽了,我不管了。”
说罢蹬蹬的跑开了。
屋子里方锦绣靠着门板坐下来,神情木然,大眼里滚下眼泪。
“我不走,我还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喃喃说道。
她一直以方家为己任,一直要当方家的英雄,但却发现自己不是英雄,而且她的母亲还是害方家的主力。
她顶着的天立着的地,都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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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末的汝南天气有些多变,一阵风吹过,几声闷雷雨就落了下来。
“今日天不好,我们九龄堂暂且休息一日吧。”方承宇说道,拄着拐站在门口看着细细的雨。
现在他们已经不在了草棚里了,严家要替他们盖房子,并且赠与了一个门面让他们暂住。
君小姐没有推辞,坦然的住了进来,九龄堂的牌子暂时就悬挂在这里。
“我不是来结仇的,我只是来打九龄堂名气的。”她说道,仰头看着门上的匾额,“其他的事一切都是辅助,都是无关紧要。”
她又看向方承宇。
“来这里这么久,休息一日也好。”她说道。
“不知道汝南有什么好玩的。”方承宇说道,兴致勃勃的拄着拐走过来两步。
“汝南啊,我也不知道,小时候小,又好久没来过。”君小姐说道。
其实是从来没来过。
她的话音才落,门外就有人探头。
“君小姐,我带你们逛逛,我知道哪里有好玩的好吃的。”
胡贵一脸讨好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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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有关过去的记忆
自从那日在草棚外跪下认错,又哭着喊着求着把地契给君小姐,君小姐收了地契却给了他一大笔钱,胡贵百般推脱不过,干脆就缠在君小姐这里。
“我又没钱,也没店铺赠与你。”胡贵抹泪说道,“君小姐你大人大量不计较,但我做了错事心里过不去,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让我尽尽心意。”
君小姐无所谓,方承宇更不在意,一行人便关了门坐了车沿街慢行。
雨不大,街上人不多,夏日花红柳绿,一路走来很是赏心悦目。
胡贵言语风趣将汝南的旧事典故讲的妙趣横生,君小姐也不时的露出笑意,方承宇也松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君小姐这几日心情有些不好,常常对着日历发呆,方承宇探头看过,那日历翻在六月二十八。
六月二十八,是什么日子?
他这些日子接触票号的生意,一面查着君小姐的一切事。
以前他不想知道她的任何事,更不会关心她的来历过往,但现在他想要知道更多。
六月二十八,不是大姑姑大姑父的生辰忌日,也不是她的生辰,甚至连她祖父曾祖父等人都跟这个日子无关。
或者这个日子是她很私人的事,比如这个日子让她悲伤,或者欢喜,或者发生了某个难忘的事,见过某个难忘的人。
方承宇突然想知道宁云钊的事,但又觉得自己这样想有些不太好。
他低下头抠着自己的手指。
“九龄。”他忽的又喊道。
君小姐嗯了声转过头来。
她很喜欢这个名字。喊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总是很快的应声,就好像她一直叫的是这个名字一般。
随着在一起时间越来越长,他对她就越来越了解。所以还有更的多事也能了解。
“我看到票号的账册,这几个月京城那边流水特别大。”方承宇说道。
“明年要大考了,各地的学子们都进京,随身携带的银票开始兑出花销了。”君小姐说道。
方承宇点点头。
“我发现通过这些账册,还能看到很多当地的变化。”他说道,“蛮有意思。”
票号钱庄,店铺生意。南北流通的不止是金钱货物,还有很多消息。
所以锦衣卫在很多生意中都安插人手。
她之所以留在方家,搭上方家这艘船。除了需要足够的钱,还看中德胜昌票号的无所不在。
君小姐笑了笑。
“是吗,我看不懂账册,还真发现不了。”她说道。
“你不用看懂的。我看懂就好了。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行。”方承宇笑着说道。
“好啊。”君小姐点点头,“那我就不费心了。”
方承宇笑着点头。
“不知道京城什么样。”他又换了话题,带着几分憧憬,“要是去看看就好了。”
说到这里又笑了。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才学会走就要跑。”
君小姐笑着摇头。
“这有什么贪心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她说道。
而且京城,她是很快就要去的。
六月二十八。
是她的生辰,也是她和陆云旗成亲的日子。
锦衣卫的那些人说陆云旗将和九黎公主成亲的时间定在了六月,虽然他们没有说具体的日子。但君小姐觉得,或许会是六月二十八。
真是令人恶心。
这日子会让姐姐多难过。
这是让姐姐记着她是怎么死的吗?警告以及威胁吗?
不过这也并不算什么恶心。对于她们姐妹来说,这件事本身就是恶心,不在乎一个特定的日子。
君小姐垂下视线。
希望姐姐不知道这件事。
这也是为什么她独自一人进宫报仇,成功了也就成功了,失败了的话尽可能的不牵涉到九黎和九褣身上。
想到这里又苦笑一下。
这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们这个身份,不管做什么不做什么,不管知道还是不知道,都是有罪的被防备的,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
这种日子太苦了。
她有时候想让九黎她们知道事情的真相,毕竟这是血海深仇,但又不想让她们知道。
不知道或者能活的轻松一些。
九黎跟自己可不一样,一直被养在深宫养尊处优胆小怕事的,自己爬个树她都能嚷破天,偷吃一颗糖在她眼里自己就立刻死了一般。
小时候的九黎简直跟个老妈妈似的烦人了。
君小姐不由抿嘴笑了笑,后来她离开了皇宫,一年回来一次,也不知道是生分了还是九黎长大了,倒没有那么大惊小怪的烦人,越发的温柔端庄。
面对父母双亡,九黎一直很坚强,还很看得开,告诉他们姐弟要向前看,不要为他人的看法而困扰。
也多亏了她,九褣这些年依旧过得开开心心。
也许让他们永远这样开开心心的也好。
君小姐抬起头让酸胀的眼舒缓。
方承宇伸手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衣袖。
“九龄,我饿了。”他说道。
君小姐掩下胡思乱想看向方承宇,方承宇却没有看她,而是眼睛亮亮满是好奇的看着车外。
车外有一处酒楼,悬挂着漂亮的旗子,写着驴肉。
“我还没吃过驴肉呢。”他扶着车窗说道。
“少爷你可是有眼光,这是我们汝南最好的吃食。”车外的胡贵立刻说道,“俗话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那是一等一的好吃。”
君小姐笑着下车。
“那就在这里吃吧。”她说道。
雷中莲将方承宇扶下车,胡贵已经先一步进去定位子了,不知道说了什么酒楼里的老板伙计都跑出来迎接。
君小姐才要进去,听得路边有人说话。
“不行不行,那棋局我破不了,输了十个钱。”
“我就不信了,真那么厉害,我也去试试。”
棋局?钱?
有人也摆残局挣钱吗?
君小姐不由看过去,那两个路人已经向对面走去。
对面是一间茶楼,此时围着不少人。
看到君小姐的视线,胡贵又窜回来。
“那是有个人在摆残局,骗钱呢。”他说道,“已经两三天了。”
君小姐笑了。
“怎么能叫骗钱呢,解不了就是解不了嘛。”她说道。
胡贵嘿嘿笑了。
“我也不懂这个,反正就是没人能解开嘛,大家都说有古怪。”他说道,“这家伙赢了不少钱了呢。”
不少钱?能有多少钱?见过玩一次十两银子,赢了就有五千两的吗?
雷中莲在后心里说道。
骗钱,棋局骗钱的祖宗就在你眼前呢。
棋局让君小姐也想到一些旧事,但是些不太愉悦的旧事,不提不想也罢。
君小姐没有再说话笑了笑扶着方承宇迈进去,刚进去就听得其内有人笑起来。
“什么不少钱,这玩一次几个钱,能赢多少钱?我告诉你们我见过阳城的一次棋局。”
一个男声朗笑。
阳城,棋局?
已经传到这里了?
君小姐脚步一顿,雷中莲也看过去。
此时不是吃饭的时候,所以酒楼里人不多,大厅里只有三桌客人,其中一个桌子只有一个人,独坐一个玄色布衫的年轻男子。
他背对门口大马金刀的坐着,看不清他的样子,只看到他肩宽腰窄,端坐如松,跟另外两桌客人说话,说的似乎很高兴,将手在桌子上一拍。
“那个摆棋局的才是天上地下少见的二货。”他大笑说道。
二货?
君小姐脸色微变,雷中莲有些僵硬。
“二货倒不是我们这里的土话。”胡贵机敏的凑过来解说,“这是北地的俗语,我听那边来的商人说过,就是说一个人傻呆蠢的意思。”
说着又笑起来,不放过讨好拍马屁的机会补充一句。
“我看那个严老爷就是个二货。”
雷中莲看着胡贵。
我看你也是个二货,他想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