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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仲星羽     大刁民txt下载     大刁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三百九十六章 真正的暗度陈仓

    吃了退烧药,小潘瑾沉沉睡去,李云道担心她体温还有反复,一直守到凌晨两点,才靠在床边沉沉睡去。从前天开始他便没能好好休息,此时困累不堪,但也只是睡了一个钟头,就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

    悄然地退到客厅,他才接通电话,是夏俊龙打来的:“李市长,已经跟你的老同学接上头了,要不要说两句?”

    电话里很快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云道,说好了来哥哥这儿喝酒的,这一说都好几年了!”说话的是李云道在青干班学习时的副班长邹赫。邹赫当时在班上年纪算比较大的,说话一板一眼,跟年轻人不太合得来,但跟差不多年纪的毛浪还有少年老成的李云道却很对脾气,当时于震、司南平那些人找碴的时候,邹赫一直都是向着李云道的,青干部快结束的时候,三人在学校旁边的小川菜馆喝向酩酊大醉,醒来便各奔东西。这几年李云道南征北战,又是江宁又是香港又是西湖,如今到了江州,但跟青干班那些老同学的联络却一直没有拉下。得益于华夏如今发达的快递网络,逢年过节,李云道都要买上些当地特产,给远方的朋友们快递过去,礼虽轻,但情义却重。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就是如此这般地你来我往一来二去嘛!

    “酒肯定是要喝的,不过今儿的正事还是要拜托哥哥了,还有一点我不得不提醒一下,目标的身份很特殊,不要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击毙,否则会很麻烦!”李云道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给邹赫带来朱家这样一个敌对的庞然大物。

    没想到,邹赫笑着说道:“她是京城首长家的闺女嘛,我早就知道了!其实国安那边已经下了协助令,你不知道,美国人派了大量的人手来找她,据说美国人指令是要么把她带回美国,要么就地格杀。”

    这回轮到李云道倒吸一口凉气:“看来她应该是掌握了美国军方的某种关键军事科研技术。赫哥,你看要不要请联参那边一起介入?”

    邹赫道:“那是再好不过了。不过目标很警觉啊,我的人已经好几次都差点儿被她发现了。我怕打草惊蛇,不敢靠得太近,你们夏局长说目标很擅长制作爆破物,我们也担心她随身会携带炸弹。目前她一直呆车站,这里人群比较密集,我们也不敢轻易出手。”

    李云道转念一想,突然道:“不好,她可能是跟美国人达成协议了,你们要注意安全!”

    话刚落音,就听到电话里传来人群吵杂的声音,邹赫忙道:“妈的,真出事了,回头再说啊!”

    邹赫似乎把电话还给了夏俊龙,夏俊龙在电话里也很焦急:“车站里面好像着火了,警报响了,人群在往外紧急撤离。”

    李云道的第一反应就是朱奴娇想浑水摸鱼:“老夏,目标还在吗?”

    夏俊龙道:“现场很混乱,整个车站大厅里都呛人的浓烟,目标应该夹杂在人群里跑出去了。邹副厅长已经安排人手抓紧排查了,夏初也连上了车站外的安全监控,用人脸识别系统进行对比了……”

    李云道边沉思边踱着步子,突然抬头道:“老夏,等人都走了,让邹副厅长安排人把车站里面好好检查一遍,如果有通风管道什么的,也要检查。目标应该还在车站里面!”

    电话那头的夏俊龙望着仓皇从车站撤离的群众,心中也集急万份,像朱奴娇这样的人一旦放虎归山,其社会危害性不言而喻,此时听了李云道的话,顿时一愣:“李市长,你的意思是她在跟我们玩障眼法?”

    李云道点头:“我现在怀疑,她的南美地图根本都是幌子,从一开始,她就没想偷渡。她应该早就跟美国军方达成了协议,而且这件事很可能连美国的FBI都不清楚。那张地图轮廓,原本就是她用来迷惑我们的,只是她没有想到,国内的人脸识别系统已经先进到现在这种程度了。她买的大连的票,却在青岛下的  车,不好,你们要小心,美国人刚刚很可能就在车站里面。”

    夏俊龙心头一个咯噔,刚刚在车站里他的确看到几个金发碧眼的白种人,但如今青岛也是一个旅游城市,盛夏时节来青岛海边游泳的老外也不在少数,所以也就没有多想,此时那几名老外已经不见了踪影,也许这浓烟就是他们制造出来的。

    邹赫正在指挥人员疏散,手机却突然响了,一看电话尾号,他便一愣,这是省委办公厅的电话。接通后先是传来一个男声:“邹厅长,我是徐瑞,省委王书记要跟您通话。”徐瑞是谁?那是省委书记王朝阳的秘书,真正的二号首长,那么口中的王书记就一定是那位刚刚调来鲁东不久的省委一把手书记了。

    “王书记您好,我是邹赫!”邹赫很小心翼翼。

    “邹赫你听好,务必不能让美国人带走你现在的目标,这是京城军委直接下达的命令,请务必保证完成任务!”王朝阳的声音也很焦急,看来也是刚刚才收到消息。

    邹赫一听,顿时急了,但他知道王朝阳也是省军区的党委第一书记,不到万不得已的状况下,像王朝阳这样的人是不会连用两个“务必”来下指令的。邹赫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正色道:“王书记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不过现场很混乱,我想请示,必要的情况下,可否开枪击毙目标和协助目标潜逃的帮凶?”

    王朝阳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会儿,最后才长叹一口气:“实在不行,就击毙吧!上面的指令是就算是把尸体留下来也行,但你要知道,目标姓朱。”

    邹赫挂了电话就皱起了眉头,他知道朱家曾在王书记的仕途上起了很关键的作用,王朝阳的最后一句“目标姓朱”,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指令是京城下的,但打不打死目标,你邹赫自己看着办,这个黑锅我不背。

    看到夏俊龙快步走过来,邹赫露出一个苦笑道:“老夏,我那个老同学可是给我扔了一记烫手山芋啊!连我们省委王书记都打来电话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咱们和美国人都盯着这个小姑娘?”

    夏俊龙却正色道:“邹厅,你可千万别把目标真的当成什么小姑娘。这是个智商极高的犯罪份子,她在美国已经杀了很多人,FBI之前都一直没有搜集到足够的证据可以起诉她。关键问题是她所在的麻省理工实验室参加过美国军方的一个实验项目,后来她把一整个实验室的人都杀了,将美国军方的一个关键项目资料全都偷了去。这也是为什么美国人要疯狂找她的原因。我们李市长之前也没太清楚,这些消息都是市长想办法在美国派人调查出来的。”

    邹赫看着汹涌的人群,皱眉叹气道:“眼下这种情况你也看到了,一下子那么多人涌出来,说不定人早就已经离开了,还怎么查?关键我们省委王书记也下了命令,一定要把人留在国内,老夏,看来这加我头上的乌纱帽要不保喽!”

    夏俊龙连忙将李云道刚刚的分析告知邹赫,邹赫顿时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目标现在应该还在车站内?”

    夏俊龙点头,强调道:“李市长跟她交过几次手,应该不会错。而且李市长还说,这娘们是个精神病,她的行为模式不能用常人思维来推断,要抢先她一步,必须打造定势思维。”

    邹赫看着了一眼围在警戒线外的旅客,叹气道:“如果她还在车站里就好办了。这样吧,我马上加派人手。这么多群众等着出行呢,不快点把事情处理了,得造成多少损失啊!”

    有了王朝阳的指令,邹赫调兵迁将就容易得多了。很快,大队人马就赶了过来,将车站围得水泄不通,这会儿就是一只苍蝇想飞出去,都得问问邹赫的意思。

    “所有人,四人一组,务必把车站里头给我翻个遍,包括通风管道!里面的是一个智商极高的女性犯罪份子,身上还可能携带有炸弹,一旦发现形势不对,可以当场开枪击毙,听到没有?行动!”邹赫决定只能由自己来抗这个锅了,事实上,王朝阳的意思也很明白,这个锅你邹赫来抗,但我王朝阳是不会忘了你的。能有机会替领导前黑锅,这也是一件能让领导记得你的好事情。

    夏俊龙看一眼五指不断在平板电脑上翻飞的夏初:“有结果没?”

    夏初眼睛都没有离开屏幕半秒:“目前还没有,我总感觉头儿说的应该是对的,那个女人应该还在车站里头。只是如果我是她,我就趁乱离开,躲在车站里算怎么回事呢?”

    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是李云道,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朱奴娇明明有机会遁走,却始终留在车站里,难道她就不担心自己会被击毙吗?

    又或者说,她有恃无恐?现在朱家不可能真的出面来保她了,那她身上最大的护身符就是从美国人那儿偷来的资料。

    对,资料!

    李云道猛地一惊,连忙拿起手机打给夏俊龙:“老夏,找到人了吗?”

    “特警刚刚进去,车站太大了,一时半点儿可能还真找不着。”

    “你听我说,我怀疑朱奴娇已经离开了。”李云道长叹了口气。

    “什么?离开了?”夏俊龙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夏初这边人脸识别系统里没有找到她啊!”

    “不,我说的不是刚刚,而是现在,就是邹赫的人里头,有接应朱奴娇离开的人手,人家这才叫真正的暗度陈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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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九十七章 落幕

    火车站门前的警戒线外人潮汹涌,滞留的旅客越来越多,邹赫焦急地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了,里面还没有任何动静。

    夏初终于停下了手了上的工作,抬起头对夏俊龙摇了摇头,夏俊龙便愈发肯定李云道的猜测是对的。

    火车站内,四人一组,分成数个小组的公安干警迅速地分开,从车站南北两侧开始开展地毯式搜索。谁也没有注意,一个四人团队悄无声息地离开大部队,向着员工办公室的方向移动。

    四人中领头的是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一路上都蹙着眉,眉心位置的“川”字看上去异常明显。

    走到一间储放杂物的小屋子前,他回头问身后的人:“是这里吗?”

    身后的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看了看拿在手上的平板电脑,点头道:“队长,应该是这里,没错了!”

    “把包给我!”他命令道。

    其中一个人把自己身后的背包交给了中年男子,他有节奏地敲了门,总计七声,三急两缓两急,而后便推门而入。

    三分钟后,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看上去面容清秀的年轻“警官”。

    “小高,你留下来处理监控视频。”中年男子握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两声,“其他人立刻跟一起撤退,注意保持镇定。”很明显,他的最后一句话是针对那个刚刚跟他一起从储物间里走出来的“警官”的。

    扮成警察模样的朱奴娇点点头:“放心,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中年男子面露傲色:“不要企图再耍花样,现在这个世界上想你立刻死的人很多。”

    朱奴娇嗤笑一声,却不说话,默默地跟在那四人身后。

    投降不过是妥协的一种方式而已,朱奴娇觉得凭自己的智商,就算被困在某个地方,也一定有机会能逃出来的。

    搜索工作进行了两个钟头,铁路局压力巨大,已经数次跟地方上进行沟通,邹赫最后也没有办法,只好撤去了警戒线,由警察协助维护车站秩序,直至车站恢复正常运作。

    “老夏,实在对不住啊,帮我跟老同学打声招呼,没能帮上忙!”邹赫是典型的北方汉子有话直说的个性,面带歉意地看着夏俊龙道。

    夏俊龙却摆手笑道:“李市长说了,请你帮忙已经是麻烦你了,抓不到人谁也不怪,只能说是犯罪份子太狡猾了。诶,看,领导的电话来了!”夏俊龙拿起手机晃了晃,果然是李云道的来电。

    电话一接通,就听到李云道的笑声:“班副,这次兴师动众的,麻烦你了!”

    邹赫却叹气道:“这不是没抓到人嘛!云道,老哥能力有限啊!”

    李云道却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目标应该已经进入咱们军方联参的人手里了。”

    邹赫惊异地看了看四周:“你是说,刚刚有联参的人在?”

    李云道笑道:“人家是专业的,咱们发现不了也正常。如果连咱们都能发现他们,联参的那些特工也就可以下岗了。”

    邹赫也笑了起来:“说得是。不过按老夏说的,目标十分危险,万一出了问题,有得他们喝一壶的了。”

    “班副,千成别小瞧了咱们祖国军方的那些人,聪明着呢!”李云道想了想,最后还是道,“目标应该是觉得落进军方的手里,面对一帮大头兵,总有办法能够脱困。可是她却不知道,咱们华夏军方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对付他们这种人。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我们去发愁了!不过还是要感谢你,班副大人,抽空来趟江州,江州这儿别的没有,江州老窖管你喝个够!”

    寒暄了一阵子才挂了电话,李云道微微松了口气,这个结果可以说是几方势力博弈下对于李云道来说最有利的一个了,既保住了朱奴娇的性命,给了朱家一个面子,又给军方提供了某种可能性,这比自己动用关系将这个疯女人囚禁在太平洋的某个岛屿或轮船上要安全得多。

    他又重新回到房间里,摸了摸潘瑾的额头,烧已经退了,这才长长舒了口气,除了肩膀上的伤口传来阵阵隐痛外,朱奴娇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已经在逐步消化了。

    在房间的沙发上凑合了一晚,第二天睁眼时已经是上午九点,躺在床上的小潘瑾却不见了。三室一厅的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李云道干脆躺上床,继续睡到中午才起来。

    伸着懒腰走到客厅,便被饭菜的香味吸引了过去,桌上摆着四菜一汤,扎着小围裙的潘瑾正在厨房里盛饭,听到客厅的动静,回眸莞尔一笑:“起来了?洗漱了就来吃饭吧!嘻嘻,我好久不下厨了,如果不好吃你也要装作很好吃的样子,这样才对得起我拖着大病初愈的身子给你做的这顿饭。”

    李云道却走进厨房,从身后搂住身段迷人的小厨娘。小厨娘却惊得身子一颤,差点把手上的饭碗扔掉

    “刚刚发完高烧,身子肯定还虚,休息才是最重要的,叫个外卖就行了呀!”李云道凑在她耳边小声道。

    “我……我想亲手给你做顿饭……因为……因为吃完这顿饭,我就想回京城了!”小潘瑾突然转身,仰头看着李云道,“等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我自己了,再回来找你!我不想再连累你了!”

    李云道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别胡思乱想了,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先吃饭!”

    小丫头却认真而倔强地看着他:“我是认真的。”

    李云道这才发现潘瑾眼中的坚决,不解道:“你不是花了很大的劲才从京城调到江州来吗?现在又要回去你就不怕领导对你有看法?”

    潘瑾摇头道:“有看法也不怕。我离开是因为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要想真正地配得上你,我就必须得努力,努力让我自己也强大起来,这样才能够保护自己,同时也保护你。大叔,我不想西湖和江州的事情再重演了,我要像夭夭姐和疯妞儿姐那样,成为你的助力,而不是负担。”

    李云道很想再去揉揉潘瑾的脑袋,可是这个瞬间,他却发现那个喜欢总挂在自己胳膊上边吊秋千边撒娇的丫头已经长大了。

    潘瑾做的菜偏江南口味,因为在苏州呆了几年的缘故,李云道已经适应了这种偏向于甜淡口味的饭菜。小丫头似乎在做菜上下过一番苦功,色香味一应俱全,这倒是李云道来到江州后,头一回吃到如此地道的江南菜。

    “你怎么不吃?”李云道迅猛的爬了几口饭,昨天熬夜太久令他此刻饥肠辘辘,转眼就吃下大半碗米饭,这才发现坐自己对面的潘瑾正托腮看着自己。

    “大叔,我知道你就是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儿,对不对?那天你对我说的话,只是因为我们俩也许就要死了,你不想让我死不瞑目,所以才那么说的对不对?”潘瑾托腮看着李云道,眼睛里仿佛装满了星辰一般闪亮。

    “别胡思乱想,吃饭!”李云道又习惯性地想去拍她的脑袋,但看到小丫头皱眉噘嘴的模样,便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大叔,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欢我,或者说只是喜欢妹妹那般地喜欢,不然在新华街我们俩独处一室的时候,你怎么连一丁点那种想法都没有!”

    小潘瑾一句话问得李云道有些语塞,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想了想,才叹气道:“在我印象里,就永远都是走出高中校门时的那幅样子,如何下得了手?”

    潘瑾没有生气,反倒是嘻嘻地笑了起来:“那在你的印象里,我漂亮吗?”

    李云道认真地想了想道:“跟漂亮没有关系,应该是很纯真、可爱的那种形象。”

    潘瑾歪着脑袋道:“小双说男人总是有想对年幼的女孩子做那种事情的冲动的,为什么你没有?”

    李云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双说的话能信吗?对了,两个小王八蛋据说要继续深造读博?”

    “他们都有女朋友了,前些天发照片来,一个是法国人,一个所说跟王室还有些血缘关系,长得都不赖。嗯,正说我们俩的事情呢,大叔你不要扯开话题!”小丫头很认真地盯着李云道,“其实我知道,现在对你来说,我和顾小西是差不多的,都是妹妹,对不对?”’

    李云道为难地挠挠头:“肯定还是有一点不太一样的。”

    “哼,我知道,不一样的就在于我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小潘瑾露出一脸恨不得要扑上去咬李云道一口的表情,但很快自己就噗地一声笑了起来,“其实我的想法我能理解,你有夭夭姐,有疯妞儿姐,还有那个大明星齐褒姒,你应该觉得已经很对不起她们了,所以你不想再欠感情倒债,对不对?”

    李云道愣了一下,摇头笑道:“时光荏苒,小朋友们果然都长大了!”

    小潘瑾却挥挥小拳头,如小魔女般笑道:“大叔,总一天,我会让你爱上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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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九十八章 扩大常委会

    葛春秋接到常委会扩大会议的通知时还躺在床上,身边的财政局办公室主任程瑛曾是江州公务员系统里出了名的美人儿,如今程瑛不过三十出头,如同熟透的哈密瓜仿佛看一眼都能拧出水来。对于程瑛的投怀送抱葛春秋知道这里面有相互利用的成份,程瑛需要他这位现管市长的支持,而他则需要这样一个美人满足这个年纪的男人对于自己能力的各种确认——事实上,权力带来男人的一种掌控欲的满足,而女人带给男人的却是征服意义上的满足。

    程瑛翻了个身,露出背部如凝脂般光滑的皮肤,呢喃道:“不是刚刚才开过常委会吗?怎么突然又要开扩大会议了?”

    葛春秋其也靠在床头百思不得其解,马文华想要干什么?昨天的常委会上还被羞辱得不够吗?所有人都看出来了,马文华并没有对常委会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掌控,之前只不过是因为他的那位急先锋李云道势头太过于吓人,谁也不想撞到那个不到两个月就能干掉曹国九的家伙的枪口上,据说那家伙杀人如麻,自己这些政客跟他一个拿枪的没什么道理好讲,所以有些人暂时选择了避其锋芒。李云道一“死”,马文华所面临的不单单是失去一个助力,而且还将面对京城那些红色大家族的雷霆之怒。

    尽管合作了快两年了,葛春秋还是没能摸清马文华的脾气,难道昨天常委会上的失势,他想今天就扳回一城?这也太幼稚了吧?他盘算了一下马文华的底牌,目前马文华那边可以用的人几乎屈指可数,跟在江州深根经营多年的自己这边相比,几乎可以用忽略不计来形容。

    葛春秋并没有问常委会扩大会议扩大到了哪个层面,他知道就算问了,魏玮这条忠诚的走狗也不会告诉自己。他在程瑛丰满的臀上拍了一巴掌,便起身穿衣服——既然他马文华要战,那便战吧,  自己在江州苦心孤诣这么多年,只要没有李云道那条凶狠无比的狼在旁,葛春秋自信自己有起码十种办法把马文华赶出江北。

    出门的时候,好几个忠心耿耿的部下都打来电话,说是接到了常委会扩大会议的通知,葛春秋这才意识到,马文华几乎通知了所有的副市长。自己的部下似乎都有些惶恐,不知道马文华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葛春秋自然连训带安慰地将那些人先安静下来,别人家还没有出招,自己这边就已经乱了方寸。他也发现,似乎自从江北窝案发生后,江州所有的官员胆子都变小了,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就是风声鹤唳的场面。

    常委会扩大会议是九点开  ,八点五十七分,葛春秋带来浩浩荡荡的队伍入场,马文华一系的人员也有一些到了场,但此时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对葛春秋示威般的入场并不以为意。

    八点五十八分,其余的常委们陆续入场。

    葛春秋突然发现,在列席位上,在宋执南的前面还空着一个位置,没有放铭牌。他向宋执南和周巧南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后两者悄然地摇了摇头,这让葛春秋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马文华这是要干什么?又来一个空降兵?那么京城难道就一点都不考虑江州本地干部的感受吗?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这是马文华的习惯,也是他作为一把手和省委常委的特权——八点五十九分准时入场。只是今天走廊上传来的不是一个脚步声,而是几个。葛春秋皱眉,显然应该不止马文华和大秘魏玮两人,那剩下的还有谁呢?他环视了一圈,会议室所有座位上放铭牌的座位都已经坐了人,唯独宋执南旁边的列席位上,如今仍旧空着。不知为何,葛春秋有种头皮发麻的错觉。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开门的是永远的魏玮,身材瘦削的马文华微笑着步入会场,魏玮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关门,那是恭敬和耐心地等待着,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那道门,心中好奇万分。

    那张年轻的微笑面孔出现在会议室门口中,负责开门的魏大秘明显听到了会场里有很多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而后,会场如炸锅,瞬间众人开始交头接耳。

    李云道的目光落在葛春秋的身上,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葛春秋也点点头,一脸微笑——这么多年的仕途走下来,这点表面功夫还是难不倒他的,不过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葛春秋的背脊一片冰凉。

    同样背脊冰凉的还有在昨天的常委会上倒向葛系的那些人,面部表情极为精彩,愤怒,懊悔,惊恐,各种情绪都写在了那些复杂无比的目光中。

    马文华如同睥睨群雄的君主一般,扫了一圈众人,目光平静而不包含任何情绪,最后才淡淡道:“现在开始开会!”

    第一项议程果然就是如同众人看到李云道之后的所料——辟谣,马文华只语焉不详地用李副市长配合国家安全部进行一次秘密行动,却被别有用心的人以讹传讹,在座的干部都是江州的核心,要带头起表率作用,在关键时刻要守住立场、守好本心。最后的话,很多人都知道,马文华是意有所指的。关于第一项议程马文华并不需要解释太多,李云道活生生地站在那儿,再加上安全部的秘客行动的名头,就足以让所有人闭嘴。

    而第二项议程马文华看了一眼李云道,又扫了众人一眼,猛地脸色一冷:“伟大领袖教导我们,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残酷。今天凌晨,最高法、最高检、公安部以及司法部联合发布《依法打击黑恶势力和违法犯罪行为的通知》,华新社、央视都在第一时间发布了消息,相信在座的公检法体系内的,应该已经有不人看到了内部文件了。今天的常委会扩大会议,最重要的内部就是对新一轮的打黑行动做首轮动员,我们江州市的领导干部,要沉下心来好好学习这个通知。同志们啊,江州的现状相信很多同志比我还要更了解。李云道同志来了我们江州后,就干出了一番成绩,曹国九犯罪集团这颗毒瘤,在短  时间内就被瓦解了。但是,眼下我们的打黑工作还而临着巨大的挑战,不知道诸位有没有看到过一段视频,拍的是我们江州的黑导游,强迫游客消费,强买强卖,这是什么?这是地痞流氓,是黑恶势力在为他们提供庇护。为什么今天的常委会要扩大化召开,把市里的中层一把手都请过来列席?黑导游事件抹黑江州形  ,你旅游局有没有责任?你工商局有没有责任?别跟我不好管,为什么曹国九都能打掉,几个黑导游你们就管不了?你们管不了,我就让别人来给你们管!”

    马文华说到后面,就已经在拍桌子了,被点名批评的两个局长低着头,头也不敢抬。葛春秋脸色也不好看,旅游局和工商局的两个一把手都是他的人,马文华当众批评他们,实际上就是在打他葛春秋的脸。

    只是他刚想开口,却又听到马文华接着道:“这些黑恶势力如此猖獗,为什么?背后是不是有权力的保护#伞?是否存在权力寻租?所以,这一次新一轮的扫黑行动,将由市纪委直接牵头,凡是涉黑的官员,一票否决,这是京城的意思,也是省委的意见。”

    宋执南和周巧南的面色都很难看,他们昨晚刚刚跟丁坤吃完饭,丁坤如今就是江州最大的黑社会头目,马文华是意有所指吗?他们并不清楚马文华是不是暗示什么,但是从李云道的这件事情上,他们已经意识到,葛市长过于着急了,或者说,马文华和李云道早就想好给他们挖这个坑往下跳了。

    对于打黑这种事情,又是京城直接下来的文件,就算有别的想法,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唱反调,就连葛春秋都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赞同,剩下的人自然是个个鼓掌叫好。

    常委们表完态,马文华第一个点了李云道的将:“云道市长,扫黑你们公安肯定是急先锋,你这个公安局一把手也来说两句。”

    李云道微微一笑,打开发言话筒:“因为配合上面的行动,让诸位为我本人的安危操心了,在此赔个不是,也道声感谢,都说患难见真情嘛,碰到真正的问题时,我们才知道,谁是我们的革命战友,谁是我们的阶级敌人。”说到敌人两个字的时候,他面色一寒,“我们虽然在此前打掉了曹国九和陆展鹏,但江州的黑恶势力还有诸多残余。只不过他们换了一种存在形式,采用的黑恶手段也更为隐蔽和先进。  用拍不良照片的方法逼迫学生还贷,就是网上所说的裸贷,给年轻的成长环境带来了新的威胁。还有刚刚马书记说的黑导游,还有利用移动互联网开展的黄、赌、毒的违法犯罪行动,都将在这一次我们扫黑行动的目标范围内。尤其是涉#毒黑恶势力,因为社会危害性特别巨大,所以我们将坚定不移地以最严厉的方式来惩罚这些犯罪份子。请马书记、谢书记还有各位领导放心,这次扫黑行动,公安局必然一马当先,对所有涉黑违法犯罪行动绝不姑息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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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九十九章 路漫漫其修远兮

    陆无双每天清晨有遛狗散步的习惯,丁坤只要在家,都会雷打不  地陪老婆一起遛狗散步。昨晚的一顿饭吃得丁坤心情大好,能攀上春秋市长,彻底融入江州的上层政治生态圈,这对于他的“宏伟蓝图”来说,无异于如虎添翼。所以丁坤觉得今天阳光灿烂天空格外湛蓝。可是一个电话,却让他的心情从巅峰瞬间跌至了谷底。

    李云道居然没有死,而且还堂而皇之地出席了今天的市委常委会扩大会议,而打电话来的人透露的另一个消息则是江州市将开展新一轮的打黑行动,这段时间必须停止所有跟黄、赌、毒、高利贷相关的所有涉黑行为。

    打黑,丁坤不是没有经历过,只是那个随随便便犯个流氓罪都会被判刑枪毙的年代他以为早就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却没想到在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碰得上。但这些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你打黑,  避开锋芒就是了,最不济就是跑路,他还真不相信以如今的人脉关系网,他还会稀里糊涂地载进去。李云道还活着的消息,对于他来说却更如同晴天霹雳。全面扫黑不可怕,但是手里拿着扫黑尚方宝剑的李老虎对他来说,才是最为可怕的一幕。

    “怎么了?”陆无双看到丁坤蹙起的眉头,眉心间呈现一个川字,松开狗绳让它自己去撒欢,转身仰头看着丁坤道,“刚刚不是还心情很好吗?怎么一下子就晴转雷阵雨了?”

    丁坤勉强地笑了笑道:“李云道没死。”他向来不避讳在陆无双面前提这些事情,陆无双很早会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如同一个懵懂的小姑娘一般,歪着脑袋听着,然后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仙子般嫣然一笑,要么告诉他不要让自己太累,要么告诉他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别的可以让自己觉得很幸福的事情,但绝不会在生意上多发表半个字的见解。

    丁坤见她像往常一般仰脸看着自己,忍不住捧起那在他看来这天下间最美的脸庞:“无双,如果哪天我死了,你就去加拿大生活,那边我已经都安排好了,正常情况下,你下半辈子应该足以衣食无忧。”

    陆无双嫣然一笑,露出两排贝齿道:“别说傻话,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个话题。我说过,我不去国外,我要陪在你身边,哪怕哪一天你真的要死了,到最后一刻,我也会坚定地陪在你身边。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也要好好地活着,每年那个时候,给你点香烧黄纸。”

    丁坤在她额上亲了一口,低声道:“我们要个孩子吧!”

    陆无双很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一脸灿烂无比的笑意:“好啊!”

    鱼头来了,站了小区的那颗迎客松下,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口子,面无表情。看到鱼头在远远地看着自己和丁坤,陆无双的脸微微红了一下,便去追那条正跟邻居家的狗狗纠缠在一起的阿拉斯加。

    “李云道没死。”没等鱼头开口,丁坤便咬着牙说道,“连朱奴娇都没能把他弄死,这狗日的公安局长也太命大了!”

    鱼头点了点头:“现在他应该很警觉了,只不过这两天我们跟东北人斗得凶了些,我担心姓李的会拿我们开刀。”

    丁坤看了鱼头一眼:“昨天喝多了?”

    鱼头直视丁坤的双眼,摇头道:“多磕了点药,一时间没缓过神。”

    丁坤摇了摇头:“这种东西,能戒还是拿戒掉,对身体没好处。我们自己干这个的,比别人更清楚,毒品这东西有多厉害。我兄弟不多,能用的更少,眼看你这几年就要出头了,别载在了毒品上。”

    鱼头点点头:“坤哥,我明白,你是为我好。”

    丁坤叹了口气:“东北人那边还不肯消停?”

    鱼头道:“今天倒是没什么动静了,但张志龙是个狠人,这次吃了大亏,我担心他会憋大招。坤哥这段日子你也要小心些,出入让兄弟们多长长眼,我怕那些东北憨货被逼急了出昏招。”

    丁坤道:“只要他们不影响‘厨房’那边的生产和出货,其他的暂时都可以由得他们去。”

    鱼头的手机突然响了,接通说了两句顿时便大惊失色,放下手机对丁坤道:“东北人砸了我们两处最大的‘厨房’,几个‘厨师’都断手断脚,怕是短时间内无法恢复正常了。”

    丁坤脸色阴沉道:“跑来江州还这么嚣张,这条过江龙是得扒皮抽筋了。你安排一下,让老铁带几个好手,不要多,只要张志龙的命。”

    鱼头大惊:“老板,这几天警察盯着很紧啊,听说市里马上又要开始新一轮扫黑,这个时候跟东北帮这样干下去,对我们来说,风险太大了!”

    丁坤摇头道:“就这一波,你安排好老铁他们的退路,让他们去国外躲几年。把东北人的锐气打掉后,估计也不会再有人会挑衅我们了,趁着市里打黑的机会,我们也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我昨天参加了一个很重要的饭局,接下来我们的重心可能要稍稍转移一下了。鱼头,咱们干这一行,打打杀杀只是手段,如果能躺着赚钱,你说谁又愿意去冒那些风险呢?”

    上午的常委会扩大会议只开到了十点,散会后,魏玮给李云道发了条>

    李云道只好放下手头的事情,先到了马文华的办公室报到。一进门,就看到马文华一张灿烂无比的笑脸:“云道,你这一回可是把某些人弄得很尴尬啊!”

    李云道笑道:“书记,咱们都怀着一颗为人民服务的本心,所以再大的浪花咱们不怕。只有那些怀揣着私心,把权力和私利绑在一起的那些人,才会有您说的那种尴尬。”

    马文华笑着给李云道扔了一根烟,自己也点上,眯眼道:“自贸区估计悬了。”

    李云道也长叹了口气:“自贸区项目争议很大,这一次京城那边很谨慎,我估计结果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不过书记,我怎么听说除了自贸区外,市里面还有人在运作另一个项目?”

    马文华将一份白皮书报告推到李云道的面前:“现在你是兼着工业园区的党工委书记,所以这件事我要征求你的意见。”

    李云道看着那份封面上写着《关于江州工业园区页岩气开发的可行性报告》字样的白皮书,微微皱眉:“接手工业园区的时候,我不是没有考虑过开发页岩气,但是这种开发技术目前来看还不是太成熟,江州的地下水资源本就不是很丰富,开发过程中会有大量的水资源浪费,同时还会造成不可逆转污染,美国一些州现在已经明令禁止在条件成熟前用现有的技术开发页岩气,就是担心会造成大面积的污染。马书记,这件事容我好好思考一下,我倒不是反对上马资源开采项目,江州历来就是产煤大市,煤炭相关产业链在江州也发展得相当成熟。只是您也看到了,这些产业给江州带来的环境污染现在看来有多严重。如果技术上可行,污染可控,由政府出面进行引导开发,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如果技术不成熟的前提下硬行上马,我的意见是宁可晚个十几二十年,资源在地下,这是江州老百姓的,反正也跑不掉,只是开发的早与晚而已。”

    马文华微笑着点了点头:“我的想法跟你的是大致相同的。页岩气的开发技术现在的确还不是很成熟,或者说,老外能给我们用的,肯定不是最先进的技术。不过这件事情,春秋市长很上心啊,已经专程来跟我谈过好几次了,我让魏玮做了一些工作,江州有个富商叫史昱明,听说过这个人吗?”

    “嗯,昱明集团的董事长,去年进了福布期大陆富豪排行榜前一百。不过据传闻,此人的第一桶金来历不明,现在虽然涉足了光电、煤矿、金融和房地产,但在江州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原来跟曹国九也关系莫逆,是个很典型的江湖派商人。”李云道想了想说道。

    “项目是史昱明介绍过来的,说是国外有两家公司,愿意各出资五亿美元进行一期开发。葛春秋把这件事当成了捞政治资本的机会,不会轻易就放弃的,尤其是自贸区的事情迟迟不定,我估计他会抓住这个机会做文章。”马文华叹了口气,“中央三令五申,不能用子孙万孙的利益去换取暂时的眼前利益,但是地方上的不少干部还是执迷不悟啊!”

    李云道笑道:“之前体制的考核提拔机制决定了这些人的短视,只顾政绩,其实都留给下一任去解决!不过现在也许马上就要行不通了,上面已经在酝酿终身追责制,以前觉得破坏环境就破坏了,反正自己也不在了,就无所谓了。如果终身追责,他们再要用老百姓的长远利益来换取自己的仕途,就要掂量掂量了。”

    马文华叹道:“路漫漫其修远兮,这估计还需要不少时间啊!春秋市长估计最近会找你商量页岩气开发的事情,既然你想得这么清楚,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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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章 局座大人的回归

    常委会扩大会议一结束,葛春秋就阴沉着脸回到了办公室,狠狠关上办公室的门后,秘书就在外面听到了砸桌子摔杯子的声音  过了好一阵子秘书才接到内线电话,葛市长吩咐进去收拾,秘书这才硬着头皮,眼观鼻鼻观心地开始收拾东西。这样大发雷霆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尤其是在李云道来了江州后,这样的情绪失控就明显地多了起来。

    李云道被炸死的消息他也听说了,为此他还暗暗惋惜了一晚上。抛开自己与葛春秋捆绑在一起的利益来看,李云道的的确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自己也是江州人,他能感觉得到李云道的到来,给这座城市所带来的变化,他甚至坚信,加以时日,江州也一定会像其它沿海省份的省会城市一样,变得富饶和强大起来。

    秘书在收拾残局的时候,葛春秋就坐在沙发上一枝接一枝地抽烟,袅袅的青烟宛如他的愁绪一般,不断从烟头腾起,散入空气中。

    自己被马文华和李云道联合摆了一刀!从李云道的那张面孔出现在常委会扩大会议上的时候,葛春秋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整场扩大会议,他一直在强忍着几乎要喷涌要出的愤怒,他有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屈辱感,那些人今天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白痴一样。他知道,一定有人在嘲笑自己,也一定会有墙头草再次倒向马文华的阵营。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稍稍平缓了心头的怒意:“联系一下宋市长和周市长,如果有时间,中午一起开个午餐会。“

    秘书点头应下,便带上门出去打电话,宋执南和周巧南两位副市长是葛春秋的两位铁杆部下,如今主辱臣死的局面下,是该要做点什么,否则这一次葛春秋绝对会成为江州政界的一大笑话。

    秘书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宋执南正在周巧南的办公室里,两人前后放下电话,对视了一眼,各自苦笑摇头。

    这一次笑话闹大了!他们俩都很清楚,葛春秋这一次选择了一个很不恰当的发难时机,本以为可以趁马文华势弱时一举取胜,却没料到那只是人家故意卖的一个破绽,现在看来,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周巧南吐出一团烟雾,皱眉道:“李云道这个人很不简单啊!这一次一石多鸟之计,多半是出自他之手啊!”

    宋执南也长叹了口气:“本以为可以毕其功于一役,没想到姓马的会虚晃一枪。如果李云道真的死了,我估计不出三个月,姓马的必然会被调走。据说省里对他的看法也是褒贬不一,只要能扣上一个贪功冒进的帽子,再加上合理地运作,哪怕他是省委常委,一样可以上他的政令出不了市委大院。可惜啊!”

    周巧南眯眼点头道:“其实我很想知道葛老板这次会出什么招来化解这场危机。说实话,咱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干部,自然是希望葛老板有被扶正的那一天,但是如果这场危机度不过去的话,我们这些人就要另想办法了。

    宋执南嘿嘿笑了笑:“就跟当兵的是一个道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谁当这个老板都无所谓,关键是他的立场一定是要在我们这边的。”

    两人相视一笑,本就是政治利益的结合体,利益的最大化才是他们最追求的目标,至于是谁来领导这个天然的团体,似乎在这种时候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当天下午,江州市公安局也召开了全体动员大会,副市长、公安局长李云道在大会上亮相并做了重要讲话,彻底粉碎了关于李云道在抓捕行动中被犯罪份子炸死的传闻,并宣告新一轮的扫黑行动正式拉开序幕。

    会后,公安局党委班子成员自发地集中到了李云道办公室,除了夏俊龙还在从青岛赶回来的路上外,其它人都在。傅应国和袁朗都显得很激动,一个能跟兄弟们同甘共苦冲在第一线的公安局长如果真的牺牲在了第一线,这对于刚刚有了起色的江州市公安局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这两天让大家为我的事情担心了,在此我表示抱歉。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当中的办法,不是咱们太无能,而是犯罪份子太狡猾啊!"李云道开了个小玩笑,办公室的气氛立刻活跃了起来。

    袁朗笑道:"头儿,如果你当真出事了,就算上头不部署扫黑的事情,估计这事儿我们也要提上日程了。"

    傅应国是真心舒出一口气道:"没出事就是好事。听说老夏在青岛的行动也不是很顺利啊,局座,你这边的安全还是不能松懈啊!我意见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抽调得力人手,二十四小时负责你的人身安全。"

    其他党委班子成员也都纷纷点头,对于他们来说,谁当局长都不要紧,但是经历黄仁义事件后,公安局可经不起折腾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往好的方向发展的苗头,而且李云道居然有办法从财政上又弄了一大笔钱,逐步地改善着公安干警的收入和状态,他们不相信如果换个人,还能有这样的能力,从马文华手里弄来这么多钱。他们并不清楚,那是毒贩的两个亿当中的一部分,但他们知道,如果李云道不在了,他们的刚刚看到一丝署光就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众人都说了不少,多数都是表示对局座大人安然无恙的欣慰之情。这就是利益捆绑的好处,既然大家都是既得利益者,那么期望改变这个现状的人就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至少对于其他的受益者来说,背叛者要付出相应的足够代价。

    散会后,李云道把傅应国和袁朗留了下来,傅应国还是面露忧色:"听说老夏在青岛并不顺利啊,车站都围堵了,就还是没能抓到人。这样的犯罪份子太可怕了,高智商,连炸药都可以随便自己生产。万一这种人被境外反动势力策反了,那对于任何一个地方公安系统来说,都是一场天大的灾难。"

    李云道笑了笑道:"不用太担心,这件事军方已经介入了。我们没抓到人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说实话,朱奴娇是个烫手山芋,我们地方上抓了,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至少在我们江州,应该没有一座监狱或者一所精神病医院能够真正关得住她。真的抓回江州的话,到时候就该轮到我们发愁了。朱家是一座我们怎么都绕不过去的大山,哪怕他们自己已经准备放弃朱奴娇了,也难保什么时候他们会把这事儿拿出来出事儿。所以把这个山芋,不管她是生还是熟,让军方的人去处理才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袁朗闻言,终于松了口气:"我本来已经从特警支队挑了几名好手,想暂时调到局里来暂时负责头儿的安全,这样的话,他们的压力就小一些了。"

    傅应国却摇了摇头:"压力估计不会小喽,扫黑一开始,一些隐藏的祸害都会跳出来。以往严打的时候,哪天不是提心吊胆的,生怕那些狗日的会报复。"

    袁朗也点了点头:"这几天本地帮和东北帮闹得不轻啊,估计不闹出几条人命,双方是不会罢手的。"

    李云道笑道:"丁坤的本地帮和张志龙为首的东北帮是目前江州市域范围内最大的祸害。丁坤黄、赌、毒样样都沾,张志龙虽然不碰毒品,但他身边集结了一批手上见过血的东北江湖人,这两伙人的社会危害性都相当大,所以会是首批扫黑的目标。"

    傅应国却皱眉道:"局座,现在丁坤的制毒工厂还没有完全暴露,这个时候如果动手,会不会打草惊蛇?"

    袁朗对于禁毒的事情并不在行,所以只是耐心地听着,并不发表意见。

    李云道点头笑道:"打草惊蛇那是一定的。不过不是我们去打草惊蛇,我们要做的就是做好那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里的那只鸟儿。"

    傅应国不解地看着李云道,等看到李云道似笑非笑的表情时,这才恍然:"这几天东北人跟丁坤手下的冲突是咱们在背后运作的结果?"

    李云道耸耸肩膀:"能节省国家资源,节省我们公安局的损失,让他们先自己打个够,最后我们再出面,也不是什么坏事!"

    傅应国和袁朗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有碰到过行事风格如此不拘一格的公安局长,但是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让坏人跟坏人拼够了,在不损害老百姓利益的前提下,最后再由公安出面将他们一网打尽,对于国家、对于百姓来说,好像的确不是一件坏事。

    李云道最后道:"稍微准备一下吧,也许这场大戏会越来越精彩。现在还有很多魑魅魍魉还没有冒出头,你们也要有个心理准备,等外面的战场一落幕,也许战斗就会转移到内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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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零一章 陪老婆吃饭最大

    这几天只要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分,新华街附近的几条街就会笼罩上一层紧张的气氛。不想惹事的商户老板们只要天一黑,就早早地打烊关了门,剩下那些只赚夜场利润的灯红酒绿们在忐忑不安中看着进进出出的客人。洗浴城停业了好几天了,王德宝消失了,街上传闻王德宝夜里被东北人套了麻袋加上石块扔进了大运河。火锅城也停业了,据说龙少的几个手下也在半夜遭遇了伏击,被人砍得半残,龙少已经放出话来,一定要找丁坤本人讨个说法。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街上的氛围愈发紧张,往常大摇大摆地三两成群在新华街上晃悠的东北帮成员也都销声匿迹了。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张志龙正坐在一辆面包车里,眯眼打量别墅小区入口的眼神里透出一股凶光:“丁坤就住在这个小区?”他张了张嘴,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搐两下,“真他妈的有钱!这儿房子也上千万了吧?”

    一旁黑瘦的老炮同样面露凶光:“听说当年丁坤为了拍曹国九马屁,变卖了所有家当才凑够了买别墅的钱,就住在曹国九隔壁。龙哥,丁坤的老婆据说是个极品啊,曾经是个大家闺秀,当年还差点儿嫁给副省长的儿子。后来家道中落,最后不知怎么的,就让丁坤这小王八羔子给抢了先机。到现在,嘿嘿,还有不少人对他家这位美娇娘垂涎三尺哩!”

    张志龙张嘴,揉了揉脖子,额上青筋突出:“干掉丁坤,那婆娘随你处置!”

    老炮面露惊喜,他别的不好,就好这口女色,连声感激道:“谢龙哥,他奶奶的,这回不搅烂姓丁的肠子,老子就是他龟儿子!”老炮身上有一把随身携带的钢刺,这家伙上次犯事就是捅了人后顺手三百六十度,把对方的肠子直接给搅烂了,不是抢救及时的话,差点儿就要吃枪子儿,就这样也判了近十五年。

    张志龙咧嘴露出一个邪气十足的微笑,说道:“听说这小子玩毒,弄不了不少人在弄这东西,咱们留个心眼,钱和货一样都别弄没了,他妈的都是金子。”

    老炮笑道:“龙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女人就够了,钱这玩意儿,你分多少给我,我就用多少,反正也存不住。”

    张志龙捶了老炮一拳笑骂道:“你他妈的也省着点花,等找到心仪的婆姨想安顿下来的时候,别他娘的到时候给老子哭穷。我准备他娘的每次把分给你的钱扣下来一部分,给你存起来,别到时候真他妈的尴尬。”

    老炮嘿嘿傻笑:“龙哥,咱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哪有什么婆姨愿意跟着咱过一辈子?我嘛,干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哪天运气不好,老天爷也给咱收了,咱也认命,十八年后,咱又是一条好汉。现在嘛,有钱花,有女人玩,这日子就足够了!”

    张志龙笑了笑,突然身后的黑胖指着一辆轿车道:“看,这辆宝马7系原来是曹国九的,现在变成了丁坤的专座。听说,这小子就是在这辆车上把曹国九给勒死后扔进大运河的。”

    一辆宝马车缓缓驶进小区,后面还跟着一辆面包车,看样子都是保护他的得力兄弟,看样子也很警惕,知道这种时候很可能双方会采取极端手段。

    “龙哥,看来丁坤这小子很怕死啊!这一面包车得有十个人吧,他妈的,天天拉着这么多保镖,也不嫌折腾!”老炮撇嘴骂道,“要是有把枪就好了,他奶奶的,迎面二十米内,老子弹无虚发!”老炮的绰号就来自于枪打得准,他从小跟着爷爷在林子里打猎,练得一手好枪法。

    “也不是没有办法弄到枪!”张志龙咬咬牙道,“上回我表弟来,他说有弄到枪的渠道,也不贵,几万块一把,配二十发子弹。”

    老炮道:“要是能弄到一把就好了,也不用太好的枪,只要能打超过两发子弹,别他娘的一枪开不了就卡弹的那种糟心货就成。开完枪我就先去缅甸躲一阵子,我在号子里认识一个兄弟,现在就在那边专抢贩玉的,我去混个两三年,等事情过去了再回来。”

    张志龙长叹了口气道:“说明我们的势力的确还不够啊,这种事情都要你们俩亲自上,看着我们东北帮人是不少,但关键时刻能抛家弃子用得上的,其实很少。干完这一票,咱们要是能拿下江州,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大把地赚钱,现在还属于创业期,兄弟们要受累了!”

    身后的黑胖拍拍肥硕的胸脯道:“龙哥,自家兄弟就不说两家话!弟弟这一身膘就是为哥哥挡刀挡子弹长的,有什么受累不受累的。看得那狗日的现在进出开宝马,是风光得紧,赶明儿也轮到咱们哥儿几个出入坐奔驰,比他娘的宝马要好!”

    张志龙笑了笑,对于黑胖朴素的世界观,他不想多说什么,有这样的兄弟是自己的福气,跟丁坤的本地帮闹到这种程度,也不是他当初希望看到的,但是东北人从来都不怕事儿,最多赤膊上阵,光脚的难道还怕他一个穿鞋的不成?

    “走吧,晚上找个馆子,咱哥儿几个再喝两杯,换别的兄弟来看着。我就不信他连洗澡都带着十个保镖。”张志龙一挥手,面包车发动,轰隆着驶离别墅小区门口。

    他们并不清楚,车子发动的时候,不远处路旁一辆依维柯也同时发动,缓缓地坠在他们身后。

    黑胖说市里面有家吃狗肉的地方不错,哥儿几个可以要五斤狗肉下火锅,喝点老白干。老炮也不反对,张志龙也想喝点酒,这几天实在是有些憋屈了,被丁坤的人撵得连家都不敢回,小姘头都打发去了外地避风头,不喝两口酒这口气似乎怎么都堵在了胸口。

    三人到了狗肉火锅店,点了菜,二两酒下肚就开始骂娘,趁着酒劲,张志龙干脆打了电话给表弟,让安排弄把枪过来,表弟直接开价十万,说是最近抓得紧,这个数还是优惠价。张志龙不得不吃了这个闷亏,挂了电话继续问候表弟的祖宗十八代。三人喝酒喝得热闹,全然没发现狗肉火锅店外的依维柯。

    别墅小区到了晚上就显得格外安静,陆无双做得一手好菜,每每吃着媳妇儿做的菜喝着茅台,丁坤都会生出一股人生夫复何求的感慨来。今天晚上陆无双做的也是狗肉,不过是用丁坤最喜欢的小米辣炒的,还有两道蔬菜和一道玉米排骨汤。

    一边给丁坤盛着汤,系着围裙的女人柔声道:“你这段时间压力大,多喝点汤,补补身子!其实我总想跟你说的,钱这东西,赚多少才是多呀?够吃够用就好了!说实话,要不是那么多兄弟要靠你养着,你早就想劝你收手了。”

    丁坤喝着汤,一脸享受:“有这样贤惠的老婆,我就是明儿出门被人砍死,这辈子也值了!”

    女人皱眉,连连啐道:“呸呸呸,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那我宁愿你砍死别人,也别被人砍死。”

    丁坤微微一笑:“放心,过了今晚,能面对面玩死我的威胁就又少了一个了。”

    女人一惊:“你要杀了那个副市长?”她是知道丁坤和李云道之间的过节的,如今这种形式下,的确已经是你死我活的状态了。

    丁坤叹了口气道:“要是能把姓李的干掉就好了,现在对我们来说,最大的威胁就是李云道,他要是上次真的被炸死了,我明天就给大佛寺捐一百万的香火钱。哎,我说的是那些苍蝇一样的东北人,一个个活得跟叫花子似的,就知道收起保护  费,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这次要不是因为李云道假死的事情,我们需要保持低调,我早就让人把他们剁了倒进大运河喂鱼了!”

    女人露出一个恶心的表情:“别动不动就把人剁了喂鱼,多恶心啊!多吃点,今天小米辣放得多,一定合你胃口!”

    “老婆做的菜,我哪样都喜欢!”这个用了无数手段想坐上江州黑道头把交椅的男人一连夹了好几筷子的菜,塞得嘴里满满的,一脸满足与享受。

    手机铃声响了,他看了一眼,冲女人笑了笑,口齿不清道:“接个电话!”

    女人笑道:“吃完也不迟!”

    他当真点了点冰,放下手机,安安心心地吃饭:“天大地大,陪老婆吃饭最大!”

    等他咽下嘴里的菜,陆无双帮他擦了擦嘴:“去回个电话吧,别耽误了正事。”

    他嘿嘿笑着起身,在女人脸上香了一口:“还是老婆体贴!”

    走出餐厅,脸上瞬间布满肃杀之意,回拨着电话,点上一根烟:“情况怎么样?三个都在?很好,省得麻烦了!动作利落些,钱我已经准备好了,鱼头会拿给你们,过一阵子,等我通知再回来。”

    放下手机,他猛抽了两口烟,这才把吸了一半的烟掐灭,转身走向餐厅时,再度温柔得像一个普通的居家中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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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零二章 三根筷子

    就着狗肉火锅,三瓶老白干入腹,张志龙满脸通红,老炮醉眼朦胧,黑胖的脸则看上去更黑了。

    老炮举着酒杯:“龙哥,你随意,这杯我干了!”说着,仰头饮尽了杯中酒,重重地将酒杯磕在桌上,“等家伙到了,就看我怎么在姓丁的身上轰出几个透明窟窿。”

    张志龙也干掉了一杯酒:“这次是有点儿冲动了,跟姓丁的弄成这个样子,现在弄得连自己的地盘都不敢回了。听说丁坤出了暗花,我的人头值五十万,你们俩的一人三十万,说是一次性把三个人头交过去,加起来值两百万。他妈的,老子的人头还真他妈的不值钱!”

    黑胖晃着脑袋道:“龙哥,咱不用急,想当年韩信还从人家裤裆底下钻过去,后来不一样成了大事!咱们就是暂时地憋屈一下,抓住机会了,一定给姓丁的好看。”

    张志龙拍拍黑胖的肩膀大笑道:“想不到啊,这话居然是从黑胖你这头蠢熊嘴里说出来的。说得不错啊,这他妈的没有哪个皇帝是一天就能坐上去的,没事儿,实在不行,咱们先躲一阵子,我就不信他丁坤会时时刻刻带着十来个保镖进进出出……”

    话音未落,狗肉火锅店门口响起密集的脚步声,黑胖是面对着大门坐的,噌地一下站起身,怒吼一声,端起滚烫的锅,连汤带锅向正涌入火锅店的刀手们扔了过去。一名刀手举刀格挡掉了铜锅,却被滚烫的汤汁烫得嗷嗷直叫唤。

    张志龙和老炮在黑胖扔锅的那一刻先是一惊,随后马上反应过来,反快地寻找趁手的家伙,玻璃搭成的厨房里有两把切肉刀,两人奔向玻璃厨房时,还不忘顺手抄起隔壁桌的铜锅,学着黑胖的样子甩过去。老炮力气没有黑胖大,甩锅时汤汁溅了自己一身,烫得他直抽凉气。但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停下来处理烫伤了,因为眨眼间,十来个刀手就已经扑了过了,十来柄寒光闪闪的长砍刀在灯光下格外气势凶猛。

    “啊!”老炮动作慢了一步,被一刀砍在背上,顿时血花四溅。被砍了一刀,反倒激起了老炮的凶性,反手一肘击在那刀手的面颊上,抓着刀手的手腕往桌上重重一磕,咣当一声,长刀落地,他来不及多想,一把抄起砍刀,顺手就向自己身后划了过去,只听到刀风和入肉声,又是两声惨叫。

    火锅店的服务员和食客早就吓得躲到了收银台的后方,抢先一步的张志龙已经拎了两把刀肉刀从玻璃厨房里冲了出来:“黑胖,老炮,跟老子一起冲出去!”

    黑胖动作慢,在刀手们冲进来的时候落在最后,整个人身上已经中了十来刀,不过跟他纠缠的几名刀手也好不到哪儿去,黑胖力大无空,拎了两只没加汤的铜锅,舞得呼呼作响,其中两名刀手一时不备,被铜锅抽中了脑袋,当场头破血流,歪着身子昏死过去。

    三人知道今天这事儿不可能善了了,对方刀刀致命,显然是冲着他们的命来的,所以也不敢有任何保留,凑到一处后,豁出命地背靠背地往外猛冲。

    刀手们似乎也没有料到这三人会凶猛得如同东北下山虎一般,抡起刀子来都是不要命的货色,眼看着四五个兄弟也受了伤,刀手们的凶性也被激发了出来,背靠背的三兄弟非但没能冲出去,反倒个个身上挂彩,很快三人都满身是血,看上去格外恐怖。

    刀手里有个眼神阴戾的中年男子一直站在火锅店的门口,在刀手们和三个东北人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悠闲地站在门口背着风,点了一根烟,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战场。

    此时已经变成六七个人围着三个东北人的局面,双方都受了伤,但东北人看上去要凄惨得多。

    “姓丁的让你们来的吧?老子今儿把话撂这儿,今天老子被你们砍死了,算老子晦气,要是弄不死老子,他日必定十倍奉还!”张志龙低吼了一声,撕下衣襟,将手里的砍刀绑在了手腕上,“老炮,黑胖,咱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今儿同年同月同日死,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

    “哈哈哈!”老炮咳嗽了两声,大声笑了起来,“龙哥,我老炮这辈子能认识你们两个兄弟,是老子的福气!一定死也好,省得老子以后一个人死了,还得一个人去见阎王老儿!”

    黑胖喘着气,抬臂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嘿嘿笑着将手中的两口铜锅撞得哐哐作响:“龙哥,炮哥,我黑胖是个傻子,能有今天都是托两个哥哥的福,今儿两个哥哥去哪儿我黑胖就去哪儿,就是阎王殿,俺们也有胆子走上一遭。”

    “啪啪啪!”门口传来鼓掌的声音,那一直抽烟不说话的中年男子开始鼓掌,掌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他终于转过身,正脸看着那三个东北人。这是一个很瘦削的中年人,转过身来时,所有人才看到他的左臂上纹着一条面目狰狞的青蛇,蛇尾顺着小臂,一直蔓延到掌心。他将烟头扔在脚下,用脚轻缓地碾灭,似笑非笑地表情却能让人感受到来自严冬的寒意。

    他缓缓踏出一步,顺手从靠门桌边的筷桶里抽出三根筷子,扣在掌心,微笔望向那打算同生共死的东北三兄弟:“你们那么想一块儿死,今儿我就成全了你们!”

    张志龙从这瘦削的中年男子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冷意,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好像他明明知道这人手里拿的不过是三根木制的筷子,但是这筷子却比身边的六七把砍刀所带来的威慑力还要更为强大。

    筷子扣在右手掌心,左手抽出第一根筷子,中年男子冲黑胖微微一笑:“你,第一个!”

    下一个瞬间,筷子如同利箭一般脱手而出,嗖地一声,黑胖还没能反应过来,只听得张志龙惊喝一声“小心”,只是还没有来得拉动黑胖,那木筷已经生生地插进了黑胖的胸口。

    黑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哥哥们,黑子先走一步了,两位哥哥保重!”近三百斤的身体缓缓滑倒,张志龙和老炮不约而同地抄住黑胖的后腰,齐声呼声:“死胖子!”

    张志龙猛地抬头,双目赤红:“你是谁?”

    那中年男子淡淡一笑:“我是谁?嗯,这个问题问得不太恰当,因为这个答案你们都不配知道。”

    老炮的喉咙间发出阵阵咆哮,如同怒意沸腾的野兽一般:“他妈的,还老子兄弟的命来!”他正欲扑上前,却被张志龙一把拉住。

    “老炮,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张志龙练过武功,自然看得出这中年男子练的是阴柔无比的内家功,否则不可能以一根筷子之力就能破开黑胖的胸口。

    老炮却咆哮道:“兄弟的仇,死也要报!”

    张志龙一巴掌扇在老炮的脸上:“冷静!”

    老炮倒真的被打醒了,咬牙看着那中年男子:“藏头缩尾的,肯定干过见不得人的事儿!杂碎!”

    中年男子不怒反笑:“别急,第二个就是你!”左手再次抽出一根筷子,右眼微闭,“敬你是个讲义气的汉子,头,喉,胸,你选一个!”

    老炮咬牙:“别废话,要动手就动手,老子不信你真能……”

    最后几个字还没能说出口,老炮喉咙间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插入喉管的筷子旁正泛起几个血色的气泡。

    “老炮!”张志龙急眼了,抡起黑胖刚刚扔下的铜锅就向那中年男子扔去,那人嘴角轻扬,抬脚一记漂亮无比的摆脚便将那铜锅甩到了一旁。

    “张志龙,听说你在少室山脚下学过几年武?”那中年男子一脸轻蔑地看着张志龙,“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武术。”

    左手再将抽出最后一根筷子,张志龙盯着那中年男子冷笑:“要杀就杀,说那么多废话干嘛?老子就算死了,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中年男子连说三声好,正欲摆手投出那最后一根筷子,却感到背后寒风乍起。

    中年男子陡然转身,下意识地拿起一个筷桶甩向那突袭而来的寒光,谁知那寒光却在空中陡然转向,筷桶扑了个空,那寒光再次飞往店外。

    “谁?鬼鬼祟祟的,算什么好汉?”中年男子心中骇然,能将暗器用到这种程度的,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店外一片漆黑,不知何时连路灯都灭了,漆黑的夜里,似乎只有夏日的夜风不断地灌入店中,热浪阵阵。

    那中年男子冲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人执刀冲入外面的黑暗,随着两声闷哼,便没了声响。

    “老六老七!”执刀的一人冲外面呼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回音,只好一脸惊疑地看着中年男子,“外面点子扎手!”

    中年男子一声冷笑:“究竟是何方神圣?今天的事情跟阁下没有关系,若只是路过,那请自便,他日必有厚礼奉上!”

第一千四百零三章 待会儿算账

    茫茫黑夜里吹来一阵风,带着夏日里难得一见的风哨声,刮得狗肉火锅店里的每个人都毛骨悚然。中年男子徒然瞳孔收缩,三伏天平地起风,他飞快抄起手边的筷桶,抖腕将数十根筷子如箭矢一般甩入黑夜,但却仍如石沉大海般,毫无回应。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喃喃自语道:“难道已经走了?”话还未落音,却听得黑夜里传来嗖嗖的异响声,正觉得奇怪,悚然一惊,大声向店内的同伙喝道,“快躲开!”说着,自己已经身子猛地一个后空翻,就在此时,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如箭雨般的筷子又再度射了回来,其中三根“噗、噗、噗”直直地钉入餐桌,中间一根竟然生生地戳穿了桌上的铜锅。一时间,火锅店里哀嚎一片,中年男子带来的刀手居然个个负伤,大多数都伤在了持刀的那只胳膊。中年男子不敢大意,能将自己用巧劲射出去的筷子,在转瞬间又射了回来,这肯定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当年他的授业恩师勉强可以,但用木筷子刺穿铜锅,这已经不是巧劲所能造成的伤害了。他猛地一愣,张志龙也受伤了,一根筷子刺穿了他拿切肉刀的胳膊,难道说外面那位真的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不是张志龙的后援?

    他想起身,却听到躲在门口收营台后面的无辜食客们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正诧异着,就一只通体棕灰、四爪着地的熊状动物缓缓踏入了火锅店,这家伙长得极为状实,站在那里就已经有大半个成年人的高度,一条猩红的舌头耷拉下来,透明的涎水缓缓从嘴边流淌下来。

    不知谁说了一声“这是熊还是狗”,那畜生尽像是听懂了一般,目光如炬般地望向说话的那人,而后猛地张嘴吼了一声,那声音浑厚而富有威严,吓得多嘴的那人竟生生地将脑袋缩了回去。

    中年男子已经认了出来,这是一只高加索犬,世界上都很有名大型斗犬,眼前这一只明显比普通的高加索犬还要大上一号,单那身通体油光水滑的皮毛就可以判断出主人将这家伙训练得极好,虽然看上去有些肥硕,但懂犬的中年男子却清楚,如果自己不在,单这条狗就能咬死这屋子里的所有人。他的目光由狗转向黑夜,他更关心的是狗的主人——显然,狗的主人应该就是刚刚将筷子瞬间“回敬”来的那位高手。

    门口响起了脚步声,这回躲在收营台后面的人再度倒抽一口凉气:乖乖,这汉子可真结实!先踏进来是一条腿,这是一条结实无比的腿,腿上缠着布带,脚上穿着布脚,一条原本应该无比宽松的青灰色布裤被虬结的肌肉撑得快要爆开一般。果然没有令众人失望,腿的主人是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结实汉子,他面容刚毅,赤着满是结实肌肉的上身,更诡异的是他居然留着长发,长发随意地的挽了个髻在脑后,插了一根树枝。唯一可惜的是,这汉子看人的目光有些痴傻,但一人一狗站在一起,也仍旧显得威风凛凛。

    狗流着口水,这汉子也流着口水,看到一圈众人,才低头看向蹲在自己身边的大狗,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不妥的地方。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他一眼就能看出,这壮汉练的是走阳刚一脉的外家功夫,虽然借巧劲力道也能将筷子如刚刚那般甩进来,但杀伤力定然会逊色很多,刚刚的那些筷子,明显是练了内家功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才能使出的阴柔力道。

    果不其然,门外又响起脚步声,又听得一人胡言乱语:“我说小刑啊,这是狗肉火锅,我跟人二人进来尝尝也未尝不可,便你把小猛也弄进来,这算怎么一回事啊?小猛是狗,你让他吃自己的同类,福生无量,慈悲兹悲啊!”不一会儿,一个身材在那壮汉和巨型犬的衬托下显得无比瘦小的道士走了进来,似乎没看到满屋子狼藉一般,冲那收营台后面的老板和伙伴招招手:“老板,一别数载,说好的,老道我又来了!对了,这回把上次欠你的狗肉钱也一块儿还上!照老规矩,五斤狗肉,加点白菜,多放蒜,另外给爷爷来个醋碟!”说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哎,算了,来十斤肉吧,也没知道够不够小刑吃!”

    他摇了摇头,在靠门位置的找了个未受无妄之灾的地儿坐了下来,拍拍桌子:“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坐啊!今天小猛不许吃,狗吃狗肉,有伤天伦!”他想了想,又冲老板道,“去,到隔壁羊肉店切五斤羊肉五斤杂碎,不要加料,直接拿回来!”

    火锅店老板看得目瞪口呆,看看那刚刚不可一世的中年男子,又看看那老道,就差没哭出来了。

    中年男子面色缓和,冲火锅店老板挥了挥手,示意他按老道的吩咐去做,如今知道这老道不是张志龙的后援,这就够了。这个江湖太大,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如同当年自己的授业恩师所说,这是一个神奇的江湖。中年男子冲正痛苦呻吟的手下们召了召手,一众负伤的手下很快就围了过来,他低声吩咐了些什么,一部分手下扶着受伤较伤的几个先行出去,只留下几人看着此时已经失去大半战斗力的张志龙。他有足够的耐心,只要短时间内警察不来,老道一走,他就能带着张志龙的人头回去换酬金。他向来不急,有的是耐心。

    火锅很快送了上来,为了招待好老道,火锅店的老板特地去隔壁借了把切肉刀,亲自切了五六斤狗肉送了上来,又到隔壁当真一半羊肉一半羊杂碎地端了一大锅回来放在那高加索犬的面前。很奇怪,那壮汉和那大狗显然已经很饿了,也很馋,一人一狗都不停地流着口水,但老道不动筷子,一人一狗也纹丝不动。直到那老道诵完了不知道是什么经的经文,这才搓了搓手,嘿嘿笑道:“快吃吧,回去可不能跟你们掌门师祖说下山来还吃了狗肉火锅,要说漏了嘴,后果你们自负啊!小祖宗的道术如今一日千里,老道我也已然不是对手,到时候没人护着你们,被那道家天雷劈成焦炭可千万别怪道爷爷我没提前打招呼啊!”

    那一人一狗居然不约而同地点点头,老道笑道:“甚妥甚妥,快吃快吃!肉不够的话,待会儿我再让人切了送来!今天吃了肉,得在这里住在几天,小祖宗鼻子灵光得很,被闻出来了,也就甚是不妙了!”

    两人一狗,吃相极为不雅,呼噜噜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让火锅店老板和中年男子手下着更为毛骨悚然的是,那壮汉竟然生生地咬碎了几根羊大骨,咯吱咯吱在口中嚼得颇香的样子。

    风卷残云一般,转眼间那两大盆肉都已经入了肚子,壮汉和那大狗一脸期盼地看着老道,老道却没好气地对老板道:“诶,再来五斤狗肉和五斤羊肉!”

    一个身影迈入火锅店,模样俊秀,嘴角轻扬:“老板,把你们店里所有的狗肉和隔壁店里所有的羊肉都拿过来吧,今天晚上你们就暂停营业吧!”

    火锅店老板疑惑地看着这个刚刚走进来的青年男子,却见他笑嘻嘻走向老道一桌,居然不理那老道和壮汉,而是跟那身形如熊一般的高加索犬热络一通,刚刚吃过羊肉的狗嘴里喷出的都是羊膻味,但那青年似乎也不嫌弃,不停地搓揉着大狗的脖子和下巴,“怎么样,老伙计,在山上住得还习惯吗?要是不习惯,就搬下山来跟我住!”

    那壮汉看到他,也一脸憨笑,挠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那剔牙的老道行走江湖多年,嘿嘿笑着道:“几年不见,你这官儿可是越做越大了!上次还是个副局长吧,这回已经是副市长了,下回我再来送信,是不是你就得当上副省长了?”

    老道一句话,说得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副市长?江州市能有几个这么年轻的副市长?尤其是那中年男子和他的手下,包括张志龙在内,都陡然面色一变,该不会是那个传说中的李老虎吧?

    那青年男子微微一笑道:“当官这种事情,不就是官儿越大,才能为更广大的人民群众服务嘛!这跟‘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一个好兵’是一个道理,不想升官的公务员,肯定不是一个全面优秀的公职人员!”

    “嘿,几年没见,嘴皮子倒是越来越利索了!这不,今儿欠老道的这个人情先给你记账上,一顿狗肉可还不上啊!”老道一脸坏笑道,“这一屋子伤兵,你准备怎么处理?”

    青年男子回头看了那中年男子一眼,单这一眼,就足以让中年男子浑身冰冷,因为青年男子说了一句:“等吃饱了喝足了,再来跟你们算账!”

    中年男子也算闯荡江湖多年,形形色色的威胁也见过不少,但这一句轻描淡写的“算账”,却令他后背脊冰凉。

第一千四百零四章 打断腿扔出去

    那皮包骨头却道骨仙风依旧的老道端详了年轻的副市长良久,才微微叹息一声道:“江宁一别数载,你身上的煞气不减反增,看来这几年又有不少人直接或间接地死于你的手中。”

    李云道拿起桌上的酒瓶,自斟了一杯,一饮而尽,微微一笑道:“这世道就是这般,杀不尽的魑魅魍魉。佛家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大师父说这世间总要有韦陀护法的,否则歪魔邪道太多,扰了这人间正气!”

    老道盯着李云道,问道:“可有念经?”

    李云道微微摇头道:“这几年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办起案子来,还经常地睡不上觉,还有时间念那些劳什子!况且在昆仑山上大多数时间我都是在读那三千道藏,你道家名典我倒是算得上倒背如流,但这泊来的梵文经书,说实话,我没有十力那种与生俱来的天份。”

    老道愁眉苦脸地把手伸进咯吱窝里一阵捞挠,老半天才扯出一个布包,将还带着体温和气味的布包递了过来:“呶,这是小祖宗让带给你的!”

    李云道倒是没有在意这布包是从老道哪里揪出来的,抽了两张纸巾擦净桌面,这才将布包放在桌上,缓缓解开。

    两封信,一封写着李云道收,另一封没有写谁收,但李云道知道,没写名字的那封肯定是给远在雪山深处跟着喇嘛们研习葛准派佛法的小家伙的。除了两封信,还有一张叠好的符纸,李云道哭笑不得地看着那玄奥无比的符箓线条,问老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你千里迢迢就为了送这张符?”

    老道哭丧个脸道:“小祖宗说了,这是她闭关时偶得天机,便给你写了这一张驱魔保命符。”说到最后,老道自己也低下头去不敢看李云道的眼睛,“千里送符,礼轻情意重嘛!”

    李云道小心翼翼地将那符纸叠好收入怀中,又将两封信也收好,这才给老道斟酒道:“来了江州,好酒好肉管够!”

    老道咧嘴:“再来一瓶?”

    李云道唤那老板道:“江州老窖,再来一箱!”

    老板听得目瞪口呆,不过刚刚听那对话,也清楚眼前这年轻人就是江州如今的官场红人李云道,不敢得罪,应了声好就连忙跑到对面的连锁超市买酒。刚刚凶神恶煞一般的刀手们此刻寂静无比,所有的目光无一例外地都落在年轻的副市长身上。

    中年男子也不敢造次,单那凶猛如同从古代神话里走出来的一人一狗,他都觉得难以应付,更不用说那个高深莫测的老道。何况此时那个江州黑道人人忌惮的李老虎在场,他就算再如何嚣张,此时也不得不收起张牙舞爪的气焰。

    不大会儿,老板喜滋滋地抱着一箱酒回来,今晚公安局长坐镇,他真不信这些刀手们敢当着这位“凶名”在外的副市长的面继续行凶作恶,此刻对他来说,把这位年轻的副市长伺候好了,比什么都重要。而且今后说出去,自己家的狗肉火锅店招待过这位年轻有为的市领导,没准生意更红火呢!

    李云道径直从箱子里掏出四瓶酒,皆数打开,一人发了一瓶,剩下的一瓶唤了老板拿了一个铁盆来,倒入盆中,搁置在那巨大无比的高加索犬的面前:“好不容易下山一趟,喝够了再回去!”

    那身型巨大的犬闻了闻,便晃着尾巴,用舌头不停地舔饮盆中的盆中的白酒,看得一屋子的人目瞪口呆。

    不得不佩服那壮汉的食量,酒过三量,尽然一个人吃掉了足足十五斤狗肉,最后才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看着李云道和老道——哪怕老道如今算是他的授业恩师,但在他的心目中,李云道的位置依旧比老道还要重要。

    李云道跟老道对饮了一杯,问那壮汉:“吃饱了?吃饱了就干活。把那些不相干的都给我扔出去,他和他,这两个给我留下!”他指着中年男子和张志龙,其余的都在即将被扔出去的行列。

    那壮汉起身,李云道又笑着补了句:“敢还手的,就把腿给我打折了再扔。”

    此时食客们早就跑得一干二净,火锅店的老板和伙计上完菜了也就干净集体蹲在门外的花坛上边抽烟边观察店里的动静——反正公安局长都来了,还能翻得了天去?

    身高超过两米的壮汉一起身,原本宽敞的火锅店仿佛瞬间变得拥挤起来,店里的光线似乎也暗了许多。

    他径直越过那中年男子,走到那几名看着张志龙的刀手面前,咧嘴憨笑。下一个瞬间,两只巨手一手叉住一人的下巴,旋腰发力,转眼间竟真的将那两人生生地扔出十几米远的店外。

    “操!”有刀手反应了过来,抄起家伙就起反抗。

    刀刃砍在壮汉的铁制护碗上,溅起一阵火花,那壮汉怒喝一声,挥臂一击,竟将那冒然出刀的刀手硬生生地扫飞出去,刀手的身子轰击在墙上,吐出一口鲜血。

    喝酒的那青年又不忘落井下石:“打断腿,扔出去!”

    壮汉果然一声虎啸,屈腿一跃,竟直接跳过了两排桌子,落在那吐血刀手的面前,叉住脖子,举在半空,而后左手成掌,挥臂砍向那刀手大腿,只听得咔嚓一声,那人的大腿竟然生生被他一掌给劈断了。

    一旁还想上前协助的中年男子面色大变,扣在手心里的飞刀怎么也不敢挥出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断腿的刀手被壮汉易如反掌给轻轻松松地扔了出去。

    接下来,不用壮汉再动手,剩余的几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奔出火锅店的,此时对他们来说,中年男子的威信远远比不上这壮汉带来的死亡威胁。

    很快,刀手们跑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受伤颇重的张志龙和那中年男子。

    浑身是血的张志龙一手抱着老炮的尸体,一手抱着黑胖的尸体,看那中年男子的目光里几乎要喷出火。

    那中年男子却不理张志龙,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风淡云轻地喝着酒的年轻副市长的身上,他不知道,这个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年轻官员到底想要干什么,不过有一点他很确信,李云道不敢当众杀他,想通了这一点,他便很淡然。

    李云道见那大块头又重新坐了下来,这才回头看了一眼,而后起身,啧啧地走向那中年男子:“你跟黄梅花与何青莲是什么关系?”

    那中年男子微微一惊,没想到李云道会认出他的师门,皱眉道:“算是同门,他们的师父算是我的师伯。”

    李云道点了点头,果然没有看错,听黄梅花曾经提过师门里的一些琐事,其中就提过师叔在民间教过一个很有天份的徒弟,但那人品性不佳,十六岁那年就失手杀人,最后却沦为一方大盗,这些人为非作歹,手中攒了不少人命。按黄梅花的说法,他日见到此人千万不要有任何仁慈,能扔下固然最好,不行的话就当场格杀,也算是为师门除害。

    “那就对了!”他转头问老道,“你们山上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废掉一个人的武功?”

    老道瞪圆了眼睛道:“你以为是武侠,一掌就能废掉武功?那他娘的都是几十年如一日练出来的肌肉记忆,你能删除一个人的记忆吗?”不过老道眼珠又滴溜溜转了一下道,“废武功不行,但让他变成一个废人倒是有很多种法子。”

    那名叫江禄尧的中年男子闻言心中一凛,掏出怀中飞刀,想也没想就射向李云道和老道,刀尖一抹幽兰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好歹毒的心思!”老道上前一步,大袖口一卷,便化去了刀势。

    那江禄尧见势不对,拔腿就想走,只是还没迈出几句,却感到腿上一阵剧痛,反手一掌,却劈了个空——低头才看到,自己的大腿被那刚刚舔酒的畜生死死地咬住。

    “孽畜!”他抬手屈掌,正想一掌劈了那高加索犬,却感到双臂猛地一阵抽搐和剧痛,那老道仿佛只是飞快地在他面前打个转,他的双臂便再也无法抬起。

    “你……你干了什么?”他惊恐地看着那老道。

    老道抚须微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他看到老道手袖子卷着自己的飞刀,顿时浑身冰凉,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两粒药丸送入口中。

    老道耸耸肩膀,继续坐下喝酒。

    李云道却很无奈地看着他:“几十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奈何最后为贼呢?”

    那江禄尧冷笑:“众生百态,各有各的活法,上九流下九流,行行都出状元。”

    李云道冷冷看看他:“1999年,山西太原鲁家五口,包括三岁女童在内,皆被割喉。2001年,江北链州一家三口,被铁锤砸碎后脑而死。2003年,广西桂林春节前,一家公司的财务去银行取款被你尾随,再次割喉,当场抢走现金十二万元。2004年……”

    李云道报出一串作案时间地点和事件,听得那江禄尧额上皆是冷汗。

第一千四百零五章 下山娶媳妇儿

    没有杀过人的人是不会知道,其实杀人是一件很容易上瘾的事情。手起刀落间,鲜血迸溅,那一刻便会觉得人其实跟那狐狗兔獐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江禄尧杀人向来干净利落,从来不拖泥带水,每每作案后,收搭了财物软细便跨省逃遁,加上又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配合上这一身好功夫底子,三五个普通警察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如果不是前些年在南方因为一件事情弄得那位欧姓老人很不开心,此刻也该在南国异域吃香的喝辣的。奈何那姓欧名蚍蜉的黑道巨擘令他终生不得过长江,否则格杀勿论,因而他只能盘踞在离长江最近的江州,伺机而动。如果换成某个位高权重的官员夸下如此海口,他江禄尧也只会嗤之以鼻,说不定还会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摸进那官员家里去将那头颅生生剁下来。但欧蚍蜉的话他不得不奉为圭臬,单老头子身边的那个何青莲,就是他远远所不能及的,他相信只要欧蚍蜉露出一点想要他死的意思,何青莲不会顾忌任何一丁点的同门之谊,或许还会因此下手更为辛辣狠毒。

    “看要我继续往下念吗?”李云道吱溜了一口杯中的烈酒,摇了摇头道,“用罄竹难书来形容你的罪过似乎再恰当不过了。江禄尧,我觉得单单枪毙这种处罚都算是便宜了你!”

    到了这个程度,中年男子江禄尧知道自己今天无论如何是走不成了,如此心中反而更为淡定,一声嗤之以鼻的冷笑道:“以前打个仗才死那么多人呢,我杀了一些个,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云道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我想应该连你自己都忘了,自己的前半生总计杀过多少人了,对不对?”

    那江禄尧冷哼道:“难不成我杀一个人还要记个笔记不成?这世上不长眼的人多的是,该杀的也多了去了!”

    李云道轻叹一声“冥顽不灵”,而后才对老道说道:“这种人, 该怎么办才好?”

    老道叹息道:“当被三味真火炙烤而死。”

    李云道摇头道:“还是太便宜了这个人渣。”

    老道狐疑道:“那你想什么怎么处置?”说着,老道挑起长寿眉,看了那江禄尧一眼,接着道,“可惜了一股不错的皮囊。”

    李云道问:“道家是不是有种傀儡术?”

    老道不动声色地饮了一杯酒道:“你当这是封神榜?”

    李云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以为你们道家无所不能呢!”

    老道便立刻改口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只是那傀儡术太过于歹毒,当年天师下过禁令,凡张氏一脉,不得触碰那有违人伦天道的事情。”

    李云道笑笑道:“惩恶除魔当是你们这一脉的看家本事才对!当年不是盛传你们那位师祖一夜捉尽那山上大小八百九十一只鬼,这才一指开山,创下你们这一脉传承。”

    老道张无极没好气地看着李云道说:“那是捉鬼,跟治作活人傀儡是两回事。”

    李云道自然不会真的觉得这世上有那违背天伦的活人傀儡术,也不会真的就把这江禄尧制成傀儡,说到底现实世界是一个法治社会。法治的刻度只能用来丈量那些普通的罪犯,而如此穷凶极恶之徒,现行法治下也不过枪毙二字而已。

    江禄尧嗤笑道:“别说那有的没的,有什么招,就放马过来,江禄尧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男人!”

    李云道想了想,伸手挠了挠那转瞬就舔干半盆酒的高加索犬,那上了道家名山沾了些许仙气的畜生居然顿时回头瞥了江禄尧一眼,那意味深长的狗眼竟也足以让这杀人如麻的江湖大枭冒出一背脊的冷汗。

    见四脚着地站起来便足有正常人肩膀高的高加索犬转身打量自己,江禄尧不得不紧张了起来,有时候人比畜生可怕,但是真正面临那凶猛无比的兽性时,在文明社会如鱼得水的黑道巨寇也不得不小心翼翼。

    老道没好气地喝了一声:“别去管那俗事!”

    那高加索犬呜咽一声,无辜地看了李云道一眼,仿佛是在说“不是俺不帮你,而是老道不让”。

    老道嚼着狗肉,叭唧着嘴巴,喝了口酒才道:“放他走吧!”

    李云道皱眉,死死盯着老道。老道却一脸风轻云淡,继续喝酒吃肉。

    过了片刻,李云道耸耸肩膀,头也不回地对那江禄尧道:“你走吧。”

    江禄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放我走?”他觉得李云道应该是在戏弄自己,让自己露出后背,好让那大狗待会儿追上来一口咬断自己的脖子。

    李云道看了一眼那无极老道,点点头道:“趁我还没有反悔的时候,赶紧走,否则待会儿没准儿我又改变主意了。”

    江禄尧回头看了一眼浑身浴血的张志龙,鼻孔微微出气,只要今天能逃出升天,他日不愁没法子弄死这东北狗。

    他很小心地绕到了靠门的另一侧,竭力地拉开跟老道这一桌的距离,面朝着李云道,一步一步地缓缓向店外退去。

    没有突如其来的偷袭,甚至李云道连再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欠乏,这个杀人无数的家伙居然就这样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抱着两具尸体的张志龙仰天长啸,苍天不公!

    老道没好气地怒喝道:“鬼嚎什么?你那两个兄弟还没死!”说着起身,走到张志龙的面前,蹲下身子,正欲将其中一具尸体拉过来,却不料那张志龙猛地一脚踹了过来。

    老道轻轻拂袖,悄无声息地化解了他的雷霆一击,顺便将奄奄一息的家伙给甩到了一边:“直娘贼!今天算你们好运,李云道请道爷喝酒吃肉,道爷心情甚好,愿意出手救人,否则谁愿意理你们死活!”

    老道从怀中掏出数根银针,看也不看就插进了两具尸体的天会穴,而后又将几根银针插进身上几处大穴,最后才抬头对隔岸观火的火锅店老板道:“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呀,来晚了人就死了!死了人破了风水,我看你以后这生意还如何做下去!”

    火锅店老板忙迭地掏手机打电话,远处的警笛声也终于越来越近。

    收拾了烂摊子,救护车和警车都离去了,李云道这才和老道各拎了一瓶酒,蹲在火锅店门口的花坛上对饮。

    “刚刚看出什么了?”李云道知道张天师一脉向来有掐指神算的天赋,当年在江西小镇偶遇张小蛮,小道姑说他近日必有血光之灾,最后果然不假。对于道家的掐指神算还是四柱预测,李云道都算是一知半解。这世界究竟是如何运转的,就有那么一小撮人生而知之,当年的天师是,如今的十力是,张小蛮也是。

    老道一脸讳莫如深:“你知道老道不会害你就对了。”

    李云道切了一声:“当真跟我玩天机不可泄露?”

    老道嘿嘿道:“天机不可泄露!”

    李云道顿时没了脾气,只好转而问道:“这次为什么下山?”

    这回轮到老道哭丧个脸:“跟小祖宗打赌输了。”

    李云道奇道:“赌什么?”

    老道一脸欲遮还羞的表情:“赌半部天书。”

    李云道目瞪口呆:“这么快?”

    老道欣然点头:“要不怎么是祖师爷亲自隔代选定的弟子呢!”

    李云道笑着道:“小蛮天生慧根,就算不入你道家,一样可以成材!”

    老道顿时一脸紧张:“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小祖宗是我们这一脉唯一的希望,你可别想把她骗进这红尘俗世里打滚。”

    李云道举着瓶子猛灌了一口酒:“还用我骗吗?”

    老道贼兮兮笑道:“只要你不骗,这世上就没人能骗得了她,就算大雪山里的那位小喇嘛也不行。”

    李云道叹息道:“多好的一对金童玉女。”

    老道嘿嘿笑道:“我道家又不是没有双修法。”

    李云道大笑:“你这个老骗子!”

    老道一脸惋惜:“可惜被噶玛拔希抢了先,否则把你弟弟也弄进我们山上去,不愁他们俩悟不出大道啊!”

    李云道笑着在老道肩上拍了一掌,老道瘦弱的身子纹丝不动,自己倒是手掌生疼:“有本事你去大雪山里骗去!”

    老道贼兮兮地眼珠子转动着:“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去呢?”

    李云道惊愕地看着老道:“当真要去?”

    老道耸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带着他们俩去那大雪山里走一遭,没准儿能悟出大道呢!”

    李云道笑道:“小心惹怒了雪山大神,来个雪崩,埋了你这猥琐的肉身!”

    老道不在乎道:“这臭皮囊要与不要也无所谓了。”

    李云道奇道:“你当真能羽化登仙了?”

    老道一脸向往地看着江州满是雾霾的夜空:“但愿啊!”

    人活着,最幸福的莫过是有信仰,因为信仰而变得充实,内心变得丰盈,生活中处处才会充满勇气。李云道很佩服老道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他要是有本事能把十力从大雪山里骗出来,自己也乐见其成。说实话,昆仑山一别,他只觉得好像有人生生从自己身边割去了什么。但十力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有自己的路要走,比如说成为噶举派神权的话事者,比方说被老道骗下山来悟道,总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自己有,十力有,潘瑾也有。

    他望着夜空,此时此刻,那个喜欢像布娃娃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孩子应该已经离开了。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就连火锅店也准备打烊了。他伸了个懒腰,对老道说:“带个话给十力,要是在雪山上呆得不开心,下山来,哥给他娶十房媳妇儿!”

    老道打了个寒颤道:“这话我听听就好,千万别被小祖宗听了去!”

第一千四百零六章 问题不是问题

    寂静的深夜,向来是用来缅怀往事和故人的好时间。拆开那写着“李云道亲启”娟秀字样的信封,展开泛黄的上等宣纸,李云道不由得会心一笑。

    开篇便是一个大大的“李云道”外加一个冒号,尽管用了宣纸,那古灵精怪的小道姑还是用从左往右的现代书写方式,用她之前的话来说,这也叫与时俱进。

    “你得招待张无极吃顿了好吃的,这趟信送得不容易啊!”小道姑口气一如既往地老气横秋。

    “不过也别吃太贵的,无极说你是公务员,每个月的收入还不如山下礼客观一尊法像下三天的香火钱,所以说有一顿狗肉就差不多了。嘻嘻,这回我没掐指算,你不是不让我们总是泄露天机嘛,这回我是用推理的!”

    “咳,言归正传。回山后一切都很好,就是有些无聊,很怀念和十力一起陪你在西湖的那些日子,很有意思!无极说你当副市长了,我问他副市长是不是很大官,无极说大概有一个小山头那么大,我也就大致清楚了,其实也混得不咋的。”

    看到这里,李云道哭笑不得,这孩子跟十力在京城待了一段时间,学了一口北方话,现在连写信都透着一股浓郁的屯子味儿。

    “写这份信是因为实在太无聊了,我原以为那天书很难,没想到这么快就看完了半册。我听说好几任掌教用了一辈子都只看了小半册,李云道,我是不是很厉害?你应该夸奖我两句才对。”

    “山上的春夏秋冬都很美,不像京城,一到秋冬就到处雾蒙蒙的,到处是呛人的气味。我每天早上都会被那只讨厌的公鸡打鸣给叫醒,然后天不亮就得开始练功,所以我很不喜欢那只名叫‘守拙’的公鸡。我想把它宰了炖汤,可是无极不让,他说‘守拙’在山上跟我是一个辈份的,连他见了都要礼让三分。人还不如一只鸡,李云道,你说可恶不可恶。上午要看天书,下午是天文地理各类课业,我很喜欢观星课,给我上观星课的是无极的小师侄,一个很有意思的白胡子小老头,他说话慢条斯理的,跟老奸巨滑的无极一点儿都不像。”

    “山上有很多辟谷的同门,可是无极不让我辟谷,他说我在长身体。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骗我的,不过上山的时候,我的个子才到无极的胸口,现在已经到他眉头的位置了呢!无极现在不肯抱我了,这让每次练完功浑身都疼得够呛的我很是糟心呢!他说姑娘长大了,就不能给人抱了,可是我见过你抱夭夭姐姐和疯妞儿姐姐,嗯,臭无极一定是骗我的!”

    看到这里,李云道不由得老脸一红,自己会抱两个媳妇儿,大多数情况下肯定是奔着那羞人的事情去的,小丫头不知道在四合院里听了多少次墙角了,此刻想起来,李云道自己都觉得脸红。

    “李云道,你会娶褒姒姐姐吗?十力上次偷偷告诉我,说你命里桃花无数,我当时就揪他耳朵呢,哼,他要是敢像你这样,我就切切切切切!”

    李云道眼前仿佛浮现了那个碧玉般玲珑无双的小道姑,眨着一对天真的大眼睛,手舞足蹈地站在那转着经桶的小喇嘛的面前。唉,光阴飞逝,转眼十力竟也去了那深山快要两年了。他试着打过几次电话,也不知道那噶举派到底找的什么深山老林,连卫星电话的信号都断断续续,每次说不上几句就断了信号。

    他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往下看。

    “无极说今年年底京城会召开什么大会,我作为掌教要亲自到京城去参加,不知道十力会不会去!如果有机会,把我写给他的那封信交给他。如果没机会那就算了,还是让无极跑一趟吧,我有些话想对他说!”

    “好了,不跟你多磨叽了,山钟响了,我要去主持祭祀大典了,有机会溜出来再跟你慢慢唠!”

    落款是“晓蛮”两个字,龙飞凤舞,跟刚刚的娟秀典雅判若两人。

    李云道笑了笑,在昏黄的灯光下将信又看了一遍,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该是要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吧!回想起在江西小镇那孩子伸手拦住自己说日内必有血光之灾的场景,他不得再次会心一笑,时间在流逝,孩子们在长大,凤驹和点点是不是转眼间也要变成翩翩少年呢?

    合上信,闭上眼,他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在脑中快速地过了一遍,理清了思绪才回到床上,一夜无梦到天亮。

    宁若妙做早餐的声音很轻,但诱人的食物香味却飘到了卧室,把饥肠辘辘的李云道给勾搭了起来。

    “哦,今天的早餐这么丰富?”李云道看着一桌子中西并立的早餐,有些诧异。

    “算是把前些天缺失的都补上。”宁若妙微笑着望向这位其实性格很可爱的年轻副市长,前几天在得到他被炸死的消息时,她居然莫名其妙地流眼泪了,当然,这种事情,她到死应该也不会告诉眼前的男子的,自己只喜欢女子,不是吗?

    李云道很给面子,吃得狼吞虎咽,大有一口气将一餐桌的食物都吃光的架势。吃了一半,他才发现宁若妙坐在对面托腮打量着自己,抬头呜咽不清道:“我脸上有东西?”

    宁若妙破天荒地红了脸,起身就往厨房逃:“我看看火关了没有。”

    火当然是关了,宁若妙却站在橱柜前怔怔出神:不可否认,能被阮钰看中的男子,一定是有过人之处的。短暂的相处后,宁若妙就发现了这位长相俊秀的副市长身上,的确有着一股子让女人趋之若鹜的味道。她深吸了两口气,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守好只喜欢女子的底线原则,这才从橱柜里装模作样地到了番茄酱出来,回到餐桌前打算跟李云道一起用早餐。

    走过来时,却发现李云道龇牙咧嘴地解开上衣的扣子,这让好不容易压下某些迤逦心思的宁美人儿再度心猿意马。

    他要干什么?

    他为什么要解扣子?

    过了一会儿,她才发现,李云道的肩膀上有纱带和绷带,惊呼道:“你受伤了?”

    李云道头也没抬,只是笑着道:“没事,就是被子弹擦伤的。不过是狙击步枪,所以被擦掉了一大块肉。恢复得很快,才几天功夫已经结痂了,现在开始痒了,估计没几天就应该会好了。”

    宁若妙并不清楚李云道恢复能力极强的体质,皱眉道:“这样可不行,你得去医院。吃完饭你也别去上班了,先跟我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

    李云道摇头道:“今天局里还有重要的事情。没事儿,已经结痂了,就是痒得很。你先吃吧,吃完你还要去上班!对了,忘了问你,最近公司怎么样?”

    说到公事,宁若妙又恢复了一脸清冷的模样,微微点头道:“还不错!江州的民间资金比我想象的要充沛,富人比例虽然不高,但富裕程度不下江南的一些鱼米之乡。不过最近听说好几家网贷公司都出事了,估计会对我们的网贷事务产生一些影响,只是我现在还不能判断这个影响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李云道微笑道:“放心,马上开始新一轮的扫黑除恶行动。只要在江州正常做生意的人,都会是其中的收益者。”

    宁若妙似乎有些担心:“又要开始了?”

    李云道轻笑:“不是又,是终于!我踏上江州的第一天就暗暗下定过决心,一定要用最短的时间还江州老百姓一个郎朗乾坤,现在已经快到临门一脚的时刻了。”

    宁若妙看着眼前这个一说起工作,同样也是神采飞扬的男人,不知为何,突然问道:“分居两地,你觉得真的没问题?”

    没想到眼前的男子连想都没想便道:“我一直认为,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都有权利去追逐自己的目标和梦想。我们追逐理想的动力,不应该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家庭的负担而变得越来越弱,相反,应该是目标越来越清晰,动力越来越强才对。无论是我,还是夭夭或者是疯妞儿,都首先是一个个体。一个个体之所以有魅力,那首先就要建立她懂得如何去爱自己,如此,她也才会像爱自己一般,去爱对方,去爱自己的家人。同理,在这样的大前提下,彼此是支持和相互搀扶着的,所以你说的问题,不是问题!”

    宁若妙仔细咀嚼着李云道的话,最后才微笑道:“阮总说你自幼跟在一位得道的老喇嘛身边长大,传道授业都是那位老者,看来他的教育是成功的,最起码,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构建,是健康的。而现行的教育体制所复制粘贴出来的人,多数都是不健康的。”

    李云道笑着打趣道:“也不算不健康,顶多是个亚健康,其实世界是什么样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本账,只是有的人擅长算账,有的人不擅长而已。咱们做好自己就好,没有必要也苛求别人像自己一样。更何况,谁对谁错,这都需要时间和历史来证明。”

第一千四百零七章 艰难的抉择

    深夜,别墅一楼客厅内灯火通明,彻夜不眠的滋味对谁来说都不好受。丁坤睡不着,也不敢睡,动用江禄尧这帮刀手已经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江禄尧是什么人,丁坤是一清二楚的,抓到必然逃不掉被枪毙的命,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江禄尧亲自带着一帮刀手去办事,只“干掉”了老炮和黑胖,张志龙那条过江龙居然只是受了重伤。

    李云道!一想到这个名字,丁坤便额上青筋跳动。这是一个对于所有黑道人士来说犹如催命符一般的三个字,可是他为什么要放走姓江的?难道他不知道江禄尧是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小小的狗肉火锅店里发生了些什么,此时此刻他也只是一知半解,对于那突然出现的老道、壮汉和狗,他并没有在意太多,因为他清楚,只要有李云道在场,江禄尧是百分之九十九杀不掉张志龙的,剩下的百分之一还纯粹是运气。

    安插在公安那边的内线已经传了消息过来,说是一场由上而下的扫黑除恶行动即将拉开序幕,让丁坤和他的手下这段时间无论如何要低调些。丁坤有些愤怒,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目前除了毒品那边还算正常外,剩下的网贷、赌场、夜总会似乎在几天之内就去掉了十之七八。他不信张志龙有这么大的魄力,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搞鬼。想了想,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如今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毒品加工工厂出问题,否则资金链再次断裂的话,自己在江州也许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他拿起手机打给鱼头,鱼头似乎也还没有睡,电话一通便道:“老板,加工厂这边目前没有大的问题,有两处地方之前被东北人砸了,主要‘厨师’受了不轻的伤,不然换个地方立马就能恢复生产。其余的一些地方都没有受到影响,把这两家的份额平摊下去,目前出货量还能保持稳定。”

    丁坤终于松了口气,低声吩咐道:“最近全国要开始扫黑了,让所有人都低调些,身上有案子的,先出去躲一阵子,过了风头再回来!”

    鱼头道:“老板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鱼头放下电话,坐在空荡荡的豪华公寓里发了一阵子的呆,他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丁坤可能也要被那个年轻的副市长玩死了!鱼头并不怕李云道告诉丁坤自己曾经是黄仁义派出来的卧底,事实上估计连丁坤自己都觉得,黄仁义派卧底出来,无非就是想抢这边的毒品生意。在面对那个喜欢微笑着打量别人的副市长的时候,鱼头总有一种一眼就被人看穿的感觉。李云道说得没错,毒品的事情他已经介入得很深了。事实上丁坤手中的毒品生意,现在有大半是自己在负责打理的。说句不中听的,就算现在警察把丁坤抓了,对这边的毒品生意也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短暂的调整后肯定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一切恢复正常。但是自从那天李云道露过一面后,鱼头总觉得自己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这种感觉让他同样夜不能寐。

    是走还是留?他在做着极为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很矛盾。当年放弃原则,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钱。反正跟着黄仁义也是为了钱,加入丁坤的贩毒团伙也是为了钱,至于在警校里学的什么惩恶锄奸匡扶正义那都是大话套话,早就扔到九霄云外去了。有钱的感觉的确很好,房子随便买,车子随便开,女人随便玩,就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心里会微微有些发慌。而这些天,这种发慌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严重到他已经连续几个晚上没有合眼。

    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皆是烟头,烟灰铺满了整个桌面,他再次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却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桌上的烟灰被气流喷得漫天飞舞。哪怕咳得满脸通红,他脑中还是盘旋着几个这:是走,还是留?

    如果留在江州,必将要跟那位副市长周旋到死。鱼头从来没有过这种恐惧,在面对一个人的时候会得心虚和害怕,仿佛下一刻对方便会割开自己的动脉,而后微笑着看自己鲜血流尽而亡。他听说过很多关于这位年轻副市长的传闻,据说不少江湖大枭都死在此人的手中,小鱼小虾的更是不计其数。鱼头觉得,这家伙才是真正的杀人不眨眼,而且还是持证的那种。

    如果离开江州,那么这些自己所“奋斗”的这一切就会如同梦幻泡影一般,瞬间化为乌有,而且现在自己离开江州,又能去哪儿呢?偷渡离开国境到南边去,又靠什么生活呢?难不成又要让自己从最底层的马仔干起,拿着砍刀跟人家打打杀杀?

    烟头快燃尽的时候,鱼头才发现自己一口都没抽,习惯性地将烟头扔在那小山一般的烟头堆上,这才再次拿起手机。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他想到了一个人。

    之前所有人都觉得大鹏是个彻彻底底的叛徒,但现在看来,大鹏的的确确是看得最清楚的一个人。鱼头突然想起,当时曹国九是让大鹏派人去了解这位新任副市长兼公安局长的过去的,大鹏的人去了江宁和西湖,回来跟国舅爷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但鱼头觉得,大鹏的人所调查到的信息,一定跟大鹏做出代罪立功的决定有很大的关系。

    可惜,大鹏的手机关机了。他怏怏地放下电话,但脑子却在不停地飞速旋转着:还有第三条路,只是如果真的走了这条路,那就百分百回不了头了!

    葛春秋也没睡,因为他一闭上眼,就会想到常委会上马文华的那副嘴脸,还有坐在列席席位上的那个年轻的副市长的脸。那场扩大化的常委会,几乎就是对他的一场公开的羞辱,每每想到李云道发言的瞬间,葛春秋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他连连深吸几口气,都平复不了内心深处的那团怒意。

    “欺人太甚!”

    程瑛正睡得迷迷糊糊,被葛春秋的这声大喝吓了直接从睡梦里坐了起来,看到熟悉的房间和身边睡着的男人,这才松了口气,侧身半抱着这位她看来在江州权柄滔天的市长:“怎么了,还在想李云道的事情?”

    葛春秋干脆打开台灯,坐了起来,靠在床头道:“很明显,这件事马文华很早就知情了,却也不跟我打声招呼,还要让我去组织什么治丧委员会!那几个官瘾上头的家伙也真是的,为了个副市长的位置,自己人都差点儿反目,白白便宜了别人看笑话!”

    程瑛道:“唉,这当官不都是为了能升迁嘛,谁当官愿意几年如一日的原地踏步走?最好每天一小步,一年一大步,这才是他们想要的。更何况副市长兼公安局长这个职务很诱人啊,我听我省委的表弟说,省里有人看中了这位副市长,但提拔他当省长助理。之前我还在想,这人就不能运气太好,否则老天爷都嫉妒,现在看来,人家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地好!”

    葛春秋猛地一愣:“省长助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从来都没听你提过?”

    程瑛道:“我那个表弟,就在省委组织部嘛,他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不说后来还是嘱咐我千万别说出去,说目前只是有一个意向,候选人有三位,都是年轻有为的厅级干部,其中咱们这位副市长最年轻。乖乖,三十出头啊,将来能走多远,想想都觉得吓人!春秋,我真心觉得,你没必要真的站在李云道的对立面,说实话,咱们这个小小的江州,没准儿还真入不了人家的法眼。人家下来一趟,估计也就是镀镀金。他不是在京城世家背景吗?将来有一天,肯定是要调回去的。咱们江北虽然也是沿海省份,但跟江南、跟浙北比,那就跟个乞丐差不多。所以啊,马文华多聪明,一来就笼络着人家,给那年轻人足够的空间,你看看,人家也是投桃报李,马文华现在位置坐得稳,跟李云道就有莫大的关系。所以啊,春秋,听我的一准没错,没必要真的跟李云道往死里掐。你跟马文华之间争斗,最好不要扩大化,这样对你们俩都不好,而且会影响上面对你的看法。”

    葛春秋之所以很喜欢程瑛,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个女人既漂亮又难得地睿智,尤其是她的政治敏感性,要远远高于一般的女性干部。

    听了程瑛的话,葛春秋才微微叹了口气:“那照你的意思,我还要主动向那小年轻示好不成?”

    程瑛笑道:“示好就没有必要了,公事公办就成。不要刻意为难,也不要刻意追捧,做好你自己作为二把手应该做的事情,这样就行了。”

    葛春秋长长叹气道:“接下来就是页岩气项目落地的事情,我试探过马文华的口风,他不是很支持,但也没有直接反对,我猜他一定是想等京城那边关于自贸区的最终裁定。说到底,工业园区搞不搞得好,他是一把手,弄好了,政绩也是他的,弄不好,锅也得他自己背。咱们江州历来是个资源开采型的城市,之前是煤矿,现在发现了大批量的页岩气矿,史昱明跟我讲这件事的时候,我就在想,这是老天爷给我、给江州老百姓一次莫大的机会啊!”

    程瑛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可是我怎么听说这个页岩气的开发,可能会造成水资源的大量浪费,还有很多污染上的技术问题,现在还不能解决。春秋,现在从京城到地方,对于环保都看得很重,千万不能因小失大啊!省里三番五次地强调,经济发展要跟环境相协调,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干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啊!”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 省长助理的提名

    葛春秋探身从床头柜上取了自己的保温杯,杯里泡了枸杞,喝了一口温水,才叹气道:“前些年说是要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和生态文明协调发展,去年开完大会后的新提法是要转变发展模式,要寻求高质量发展。如果真的能协调发展,那自然是谁都乐意看到的大好局面,可是江州是传统的资源型地区,之前就靠着煤矿,全市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都多多少少跟采煤炼煤有点关系。我党代表的是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讲究‘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工作方法,现在市里的就业压力很大啊,再不想点办法,以江州这边彪悍的民风,迟早要出乱子啊!页岩气开发会带来一些污染,但是我也已经了解过了,那些污染跟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相比,目前来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程瑛疑惑地看着葛春秋问道:“请专家组做过评估吗?春秋,我知道你一直盯着马文华的位置,也急于需要政绩向京城和省里来证明自己。但是有句话说得好,‘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欲速则不达啊!”

    葛春秋摇了摇头,一脸萧索道:“再不争取一把,我的年纪就快要到了。现在中央用人,年龄这一关卡得很死,只要到点了,一丝机会都不会给。时间不等人啊!”

    程瑛也叹了口气:“唉,说到底,京城还是对地方干部不信任,否则石明被两规后,说什么也该轮到你了!”

    葛春秋皱眉道:“这种话咱们就关上门说一说,出了这个门,一个字都不能提。妄议朝政,尤其是敏感的用人上面,还是不要被人抓到小辫子的好。”

    程瑛点点头:“那是自然,我也就在卧室里头跟你说一说。睡吧!”

    葛春秋轻轻应了一声,关了台灯,躺了下来,却在漆黑的夜里睁着双眼,怎么都无法入睡。

    页岩气项目将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马文华模棱两可的态度其实已经很明确地给出了答案,无论是项目本身,还是项目上马后所带来的各个层面的影响,这应该都不是马文华所期望看到的结果。撇开马文华这个一把手,页岩气项目是肯定无法落地的。怎么说服马文华呢?要么动之以情,要么晓之以理,要么就要打通他身边最关键的环节。

    对,李云道!

    葛春秋想到那个总是面带微笑的年轻副市长便会想起“后生可畏”这样的一个四字成语。三十出头副厅级干部,又是副市长兼公安局长,真正意义上实权型年轻干部,目前又兼任着工业园区的党工委书记,页岩气项目如何要落地,李云道将是需要第一个攻克的堡垒。如果能打动李云道,那么通过他来撬动马文华,如果再加上省里某些领导的施压,一定能够让马文华屈服。况且,项目一旦上马,有了政绩,对于马文华这个一把手来说,也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坏处。事实上,葛春秋觉得,马文华作为省委常委,应该把目光放得更远一些,比如说省委副书记甚至省长的位置,而不是在江州这一隅跟自己成天过不去。

    程瑛刚刚提供的消息很重要,省里要推选省长助理,可是省长助理一般是厅级干部,享受副部级待遇,而李云道目前才是个副厅级,而且并没有过主政一方的经验,这些都是李云道的短板。如果自己能为李云道的升迁助一把力,以此来换取他对页岩气项目的支持,想向他应该不会反对。

    政治,原本就是一种相互妥协的艺术。在利益的面前,也许生死仇敌都有可能暂时握手言和,更不用说葛春秋和李云道之间并没有实质意义上的冲突 。

    想通这一点,葛春秋的焦虑便稍稍缓解了些许,只是自己上次跟李云道聊得不欢而散,这件事要操作,还真要先找个中间人探一探李云道的口风。

    次日上午,李云道一如既往地准时来到办公桌,没一会儿,夏俊龙就到了办公室。

    李云道破天荒地起身相迎:“老夏,辛苦了!”

    夏俊龙也很知趣,副市长这么给面子,他当然一脸受宠若惊,面露愧色道:“没啥辛苦的,就是出趟差!活儿都是你那位老同学带人干的,我就帮着参谋参谋。只是可惜,咱们布下了天罗地网,最后还是让她给跑了!”

    李云道扔了枝烟过去,这才笑着道:“没准儿这才是一个最好的结果。说实话,你要真给她抓回来,指不定还会变成一个烫手山芋。”

    夏俊龙明白李云道的意思,在出发前李云道就跟他详细地介绍过朱奴娇的身份和朱家在京城的地位,闻言他才松了口气道:“这样的人,军方怎么也不怕弄个定时的炸弹回去?那可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精神病。可怜了那个收旧货的,被生生地吓出了精神病!”

    李云道抽了口烟道:“这件事我们也有责任,我想抽空去看看那个旧货郎。”

    夏俊龙一愣,随即道:“李市长,我看还是算了。你不去看好,你去了,没准那边的家属又要弄出什么妖蛾子了。听说旧货郎有个老母亲,也不知道老人家怎么样了!”

    李云道微笑道:“放心吧,我已经联系了民政的人,老人家接到市福利院去了。”

    “那就好!”夏俊龙如今看这个做事面面俱到的年轻副市长是越来越顺眼,想了想,还是小声道,“我老婆在省委大院工作,最近听说一个消息。”

    李云道奇道:“哦?省里又有什么八卦了?”李云道很喜欢听夏俊龙讲些体制内的八卦,这对于他这个空降兵来说,正好可以补上一课,毕竟江北的政坛也有自己的生态圈。

    夏俊龙摇头道:“不是关于别人,是关于你的。”

    “我?”李云道现在跟省里的交集并不多,而且来了江州后刻意地保持低调,很多能不出席的接待工作,也都推掉了,所以听到夏俊龙说省委大院里的新消息是关于自己的,他也觉得很好奇。

    “据说省政府会同省委组织部正在遴选省长助理,我夫人说,你也在候选之列。”夏俊龙神秘地笑了笑道。

    “省长助理?”李云道这两天忙着部署扫黑的事情,这个消息还是第一次听到。仔细想了想后,他便微微一笑道:“省长助理一般都是从地市级一把手里挑选,为下一步晋升副省长作准备的。我才是一个副厅级,这不合格吧?我估计把我弄进去,也是陪太子读书的。”

    夏俊龙笑了笑,年轻副市长的反应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一般人听到这种事情,都会兴奋不已,像眼前这位副市长这般淡泊名利的,好像还真少见。

    “其它两位,两个是下面地级市的一把手,嘿嘿,现在据说很多人都非常看好你!“夏俊龙笑着说道,“三个候选人里头,李市长你最年轻!”

    李云道奇道:“这事儿我倒还真是头一回听说,照理怎么选也选不到我身上吧?而且,我是公安口子的……”他猛地恍悟过来,就在昨天晚上,他听到一个还不能确定的消息——省厅一把手厅长何建勇得了肝癌。这种事情,空穴不来风,现在联系起夏俊龙的消息来看,上面难道是想把自己这个刚刚在江州落脚的空降兵迅速地推到一把手厅长的位置上去?可是自己实在是太年轻了,而且全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提拔先例,按照规定,自己从正处到正厅,最少也要五年的时间,可是如今,自己这个副厅的椅子还没有坐热……想到这里,李云道又笑了起来,看来人都是有官瘾的,自己好像也不能免俗。不过直接擢拔自己到正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夏俊龙见李云道是没能想明白,提醒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会把你派下去兼任一方诸侯?”

    李云道一愣,夏俊龙说的不是没有可能,自己如今缺少什么,他很清楚,但是此时下去,也还是为时过早,顶多还是一个副市长。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对夏俊龙道:“你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夏俊龙问道:“需不需要我回避一下?”

    李云道摆手:“自己人,没必要。”

    这个自己人,让夏俊龙觉得很窝心,至少觉得自己冒着高温跑去青岛没有白忙活。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里面传来古可人懒洋洋的声音:“这才几点啊,你就把人家吵醒?我昨天深夜才回到京城的,还让不让人好好补觉了?”

    李云道笑着道:“可姨,那件事有消息了?”

    古可人迷糊不清道:“暂时还不清楚,反正叔叔伯伯们那边我都走了个遍,能不能成,就要看你的造化了!”说着,便挂了电话。

    李云道哭笑不得,只得到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电话是万万不能再打过去了,这起床气比雷还大的古可人要是真被吵着了,他敢肯定这个小心眼的女人将来一定会找机会报复回来的。

    可是,既然自贸区那边还没有说法,这个省长助理的提名又是什么用意呢?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 省内大佬们的讨论会

    李云道和夏俊龙都不清楚,就在他们讨轮关于省长助理的遴选时,在距离市公安局五公里处的省委大院里,一场关于省长助理人选的辩论正激烈的进行着。

    “莫海涛同志是青年政治学院的高材生,毕业后就在我们江北工作,这些年兢兢业业,他主政的淮州现在发展形势一片大好啊,尤其是在转变发展思路和提高发展质量上,很有自己的一套想法!”说话的是省委副书记周祥荣。莫海涛是他担任淮州市委书记时一手提拔上来的,这种关键时刻,自然是举贤不避亲的。

    “李国明同志也不错嘛!正当壮年,党校研究生学历,他在相州搞的那个金融试点就很有意思,吸引了国内外不少著名的资本集团,说实话,他的这个试点,可是给我们江北接下来的转型提供了一系列有建设性意义的构想和实验啊!”省委常委、副省长孔林对李国明的印象很好,而淮州那位鼻孔朝天的莫海涛, 他想想便嗤之以鼻。

    这是由省委书记杜西林发起的一次非正式的讨论会,会议的地点在杜西林的办公室,除了一、二、三把手外,还有组织部部长邝飞淦、纪委书记王爱忠以及副省长莫海涛都来了。

    一把手杜西林微笑着扫了一圈众人道:“继续发表意见,我们现在只是讨论,既然有三名优秀的储备干部,那都要拿到台面上晒一晒,有什么优点,有什么缺点,都要在提拔前提前暴露出来。人无完人嘛,我们现在不是要塑造革命英模,而是要选拔干部,有什么都可以拿到台面上来议一议嘛!”杜西林看着省委常委、组织部部长邝飞淦接着道,“飞淦同志,对这三名同志,你们组织部应该都做过相应的考察了,把你们的考察来跟大家分享分享!”

    邝飞淦清了清嗓子,笑了笑道:“好的杜书记,那我来说一说组织部对于三位同志的考察结果。”

    “先来说说莫海涛同志,海涛同志本科学历不错,从江北的基层干起,目前担任淮州市市委书记一职。从能力角度来看,海涛同志是我省名列前茅的能吏,而且为人仗义敢言,很是受下属拥护。不过正是因为这一点,也给海涛同志带来了一些不太好的评价,有说他刚愎自用的,也有说他任人唯亲的,当然,这些都是比较主观的一些臆断,我们组织考察时自然当不得真。”

    “李国明同志目前是相州市市委书记,国明同志是从金融系统转入政界的,此前曾经在证监会长期从事专业领域的拓展和研究,所以他到了相州后,搞的金融试点在全省来看都很具有代表性。但也正是因为他长期在证监会,履历上少了基层工作经验,在相州的部分工作有些显得曲高和寡,用时下时髦一点的说法就是不怎么接地气。而且有一点我不得不说的,相州的金融试点是搞得不错,但是相州的实体经济这几年衰退得相当厉害,这不得不发人深思啊!”

    “最后说说李云道同志吧!云道同志目前现任省公安厅副厅长、江州市副市长、公安局长,是国内公安系统里的明星人物,立过一次二等功,带领团队得过两次三等功。从江宁市的基层刑警干起,亲自破过很多大案要案,其中最耀眼的就是在江宁破获国际贩毒案,涉案金额高达数亿。据组织部掌握的情况,云道同志曾经担任过卧底工作,并派至香港特区警队交流过半年时间。今年年初,从浙北西湖市公安局调任我江北公安系统。应该说,该同志是目前我们江北储备干部中最年轻的一位副厅级干部。而且目前,云道同志还兼任了江州市城东工业园的党工委书记,正在积极运作成立自贸区的事情。嗯,云道同志身上也有很明显的不足,第一他没有主政一方的工作经验,第二他一直在公安系统内工作,目前兼任的党工委书记也是才加上担子不久,可以说,在经验上还是稍稍缺失了一些!”

    “以上就是组织部对三部候选人初步的一些考察,仅供各位参考!”

    邝飞淦说完后,丝毫不去管李国明和周祥荣的脸色,只是将目光放在纪委书记王爱忠面前的文件袋上,这个举动让李国明和周祥荣两人同时心里一个咯噔——窝案发生后,杜书记主政江北主抓的方向之一就是廉政,打虎拍苍猎狐,对于有违纪行动的官员一票否决,以儆效尤。

    王爱忠是个不苛言笑的人,也同样是江北窝案后的空降官员。此时看杜西林将目光转向自己,他才点了点头道:“我来说两句吧!”

    他开口的同时,已经伸的解开牛皮纸的文件袋,将其中的几份文件分发给众人:“先说说莫海涛吧!接群众举报,莫海涛跟淮州几位民企交往密切。莫海涛的儿子莫苏扬在美国明尼苏达州立大学读书期间,住在淮州地产开发商恒扬地产老总明晓晖在美国购置的公寓里,莫苏扬在美国期间花钱大手大钱,开的是保时捷,吃喝花销极大,显然不是莫海涛作为一个公务员的收入所能够支撑的。”

    此话一说,周祥荣脸色突变,但马上又镇定下来道:“王书记,孩子闹腾一些也是正常的,车子没准是朋友的,花销没准是孩子自己打工挣的呢?”

    王爱忠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接着道:“又接群众举报,莫海涛跟淮州市电视台一位名叫杨琳的主持人常年保持着不当的关系。杨琳曾接受恒扬地产明晓晖以低于市价五千元一平米的价格购买了恒扬国际广场两套商铺,另据群众举报并经调查证实,杨琳与莫海涛非法同居五年,杨琳在香港和美国分别诞下一女一子。”

    周祥荣顿时面如土色,王爱忠说到这个地步了,那肯定是查有实据,自己这个时候再跳出来帮莫海涛,指不定到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杜西林皱了皱眉头:“证据可确凿?”

    王爱忠道:“核实过了,基本属实,而且刚刚报出来的,还只是九牛一毛。”

    杜西林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了:“有没有打草惊蛇?”

    王爱忠摇头冷笑道:“调查都是秘密进行的,昨天晚上,莫海涛还在明晓晖的会所内大宴宾客,看样子是在庆祝自己马上要升官了。”

    杜西林哼了一声:“荒唐至极!”他若有若无地看了周祥荣一眼,便示意王爱忠继续往下说。

    王爱忠又取出一沓,分发了一圈材料:“我再来说说李国明吧!”

    副省长孔林皱眉道:“李国明也有问题?”他翻动着那几页材料,眉心锁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

    王爱忠道:“李国明到任后倒是一直没有问题,但是他在证监会工作期间的事情,最近出了点问题。”

    杜西林问道:“什么问题?”

    王爱忠道:“纵容老鼠仓!”

    杜西林倒吸一口气道:“涉案金额?”

    王爱忠道:“从目前证监会了解的情况来看,应该不下十亿。”

    杜西林一脸心痛:“我们的干部啊!就是我们从江北的公务体系里选拔出来的人才?这样的人,你让他们怎么去考虑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你让他们怎么去造福一方?”

    王爱忠面不改色道:“目前只是涉案,具体要等证监会那边的说法。”

    杜西林对于腐败几乎是零容忍,立刻一票否决了前两位候选人:“还讨论什么讨论?让这样的人上去干副省长?要不了几年又是一场大窝案,这江北老百姓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杜西林的话说得很狠,但无论是周祥荣还是孔林,都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继续吧,第三个,还有没有问题!”杜西林的语气已经极为不佳了。

    王爱忠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目前纪委没有收到任何关于李云道同志的举报信息。”

    除了周祥荣外,所有人似乎同时松了口气。周祥荣看了看众人,呷了口茶,道:“我听说,这位李云道同志在浙北工作期间,出入皆豪车,一辆奥迪,一辆玛莎拉蒂,这很是有些不正常啊!”

    他一说完,邝飞淦就笑了起来:“祥荣书记多虑了。李云道同志调来我们江北后,就申报过财产。嘿嘿,这人比人,真是要气死人啊!”他似乎早有准备,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材料递给杜西林,“杜书记,李云道的妻子阮钰是美国华尔街著名的女金融家,这是他们家的申报财产。”

    杜西林拿起厚厚的册子看了一眼,顿时也失笑道:“这个年轻人倒是找了个好老婆!”

    副省长孔林接话道:“怪不得,我说雷森资本怎么会跑来我们江北投资了,原来这是云道同志的家产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仿佛刚刚刀光剑影瞬间消弭得一干二净,只是这笑声落幕后,淮州和相州将上演一场怎么样的血雨腥风就不得而知了。

第一千四百一十章 龙虎山与大雪山

    月华如水,一袭小小素袍,长发随意地挽成一个发髻,那根象征着这座道家名山最高权力的玉发簪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山巅,夜风猎猎,模样俊俏得不像话的小道姑无奈地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这山顶都这般冷了,在大雪山里头,那还得了?”

    一个穿着缩小版道袍和开裆裤的稚童蹲在小道姑身边,肥嘟嘟的小手里握着一把狗尾巴草,听到小道姑的喃喃自语,他仰面好奇地看着这位连自己的师父看到都要毕恭毕敬的小掌教,奶声奶气地问:“什么是大雪山?”

    小道姑鼓了鼓腮帮子,在夜风调皮地吹了几个口水泡泡:“嗯,大雪山就是大雪山,我也没去过。无极说那儿终年被白雪覆盖,很冷!”

    道童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夜风吹得的确有些发凉的开裆部位,很赞同地点点头:“嗯嗯嗯,很冷!”

    张晓蛮嫣然一笑,拎起小道童后颈处的衣服,飘然起身,数个起落后,便安然到了离山巅不远处的一方平地。放下打着哈欠的小道童,张晓蛮笑着在小家伙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一掌:“去睡觉吧,睡这么晚,今晚应该不会尿床了吧?”

    小道童回头仰视这位在山上辈份高得吓人的小祖宗,挠挠头,露出洁白的乳牙:“师父说了,再尿床,就罚我顶着棉被一整天!”

    张晓蛮被逗笑了,她一笑,刹那间如芳华绽放,看得小道童微微出神。

    “这样吧,你跟你师父说,就说小祖宗允许你尿床到四岁,这叫奉旨尿床!”说着,张晓蛮自己也笑了起来,目送观中的道人将那道童抱着下了鹅卵石小道,她才转身踏入身后那间牌匾上祖师亲题“藏经阁”三字的恢弘建筑。

    阁内典籍众多,从一楼到九楼,算得上是书香浩淼。晓蛮进了藏经阁,也不去管那些深夜也不忘在阁中搜寻典籍经书的年轻道人,径直从一侧木梯,九转十八弯后来到九楼。

    九楼入口处挂着一主木牌,写着几处娟秀小字:闲人莫近。晓蛮也打了个吹欠,推门而入。这九楼并没有普通意义上的藏书,只有道门代代相传的天书数卷。历任掌教以研解天书修习道法为己任,但资质不同,历任中能习得前两卷者已经寥寥无几,更不用说这玄奥无双的第三卷天书。

    晓蛮盘腿坐在木几前,托腮看着这已经翻过半册的第三卷天书,发黄的书页令人昏昏欲睡。她干脆合上书册,在一旁的榻榻米上躺了下来,看着顶梁,做着各种可爱又可笑的鬼脸表情,最后实在太无聊了,才叹息一声道:“可惜这天书拿不出去,否则带去大雪山里跟他一起研究,肯定事半功倍。唉,也不知道他在那儿怎么样了,那大雪山与世隔绝,哪里比得上这终年香火旺盛的龙虎山啊!”

    她翻了个身,忽然被什么东西压痛了,取了出来,这才发现是十力嘉措以往终年不离身的一枚暖玉。原本只是一块玉胚,但在京城四合院的时候,十力将玉胚雕了出来,此时那暖玉呈现出一个惟妙惟肖的少女模样,乍一看,跟晓蛮还有八分相似,只是这玉雕上的少女明显年纪要大一些,十力把玉雕送她的时候,不解风情的晓蛮还狠狠地生了一回气,不过等那少年喇嘛说清楚这是晓蛮十年后的少女模样时,余下的便尽是少女的娇羞了。

    把玩着那入手清凉而后微温的玉雕,晓蛮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翘,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儿呢!

    晓蛮暗暗下定决心,这第三卷天书的问题一解决,自己就即刻下山奔赴大雪山,哼,你不来找我,我去找你总可以吧!

    大雪山,终年白雪皑皑,放眼望去,如同身临白色的神国。这里终年人迹罕至,与世隔绝,似乎只有在这样的环境里,人才能正视内心,真正地通晓佛意。

    从山脚到山巅,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路,只能一脚深一脚浅地踏雪而上。要是有人能攀至山腰处,又恰好在山的南侧,才会蓦然发现,这山腰处竟然有一处面积颇大的温泉湖,水雾弥漫中,松柏与桃李相间,俨然一幅大雪山深处的桃花源画卷。

    温泉岸旁,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裤衩的少年坐在湖畔,双脚置于温热的湖水里,手中拿着一卷丝帛制成的经书。要是李云道在场,看到这丝帛肯定要大呼这帮喇嘛暴殄天物,这样的丝帛本就是文物,如果拿到拍卖行,没准又能暴出一个令人咋舌的天价。

    凝视了那丝帛上的经文许久,少年人这才将这天价的丝帛随意地丢在一旁,整个人钻入湖中,游了两个来回,这才作罢上岸。待出的足尖离开水面,两个成年的喇嘛不知从何处迎了上来,一个擦身,一个穿衣,转眼间,一个佛意盎然的少年喇嘛便出现在了湖泉湖畔。

    高原离天空很近,近得仿佛那白云触手可及。十力嘉措冲两个喇嘛点了点头道:“今天天气很好,可以请大长老出来晒晒太阳。”

    两位喇嘛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大长老年岁已高,从昆仑山返回大雪山的路上便一病不起,后来是十力将软轿子让给了大长老,领着众喇嘛徒步回到大雪山。如今大长老卧病不起,但依旧坚持教授不外传的经文给这位年轻的教宗,每每看到大长老枯瘦的手指,十力便会想起那个独自在悬崖上枯坐圆寂的老人。

    似乎是因为这泊温泉湖的缘故,沿湖的方圆几里内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小气候,气候温和,四季如春,时而阳光,时而小雨,就仿佛某位得道高僧在这苍茫雪山间用大法力点出的一方结界。

    十力独自走上山坡,站在这处雪山桃花源的最高处举目远望,除了眼皮子底下的这处塞上江南,远处皆是连绵不绝的雪峰。

    手中的转经桶转一圈,便是一卷大愿力的经文落幕。

    看着正对面那座巍峨无比的雪山,他微微一笑,善目慈眉,眉宇间竟已隐隐有了端庄法相。

    “天不是天,水不是水,山不是山。”身后转来苍老的声音,是大长老,坐在壮年喇嘛抬着椅子上,瘦弱的身上盖着一层雪白的狮子皮毛 。

    十力转身走向老人,将那滑至老人胸口的皮毛往上拎了拎:“我说那是天,那是水,那是山,那便是天是水是山。我说那不是,便不是。”

    大长老微笑点头:“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孩子。”

    十力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贝齿:“大师傅说我是生而知之。”

    大长老笑道:“阿周陀那以龙成道,化佛之十力,又岂有不俱大智慧的道理。”

    十力冲大长老挤挤眼睛:“等读完了万卷经书,我便要去走那万里路。”

    大长老笑道:“我噶举一脉教宗自康熙后便从来都是在红尘中打滚最后修得正果,你大师父不也如此吗?”

    十力很开心:“我已经读了千卷了吧?”

    大长老点头:“很快了,你是开宗立派以来,最快的一任教宗了。”

    十力很腼腆的道:“读完就可以下山?”

    大长老微笑端详着这个法相初成的孩子:“下山也同样是修行,只是在山上打好基础,下了山才能事半功倍。”

    十力点点头,话锋一转,问大长老道:“您要亲自去京城?”

    大长老摇头:“不去了,时间紧迫,还有很多很多要传授给你。”

    十力笑道:“那就请假吧,我请云道哥跟宗教协会那边打个招呼,咱们今年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大长老笑道:“如此甚好。”

    十力不如为何突然忧伤了起来,大长老微微一笑道:“不用担心,韦陀伏魔无数,理当遭遇人间劫难,否则如何立身成佛?”

    十力蹲在大长老椅子旁,看着那雪山苍茫,叹息道:“不光是云道哥,还有弓角哥,徽猷哥,还有她!”

    提到“她”的时候,少年喇嘛的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是这样的,有的人对你来说就如同春天的阳光一般,想起来你都会发自内心地开心。

    大长老“哦”了一声,又叹息一声。四百年前那青海湖畔的诵经读诗的声音似乎还未曾散去,那如负如来不负卿的一代法师此时该早归依佛祖了吧。

    大长老摸着十力的脑袋,教宗也罢,天才也罢,生而知之也罢,终究要经历那少年心性的年岁与过程。

    大长老有些不忍,看着蓝天白云,微微一笑,这才道:“京城,其实原本也该是你去的。”

    十力歪着脑袋不解地看着老人,老人也笑望着他:“去吧,早去早归。”

    十力纵然如今已经修得性子淡泊,此时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喜气,但转念想了想,随后还是蹲了下来,微微摇头道:“还是不去的好。”

    大长老笑了起来,望向远方山脚处振翅欲飞的雏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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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介绍:
带着一身滔天怨气从昆仑山走下来的大刁民,能否在陌生的都市打下一片大大的天下?一个武力值彪悍的大哥弓角如虎南下,一个大智近妖的二哥徽猷似隼北上,唯困于昆仑读了二十年等身书的大刁民在长三角开始了他的妖艳人生。
本书旨在打造第一强悍大刁民,非种马非小白文。
大刁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刁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刁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