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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仲星羽     大刁民txt下载     大刁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八章 蔡家的危机

    秦潇潇自幼在秦孤鹤身边耳濡目染,学到的不单单是言必行行必果的行事方式,更多的是一种思维方式和生活态度。秦孤鹤三落三起,算是已经从人生大起大落中领悟到真谛。秦潇潇此时不过二十来岁,虽懂人生起伏,但真要从低谷中走出来,还是需要花些时间和心思,不过茶道,她倒是已经颇得三份要领。

    “这是用碧螺春发酵的红茶?”李云道尝了一口,瞬间觉得茶香清奇,跟以往喝到的红茶都大相径庭,茶香偏甘,第一泡初入口有些绿茶特有的青涩,而后红茶的隽永余香扑鼻而来。

    秦潇潇虽然穿着运动服跪坐在茶盘前,但动作清雅自然,一点一滴间古韵自成。听闻李云道一语道破茶源,有些兴奋地点了点头:“怎么样?苏州的一位老朋友在西山有几亩茶园,这是近几年才研制出来的碧螺红茶。往年在小镇上都供不应求,更不用说外销了,今年是茶叶的大年,绿茶富足,这才多出了些红茶。味道虽不及武夷大红袍那般正宗,但也别有一番江南风味。”

    两人在西湖时住在上下楼,时常一起吃饭,相处间数络了不少,只是一月不见,似乎两人之间又多了一份客气。

    “新能源的事情,现在究竟如何了?”李云道还是切入了关键话题,毕竟这才是今天来访的主要目的。”

    秦潇潇轻笑摇头,笑容间似乎有些苦涩:“新能源也许就是个梦吧。”

    李云道微叹了口气:“其实迟早能实现的,只是技术还不成熟罢了。”

    秦潇潇摇了摇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文心有问题的?”

    李云道其实也思考过这个问题: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发觉文心是有问题的,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完全相信过这个女人。从秦潇潇带文心造访玫瑰园的初次见面,李云道对故作楚楚可怜的文心并没有太好的印象。之后数次出手,也都是顾及秦潇潇的面子和新能源项目的重要性,真正起疑,是凤驹出生那晚,文心请他吃饭期间数次企图以美色相诱。李云道还没有自大到以为自己貌似潘安冠面如玉,时不时风流倜傥地虎躯一震便有大片的姑娘自己倒贴着往上靠,蔡桃夭、阮钰和齐褒姒每个人都与自己有特殊的交集才有了今日这般的感情,但他真的没觉得自己已经到了能让无数良家哭着喊着上自个身上倒贴的程度——显然,文心的引诱是有其它目的。而在西湖,比自己有权有势的人多了去了,能给文心更多庇护的也大有人在,文心自不会为了躲避汤力的纠缠选择自己这条船,如果不是因为汤力,那么文心那般举动,肯定是另有目的,只是那时候,李云道还没有想到,文心就是传说中的“银环蛇”。

    “直觉吧!”李云道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秦潇潇执杯伏首,轻闻茶香,笑着点了点头。对于李云道似是而非的回答,她并没有深究,有些事情,过去便过去了,这个时候打破砂锅问到底其实意义也不大。

    “蔡贤豪开枪时,你在现场?”李云道终于言归正传,此行的主要目的也是想从秦潇潇这里获得更多的关于秦孤鹤被刺的细节。

    秦潇潇抬头望了李云道一眼,眼神复杂:“如果真是他,你能大义灭亲?”

    李云道嘴角扯了扯,想笑但是却没能笑得出来:“如今大义灭亲倒不是最为重要的,我只想弄清楚原因。蔡贤豪的为人,你应该也清楚的。”

    秦潇潇幽幽道:“清楚又如何呢?很多时候,知人知面却是不知心的。”说完,她又轻轻叹了口气,眼神迷离了起来。

    李云道也清楚秦潇潇说的是文心,看来在文心的事情上,她受到的打击要远远超过最近碰到的其它挫折。

    李云道摇了摇头,笑道:“这话倒也太绝对了些。据我所知,蔡贤豪调到联参,也是老爷子们的临时起意,所以也不存在谋篇布局多年的可能。潇潇,你小叔说当时你就在现场,只是到目前为止,你都没有跟任何人描述过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潇潇点头不语,良久才道:“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她说得很笃定。

    李云道微微皱眉:“是不想说还是真的没看到?”

    秦潇潇抬头望着他,对视道:“有区别吗?”

    秦潇潇给军方专案组的说法是“她现场吓晕了”,对于“吓晕”的口供,别人可能相信,但李云道却是万万不信的——一个懂事起就被秦孤鹤带在身边,连当年的董事会都是搬着小板凳旁听的秦潇潇会因为这点阵仗就“吓晕”过去,那简直就是对秦孤鹤教育方式的讽刺。

    李云道一时间猜不透秦潇潇到底为何三缄其口,秦孤鹤似乎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如今蔡家似乎也只有老爷子蔡明阳一人知悉此事,就连向来消息灵通的蔡桃夭都被蒙在鼓里。蔡贤豪为何要刺杀秦孤鹤?幕后到底是谁?蔡贤豪如今到底身在何处?是否已经被人卸磨杀驴?一系列的疑问令李云道百思不得其解。

    “过去便过去了,云道,这件事到底为止吧。”秦潇潇良久才说道。

    李云道狐疑地点了点头,这件事显然不可能到这里就嘎然而止的,以秦孤鹤如今的身份,就算摔个跤那也是大事情,更不用说胳膊上还挨了一枪,再加上军改后情报部门整合的大背景,这场刺杀就显得更为诡异了。

    是改革派与保守派政治争斗的延伸?是军改激进派与既得利益派之间的矛盾?还是借用这些人民内部矛盾伺机而动的国外敌对势力?

    秦潇潇情绪明显不太高,不过当李云道提出让她去美国帮阮钰时,她眼中倒是微微一亮,看来这段日子她在京城的确闷得慌。

    从秦家出来,原本回京探亲的李云道却感到心情无比沉重,国内外斗争的复杂性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的想象,原以为到了秦孤鹤的段位,警卫已经算得森严,安全应该无碍,却没料到竟祸起萧墙。沉闷的心情一直到他回到山上的四合院都没丝毫舒缓,见到抱着小凤驹在荷池旁跟三个孩子聊天的蔡桃夭,心情才稍稍平复。

    蔡家大菩萨便是有这般的魅力,能让他烦躁的思绪瞬间平静下来。

    学心理与哲学的蔡桃夭一眼就看出了李云道有心思,将孩子交给王援朝,让十力带另外两个孩子去山上看梅花,而后才只身来到四合院最深处的书房。

    这间书房是王鹏震生前的最爱,老爷子去世后,书房的布置没有丝毫变动,主人却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李云道。此时李云道站在书房正中,面对那幅“静以修身,俭以养德”的大字负手而立。字是老爷子临终前半年的偶得手书,老爷子去世后,李云道珍藏了所有墨宝,这幅字更是装裱好后挂在了书房墙壁的正中。

    老爷子的字在书法家眼中算不上最上乘,但在李云道看来,却多了几份世人无法领悟的返璞归真,尤其是这幅诸葛亮《诫子书》中的只字片语,更是老爷子晚年的真实写照。

    “小人以己之过为人之过,每怨天而尤人,君子以人之过为己之过,每反躬而责己。”蔡桃夭从他身后,轻轻环抱着他的腰身,柔声道,“有些事情,不必太苛责自己。”

    李云道转身,面对蔡家女子,却想起了生死未知的蔡贤豪,却不知蔡桃夭知道了这件事后会有何反应。

    “媳妇儿,最近跟大哥碰过面吗?”想了想,李云道还是问道。

    “凤驹出生那几日还在,之后就没见过。”蔡桃夭面色微变,聪明如她,又如何不知李云道话有所指呢?她在京中坐月子,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有些事情她依然能很敏感地察觉。

    李云道原不想让她担心,但她与蔡贤豪是亲兄妹,情同手足,自己有责任和义务提醒她,蔡贤豪这个大舅子踩进了某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三儿,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也许久没有回去看看爷爷,要不你在家陪陪凤驹,我回去一趟,很快就回来?”蔡桃夭很快便作出了判断。

    李云道叹息点头:“让小姑带凤驹,我陪你一起回去。”

    驱车到蔡家已经接近傍晚华灯初上,但家中却漆黑一片,只有福伯一人靠在门廊边打瞌睡。

    “福伯、福伯!”蔡桃夭唤了两声,福伯才反应过来。

    “哎哟,夭丫头,你怎么回来了?”看到蔡桃夭,福伯满心欢喜。

    “福伯,爷爷呢?”蔡桃夭抬头看向游泳池另一侧的书房,仍旧是黑灯瞎火。

    “首长一早就出去了,还未回来。”福伯忧心忡忡道。

    “爷爷这些天每天都这样?”蔡桃夭皱眉问道。

    “嗯,有段日子了,好像首长突然就忙了起来,以前在军委时,也没见这么忙啊!”福伯有些唏嘘,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蔡家呆了大半辈子,老人也意识到蔡家也许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83中文网 )</div>

第一千零九章 真相如斯

    福伯看着蔡桃夭长大,此时见她携姑爷回娘家,自然喜不胜收,欢喜地去张罗晚餐。

    李云道望着福伯略显佝偻的背影,笑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蔡桃夭微笑道:“福伯跟着爷爷上过很多次战场,家中小辈也早就将他视作亲人。小时候长辈们都忙,家里的孩子都喜欢围着老人家,听他讲朝鲜战场和越南战场打美国鬼子的故事……”蔡桃夭望着福伯的背影,眼神微微迷离,同辈的孩子们一直围着老人,因为故事中一场战斗的胜利而欢呼的场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李云道想了想,说道:“最近好像都没怎么听到小叔的消息。”

    蔡桃夭点头道:“今年两会,小叔已经正式入围上海市政协委员名单,也算是用曲线救国的方式迎合了老人们的期待,不过小叔他脾气很怪,就算有了官方身份,也挡不住他习惯性地剑走偏锋。”

    李云道笑道:“一个人的性格、脾气其实都是可以改的,但是日积月累而形成的思维方式却不是轻易能变通得了的。”

    蔡桃夭道:“原本小叔是父辈中最受老人们青睐的,只是当初因情生变,小叔愤而离家,一别就是二十年,好在这几年不管是爷爷还是小叔,也都不像当年那般倔强着谁也不肯让步了。”

    “终究血还是浓于水的。”李云道笑着道,“我当年对老王家滔天怨气,到后来不也一样改咋的便咋的嘛!”

    蔡桃夭苦笑:“只是不知道此时大哥他到底怎么样了……”

    李云道也沉默了下来,蔡贤豪刺杀秦孤鹤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了诡异,更诡异的是尽管此事在金字塔尖引了汹涌喑流,但是无论是秦家还是蔡家,谁都没有去捅破那层纸。不过李云道也能感受到蔡家所面临的危机,否则早已经退居幕后多年的蔡阳明完全没必要在这个光景还要事必躬亲。

    不到半个钟头,福伯便领着家中的勤务兵端来了四菜一汤,蔡桃夭明显胃口不佳,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望着墙上不断跳动的时钟:“爷爷怎么还不回来?”

    一旁的福伯叹气道:“首长已经多年不曾像最近这般忙碌了,我也劝过几回了,不过好像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在处理着。”

    “福伯,您也一块儿吃点?”李云道招呼福伯一起上桌。

    在蔡家鞠躬尽瘁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却拼命摇头:“不行不行,那像什么话!”

    李云道拗不过老人,只能独自应对桌上的四菜一汤,李云道向来主张不浪费一粒粮食,也幸亏家里的厨子做的是江南菜,花样多份量却颇少,他一个人勉勉强强将饭菜都塞进了腹中。

    “姑爷果然是好汉子!”福伯竖起大拇指,“以往我们在军中,能吃的都是打仗冲在最前头的好汉!”

    蔡桃夭抽出纸巾帮李云道擦了擦下巴,叹气道:“他这是怕浪费……”

    福伯微笑点头,这样朴素的姑爷或许才配得上令众多精英男子望而却步的蔡桃夭吧!

    过了晚上八点,别墅前才响起汽车引擎声,正与蔡桃夭说些闲话安慰她的李云道精神一振:“老爷子回来了!”

    这几日京城的气温都在零度以下,蔡家老爷子穿着一件厚实的呢子大衣,踏入大厅时看到蔡桃夭和李云道都在,愣了一下便神色如常:“云道和夭夭回来了?都到我书房吧。”

    “首长,您用过晚餐了没?”福伯在一旁关切问道。

    蔡阳明摇头:“早上不是还剩下些小米粥吗?替我热一热送到书房。”

    按福伯的说法,蔡阳明一早便出了门,却不知他一天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李云道只觉得不过数月不见,老人仿佛又苍老了许多。

    蔡桃夭乖巧地帮蔡阳明脱下呢子大衣挂在书房角落里的衣架上,蔡阳明一身疲惫地坐回到书桌后,搓了搓脸道:“看来你们俩都知道了。”

    李云道连忙道:“今天上午我去联参拜访老师,才知悉老师遇刺受伤,而后碰到仲颖才知道此事与大哥扯上了关系。”

    挂完衣服,坐回书桌前的蔡桃夭淡淡道:“我不信大哥会叛国。大哥的身手我清楚,如果真是大哥出手,秦爷爷不会有活下来的机会。所以我想,就算真的是大哥,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蔡阳明长叹了口气:“我这些天来回奔波,就是为了弄清其中的关节所在。孤鹤是搞情报工作出身,他确定闭口不言对国家有利,那么就算一号首长出面他或许也不会开口。如今的联参已经不是当初的总参,想要弄清一些事情,不单单是费些口舌就可以的。”

    “爷爷,大哥现在身在何处?”蔡桃夭问道,她最关心的还是蔡贤豪的生死,只要人还活着,很多事情都会被时间冲淡。

    蔡阳明摇了摇头:“有情报说他用假身份去了意大利,但现在还无法确认,出入境的系统被黑客清洗修改过。”

    蔡桃夭微微松了口气,但秀眉微蹙道:“就算大哥不喜欢在联参坐办公桌,也不至于愤怒到要杀人的地步。”

    蔡阳明苦笑:“我现在唯一的担心倒不是这个。”蔡阳明突然看了李云道一眼,李云道心中一惊。

    “爷爷,您的意思是……”李云道突然想到了什么。

    蔡阳明点头:“情报系统被孤鹤视作禁脔,容不得他人插手。当初你父亲……唉,只愿贤豪不要步了尧娃子的后尘……”

    蔡桃夭闻言,却心中微微安定:“爷爷,如果真是这样,我倒放心了,大哥也该自己闯一闯了。”

    蔡阳明笑骂道:“理是这个理,只是秦老头做事也忒不厚道,当年跟老王家差点儿因此斗个你死我活,现在又故技重施,唉,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

    从蔡家出来,蔡桃夭的心情明显灿烂了许多,似乎并不为蔡贤豪的安全担心:“我从小跟大哥一起长大,大哥的脾气性格,我还是极为了解的。而且这次从野战军调至联参,也是今年春节时几位长辈闲聊时的临时起意,要说有人放长线布置此事,我是万万不信的。大哥之前一直在长辈们的庇护下成长,这对他的个人发展是极为不利的,如果秦爷爷此举能让大哥突破自我,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李云道苦笑,他终于知道为何秦潇潇无论如何都不愿直言此事了,其实下午在秦家与秦潇潇喝茶时,他便已经隐隐感觉到这件事或许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或许军中鹰派故意露出这个破绽,等着鱼儿来上钩,还有众人料想不到的其它深意。

    蔡阳明说到底还是支持秦孤鹤的工作的,否则也不会大冬天的,为了配合秦孤鹤而四处奔波,弄得仿佛蔡家此次真的面临泼天大灾一般。蔡家不像王家,蔡家人丁兴旺,尽管蔡贤豪在其中也算是出挑的,但就算蔡贤豪为国捐躯了,蔡家也不至于伤筋动骨,这就是世家大族传袭经年的要决所在,说到底,人丁兴旺才是家族繁荣昌盛的基础。

    只是秦孤鹤与蔡阳明费了一番周折,甚至不惜将破绽暴露在对手的视线中,究竟意欲何为呢?蔡贤豪显然是被秦孤鹤推上了一条卧底的不归路。这次如果不是蔡桃夭介入,或许李云道此时还被蒙在鼓里,也许是蔡阳明与秦孤鹤都知晓蔡家大菩萨的另一重身份,对她所能动用的资源也颇为忌惮,这才迫不得已地告知实情。

    “媳妇儿,大哥看样子是去做特勤工作了。”李云道说得很隐晦,或许用“卧底”两个字更贴切些。

    蔡桃夭望着开车的男人,微笑道:“结果是最好的,却也是最让人担心的。”

    李云道握住她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你跟大哥都是爸妈生养的,媳妇儿你这么厉害,相信我这位大舅哥就算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蔡桃夭笑着摇头:“大哥为人太耿直了,为人也过于理想化了。希望经此一役,他会更成熟些。”

    李云道脑中立刻浮现了那张笑容真诚的国字脸:“耿直也不是坏事,尤其是作为一名武将。”

    蔡桃夭笑着打趣道:“你以为这是演三国?”

    李云道笑道:“就算是在三国,我这位大舅子也是不亚于张飞的猛将。”

    蔡桃夭叹了口气道:“话虽这么说,但让张飞去绣花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蔡桃夭深知蔡贤豪的个性,当卧底对他来说,无异于张飞绣花,只愿那脾性颇直的蔡贤豪真的如那三国猛将张翼德,粗中有细。

    “对了,媳妇儿,我跟秦老爷子商量了一下,准备让潇潇去美国帮疯妞儿。”

    “嗯,其实你不说我也正准备跟你商量潇潇的事情。公司合并入保利体系后,潇潇一直情绪不高。这次在西湖又出师不利,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潇潇能力是极强的,只是心性上还需要些时间来磨历。”(83中文网 )</div>

第一千零一十章 涉枪事件

    李云道本想第二天多陪陪蔡桃夭和小凤驹,却不料凌晨就接到了华山的电话——东城区发生恶性枪击事件,一名普通群众被流弹击中,目前正在医院抢救。

    李云道觉得很愧对蔡桃夭,从她怀孕伊始到如今,除了待产前的小段时间外,他几乎没怎么陪在妻子的身边,更不用说凤驹刚出生他便被催促去西湖走马上任。原以为e30反恐告一段落后,自己能空出些时间陪陪家人,却没料到又碰上了莫名其妙的枪击事件。

    国内对枪支管辖相当严格,这两年更甚,涉枪案件都会在省厅备案,稍微严重些的都必须上报至部里。西湖市自从推行交巡警制度后,犯罪率一路下降,治安环境在华东地区也是数一数二的,突然冒出个枪击事件,便由不得李云道不重视了,而且还涉及一名无辜群众。

    天没亮,李云道便轻装简阵地出了门,蔡桃夭将他送到大门前,依依不舍:“三个孩子还是暂时留在北京吧,你一个人在西湖,顾头不顾尾的,局里那么多事情,还要在三个孩子身上分散精力,不如把他们留在家里,家里人多,相互照应起来要轻松得多。”

    李云道苦笑,料定十力与小蛮起床后知道自己独自先回了西湖肯定要幽怨不已,尤其是对蔡桃夭又爱又怕的小道姑,他都能想象出小妮子的表情。

    “出了涉枪案,我估计又是几天回不去,把他们留下也好。”李云道最终还是决定,留下三个孩子,独自一人赶回西湖,“媳妇儿……”

    李云道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蔡家女子以葱玉两指封住双唇:“傻瓜,我们是自家人,用得着那些客气话吗?”

    李云道笑道:“平日里相敬如宾,到了床上就不会这般客气了。”

    蔡家大菩萨面颊升起两朵酡红:“傻子,小心被人听到。”

    李云道嘿嘿傻笑,挥别娇妻,上车直奔机场。

    飞机落地后,李云道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案发现场,案子是凌晨两点发生的,此时已经过去近六个小时。

    枪击案发生在东城区的一处名为“皇家一号”的酒吧,李云道刚刚走近警方拉起警戒线,立刻有人迎了出来:“头儿!”迎出来的是木兰花,又是一头油腻腻的头发,神情猥琐,穿着便衣,看上去更像是犯罪份子而不是警察。

    “情况怎么样?”李云道打量着酒吧门头上明显造价不菲的广告牌,广告牌下方用行架撑起的彩色喷绘上,只着寸缕的女子搔首弄姿。李云道微微皱眉,这家“皇家一号”酒吧在西湖顶死算个二流的酒吧,平日里大多靠着几个从良的失足姑娘卖弄风骚来吸引眼球,放在娱乐行业算得发达的西湖市,这样的酒吧并不起眼,跟汤力名下的“春江明月”和“盛世皇朝”比起来,要相差了数个档次。

    “大概是凌晨一点五十八分的样子,两拔人在酒吧里喝多了动了手,根据目击者的口供,其中一伙人明显人少,估计挨了揍,急了眼,慌乱中掏枪开了一枪。不过这小子运气不好,子弹也打着对手,倒是打在一个参加公司年会的小白领身上。”

    “伤者怎么样?”本着人性的角度,李云道首先问的还是受伤的无辜群众。

    “子弹从脸颊的一侧打穿过去,我到现场后检查过血迹,问题不大,不过子弹冲击力大,又打碎了几颗牙,起码是个轻微的脑震荡。”木兰花之前是法医,从现场的血迹再加上目击证人描述,不用去医院也大体上能判断出伤者的状况。

    “开枪的人抓住了吗?”李云道问道。既然伤者问题不大,接下来就是解决涉枪案了。

    木兰花摇头道:“这帮小子开了枪,谁还敢拦他们?酒吧的保安都配了甩棍,不过这腊月黄天的,也敢拿个甩棍去顶枪口?跑了!不过夏初在调取治安监控,看看能不能查到嫌疑人的去向。”

    李云道一边听木兰花汇报,一边走向酒吧内部,此时酒吧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名在现场取证的技侦,另外就是蹲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战风雨。

    “喂,老战,头儿来了!”木兰花招呼了战风雨一声,真相大白后,两人已经冰释前嫌。新一轮的调整中,华山升任支队副支队长,原先被郭昭杰压得抬不起头的二大队副大队长唐正被调任一大队大队长,战风雨顶替郭昭杰的位置担任二大队大队长,木兰花任副大队长,夏初因为资历尚浅,被李云道留在支队办公室,暂时兼任了李云道秘书的工作。

    李云道凑到战风雨身边,看了一眼战风雨正用镊子镊在手中观察着的弹头道:“是45口径的柯尔特,这种子弹在国内不多见,是高级货。”

    战风雨是特警出身,对制式武器有一定地研究,点头道:“目击者说开枪的是个半大的孩子,被十来个小混混揍得挺惨,最后被逼急了,才掏枪出来。”

    “半大的孩子?柯尔特?”李云道想了想道,“出了酒吧,开的什么车?”

    “酒吧的保安说有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一直在门口等着他们,已经查过车牌了,是套牌车,昨天晚上正主在上海。不过是不是真的,还要等人回了西湖后再验证一遍。”战风雨的表情有些兴奋,这是他担任二大队大队长后的首战,能不能一战而告捷就看这一次了。

    李云道在酒吧里转了一圈,又跟录口供的警察聊了聊,最后又跟战风雨和木兰花汇合一处。

    “老战,让你的人重点调查十六至二十岁之间的男性青年,本地人,家境年收入在五十万以上,嗯,重点调查西湖市的高校,嗯,最好是离酒吧比较远一些的高校。另外,联络西湖市的几处民营的射击会所,如果是土制手枪很难找,但是柯尔特这种高级货,既然枪进了西湖,他们的小圈子里肯定有线索。对了,还有一个线索也可以去查,父母双方或者一方是射击看好者,或者之前就干脆是射击运动员。”李云道只转了一圈,便下了一系列指令。

    战风雨和木兰花两人听得目瞪口呆,战风雨道:“头儿,你咋一下子就分析出这么多?”

    李云道笑了笑道:“都说了,是被人揍得满地找牙的时候,万不得已才掏的枪,又是半大的小子,带枪出来不过就是为了炫耀。你们按我说的去查,三天之内没有消息,我负全责。”

    李云道刚回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朱子胥便急匆匆推门而入:“云道,怎么样了?”

    “问题不大,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嫌疑人。”李云道笑着招呼朱子胥入座,又给他倒了杯水,自己这才有机会喝上一口水喘喘气。

    “涉枪无小案啊!”朱子胥担忧道,“眼看就要过年了,上次反恐的案子还没收尾,这边又出了事,唉!”

    朱子胥叹息一声,似乎有些无奈——他原本打好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不但退休前再升半级的愿望没实现,而且还提前被人赶下台,这对向来性格强势的朱子胥来说,不能不算是一个不小的打击。眼看好不容易理顺了一切,自己也要安然退休了,又碰到涉枪案,由不得朱子胥不感叹今年流年不利。

    “朱局,既然已经这样了,咱们尽快破案就是,从现场调查的情况来看,我估计枪应该不是小孩子自己的,很可能是偷了大人的枪出来显摆,被小混混逼红了眼,这才开枪伤了人。”

    朱子胥点了点头,尽力克制住自己烦躁的情绪:“但愿能早些结案……”

    话刚落音,李云道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接通后便传来战风雨兴奋的声音:“头儿,找到了,我现在就带队去抓人。”

    “是什么人?”

    “头儿你早上指了几条线索,夏初用资料库进行了对比分析后,就筛选出来几个人,最后确定目标是一个萧子轩的男性青年,19岁,浙大金融系大一在读学生。”

    “人在哪儿?”

    “根据他同学的线索,他家住在浙北军分区家属大院。”

    李云道微微皱眉:“浙北军分区家属大院?嗯,你们先见机行事,有情况随时联络。那边是军分区的地盘,你们跑过去,要注意办事方法。”

    听到李云道与战风雨的对话,朱子胥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军分区与地方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如果那孩子真是军分区某个领导的子女,指不定又是一场乌龙官司。

    “云道,这两年浙北军分区强势得很啊,之前很多时候明国书记亲自打招呼,人家都爱理不理。”朱子胥有些头疼,事关军分区,碰到这些大头兵,就如同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朱局,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李云道倒是比朱子胥还要淡定,一方面他知道如今控掌浙北军分区的是一位旧识,另一方面他也料定,如果真的是军分区的人,只要有凭有据,军分区也不敢硬压着不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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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负荆请罪

    李云道很清楚,此轮军改轰轰烈烈,应该是四九年后最大的一次军队改革,此前各省无“戎装常委”省份一度高达十七个,曾引起国内外媒体高度关注,不过党管枪的总方针不变的前提下,省军区主要领导还是会相继增补进各省常委班子。明国书记上调中组部之前,李云道的老熟人施寅虎已经以浙北军区政委的身份补入常委序列,位列第七,仅在省委组织部部长任康永之后。

    施寅虎几乎与李云道同时入浙,只是数年不见,那位性格直爽的施大校已经摇身变作施少将,并从姑苏军区辗转至江宁大军区,如今又调任浙北军区政委,发展升迁动线与李云道近几年的步伐几乎惊人一致。

    军、警虽然是两个体系,在地方上时有合作,朱子胥在浙北地方上很吃得开,跟军区的几位关键人位也有不浅的交情,但是跟刚刚调来浙北的施政委却没有太多的交集,这也是他一听嫌疑人在军分区家属大院就犯起了嘀咕的重要原因之一——临到退休,他也不想到底得罪人,弄得里外不是人。

    他看李云道很笃定,有些狐疑,但想到李云道的身份背景,又暗暗有些欣慰,王家本就是行伍出身,跟军队里的那群丘八有着天然的联系,看来云道这小子应该跟军方有不浅的交情,否则也不会听到人在军分区后还如此淡然。

    想到这里,朱子胥心中也稍稍安定,坐在李云道办公桌里喝着茶聊了些闲话,直到李云道的手机再度响起。

    “头儿,扑了个空。不过旁边的邻居说,萧子轩半个钟头前被军分区的领导接走了。”战风雨有些懊恼,他是特种兵出身,自然知道军队里那些护犊子的作风,换作从前他肯定要拍手叫好,可是现在落在自个儿身上,他就有点恼恨那些不讲道理的王八蛋了。

    李云道当着朱子胥的面开的免提,朱子胥也听得一清二楚。

    挂了电话,朱子胥面色微变:“看来姓萧的孩子估计是军区某位领导的亲属……”

    李云道也微微皱眉,他没料到军区的反应动作会如此之快,有夏初的数据整合和分析,战风雨他们的行动算是比较快的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否则只要人进了公安局,主动权就在自己手上了。

    朱子胥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小叮铛”丁唐急匆匆地推门进来:“头儿……”一看朱子胥在,小叮铛立马改口,“李局,外面有人找您,好像……好像还押着一个嫌疑人……”

    朱子胥诧异地望着李云道,李云道也莫名其妙地站了起来:“找我?还押着嫌疑人?谁啊?”

    丁唐道:“他说他姓施,是您的老朋友,不过那个嫌疑人是谁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是个小孩儿,十**岁的样子。”

    朱子胥猛地站了起来:“施寅虎?”

    李云道苦笑着点了点头:“估计就是这位老哥,这种事情,也只有他能干得出来。朱局,走吧,省委领导亲临咱们地头上,基本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朱子胥也不由得摇头苦笑:“听说这位施政委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铁汉子,治军手腕很强硬,只不过来了我们浙北后倒是一直和和气气,近几次常委会上也都中规中矩,倒没有外面传的那般护犊子到不可理喻的地步。唉,可别让我们触了他的霉头!”

    李云道笑了笑道:“触霉头还不至于,有些日子没见他了,走,会一会这位老兄去!”

    朱子胥见李云道话里说得模棱两可,一时间弄不清李云道与施寅虎到底有没有交情,不过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省委常委,一个是才初出茅庐不久的后生,想来就算有交情也是家族里长辈们之间的传承下的世交情谊。

    出了电梯,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肤色黝黑的魁梧中年男子手执一根皮带,身边站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少年,少年瘦瘦高高,看上去不足二十岁,眉清目秀,眉眼间竟依稀与那高大威猛的男子有些相像。少年被捆得颇是结实,站在电梯口不断挣扎,看向中年男子的眼神充满畏惧。

    “云道!”中年男子一看到刚出电梯的李云道,眼中一亮,随后一脚踹在那少年的膝弯处,竟硬生生将那少年踹跪在地上。那一脚力道不轻,李云道看得倒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给我老实地跪着!”中年男子冲那少年吼了一声,声音宏亮而粗犷,回声在整个一楼大厅中回荡。

    李云道不由得苦笑,赶忙迎了上去:“施大哥,你这是上的哪出戏?”

    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正是已经调任浙北军分区政委并在前不久跻身省委常委序列的施寅虎,抬起头转向李云道的时候,施寅虎那张虎得吓人的面孔却换作了歉意和苦笑:“云道,我这是带这臭小子上门负荆请罪来了!”

    李云道身旁的朱子胥心中一个咯噔——能让施寅虎亲自出马,看来这事儿有些麻烦啊!

    见施寅虎又欲踹跪在地上的少年,李云道赶紧身子一晃,挡在那少年的身前:“施大哥,有话好好说,孩子嘛,都是要慢慢调教的!”

    施寅虎看上去的确很生气,瞪了那少年两眼,这才叹气道:“估摸着你们正在满世界找嫌疑人,唉,我只能亲自把人送过来了。”

    李云道故作惊疑:“施大哥,这孩子犯了什么错?何至于这样?这样吧,这儿是一楼大厅,人来人往的,孩子这么跪着也不是个事,去我办公室吧!对了,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朱局。”

    朱子胥闻言,连忙上前一步:“施政委,欢迎来市局指导工作啊!”

    施寅虎跟朱子胥没有交情,简单寒暄了两句,便粗暴地拉起仍跪在地上的少年,又一脚踹入电梯:“给老子滚上去!”

    李云道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施寅虎带兵的确有一套,虎将麾下无熊兵,可是把军队里的一套用来教育孩子,就有些矫枉过正了。

    那少年似乎对施寅相当畏惧,但通红的双目瞪向李云道与朱子胥的时候,却带着一丝不屑。

    李云道心中感叹,又是一个不知死活的红四代。

    一进李云道的办公桌,施寅虎正欲一脚将少年踹跪在地上,却被李云道挡了一脚,踹在李云道的小腿上,此时李云道才感受到施寅虎这一脚的力道的确不轻,小腿上传来一阵生疼。

    施寅虎见李云道挡了一脚,气得指着地上冲那少年吼道:“跪下!”说完,又转头对李云道问道,“云道,朱局,能否借一步说话?”

    三人来到隔壁的会议室,施寅虎这才散去一脸煞气,叹气道:“云道,昨儿晚上的枪击案,你要抓的就是这小子!”

    李云道狐疑道:“不是叫萧子轩吗?怎么跟你扯上关系了?”不过刚刚李云道看少年眉眼间与施寅虎有三份相像,也大概猜到那少年就算不是施寅虎的儿子,也肯定是血亲关系。

    施寅虎歉意一笑道:“是我姐姐的儿子,我外甥。这孩子原先在河北读书,今年才找到关系,把他弄进浙大,没想到一来就结识了一帮狐朋狗友,成天给我惹麻烦。”

    李云道想了想问道:“手枪是你的?”

    施寅虎摇头:“我姐夫是个枪迷,之前是三十九集团军培养的狙击手。提干后又拿过各种射击比赛的奖项,这孩子从小受他父亲影响,对枪支很是着迷。上周他说回家去看他妈,我也没在意,我姐和我姐夫都忙,也没时间管他,直到出了事才知道,臭小子把我姐夫收藏的手枪给偷了出来,就为了在他那帮狐朋狗友面前显摆显摆。”

    “有持枪证?”李云道一下子就问中了关键。

    施寅虎会意:“有,我姐夫之前在总装备部要害部门,特批了持枪证,枪是合法的。”

    朱子胥与李云道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只要枪是合法的,追究起来,顶多是意外伤人的罪责,军中无非也就是枪支管理松懈的责任,不过现在麻烦就麻烦在有一名无辜市民受伤,而且很可能会落下终身残疾。

    李云道问道:“孩子有没有说,他什么会掏枪?”

    施寅虎有些尴尬,苦笑摇头道:“这个……怪我,我从小给这小子灌输输人不输阵的军人思维,原本被小混混们欺负一顿就罢了,他枪一掏出来,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样吧,施大哥,子轩先留在我这儿,你放心好了,我以人格担保,不会把他怎么样,有些具体的情况,我还要当面跟他聊聊。等事实一结束,我亲自把他送到家门口,如何?”李云道知道,这件事只要施寅虎肯开口,省里或多或少都要给个面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或许就变成民事赔偿的案子。只是施寅虎刚入常不久,如果一味包庇自己的外甥,很容易给别人落下话柄。(83中文网 )</div>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散冰手

    施寅虎深吸了口气:“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姐那边,我去沟通,如果不是她从小太惯着这孩子,也不至于闹成今天这样。”

    李云道对施寅虎的姐姐施辰龙并不熟悉,看来又是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

    三人回到李云道办公室,那倔强的少年回头瞪了李云道一眼,等触及施寅虎的目光时,又弱弱地低下头去,看来极为畏惧施寅虎这个舅舅。

    “你给我在这儿好好呆着,把情况给交待清楚,等回去以后,看我不拾掇死你!”施寅虎瞪了少年一眼,又客气地说李云道和朱子胥道,“云道,朱局,那就麻烦两位了。我在家里等消息!不用送了,你们忙!”说完,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少年,径直大步流星推门离去。

    朱子胥与李云道相视苦笑,原本以为是个大案,没想到却是少年偷枪误伤人的案子,这种案子向来可大可小,就看怎么操作了。

    朱子胥是老公安,对这一点心知肚明,打了个哈哈道:“云道,那你就辛苦些,我先跟上头汇报一声案子的进度,回头有了结果,你知会我一声就行。”

    朱子胥又全面放权,李云道不禁再度苦笑,放权也意味着不想承担责任,不过李云道也能理解,朱子胥的正式退休迫在眉睫,自然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目送朱子胥离开,李云道对那少年没好气道:“起来!”

    少年哼了哼,没有任何动作,对于这种叛逆期的孩子来说,你的不痛快就是他们的胜利。

    李云道看了那少年一眼道:“既然你愿意跪着,那就跪吧,的确是要好好反醒反醒,你那一枪,弄不好会毁了一个人的一辈子!”

    少年倔强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李云道冷笑道:“我这会儿一脚踹爆你的蛋,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什么感受?

    少年自知理亏,哼了哼,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李云道也不再理那少年,径直回到办公桌后,临近年关,有一堆文件等着自己,马上还有大大小小无数的会议,幸好局办文职警员吉达擅长会务文字工作,大大减轻了李云道的负担。以前就听人说会山会海,没想到等自己到了这一步的时候,也逃不离传说中的大会接小会——市里点名要求参加的会议不能缺席,省厅的会也不能不去,局里大小会议作为副局长哪怕坐着一句话不说也必须参加,还有刑警支队和刚刚交到李云道手里的交巡警支队每周都有例会,李云道作为新分管领导,也必须出席。

    吉达的文字功底很不错,用李云道回北京的时间就加班写出了一沓会议发言稿,不过部分措辞还得自己亲自动手进行修改。李云道改了三份会议发言稿,那少年就在那儿足足跪了一个钟头,到最后实在是膝盖疼得厉害,身子开始左右倾斜,不过少年性格颇是倔强,尽管快支撑不住了,但腰杆子仍旧挺得颇直。

    “头儿!”战风雨接到通知收队回来,敲开门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少年,先是一惊,随后嘿嘿笑了起来,“头儿,这小子玩的哪出戏?投案自首吗?”

    少年听战风雨调侃自己,抬头愤怒地瞪了他一眼。

    “哟嗬,还瞪我?”战风雨失笑,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听小叮当说了,枪击案的始作俑者萧子轩被舅舅绑来了公安局,而且看样子这小子的舅舅还是省里的大官。

    李云道清了清嗓子:“让木兰把他带去审讯室录口供,让他好好反醒反醒,他要是还想跪,就让他在审讯室里跪着交待。嗯,把摄像头关了。”

    “好咧!”战风雨不怀好意思地打量少年两眼,推开门冲着走廊吼了两嗓子,不一会儿顶着一头油腻头发的木兰花便探入半个脑袋。

    少年对李云道和战风雨都不太畏惧,但看到神情猥琐的木兰花时,顿时有些惊慌:“你……你们想干什么?”

    木兰花舔了舔下唇,嘿嘿笑着搓手道:“细皮嫩肉的少年娃,我就喜欢了!”

    少年浑身上下泛起一身鸡皮疙瘩:“你……你离我远点!”少年一米八的个头,被木兰花拉着站起来,居高临下,但神情中却充满恐惧。

    木兰花拉了拉他身上的绳子,一下子居然没能扯动,顿时觉得在李云道和战风雨面前失了面子,冷笑一声,直接摁向少年肩井**,少年顿时半身麻痹,望向这猥琐警官的眼神又多了一份畏惧。

    待木兰花将萧子轩带去了审讯室,战风雨才汇报道:“头儿,调查的时候,发现一些新情况。”

    “哦?”李云道正头痛如何处理枪击案——既然施寅虎出了面,面子还是要给的,只是如何把握这个度令他有些为难,最好是既让施寅虎满意,又能给上头和社会舆论一个交待。

    “有人认指,跟萧子轩发生冲突的那伙人当中,有两个是最近才在东城区一带崛起的‘散冰手’。”战风雨有些兴奋,显然这条线索具有很大的价值。

    “散冰手”是市缉毒支队最近刚刚发现的一伙人,这伙人注册了一些餐饮店,将小份冰#毒装入普通外卖中,利用时下流利的网络外卖软件上的送外卖的小哥,将毒品送到吸毒人员手中。

    一听到“散冰手”三个字,李云道立刻打起了精神:“消息可以确认吗?”

    “我在治安大队的时候,虽然混得不咋滴,但也经常跟一帮混子打交道,抓了几回,一来二去就熟了。昨天晚上正好有个混那一带的家伙在酒吧里,昨晚出事后,那家伙酒驾被交巡警的兄弟逮了。他说有重要情报提供,想换个回家过年的宽大处理,交巡警那头的兄头拿捏不准,刚刚回来的路上给我打了个电话,人我还没见着,不过已经跟他在电话里沟通过了,应该错不了。那小子是混蛋了些,但是个孝子,家里就一个八十岁的老母亲,眼看就要过年了,关在拘留所里他老母就得一个人过年,这个时候,他不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李云道寻思片刻,点头道:“将功赎罪不是不可以,但跟他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敢骗我们,那就是罪加一等。”

    战风雨连连点头:“头儿,您看这事儿该怎么往下跟进?萧子轩这头……”

    李云道笑道:“该处理还是要处理的,只是方式方法上要注意些。另外,既然他这一枪把‘散冰手’打了出来,也算是大功一件嘛!”

    战风雨会意:“我立刻跟缉毒那边的老高联络,如果能在年前把这伙人抓到,大伙儿都能过个安稳年。”

    战风雨出去后,李云道便陷入了深思。

    “散冰手”团伙李云道刚刚调到西湖时便有所耳闻,这伙人很聪明,不断变换散毒方式,一方面注册餐饮店的方式与外卖app合作,通过网络微信和qq与吸毒人员联络,确定外卖店名,而且每过几天就换一处店名,毫无规律可循。另一方面,他们不断发展下线,以提成方式发展了不少贪财的外卖人员,在外卖中夹带毒品,就算被抓了,也只是送外卖的人被抓,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发财大计。

    因为之前的e30峰会,所有精力几乎都放在了保证峰会的安全上面,也无暇顾及“散冰手”团队,此时有了如此重要的线索,应该适时成立专案组,顺藤摸瓜地找到毒源。但李云道不确定朱子胥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毕竟对于朱子胥来说,现在任何事情都没有他安然退休来得重要。市里已经确认了,春节后,朱子胥将康与之正式交接工作,市局将迎来全新的康氏时代,在这个新旧交替的节骨眼上,朱子胥会不会大动干戈地成立专案组,这是一个未知数。

    寻思了片刻,李云道还是决定亲自打朱子胥聊聊,哪怕探探口风也行。李云道来到朱子胥办公室的时候,朱子胥正在修剪窗台上的绿植,看来还未退休,他便已经开始寻找退休后的心境与状态了。

    “云道,找我有事?”朱子胥言语间颇为轻松,显然当他发现枪击案的“凶手”是施寅虎的外甥后,以他浸**官场多年的经验来看,此事最多变成民事赔偿案,至于枪的来历,既然涉及军方,也自然没人去触这个霉头。在沙发坐定后,朱子胥居然还难得有闲情雅致地泡起了茶,“什么事?哎呀,其实都到这个时候了,很多事情,你决定就可以了。”

    李云道笑了笑,不置可否:“朱局,在侦破昨晚的‘枪击案’的过程当中,我们的侦案人员发现了‘散冰手’团伙的踪迹,有人可以指认,昨晚跟萧子轩动手的混混当中,有两人就是‘散冰手’团伙的成员。”

    朱子胥一愣,先是习惯性地神情一振,这是他从警大半辈子形成的自然反应,发现破案线案就如同狼闻到血一般,但很快,朱子胥往身后的沙发背上微微一靠,身子松软了下来,李云道知道,朱子肯很矛盾。一面是积极破案带来的不稳定因素,一面是安然退休的诱惑,朱子胥有些矛盾也是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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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朱子胥的坚持

    朱子胥心中天人交战,站在一个从业多年的老公安的角度上,他恨不得此时立刻动手抓人,可是站在一个濒临退休的老干部的立场上,他又不愿意此时再节外生枝。

    李云道并没有打断朱子胥的思维,事实上顺着线索挖下去需要做大量的工作,很多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就算是今天立刻成立专案组,顺势找到毒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想干扰朱子胥的判断,在他看来,朱子胥算是他见过最合格的老公安之一了,几乎将生命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都献给了公安事业,尽管有时候管理和处事的手法上有诸多争议,但并不能否认他是一个极合格的老公安。

    李云道觉得,一个为维护公共安全而奉献一生的人,哪怕有些瑕疵,都是可以原谅的——孔夫子都说人无完人,更何况是一个普通人呢?

    良久,朱子胥终于挺直胸脯,望着李云道,认真道:“如果线索可以确认是真实的,那么事不宜迟,立刻成立专案组,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毒源,彻底摧毁这个毒源!”

    李云道愣了愣,朱子胥的决断倒是颇让他感到意外:“朱局,其实可以先派人暗中侦查,等年后再成立专案组也不迟。”

    朱子胥坦然地笑了笑,拍了拍李云道的肩膀道:“云道小友,好意哥哥心领了。不过我首先是个警察,其次才是一个即将退休的老人,有些事情干了一辈子,没道理到最后一刻不去坚持。”

    李云道也笑了,人都有自己坚守的东西,哪怕这份坚守会触及短期的个人利益,但只有执著了这份坚守,若干年后才不会真正后悔。

    “我跟缉毒支队那边商量一下,共同抽调人手。正好,昨天老范找过我了,之前缉毒支队的事情一直是他在代管,原本缉毒和刑侦就是一家人,我的想法是,缉毒还是要划到你的麾下,本来我今天也想找个机会跟你聊一聊,现在正好,借成立专案组的机会,缉毒你也管起来。西湖是省会城市,缉毒的压力不小啊,不过你之前有一线缉毒的经验,相信你能带好队伍!”朱子胥冷不丁地又给李云道送上一份“大礼”。

    李云道苦笑:“局长,您和范书记太看得起我了,一下子挑这么多担子,您二位真不怕把我这小身板给压垮了?”

    朱子胥大笑道:“换成别人,我还真有点儿不放心,但是你李云道如果会被这点小压力压垮,嘿嘿,那我跟老范两人就算是有眼无珠了。”

    从朱子胥办公室出来,李云道直接去了范志宏的办公室,老范同志正在对着镜子刮胡子,见李云道进来,笑着招呼道:“你自个儿动手倒水,刮个胡子先!”

    李云道奇道:“您这是又在哪儿将就了一晚上,早上出门连胡子也没刮?”

    范志宏叹了口气道:“你嫂子老毛病犯了,住院呢,我陪了一晚上的床。”范志宏的妻子有胃溃疡,这些年溃疡有恶化的迹象,每年都要住一两次院,看来接近年关,老范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李云道劝道:“医生不是劝嫂子趁早手术吗?您还是得劝劝嫂子,早手术早轻松。”

    范志宏小心地摆弄着手上的剃须刀:“谁说不是呢?不过你嫂子那人脾气犟得很,年轻的时候不就太听劝,更不用说这把年纪了。”

    李云道也笑着摇头,他虽然没有见过范志宏的妻子,但是之前的相处中经常听老范唠叨老妻的毛病,尽管是埋汰妻子的缺点,但老范每逢提起都带着些许宠溺的口吻,可见范志宏跟妻子的感情很融洽,应该不亚于他见识过的朱子胥与周怡文两口子之间的感情。

    范志宏洗了把脸,一脸轻松地回到办公室的会客区,搓着脸闷声问道:“你小子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等等,嗯,我知道了,老朱跟你聊过了?”

    李云道苦笑道:“范书记,您跟老朱这不是赶鸭了上架嘛……”李云道也知道,老朱愿意给自己加担子,是想在他退休后,有人扛起朱系大旗,对原先的手下好有个照应,而老范绝对属于顺水人情,他一个纪委书记代管缉毒,原本就不太符合常理,这次便顺势将缉毒支队划至李云道的势力范围。

    范志宏揉了揉因为缺觉而有些浮肿的脸,吁了口气道:“我这把年纪,也不适合冲锋陷阵了,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而且缉毒是你的长项,让能者尽其能,这也是符合组织要求的嘛。”

    “范书记,您就别打趣我了!对了,正好有个新情况。”

    李云道将枪击案的始末和无意中发现“散冰手”团队的线索一说,范志宏立刻严肃了起来:“上次在市里开会的时候,一位老领导也问过我这件事,他家有个侄子‘溜冰’上了瘾,现在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一个大好的青年就这么废了,老领导是又气又恨。云道,这件事你一定要重视起来,不管能不能打掉毒源,哪怕只是把‘散冰手’们都抓起来,也是于西湖市民做了一些天大的好事,否则这么下去,不知道多少家庭将上演家破人亡的惨剧。”

    李云道郑重点头:“老朱那边已经发话了,从缉毒和刑侦抽调人手,成立专案小组,顺藤摸瓜,争取一举打掉毒源。”李云道知道话说得有些大,缉毒是一项日久天长的浩大工项,想毕其功于一役无异于异想天开,但这个时候,却不得不把话亮出来以证实自己的决心。

    范志宏点头道:“你放手去做,只要我老范一日在公安局,一日便是你李云道的坚强后盾。”

    范志宏的表态还是让李云道微微有些感动,前阵子成立安全隐患排查小组之际,范志宏以五十开外的年纪跟着自己熬了几个通宵,哪怕最后力不从心,但一直坚持到最后一刻的精神还是令李云道相当敬佩的。

    “对了,你刚刚说枪击案的嫌疑人是施寅虎的外甥?”范志宏似乎对这个信息相当感兴趣。

    李云道点头道:“施政委亲自出马,把那孩子五花大绑送了过来。”李云道笑得有些无奈,施寅虎的态度是极好的,几乎让人挑不出毛病,但是越是这样,处理这件案子的时候李云道便越小心翼翼,施寅虎背后站着的是施家,如果没有猜错,萧子轩的爷爷应该就是那位曾在朝鲜战场立下赫赫战功的功勋战将萧正友。但是刚刚因为朱子胥也在场,施寅虎并没有明言萧子轩与萧家的关系,但是将他姐姐施辰龙抬了出来,王小北曾经说过,施寅虎有个比薛红荷还要难对付的姐姐,嫁入萧家后气焰不减,相反愈发张牙舞爪,令施、萧两家相当头疼。

    范志宏似笑非笑道:“施政委治军严谨,倒不担心他会为难你。不过施政委的外甥,背景不简单啊……”

    李云道知道范志宏所指,苦笑摇头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范志宏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罪与罪之间,还是有差别的。”

    李云道从范志宏办公室出来,一直在琢磨范志宏的最后一句话:什么叫“罪与罪之间,还是有差别的”?

    朱子胥虽然要退了,但是对于党委会的走向把控还是有足够的信心的。次日党委会,缉毒支队从范志宏麾下划至李云道管辖的决议得到全票通过。出会议室的时候,于柏明看了金浩一眼,后者会意,两人先各自回了办公室,知道在局里隔墙有耳,中午时分,两人找了一处离市局比较远的杭帮菜馆,要了一个雅间,待菜上齐服务员出去后,于柏明滋溜了一口茶水道:“看样子,老朱是铁了心让小局长接班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现在只剩下一个经侦在我们手里,等康厅长一上任,发现是现在这么个局面,岂不是要怪我们没事先打好‘草稿’?而且,指不定怀疑我们跟小局长串通一气啊!”

    金浩跟康与之是老战友,对那位康厅长的性格脾气都比较了解,接着于柏明的话茬道:“你以为老朱临走前的这一系列突击动作,康厅长会不知道?人家那是给老朱面子,不想多计较。这件事我想康厅既然这么笃定,应该是有胸有成竹的。而且,我估计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跳出来触老朱的霉头,百足之虫还死而不僵呢,何况老朱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局面?”

    于柏明道:“娘西皮的,倒是让李云道那小兔崽子得了便宜了。”

    金浩摇头道:“小局长背景不一般,咱们还是得小心着点。”

    于柏明道:“怕什么!不就是京城的王家嘛,老头子都死了快一年了,你还怕他们从北京城杀过来不成?”

    金浩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王再没落,也是功勋家族,而且,如今还有与这个人的姻亲关系……”

    于柏明深深地吸了口气,掏出烟,扔给金浩一枝,一边点燃一边道:“那位不是说了嘛,国家是人民的,不是某几个人的。”

    金浩点了烟,吸了一口气,长长吁气。

    人这一辈子,会面临很多的岔路口,选对了便是康庄大道,错了便一败涂地。

    所以,很多的时候,选择比坚持更为重要。

    至少此时,烟雾缭绕中的金、于二人是如此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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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赵平安的局

    西湖蔡官巷,上世纪大才女林徽因的出生之地,距离烟波西湖仅咫尺之距,说此处人杰地灵倒也不为过份。 此时临近傍晚,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清波街与铁冶路交叉口“闲人”李渔的雕像下,车门打开,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子走下轿车,暮色下,男子满脸红光,意气风发。

    刚走出不远,便有一人迎了上来,不苟言笑:“康厅长,这边请!”

    康与之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笑道:“麻烦向秘书了。”

    走了几步,康与之一直在观察这位领导身边的近臣,据说向龙身上没有任何职务,连大秘也不算,但如今却被浙北官场视作最核心的人物之一。康与之觉得向龙比传说中的更年轻,性格有些清冷,看走路的步伐和姿势,应该是军人出身。

    “向秘书也当过兵?”康与之想竭力拉近与向龙的关系,毕竟能与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近臣搞好关系,对往后的工作有百利而无一害。

    “嗯。”向龙头也未回,只是点了点头,仍旧在前方带路。

    康与之也不觉得自讨没趣,既然人家不愿意多说话,那是人家的自由,更何况这是领导的私人秘书,谨言慎行那也是最基本的要求。事实上,两日前康与之接到邀请的时候的确有些受宠若惊,赵平安是什么人?那是接上来就要走马上任的封疆大吏,而且按赵平安目前的发展轨迹,难说没有跻身华夏权力最高层的可能。接到向龙的电话后,康与之兴奋得一夜都没有睡好,更是将朱子胥退休前在市局搞的一系列小动作都抛诸脑后,跟赵平安的邀请相比,眼下的那点小小利益根本只能算是小事。为了赴今晚的宴,康与之已经推掉了两个老朋友的邀请,又谢绝了几位嗅到权力味道扑上来的聪明商人,康与之不是投机派,但他也知道,如果真的能搭上赵平安这条线,很多之前悬而未决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走了大约五分钟,拐了几个弯,向龙在一处修葺完善的古宅前停了下来:“康厅长,请进,首长在里面。”

    到康与之这个层级,还不至于见了领导秘书便卑躬屈膝,只是客道地笑了笑:“有劳向秘书了。”

    康与之迈过门槛,踏入古宅,先是一方天井,院中腊梅清香扑鼻,万年青葱绿如玉,踏着方砖,穿过汉白玉的半月门,一处鹅卵石铺就的分叉小道前,康与之正踌躇是往东还是往西,一宫装女子款款而至,微微欠身:“康厅长,这边请!”宫装女子虽算不得沉鱼落雁之姿,但放在看多了庸脂俗粉的康与之面前,倒也有种清新脱俗的雅然之姿。

    “有劳了!”康与之微笑着跟在娉婷袅娜的宫装女子身后,往东而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处小楼前,楼中此时已经传来数人的寒暄声,竖耳细听,康与之不由得精神一振。

    只听其中一人笑道:“老领导,许久不见,甚是挂念啊,原想着年前一定要去看望您,倒是没想到平安书记提前给了个机会!”

    又一人道:“老丁,老领导就算退休了也是老骥伏枥,哪有时间跟你天天扯蛋!”

    被称作老丁的人嘿嘿笑道:“老崔,你这话就不对了。领导再忙,我心意也要到嘛!这叫饮水不忘挖井人!”

    刚刚一人道:“这倒是真的,老领导,在座的,不是您的门生就是您的旧部啊!”

    又听一老者道:“都客气了,承蒙赵书记看得起我这个糟老头子,你们年轻人聚会,还带上我这个不应景的老头儿,惭愧惭愧啊!”

    康与之闻言,心情大好,被称作老崔的,正是此时省公安厅厅长崔天铂,此人有个更重要的身份,他是浙北省排名第十的省委常委,哪怕排名再靠后,这也意味着他是浙北省最高决策机构的决策者之一。而被崔天铂喊作老丁的人,叫丁蕴,是现任的浙北省省委常委、宣传部部长。而令康与之更欣喜的是,刚刚开口说话的老者,正是盘踞浙北多年的官场老人汤林阳。听到汤林阳也在场,康与之不由得心中大定,原先他还琢磨不透从西北调任浙北的赵书记对浙北本土一系人马持何种态度,看今日这局面,赵书记的确下着一手纵横捭阖的好棋。

    康与之整了整仪容,缓缓踏上台阶,迈入那浙北省大佬林立的雅间。

    房中众人看到康与之进来,有人愣了愣,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康与之虽然级别低了些,但作为马上接任西湖市公安局局长的人选,也是众人均要交好的对象,毕竟接下来康与之手中将掌控着省会城市的国家暴力机关,谁也不敢说哪天会有事情求到康与之的头上。

    众人与康与之寒暄一阵,康与之有礼有节地与众人打过招呼,特别是之前在关键时刻出手提携过他的汤林阳,他更是执弟子之礼。今天被赵平安请来的除了除了一位前常委和两位省委常委外,剩下的两位康与之都只是点头之交,一位是现在的省委副秘书长戴鹏泽,另一位是浙北省军分区副司令员徐云生。康与之盘桓浙北官场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套迎来送往的场面功夫,进门五分钟便很快融入了桌上的圈子。

    康与之也知道,自己与其他人级别不对等,这些人给他面子,一方面是看在即将被他收入囊中的局长宝座,另一方面也是看在邀请他过来的赵平安赵书记的份上,至于是交情还是交心又或者只是表面功夫,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康与之已经能与正部级干部同桌喝酒吃饭。

    “戴秘书长,赵书记还在忙?”康与之小声问身边的戴鹏泽。

    戴鹏泽客气道:“与之叫我鹏泽就行,以职务相称实在太客气了。”说着,又小声道,“赵书记刚刚接了个重要电话,是北京打来的。”

    康与之从戴鹏泽口气中听出了一丝艳羡,赵平安背后有赵家,赵家背后还有一个错综复杂的世家姻亲脉络,这些都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政府官员可以企及的。

    康与之也做出一脸恍然的样子:“哦!”

    又跟戴鹏泽聊了些省内最近发生的趣闻,一直不太说话的徐云生突然凑了过来,问道:“康厅长,昨夜发生的枪击案听说已经告破了?”

    康与之微微一愣,朱子胥还未正式退休,他此时还不曾正式入主市局,他连发生了枪击案也是下午才知晓的,更不用说案子破还是没破了。

    幸好,崔天铂帮他挡了一枪,道:“徐副司令,枪击案还在调查中,目前还没有定论。”

    徐云生笑了笑,道:“我怎么听说你们刑警大队派人到军分区家属大院拿人,却是扑了个空啊。”

    崔天铂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浙北地方与军分区的关系向来还算不错,他跟同为常委的施寅虎私交也还不错,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军分区内的明争暗斗一点也不比地方上轻松。

    康与之打了个哈哈,帮崔天铂解围道:“办案嘛,都是要多方了解线索的,一定是有些误解啊。”

    徐云生笑了笑,没有接着往下说,因为走廊上已经传来了赵平安的笑声,众人齐齐起身,就连汤林阳也站了起来,以他的智慧,断不会干那种倚老卖老的事情自找麻烦。

    “坐坐坐!”赵平安的态度很和蔼,招呼众人坐下,“哦,与之也到了,那等臭小子来了,咱们就可以开动了。各位,不好意思啊,刚刚北京来的重要电话,不得不接啊!怠慢各位同仁了!”

    “赵书记言重了,你日理万机,还有时间拉兄弟们一起唠唠嗑,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还担心耽误了你的正事呢!”戴鹏泽马屁拍得最顺,康与之看在眼里,笑在心里,看样子接下来省委大管家的位置也许又要换人了。不过他还注意到赵平安刚刚提到了“臭小子”,他微微有些发愣,突然,他猛地反应过来,即将从京城特警支队调来西湖市局接娄大鹏位置的赵槐不也姓赵吗?此时,康与之终于知道为何赵书记会突然对自己另眼相看了,原本还以为是赵书记赏识自己,此时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要自己扮演好陪太子读书的角色。想通这个关节,向来性格强势的康与之微微有些不太高兴,但却也没有表现在脸上,整个人看上去仍旧乐呵呵的,连眼神中闪出的光也仍旧兴奋和谦卑的。

    过了一会儿,门口又响起脚步声,随后便听到向龙的声音:“赵队长,首长在里面,首长吩咐过了,你直接进去就成。”

    门被推开,走进一个精神气很足的男子,三十来岁,身材高大,脸盘子依稀跟赵平安有些相象,进门一看一屋子,不惊反喜,不过想起二叔的吩咐,深吸了口气,沉稳地跟众人打着招呼:“二叔,各位领导,来迟了,实在不好意思,也不说什么飞机晚点不晚点,呆会儿我赵槐先自罚三杯。”(83中文网 )</div>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借人

    西湖市公安局前几年经历过一次搬迁,但缉毒支队仍留守地处闹市区的旧办公楼,周一上午,此时还未到上班时间,支队长高焱早早地便候在了大楼前。『』2请大家看最全!昨夜降了温,西湖市的温度一下子从十度降到了零下,高焱穿着皮夹克,将绒毛衣领翻立起来,但就是这样还是冻得直跺脚。

    “老高,大清早的,你在这儿候着给大伙儿发过年红包呢?”一大队大队长候京春笑呵呵地凑了上来,给老高递了根烟。

    高焱与候京春都是缉毒线上的老人了,而且都在缉毒行动中救过彼此的命,虽然有着上下级的关系,但也是过命的交情。

    高焱用手掌圈着打火机,将烟点燃,笑骂道:“你他娘的就知道发红包,你把老七头手下那几杆‘枪’都给老子抓回来,我私人给你封个大红包。”

    候京春撇嘴笑道:“我待会儿就把人给你一个个逮回来,不过又不是没抓过,抓完还是得放了,那帮兔崽子,一个赛一个精,比泥鳅还滑,没确切证据,上面给点压力,你还不得让放人!”

    高焱笑着踹了候京春一脚:“他娘的,你就不知道多搜集些确切的证据?”

    候京春看了看四周,奇道:“老高,大清早的,你在楼下候着谁呢?没听说朱局还是范书记来视察啊!”

    高焱摇头郑重道:“上周党委会上,党委班子成员的分工范畴有了些微调,范书记主动提出让小局长来分管我们这个块面。”

    候京春一愣:“小局长?屁大的孩子,他懂个球啊!”

    高焱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老候,小心祸从口出啊!”

    候京春满不在乎道:“怕啥,小局长再强势,也不至于连话也不让说吧?不过老高,我觉得局领导是不是太儿戏了点?一个毛孩子跑来我们缉毒线上指手划脚,他要是个内行也就罢了,万一什么都不懂,瞎指挥的话,兄弟们可是把脑袋拧在手里干着活的,别被他一顿瞎指挥,脑袋都弄丢了。”

    候京春的话不中听,却说中了高焱内心最大的担忧。缉毒和治安以及刑侦都不太一样,治安上原本就没有什么大事,大事都推到了刑侦上,刑侦过程受阻,顶多迟些时候破案,但是缉毒上如果有人插一脚乱指挥,错过了抓毒贩倒不是最大的损失,最可怕的威胁在于缉毒队员们的生命安全。高焱和候京春都是缉毒口子上的老警察了,高焱身上两处枪伤一处刀伤,候京春也好不到哪儿去,到现在屁股上还有一个硬币大小的伤疤,那是三十岁那年在一线缉毒时被跳弹击中的,那年的春节候京春在床上整整趴了一个月,到现在老候的媳妇儿说起这事儿都要抹眼泪。

    “老高,听说小局长背景挺硬?是省里的关系?”缉毒支队远离权力核心,对于这位传说中的“空降兵”不甚了解,只是道听途说地知道些模棱两可的消息。

    高焱摇头道:“我只听说是从江宁调过来的,估计应该在咱们省或者干脆在部里有些过硬的关系。三十岁的正处级啊,放到有些县级市,那就是一把手……太年轻了!”高焱还是忍不住道出了息的担忧。缉毒支队里三十岁的年轻人顶多是个中队长,还有一些在基层一线打拼,可人家三十岁就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局党委成员,如今朱子胥退位在即,小局长手中一下子又多了交巡警和缉毒两条线,再加上之前的刑侦,可谓是重权在握了。

    候京春道:“也不知道刑侦的老华是怎么回事,现在跟小局长好得快穿一条裤子了,这回又升了副支队长,更是唯人家马首是瞻了。”候京春嘴上说着,但心里还是有些羡慕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出头的华山,他的年纪比华山还要大,在大队长的位置上一呆就是近十年。

    高焱笑骂道:“你这话可别被老盛听到,不然人家以为你巴不得拉老盛下马。”

    候京春笑道:“老盛明年就要退休了。”

    高焱叹了口气道:“不容易啊!”

    候京春也叹了口气:“是不容易啊!”

    两人都有些感慨,在缉毒支队,能平平安安光劳退休的人很少,大多数人要么因为吃不了苦中途退出,要么就是牺牲在缉毒一线,像副支队长盛宣恒能熬到退休年纪的,几乎是绝无仅有。

    两人正说着闲话,一辆不起眼的北京吉普缓缓驶入大院,高焱和候京春都没有留意,直到一个腰杆笔挺的青年走到两人的面前:“借个火?”

    候京春没留意,一边给青年点烟一边对高焱道:“你不是说小局长要来嘛,这都几点了,怎么人还没到?”

    高焱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对了,冲候京春使眼色,后者却一时没留言,继续道:“哎,这年头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昨儿晚上咱们加班到凌晨,大早上的这么冷你还得在这儿候着人家……”

    “不好意思,市区的路不太熟悉,这会儿又是早高峰,开错一个路口,所以晚了些!”青年笑着对两人道。

    “李局,欢迎欢迎,欢迎来缉毒支队指导工作。”高焱只能硬着头皮干笑着。

    候京春原本就不是喜欢背后编排别人的性格,只是因为看高焱昨夜加班到凌晨,大清早还要爬起来在大门口挨冻,看不下去才唠叨两句,此时意识到自己当着人家的面失言,一时间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幸好,被他作为“小局长”的青年拍拍他的胳膊道:“候队是直爽脾气,我早就有所耳闻,今天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京焱一听,知道这是小局长要给候京春一个台阶下,立刻接话道:“李局,老候就这个臭德性,跟华山一样,当兵出身,为人却是耿直得很。”

    在他们看来年轻得“可怕”的青年笑着摆了摆手:“我也不是食古不化的老古董,更何况的确是我自己迟到了,被人埋汰两句也是活该啊!”

    两句话的功夫,候京春对这位传说中空降而来的“小局长”的印象便有所改观,至少人家小局长不像某些领导,只听得进好话。

    “对了,正好老候也在,一起碰个头吧,我今天来可不是为了宣示‘主权’!”李云道笑了笑,“要不,老高,你带路,我们找个会议室?”

    高焱在局里大小会议上见过李云道,但人家都是在主席台上坐着,哪怕发言也是四平八稳,却没想到私下会这般好相处。

    “这楼是老建筑,会议室没装空调,今儿降温得厉害,要不去我办公室聊,也暖和些!”高焱一时间摸不透,既然不是为了“宣示主权”,这位小局长今天来这里到底有何贵干呢?

    高焱的办公桌在旧大楼的三楼,面积不大,清一色的红木色老式办公家具,落座后,高焱让人泡了杯茶过来,正关门,就听到李云道说道:“我今天来是为了‘散冰手’一事而来。”

    一听“散冰手”,高焱和候京春立马来了精神,最近他们也正为“散冰手”的事情头疼不已。贩毒组织已经开始运用最新的移动网络技术进行毒品贩卖,这一点让他们这些从事禁毒工作的警察颇为头疼——买卖双方联络从之前的短信变成了qq和微信,就连有网警协助也仍旧防不胜防;毒品运送由之前的单一成员变成了更系统更网络化的形式,候京春最近不止一次跟高焱诉苦: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是时候多吸收些新生力量加入缉毒行列了。

    “李局,你是说局里决定成立专案小组,专攻‘散冰手’?”候京春有些抑制不住地兴奋。

    高焱却没有立刻表态,只是看了候京春一眼,转向李云道说道:“李局,从工作的角度,我坚决支持成立专案组加速摧毁这个贩毒运毒组织,只是现下整个缉毒支队几乎是在满负荷运作,专攻‘散冰手’的总共就两个人,算上我和候,也不过四个人,如果成立专案组,这专案组成员的平均年龄都超过四十岁了,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资料,不算外围送外卖的人员,‘散冰手’里的大部分核心成员应该都在二十岁以下。”高焱苦笑,说实话,让他们一群老头子去跟孩子们斗心眼,肯定能赢,但是说到最新的网络社交技术,他们连qq都不太用,更不用说如今流行的网络外卖app了。

    李云道笑道:“这个问题无须太过担心。我会从刑警支队抽调一些人手,配合你们一同开展工作。”

    高焱与候京春对视了一眼,候京春搓了搓手道:“其实本来我也想找领导帮我们协调一些人手,不多,就三个人。”

    李云道微笑不语:“三个人还不多?”

    高焱立刻插话道:“三个不行的话,有两个就可以了,多一个没准还是个麻烦。”

    李云道心领神会:“你们想要木兰花和夏初?”

    高焱笑道:“李局,他们俩一个长得就像毒贩,又擅长伪装,除了身手差了点外,其他综合质素都不错,另一个电脑技术就不用说了,上回反恐行动,听说她立了大功了。”

    李云道笑问道:“你怎么不把战风雨也借过来?”

    高焱讪笑道:“战风雨同志在特警队的时候就经常跟我们合作,说实话,有他在的话,队员们心中都会笃定不少。不过我能力有限,控不住这小子啊!除非……除非李局您亲自挂帅。”高焱目睹过战风雨空手两拳手差点儿把毒贩打死的场面,在道上也算是身手不错的毒贩,生生被他抽得半生身不遂,这还是在毒贩手持匕首的前提下,这家伙的武力值用彪悍来形容都嫌低。(83中文网 )</div>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黑道巾帼

    “散冰手”的线索是战风雨调查枪击案的过程中发现的,于情于理,李云道都会让战风雨进入到这个专案组,有缉毒支队这些老江湖把方向,再加上战风雨、木兰花和夏初这组黄金搭档,顺势摸出“散冰手”背后“源头”的成功机率要高上许多。

    不过高焱与候京春似乎对战风雨又爱又恨,尤其是高焱,那次战风雨差点儿把毒贩打死的时候他便在现场,那血腥一幕至今仍历历在目,如果是特警队的两名彪形大汉死拖硬拽,指不定那次在抓捕现场就闹出人命了。不过高焱对毒贩的痛恨丝毫不亚于战风雨,这么多年,看着多少鲜活的生命因为那些穷凶极恶的毒贩从自己身边消失,战风雨不也正是因此而发狂的吗?其实高焱对战风雨并不反感,只是从完成任务和安全的角度出发,有这个一个指挥不动的下属留在身边,跟随身揣着一颗定时炸弹没有太大的区别。

    李云道想了想道:“原本专案组应该由老朱亲自挂帅,不过现在的情况你们估计也很清楚,对老朱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专案组组长将由我亲自担任,老高,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是缉毒线上的老将,副组长你来担任,有没有问题?”

    高焱先是一愣,而后苦笑道:“既然李局你都点将了,我老高哪里还有推脱的理由呢?”

    李云道笑着点了点头,又望向候京春:“候队长,我希望你也跟带人一同加入专案组,届时,我会将战风雨、夏初和木兰花三人一并调入,争取尽快找出毒源。对了,你们对‘散冰手’的案子怎么看?”

    候京春看了高焱一眼,见支队长点头,他才缓缓道:“其实我们盯上‘散冰手’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但是一直到目前为止,也没能找出他们的固定作案模式,人也抓了几拨了,办案成本花去不少,但是抓到的都是外围的小鱼小虾。近两个月,散冰手已经有了从市区往县区扩散的迹象,但别说毒源,就连分货的都没抓到几个。抓到的小鱼小虾基本都是贪小便宜的外卖人货人员,他们连自己送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他们怎么取货呢?”李云道奇道。

    “每次取货的人和取货的地点都不一样,毒贩是通过微信跟他们单独联络的,对了,他们还有好些个微信群,每个群里都有上百号这种外来务工人员。这些人,说白了,文化程度不高,风吹日晒不怕,送送外卖快递什么的,比在工地上搬砖要赚多了,再加上送‘冰’时的额外提成,一个月赚小几万的都大有人在。”候京春一边苦笑着一边道,显然他对“散冰手”的运作模式已经做过深入地研究。

    李云道沉吟片刻道:“那些送快卖或者快递的人,他们怎么知道会有这种赚钱方式的?”

    高焱摇头苦笑:“毒贩好像用了一种比较先进的技术,能抓取绝大部分快递员和外卖小哥的智能手机,而且还能将夹带送特殊‘外卖’拿高提成的广告推送到那些人的手机上,扫二维码或者点开一个链接就可以加入到他们的微信群。很多人都被蒙在鼓里,以为是哪家新创业的同城快递或者外卖公司在利用漏洞发展状大,有少部分发现是毒品的也装作不知道,毕竟一个月至少还能撑个大几千的。说实话,抛开违反犯罪这条不论,我都不得不佩服这些毒贩,脑子太好使了。”

    李云道微微点头,想了想问道:“截获毒品的分析结果进行过证物比对吗?”

    高焱点头道:“第一次查获是因为一个外卖小哥送错了外卖,我们把毒品跟之前在我市出现过的冰毒成份都进行过比对,跟以往出现的冰毒的成份都不太一样,应该是一种全新的合成公式。所以我跟老候都怀疑,这个组织除了有精通移动互联网的高端技术人员外,应该至少还有一位很高明的化学工程师。我们的技术人员化验后说过,这种毒品纯度很高,提取时化学物极不具有稳定性,当时我们自己的技术科还想还原一下这种毒品的提炼过程,差点儿炸掉半个实验室,还好人没受伤……”

    李云道似乎想到了什么,道:“把化验报告拿来给我看一看。”

    不一会儿,技术部门送来一份化验报告,李云道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最后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高焱和候京春都有些奇怪,李云道看这份化验报告到底是为了什么。李云道也意识到高焱和候京春的好奇,笑了笑道:“我以前做卧底的时候有一些特殊的关系,可以打听看看。”

    当着高焱的面,李云道直接一个电话打给如今担任云海省公安厅副厅长兼禁毒总队总队长的毛浪。

    电话一通,便传来毛浪爽朗的笑声,隔着距离,高焱和候京春都能听得到那略带云海口音的声音。

    “云道,我还以为你小子把我这个哥哥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浪哥,你现在是春风得意,人生大登科小登科一齐上,我可不敢扰了你的好兴致!”

    两人在卧底行动中结下的生死情谊并不会因为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而减少,相反听到彼此的声音都相当开心。

    “浪哥,闲话回头我再跟你单聊,这会儿有件事情想跟你请教一下。”李云道将刚刚看的技术检测报告跟毛浪描述了一遍,听得高焱和胡京春面面相觑——小局长几乎就只是扫了那报告一眼,前后不过半分钟时间,此时复述报告内容竟无半点遗漏和错误。

    电话那头的毛浪听李云道描述完,声音竟有些兴奋:“其实我也正要找你的,你等等啊,你那边有传真机吗?我发个传真给你。”

    毛浪将传真发了过来,居然是一份与刚刚的化学分析报告相差不大的检测报告,细小的差别还是因为气候和水质的不同而引起的,李云道皱眉道:“浪哥,看来这不是个小案子啊!”

    毛浪谨慎道:“我觉得你有必要跟你那位老朋友问个路,这半年来金三角那一块也不太平,夹在缅甸政府军和**军的中间,她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啊!”

    金三角最近四国联合禁毒,缅甸国内政局又颇为不稳,如今已经是金三角大毒枭的“巧爷”吴巧巧的日子越来越难过。李云道已经许久没有跟“巧爷”联系过,一来是身份不便,二来李云道的确不想跟毒贩扯上太多的关系,以后留下把柄被人诟病。毛浪知道吴巧巧跟李云道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交情”,这种新型提炼公式的出现,吴巧巧身为他们那个圈子里的“权威”,不可能不清楚。

    挂了电话,李云道看到高焱和胡京春一脸惊异,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高焱和胡京春都对李云道高超的记忆力深为折服,但更让他们感兴趣的是电话那头的人。

    “李局,刚刚跟你通电话的是毛队长?”高焱似乎有些诧异,他想不通年纪轻轻的小局长怎么会跟那位缉毒猛人扯上了关系。

    “嗯,是毛浪。”李云道笑道,“我跟浪哥是公安大学青干班同学,之后我们又一起执行过一次长达半年的任务,所以彼此之间很了解。”

    闻言,高焱与胡京春再看向李云道的目光便有些不太一样了。毛浪是谁?高焱和胡京春都是缉毒线上的老人,毛浪是公安部在缉毒线上点名树立的模范榜样,外人看来可能觉得这样的榜样似乎有些造作,但高焱和胡京春都长年从事缉毒,只有他们才知道,毛浪的那些功劳来之不易,能跟这样的缉毒功臣共同执行任务,这说明小局长的功力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简单。高、胡二人都深知组织规定的保密纪律,也没有深究李云道与毛浪到底去哪里执行过任务,但明显对这位空降的小局长的信心,要比之前强上了何止百倍。

    从缉毒支队出来,李云道便从车上手套箱里拿出一部装着匿名电话卡的老款诺基亚手机,拨了一个电话,但电话那头一直无人接听。

    李云道皱了皱眉,放下电话,暗暗想道:难不成吴巧巧碰上麻烦了?以往吴巧巧说过,那是一部卫星电话,她向来是不离身的,现在电话长时间无人接听,肯定是碰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他对这位贩毒界的“花木兰”只有数面之缘,又立于不同阵营,原本应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局面,如今却变得有些英雄惺惺相惜,哪怕吴巧巧是一个毒贩,但李云道也不得不承认,她也是行走于黑暗中的另类“巾帼”。

    而且在香港执行任务时,吴巧巧多次给他三份薄面,此时想到这位黑道女枭雄可能面临困局,李云道还是忍不住有些唏嘘。

    电话在李云道回到市局办公室的那一刻终于回复了过来,只是说话的人却不是吴巧巧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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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小五的烦恼

    说话的是个男声,带着些许云贵高原的口音:“哪位?”

    李云道迅速挂了电话,卫星电话不离身的吴巧巧应该是出了事,要么被人干掉了,要么便是没有接电话的能力,不能接电话无外乎两种可能,一种是被拘禁,另一种可能是失去了意识。无论怎样,李云道都不想让别人知悉他与那位生得祸国殃民的大毒枭私下有些不清不楚的联系。

    浙北大学,正是一学期末自习教室最为紧张的时刻,学生们想尽了各种办在自习教室中占领着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一个长相清秀肤色白皙的少年探头往教室里看了看,目光从正埋头苦学的同学们脸上扫过,有几个正抬起头的女生看到他,心脏猛地一跳:这不是“校草”郑玄彬吗?他怎么来这儿了?

    女孩子们开始调头接耳,抑制不住溢于言表的欣喜——郑玄彬是浙北大学首屈一指的校草,不但毕业于西湖市最优秀的高中,而且身高一米八七,模样俊俏,又是本校皮划艇队的队长,倒三角体形,最要命的是人家还是东城区区长郑秦的独子。这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青年简直就符合了姑娘们对完美情人的所有想象,跟电视电影里演的男主角基本完美重合,少女们恨不得自己立马摇身变成童话故事里的女主角。

    不过郑玄彬对这些的姑娘们并没有太多好感,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她们身上停留超过半秒,只是在确认那张面孔不是自己正在寻找的之后,便迅速转移视线。姑娘们似乎也早就习惯了他的这种高冷,越是这样,姑娘们越发觉得高高在上的男神是如此令他们着迷。

    突然,郑玄彬的眼睛猛地一亮,嘴角上扬,那抹微笑令教室里蠢蠢欲动的姑娘们为之心醉。

    他居然走了进来,让姑娘们心慌不已。

    他是要来对自己表白了吗?

    郑玄彬却没有多看那些眼神充满渴望的少女们一眼,只是视线柔和落在最角落上的不起眼的少女身上。

    少女似乎年纪很小,比周边望着郑玄彬犯花痴的姑娘们要小上好几岁,此时她正轻轻咬着笔杆,愁眉不展,似乎碰到了什么颇为棘手的难题。

    少女似乎并没有发现郑玄彬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并撑着一侧脑袋,微笑打量着自己,她仍旧轻轻地在自动铅笔上留下微微的牙印。她眉头轻蹙,时不时用指关节顶一顶自己的鼻梁上厚重的眼镜,如果有人眼尖,一定能发现,眼前令她愁眉不展的这道化学题,已经属于化学系研究生二年级的水平。

    突然,少女轻吁一口气,秀眉微展,小手挥成拳头,做了一个喜开颜笑的胜利动作,此时才蓦然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少女也不惊慌,淡淡看了郑玄彬一眼,撇撇嘴,似乎有些无奈。不过对她来说,今天最难的题都已经解开了,从这一点来说,这一天也算没有白过了。也许是因为解开了题,少女心情不错,没有像往常一样冷默,但只是淡淡地看了那位校草级的大哥哥一眼,没精打采地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amp;quot;

    郑玄彬微微一笑,尽管是对着这态度冷漠的少女微笑,但却让周遭的姑娘们为之倾倒。姑娘们开始猜测这看上去还是个小不点的少女的身份,而且隐隐有些嫉妒,但心中还是打着鼓,万一这姑娘是郑玄彬的妹妹之类,那可不就是自己以后的小姑子,如果真是小姑子,那岂不是得万般讨好才行?

    郑玄彬笑道:“我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地找过来的。”

    少女道:“浙大有几百个教室呢!”

    郑玄彬道:“你向来喜欢在阳光充裕的地方看书做题,这样范围就小了很多了。”

    只是两人接下来的对话,足以让周围的姑娘们大跌眼镜。

    少女有些无奈:“我爸不让我谈恋爱。”

    郑玄彬道:“上次碰到七叔,说是让我们相处看看呢!”

    少女皱眉:“我爸那是开玩笑。”

    郑玄彬道:“我没有开玩笑。”

    少女不开心道:“我才十七岁。”

    郑玄彬道:“我二十岁,大你三岁,正好的年龄差。”

    少女叹了口气:“我一没长相,二没家世,三没钱没背景,郑玄彬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郑玄彬摸着鼻子笑了起来,这孩子在他眼中看起来,比第一次见到时的更加可爱。

    没长相?他可以肯定,两三年后,这教室里所有的姑娘加起来,也抵不上眼前少女的素颜。

    没家世?嘿嘿,浙北西湖戚家,这家世估计说出来要吓人一跳。

    没钱?郑玄彬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父亲是区长,母亲是跨国公司老总,好像他这辈子就从来没有缺过钱。

    他从看到眼前的姑娘的第一眼前,就知道,未来陪伴在自己身边一辈子的人,肯定就是她了。

    哪怕此时此刻,她还戴着厚瓶底一般的眼镜,哪怕她时常还戴着牙套,哪怕她还会像孩子一般咬着笔杆对着化学题愁眉不展。

    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等着她长大。

    “戚小涵,你说的第一第二第三,我觉得都不重要。”

    “郑玄彬,那你说什么才重要?”

    “我喜欢你呀!”

    郑玄彬一手托腮,侧着身子,看着身边神情似乎有些委屈的姑娘,她越这样,他便越觉得这小家伙太可爱,可爱得让他惹不住总是想看到她,哪怕逗她生气,他也觉得至少自己是存在于她身边的。

    少女似乎被他说得有些不耐烦,用笔尖点了点化学题库的纸面,不再说话,又琢磨起了下一道题。

    “两种氯代化合物的替代品……”郑玄彬似乎想故意逗她,轻声读着她正用笔尖指着的那道题,少女充耳不闻。

    等郑玄彬自己读完,才突然诧异道:“戚小五,你是中文系的吧?”

    戚小涵在戚家排名老五,家里的长辈和哥哥姐姐都称她为“小五”,此时被郑玄彬喊自己的闺名,少女觉得有些怪怪的,但还是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声:“谁说中文系的人就不能学化学了?你不也读了一个医科还有一个市场营销学嘛!”

    郑玄彬笑了笑:“这倒也是,小五这么聪明!”

    戚小涵气得将自动铅笔拍在课桌上,啪地一声,让教室里的学生们纷纷侧目,女生们从刚刚郑玄彬说出“我喜欢你”的那一刻起,便开始对这个不起眼的姑娘启动了女孩子们之间特有的妒忌,男生们则是对高大帅气的郑玄彬敢怒不敢言,毕竟谁都知道学校的皮划艇队个个身高马大,而郑玄彬本人还是一名跆拳道黑道,谁也不会去触这个晦气。

    郑玄彬想去摸戚小涵的脑袋,被戚小涵侧着脑袋躲了过去。

    戚家小五气得站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站起来才跟这个一米八六的家伙坐着差不多高,似乎觉得自己气势不够,小五径直站上了板凳,居高临下大声道:“郑玄彬,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很讨厌啊!”

    全教室的目光都被戚小涵的声音吸引而来,羡慕,嫉妒,厌恶,冷漠,各种眼神纷至沓来。

    郑玄彬却仿佛丝毫不在乎,冲周遭众人抱拳一礼道:“我家小五年龄小,不懂事,大家不要太在意,打扰各位自习了,不好意思!”

    众人转过头去,戚小涵似乎拿这个脸色足有城墙厚的家伙没有一丁点办法,垂头丧气地跳下板凳,对着那些化学题默默发呆。

    郑玄彬拍拍戚小涵的脑袋道:“小五乖乖学习,我等你长大。”

    说完,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两枚蜜桔放在戚小涵的面前:“学累了,吃点桔子,补充vc,增强抵抗力,嘿嘿,将来好生孩子!”说完,迈开大长腿,大步流星离开。

    戚小涵生气地瞪着他,小拳头捏得很紧,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这人是讨厌了些,脸皮也超级厚,但是对自己还算不错哎!

    可是,周围的女同学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戚小涵觉得这些女孩子们好生无聊,也不管她们,继续对着那些化学题,喃喃自语道:“甲基苯丙胺似乎也可以这么提炼嘛……”

    郑玄彬走出教学楼,迎面两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笑嘻嘻地凑了过来:“老大,怎么样,这妞儿多久能搞定?”

    郑玄彬皱了皱眉道:“不是跟你们俩说过了嘛,这一次我是认真的!”

    其中一名青年坏笑道:“老大,你哪次不是认真的?得得得,这次也是,成了吧?”

    另一名青年笑道:“老大,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儿想不通,这次的妞儿,哪点儿比卢婧强了?卢婧说起来,好歹也是咱们的校花啊,跟老大那才叫般配。那小不点的小姑娘,摘了眼镜,模样倒也算是清秀,可是跟卢婧一比,总差了那么点感觉啊!”

    郑玄彬嘿嘿笑了笑:“你们俩懂个屁!”说完,抬腿便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郑重道,“我再说一遍,不要让别人去骚扰戚小涵,尤其是卢婧,你们盯着点,有什么事情及时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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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调虎离山

    回到刑侦队,李云道将战风雨叫了过来:“枪击案处理得怎么样了?”

    战风雨调到刑警队后,仿佛换了个人,干活跟打了鸡血似的,昨天又是一夜未睡,但此时仍旧精神奕奕:“萧子轩那边已经都理顺了,枪是他爸的,听说他爸出差去了,臭小子上周回家时给偷了出来,枪没问题,事情就没那么严重了。”

    “中枪的小白领那边怎么样?”李云道知道,这件事怎么处理,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受害人那边的态度。

    “木兰去医院看过了,那小子命大,子弹从打穿了整张脸,打掉了两颗蛀牙,轻微脑震荡那是肯定的,不过应该是萧家出面跟受害人那边谈妥了赔偿,他们同意以民事赔偿的方式解决。”战风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李云道脸色,虽然他知道施寅虎是李云道的朋友,但是在这件事上,李云道并没有明确表态,他一时间也摸不清李云道到底准备如何处理。

    李云道想了想,道:“涉枪无小事,既然立了案,还是要秉公处理,该赔偿的一定要让萧子轩赔偿到位。枪是合法的,但使用不合法,一样有监管不力之责。”

    战风雨会意,道:“枪是军队的,监管不力问题要移交给军队监察部门。”

    李云道点头:“就这么办吧。嗯,对了,那孩子怎么样了?”

    战风雨笑了起来:“一开始是蛮倔的,不过木兰把他跟几个敲诈犯关了两天就老实了,这些坑爹的熊孩子,就是欠收拾。不过我看这小家伙本性不坏,审他的时候,偷偷问我,中枪的人怎么样了,看样子还有救。”

    李云道叹了口气:“京城里这样的纨绔三代、四代,算是好的了!”

    战风雨离开事,李云道打了个电话给施寅虎,说清楚这边的情况后,施寅虎笑道:“我就知道,云道你办事儿,哥哥我放一百二十心。唉,让小王八蛋吃吃苦头也好,省得我姐老跟在他屁股后头收拾烂摊子。枪的事情移交给军方了,你就不用管了,我会让人继续跟进,最近纪委查得严,估计我姐夫也得褪层皮了。”

    李云道又跟施寅虎交流了些近况,两人相谈甚欢,临了,施寅虎毫不遮掩道:“云道,你上回在北京把老赵家的俩人踩得不轻啊,这笔账赵二一直没跟你计较呢,现在你在人家地头上,还是得收敛着点啊,别把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到时候措手不及啊!”

    闻言,李云道苦笑:“施老哥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施寅虎道:“前两天的常委会,赵家那位第一次参会,上来就拿西湖的治安环境和犯罪率说事儿,主要就是针对这次反恐,里里外外都把矛头指向了市公安局,兄弟,我估摸着接下来不会太平了,你得小心着些接招。”

    挂了电话,李云道便陷入了深思。自己与赵家的矛盾,并没有到尖锐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但是谁让自己站在改革派与保守派争斗的最前沿呢?赵平安入主浙北,需要杀鸡惊猴,自己很可能就是赵平安拟定的那只鸡。不管是赵平安真的杀了“鸡”,还是自己这只“鸡”真的服了输,对于自己来说,都是一场输棋,李云道自问自己还没强大到能与一方封疆大吏过招的地步,

    不过从目前省里的情况来看,赵平安入主浙北后,并没有迅速在常委会上形成合力。从刚刚施寅虎的话中也能听得出来,老施是军区政委兼任的省委常委,按军政分家、军区尽量在插足地方事务的原则来说,老施这一票向来会是比较中立的,短期内不会迅速站到赵平安对立面,而且以赵平安的政治情商,也肯定会想尽各种办法来争取施寅虎这一票,哪怕争取不到施寅虎的支持,也不会让他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

    目前常委会上,已经公开打出旗帜站在赵平安麾下的是宣传部长丁蕴、省政法委副书记兼公安厅厅长崔天铂,十一人的常委班子里,加上赵平安自己那一票总共才三票,如果赵平安想在浙北实施自己的政治抱负,势必还要再争取三票,才能在常委会的投票表决中拥有决定性的优势。

    以赵平安如今的身份地位,自然不便于公开跟李云道一个处级干部过不去,但一旦丁蕴和崔天铂洞察赵平安的意图,很难说会不会有人想踩着李云道讨好赵安平。

    如今原先站在改革派与保守派之间不表态的老陈头,也将陈博与陈关关送到了浙北,公开支持改革派在沿海一带取得的成就,于是赵家便拿下了浙北,直接一员封疆大吏进驻东南沿海,赵平安又将赵槐调入浙北,也不是没有用赵槐来钳制李云道的意思。李云道来浙北后还没时间跟陈家兄妹相聚,想来对于突然倒向改革派的老陈家,赵家也有足够的资源和能力来应对。

    夕阳斜照,西湖的傍晚美轮美奂,踏着落日余辉,李云道抬头望了一眼西湖旁一处私人院落的院门,院门上方的牌匾上写着“仙味观”三字,字体飘逸,与仙味二字相映成趣。正欣赏着书法,院门打开,走了两名道童打扮的少年,一男一女,生成唇红齿白,道士打扮的少年上来便作揖道:“请问是李局长吗?”

    李云道笑道:“他们已经到了?”

    同样是道姑打扮的少女笑道:“已经到了有半个钟了。”

    “倒是让他们久等了!”如果不是陈博介绍这处地方,李云道真想不到在寸土寸金的西湖湖畔,还有这么一处可以一边吃着饭一边修身养性的地方。

    院门屏风便是一幅周易六十四卦的卦象图,阴阳变化,纲纪群伦,李云道津津有味地看着院中陈设,一池绿水,应该与门外的西湖是相通的,池中枯荷下数十尾锦鲤相簇。踏着青砖,走过两道半月拱门,才听到屋内丝竹乐声。

    “先生,客人来了!”道童抢先一步推门,作揖鞠躬。

    “哦?快请!”是陈博的声音。

    李云道踏过门槛,便见陈博和陈关关二人都站了起来,陈博一脸笑意:“云道,你小子来了足一个月了吧,这才想起你哥哥和你关关妹子,你这样儿,可是让我们家关关伤透了心啊!”

    陈关关嗔怪地瞪了陈博一眼:“哥,云道哥初来扎乍到,就碰了e30,你又不是不知道,前阵子形势有多紧张!”

    陈博笑道:“哎哟,你是我妹妹还是他妹妹,真是!来来来,云道,这边坐!”

    李云道笑着跟陈博与陈关关寒暄一阵,这才说道:“前阵子实是在分不开身啊,博哥你也应该听说,上面成立了安隐排查小组,把我借调了过去,一直到e30结束。”

    陈博看了他一眼道:“这事儿我不仅知道,我还晓得你立下了大功,倒是被别人摘了桃子!”

    陈博说得另有玄机一般,陈关关此前只知道李云道碰上些挫折,却不知到底是何事,此时听兄长提起,不由得来了兴趣:“哥,到底是咋回事?”

    “咋回事?你还是听云道自己说吧。”陈博懒得跟妹妹墨迹,招呼李云道上桌,此时李云道才注意到,一旁的偏厅中,早已经备好酒菜。

    “博哥,这可是处妙地儿!”李云道打量着屋里古色古香的陈设,不由自主地赞道,“西湖边上的卧龙轩我也去过,不过相比之下,贵气有余,独独少了这份仙气。这地儿的名字也起得好,叫仙味观,不知道人还以为是个道观呢!”

    陈博笑道:“这是原先倒真是一处道家门户的产业,听说是一群从昆仑山出来的道士,市面上流传的各种版本都有,还有说那些道士能上天入地的,我估计是传得太悬乎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冷清了下来,现在也只有不到十来个道士在这里留守。我跟他们现下领头的道长有些私人交情,这才能借了这处地方让咱哥弟一起聚聚。嘿嘿,毕竟你我现在的身份,到外头那些地方,实在是有些不太方便啊!”

    三人又就这处道意生辉的妙处讨论了些话题,酒过三旬,陈博才叹了口气道:“赵二调来浙北,对你我二人都颇是不利啊!”

    李云道正端着茶,微微一笑道:“博哥,老祖宗教我们,要辩证地看待问题,凡事要分两面来看,我倒是觉得,这事儿也许不是坏事。”

    陈博一愣,问道:“此话怎讲?”

    李云道看了一眼一旁服务的小道士,陈博大手一挥:“麻烦小师傅们先出去休息,我们仨自己给自己服务就成!”

    小道士倒也听话,冲李云道笑了笑,便携手离开,李云道却觉得小道士笑得有些奇怪,一时间也没去细想,待他们出去后,这才笑着说道:“赵平安被调来浙北,于你我二人来说,的确是会因此而有些施展不开手脚。但从整个大局来看,其实赵家手中也就两张王牌,一张王牌已经亮在了浙北,等于一半的威胁已经落子,这其实是一件好事!而且,我充其量算个下等马,博哥你是中等马,对上赵二那匹上等马,是吃了些亏,但是咱们老爷子们手上也不是没有上等马啊!”

    陈博苦笑:“怪不得我家老爷子总说,我们这一代人中,他最看中的就是你李云道,大局观我们也不是没有,但是想得有你这般坦然和淡定的,真的少之又少。”

    李云道笑着摇头:“我从白身而起,顶多再回工地去搬砖嘛!对了,博哥,听说副省长的位子,有一个是空给你的?”

    陈博又是苦笑:“你难道看不出,这是调虎离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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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艰辛过往

    陈关关撇嘴道:“那劳什子的副省长有什么好当的?退下来的顾省长分管环保、渔林农牧,成天忙得不着家,还累出个肝硬化,等雾霾指数爆表了还得跟着一起挨京城的板子,出力不讨好,哪有干你发改委的老本行来得实惠!”

    陈博苦笑摇头,显然对这一次的职务调动并不是太满意,只是身为陈家人,很多时候职场的起浮并不是他个人的意愿便能决定的,不过大局观他还是有的:“关关,话也不能这么说,好歹你哥我马上也算个副省级干部了。”

    李云道笑道:“来来来,为了咱们新晋的副省级干一杯。”

    三人饮尽杯中酒,陈关关又来了兴致,追问刚刚李云道并没有回答的问题:“云道,刚刚我哥说你来浙北忙活了一圈,最后被别人摘了桃子,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陈博没好气道:“你这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在机关里磨炼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能磨出一丁点的城府呢?”

    陈关关是地道的北京姑娘,打小在大院里跟男孩子们疯到大,身上多多少少有些军人的飒爽气质,但唯独没有大门大户人家的孩子该有的心机。毕业后这么些年一直在团委系统打磨,照说这号称小机关的团委里也是尊尊大佛,勾心斗角的事儿也是一桩接着一桩,跟陈关关这般的傻白甜却是似乎半点儿扯不上关系。

    李云道笑着说道:“我瞅着关关这样挺好,有你这么一个哥哥撑着腰,谁敢给她下绊子?”

    陈关关唯恐天下不乱地瞎起哄:“对对对,我就是这直脾气了!哥,我打小就这样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博苦笑道:“你要是有红荷姑姑一半儿的心机和城府,你们单位那邱书记早靠边儿站了!”

    陈关关翻了个白眼道:“我倒觉得这样儿挺好,大风大浪他邱敏站在前头,天塌下来有他那个儿高的顶着,我一个副书记,操劳什子的心啊!”

    兄妹俩说话也没想着避讳李云道,说话直来直去,三两句李云道便听出了问题。

    “博哥,暂时还是先让关关这么着吧,找个机会把她调到别的地儿去,这两年团委那头也不消停。”李云道似笑非笑地提醒道。

    陈博敬了李云道一杯,说道:“家里早就有这个想法,这不,一方面这丫头自个儿哪儿也不想去,另一方面实在也找不出合适的地方让她呆,小机关里头说复杂也复杂,但总比在我这边插科打诨、时不时还要警惕挨上一枪强吧?”

    李云道沉吟片刻后道:“从级别上来说,关关现在是正处级,而且还是个女孩子,能下放的实权部门倒也的确有限……”

    陈关关娇笑道:“我可不要什么实权,要不把我调云道他们公安局去,你们那位副书记不是被两规了吗?正好儿有空缺!”

    陈博无可奈何道:“你真当我和云道两人是赵平安?想安排谁就安排谁?而且,就算是赵平安他本人,也没法在人事问题上过于大张旗鼓。”

    李云道摇头道:“还是晚了一步,如果早点运作的话,关关平调到市公安局当个副书记,也不是没有可能,倒是白白便宜了赵槐。”

    陈关关一听赵槐的名字,顿时又翻了个白眼:“那色坯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陈博笑道:“云道,赵平安把赵槐放到你身边,从大局上看算是一步妙棋,不过我倒是觉得,对你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机会?”陈关关不解。

    李云道却与陈博相视而笑。在体制内呆的时间越长,李云道就越能感受到政治的本质——利益的平衡,只要能找到平衡点,很多事情便犹如庖丁解牛一般顺顺利利地迎刃而解。赵平安觉得把赵槐调入市局,一方面解决了赵槐在京城犯错后被各方盯着的头疼难题,另一方面又可以用自己这位亲侄儿来盯着李云道,就算不至于将李云道打落凡尘,但也起码能困住这位改革派冲锋小将的手脚。但是,李云道和陈博却是不约而同地看到了赵槐调来西湖的机会,毕竟赵家这位二世祖是出了名的不省事,只要他有任何把柄落入李云道手中,那么李云道便多了一项与赵平安谈判的筹码。但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两人相视一笑,共同饮尽杯中洒。

    “哥,云道,你们俩也忒是不厚道,把我拉来陪酒,正说到兴头上,你们自个儿图个乐呵,就不管我这个妹妹了?”陈关关撒娇地搂着李云道的胳膊,让李大刁民颇感无奈。

    陈博看着两人,笑道:“唉,云道,如果不是你已经娶了夭夭和疯妞儿,我就是顶着被老头子抽一顿皮带的风险,也要把我家关关嫁进你们老王家去。”

    陈关关虽然长相不如蔡桃夭和阮钰那般倾国倾城,但放在人群里,也是一眼便能挑得出的大美女,加上她身上那股北京姑娘特有的爽朗劲头,为人处理大大咧咧,性格上跟阮疯妞有许多共通之处,在京城里也是炙手可热的被追求对象,直到今年调到浙北来,这才让那群狂蜂浪蝶稍稍平静了些。

    李云道见陈关关有些脸红,连忙解围道:“博哥,关关这么好的姑娘,我哪里配得上?而且,就算我有心,关关也看不上我这种工地搬砖出身的土包子啊!我说了你还别就不信,到现在每发一笔工资,我都还有种把现金都取出来,缝进被子才觉得安心的冲动!”李云道自嘲着,惹得陈家兄妹二人哈哈大笑。

    站在陈博和陈关关的立场上,是无法理解李云道抱着小喇嘛下山时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苦楚的,也感受不出顶着工地扬尘就着白开水吃馒头花卷的滋味。兄妹俩将李云道的话当成笑话,可李大刁民却觉得有些唏嘘心酸——在苏州金鸡湖畔看着那一栋一栋的高楼时,何曾想过今天自己会走到这一步?可是,如果没有王家的金字招牌,自己是不是在跟在黄梅花身后,在江南黑道混出了“三哥”的金字招牌?又抑或是早已经被人砍得死无全尸命丧当场呢?

    李云道自斟自饮一杯,算是慰藉那段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命运。

    陈博擅长察言观色,见李云道面露感慨,笑着道:“怎么?这才多大的年纪,就开始回味人生了?”

    李云道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时兴起,将下山后的种种遭遇讲述了一通,陈博听得目瞪口呆,陈关关更是一惊一乍,兄妹二人对李云道的过往并不了解,只知道是王家流落在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嫡孙,此时听到李云道描述生活种种艰辛和奇遇,均佩服不已。

    “来,云道,哥哥敬你一杯。说句实话,在今天之前,我就一直没能想明白,你身上到底有哪些闪光点足以拿下蔡桃夭和阮钰,哥哥我今儿终于是恍然大悟,兄弟,就你这人生经历,往北京城那些世家大族里头的同辈儿们中间一站,那也是鹤立鸡群。乖乖,单枪匹马就敢闯匪**,只身一人就敢斗悍匪,我说你是天生的浑身是胆啊!哎,往后哥哥得称你一声再世赵子龙才对!”陈博本就是性情中人,听得李云道的往事,也唏嘘不已。不过李云道也只是轻描淡写,枪林弹雨中的恐惧,挨上一刀后的剧痛,对于出人投地的渴望,这些李云道都藏在心里,不足为外人所道。

    “加我一个!”陈关关眼圈有些泛红,“哥,我有点生气了!”

    陈博奇道:“为啥?”

    陈关关道:“你怎么不早点提出把我嫁给云道的事儿呢?现在夭夭和疯妞儿捷足先登了,你让你自个儿的妹妹怎么办?”

    陈博哈哈大笑:“好好好,哥哥罚酒,自罚三杯!”

    李云道笑道:“我作陪,同赞助三杯!”

    转眼间,三人喝完了三瓶茅台,陈关关面红耳赤,斜靠在椅背上,打量李云道的目光已经开始有些迷离。

    陈博和李云道还算清醒,天南海北聊了一圈,话题又重回浙北的局势。

    “云道,赵平安是封疆大吏,就算他心眼再小,对你有一肚子二百五,也不愿意放在明面上,否则落在上面的眼中,会觉得他不成大气。所以我估计,他就算要动手,也会假借他人之手。”酒过数旬,陈博说话也不再遮遮掩掩。

    “你是说借赵槐之手?”

    “不,不仅仅是赵槐,还有一个人你忽略了。”

    李云道深思片刻,酒精并没有降低他头脑运转的速度:“你是说康与之?”

    陈博神秘一笑:“我可是听说前两天康与之参与了赵平安组织的一个饭局,都有哪些人我就不说了,但赵槐与康与之都在其中!”

    “赵平安将赵槐调来浙北,康与之是本土干部,上面没人,能抓住赵平安这条线是他求之不得的机会,有这样的机会,他肯定不会错过。”李云道平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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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章 一口酒,一口菜

    有阳春白雪,便有下里巴人。距离西湖畔不足五里地,巷口一处小餐馆,老板擅长一手川菜,馆子不大,菜价实惠,生意颇好。

    一个走路不太利索的男子揭开塑料帘,就着取暖器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老板闺女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眼力价儿极好地倒了开水送了上来:“叔,今儿还老三样?”

    被姑娘称为叔的青年其实年纪也不大,看上去有些沧桑,加上一只跛脚,更显得深沉异常。

    他眯眼点了点头:“让你爹多放些辣子,天儿冷,多点辣子呆会儿好入睡。”

    “成咧!”姑娘手脚麻利地温好一壶黄酒送了过来,又端着下酒的油炸花生米和泡菜碟送了上来:“入冬时才腌的泡菜,我爹说没我娘生前腌得好,勉强能入口,叔你尝尝!”

    等凡青蛇滋溜了一口黄酒,姑娘便端着小板凳在一旁托腮坐着,目光始终不离那台如今早就不多现的老式彩色电视机,屏幕里正在播时下最流行的玄幻武侠剧,小姑娘看得眼中熠熠生辉,似乎恨不得自己就是剧中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的女侠。

    不多会儿,老板端着一盆辣子鸡,掀开帘子走了过来,将菜搁下时道:“大兄弟,今儿来得挺早啊!”

    凡青蛇笑了笑:“今儿老板发善心,提早回家了。”

    老板只知道这位其实跟自己差不多岁数的男子是个司机,给西湖城里的某位老板开车,日子过得不算红火,但无论刮风下雨,只要人在西湖,必定来餐馆里炒两个菜,冬天喝黄酒,夏天喝啤酒,也不喝多,黄酒也一壶,啤酒顶死两瓶。

    老板咧开大嘴,笑着露出一口因抽劣质烟而发黄的牙:“还有两个菜。”

    凡青蛇点头,用筷子夹了块鸡肉送入口中,会心一笑:“火候刚刚好!”

    “得咧,你先吃着,马上就来!”老板转身进了厨房继续忙活。

    此时已经接近午夜,餐馆里只有他一个客人,一口黄酒一口泡菜,吃了一会儿,他转头对正沉浸在剧情中的小姑娘道:“嗯,泡菜里辣椒放少了。”

    姑娘双目不离屏幕,嗯了嗯,喝了口捧在双手间的搪瓷缸里的水,继续为连续剧里男女主人公的命运纠结不已。

    “老板!”

    “出来!”

    四名喝得摇摇晃晃的青年揭帘而入,一阵寒风透入屋内,让正喝着黄酒的凡青蛇忍不住摸了摸那条受寒便有些酸痛的瘸腿。

    四名青年均身高马大,看样子便是这周围一带的混混,此时喝了酒,脸颊上均是两朵酡红,却不知怎地就跌跌撞撞地来了这小餐馆。

    “老板!”一人踹在靠门的桌子上,原本就“亚健康”的桌椅一下子被踹了个底儿朝天,四人先是一愣,而后相拥着哈哈大笑。

    小姑娘此时也没心思再看电视了,站起身一脸幽怨地望着四名青年:“你们怎么又来了?白天不是已经给过份子钱了吗?”

    其中一人邪笑道:“哎哟,哥哥想你了,还不能来看看你嘛?”

    说实话,餐馆老板的闺女长得倒真不算好看,顶多能算标致,用现下连男人都得用锥子脸来审美的标准来看,姑娘这张国字脸真倒不上花容月貌,但四名混混似乎沾便宜沾习惯了,上来便跟姑娘口花花。

    小姑娘皱了皱眉:“这儿不欢迎你们……”

    “芹菜,咋说话的呢?”餐馆老板现身了,手上拎着把透亮的剔骨尖刀,“哎哟,四位大哥,是不是饿了?要不坐下来喝两杯?我家芹菜是个孩子,小孩子说话,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往心里去了。”

    看到刀子,四名混混先是一愣,但听到老板服软的话,又顿时精神一震:“算你识相,给我们来上人五六七**个硬菜,做得好吃,今天这事情就算了,要是不好吃,嘿嘿……”

    四人摇摇晃晃在凡青蛇斜对面的餐桌上坐定,老板连忙亲自拿了黄酒和碗筷上来:“芹菜,快给客人上些下酒的小菜。”

    芹菜姑娘哼了哼,但还是乖乖地盛了一碟花生米上来,老板陪笑作揖,转身刚进厨房,就听到其中一名混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老板,你什么意思?凭什么他有俩小菜,我们四人就一碟破花生米?”

    老板连忙钻出来陪罪,转身又吆喝闺女:“去,给弄碟泡菜来。”

    芹菜姑娘是个倔脾气,翻了个白眼道:“我那泡菜是给自家人吃的。”

    老板着急了:“你这孩子,咋就不听话呢?几位稍候,马上就上来。”

    芹菜姑娘哼哼了两声:“肉包子打狗!”

    四人中其中一人耳尖,筷子一拍,怒道:“小娘皮,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正摆弄泡菜的老板连忙又从厨房钻了出来:“几位几位,别跟孩子一般见识,我今儿豁出去,多给几位做上几道拿手好菜赔罪。”

    那人冷笑:“成啊,让你姑娘来陪哥儿几个喝一杯,今天这事情就算结束。”

    老板僵愣在当场,说实话,让他自个儿怎么装孙子都成,但是让亲闺女陪人家喝酒,这种事情他这个当爹的怎么也做不出,纠结半天,老板勉强挤出个笑容:“要不,我陪几位喝两杯?”

    哗!

    那混混将一碟花生米径直泼了老板一脸:“你他娘的恶心我们是不是?”

    花生米泼了老板一脸,其中一粒扑嗵一声掉进了凡青蛇的酒杯中,黄酒溅了瘸子一脸。

    他叹了口气,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缓缓转身,望着那四人:“谁泼的花生米?”

    那四人先是面面相觑,而后哄堂大笑,泼出花生米的混混讥讽道:“瘸子,你以为你是电影里的跛侠?”

    凡青蛇想了想,端起刚刚出锅不久的那盆辣子鸡,闻了闻,叹息道:“挺香的,可惜了!”说着,他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来到那桌跟前,四名混混无论哪一个都比他足足高出半头,再论身板,更像是一名病夫对着四名膀粗腰圆的壮实大汉。

    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卡住那泼花生米的混混的喉咙,微微一转身,轰地一声,借着腰力将那混混的脑袋摁在了餐桌上。

    众人皆惊,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餐馆老板,凡青蛇出手时,他便一把拉住自家闺女,父女俩避退三尺。

    其次是剩下的三名混混,只是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每人脸上都已经挨了两巴掌——他们几乎没看清这跛子如何出手的,只知道此时脸上火辣辣地疼痛。

    为首的混混反应还算好的,退后两步从后腰抽出一副双节棍,可是不知为何,却怎么都不敢出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瘸子挤开同伴的嘴,将一整盘辣子鸡连辣子带鸡肉一起塞进了嘴里。

    那混混辣得嗷嗷直叫唤,但从口腔一直到胃里都是火辣辣的滋味,哪里还能说得出话。

    凡青蛇看了一眼那混混手中的双节棍,冷哼一声道:“要是老猫拿着这副棍子站在我面前,我倒是还有三份忌惮,你们这些连名字人家都不知道的徒子徒孙还是算了。我给他一个教训,一来是让他学会讲礼貌,都二十一世纪了,收保护费也没你们这种德性的。二来,以后别浪费粮食,多好的花生米,多贵的黄酒,你们不知道珍惜也别糟蹋!”

    另两名混混听得云里雾里,只有为首的那名混混听得胆战心惊——老猫这两个字不是人人都能喊的,他们只能喊猫爷,辈份再高一点的,叫猫叔,听说就算大少爷如今见了猫爷,也要亲切地叫声“叔父”,眼前这瘸子身手倒是利索,可是形象跟传说中的那位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凡青蛇放开那混混,对为首那人道:“棍子收起来!”

    为首的混混战战兢兢:“你是……”

    凡青蛇瞪了他一眼:“你管老子是谁?反正老子看你们不顺眼,搅了老子喝酒的好兴致,别说你们,老猫在这儿,我也得敲他一顿竹杠。”

    为首的混混越发胆寒:“对……对……”

    “对什么对?踢坏桌椅,照价赔偿。赵老板,你开价,他们少一分钱,老子就卸他们一条胳膊。”

    搂着闺女的赵老板挥挥手道:“不打紧不打紧,本来桌椅就要坏了,正要换新的,四位爷倒是帮了我一个忙,都坐都坐,我去厨房给几位再做几道菜!”说完,姓赵的老板转身又钻进了厨房,留下闺女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每晚必来喝杯小酒的瘸大叔。

    被塞了一嗓子辣子的混混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下来,四人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咬牙看着凡青蛇——江湖人称,青蛇出刀,刀刀见血,却不知为何今天没能看到凡青蛇的刀!

    凡青蛇滋溜着黄酒,一口酒,一口菜,神情惬意,此时搬着小板凳坐一旁的姑娘不再看那玄观仙侠的电视剧,反倒是津津有味地看着刚刚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惊人的瘸大叔,电视里的侠客都离自己好远,哪有眼前这个来得真真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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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凡青蛇和老猫

    被凡青蛇好一顿敲打,四名混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战战兢兢地相互使着眼色,他们就算是再傻,也该能猜到眼前这瘸子的身份。

    凡青蛇。

    快刀。

    有的人,就算暂别了江湖,但江湖却仍有关于他的传说。

    一把快刀如毒蛇吐信,一人一刀,一夫当关。

    凡青蛇玩刀,快如闪电,老猫耍双节棍,据说也是水泼不进。凡青蛇跟绰号“老猫”的毛舒不和,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凡青蛇受伤退出权力核心后,自此淡出西湖黑道,只默默在少主戚小江身边当了个早出晚归的勤奋司机,据说把保镖的事情也兼了。曾经跟着凡青蛇混的手下都忿忿不平,瘸了腿的凡青蛇就算战力不如巅峰期,但在整个西湖黑道也起码能跻身前十,再如何沦落,也不至于到当司机和保镖的地步。

    不过凡青蛇原先的手下倒也没有树倒猢狲散,只是将原先颇赚钱的数十家娱乐场所拱手相让,只留下能聊以果腹的数家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偏远郊区的洗浴中心,一时间也没有跟老猫的人马产生太多的利益冲突。

    如今的凡青蛇,在四名混混心中,顶多算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人家手下数百号兄弟虽然退居城郊,但凝而不散,单这一点就让他们颇为忌惮,谁知道出了这门,会不会被人套了麻袋装上石头沉进钱塘江,传闻凡青蛇手下头号战将曹单最擅长干这类背后敲闷棍的事情。凡青蛇如日中天时,曹单以一已之力照看着城中数十家知名夜店,说是日入斗金也不为过,凡青蛇退出核心权力圈后,曹单不但主动放弃那些现金流充沛的娱乐场所,带着手下数十号人马退守城郊三家洗浴中心,日子过得越发清淡。

    除了曹单这个武力值不低的匹夫外,凡青蛇手下还有项飞、韩武信等数人,项飞能文能武,韩武信以智力见长,加上曹单,三人均不足三十岁,并称凡青蛇之后的后起之秀。如今项飞得戚洪波重用,韩武信被调入戚小江的公司担任财务总监,项飞取代了凡青蛇当年如日中天的地位,但谁都知道,曹、项、韩三人都奉凡青蛇为大哥,谁知道今天他们得罪了凡青蛇,明天会遭遇曹、项、韩三人的何种报复。

    小餐馆的赵老板手脚麻利,很快便又端出了一盘辣子鸡,一盆毛血旺外加一份酸菜鱼,但也没得罪那四个混混,除了凉菜外,又端出四五样小炒放在桌上,奈何四人看着凡青蛇的脸色,怎么都不敢伸手动筷子。

    赵老板也取了个杯子,又热了壶黄酒,在凡青蛇对面坐了下来,笑着给凡青蛇斟满一杯道:“几个不懂事的娃,你跟他们计较啥?得,咱哥俩走一个!”

    托腮一脸崇拜看着凡青蛇的赵姑娘撅嘴不满道:“爹你又添乱。”说着不忘回头偷偷观察那四名混混的脸色,果然那四人看向赵老板的眼神并不太友好,似乎对赵老板刚刚的话并不太领情。

    凡青蛇似乎早就忘了刚刚那场冲突,对着赵老板笑了笑:“今儿辣子份量足,你这老板也忒是小气,非要欠我个人情才肯给足份量!”

    姓赵的餐馆老板滋溜了一小口温热的黄酒,搓着粗糙的大手嘿嘿陪笑道:“那可不,现在辣子也好五、六块一斤呢!都是成本!”

    一旁的赵姑娘哼了哼,似乎对小气巴拉的老爹颇为不满,尤其是人家刚刚出手帮了他们父女,嗯,如果不是瘸了条腿,这姓凡的大叔看上去还是蛮帅气的。

    凡青蛇的手机习惯性地放在左手旁,此时震了震,他看了一眼,扯了扯嘴角,用这如今不值一千块的手机打开微信,对着话筒颇戏谑地说道:“在大少家巷子口的餐馆里,黄酒还有半壶,来晚了你自个儿掏酒钱。”

    赵老板又给他添了些黄酒:“还有朋友来?我再弄两个下酒菜去?”

    凡青蛇摇头:“猫爱吃鱼,有这盆酸菜鱼,辣子也足,够他喝两壶酒了。”

    赵老板起身:“那我再温两壶酒来。”

    凡青蛇也没有阻拦,一口酒一口菜,心怀坦荡。

    过了五分钟,一位身着皮衣的瘦削男子揭帘而入,目光先是在四名混混身上短暂停留,而后迅速落在自斟自饮的凡青蛇那桌,眼睛一亮:“好你个姓凡的,倒还真不客气!小姑娘,再给我添副碗筷。”

    姓赵的姑娘认得这个偶尔会出现陪瘸大叔喝两盅的男子,应了一声,便想把赵姓餐馆老板的酒杯碗筷收掉,却被凡青蛇拦了下来:“给你爹留着,给他添个板凳就成。”

    皮衣男子看了一眼被踹烂的桌椅,微微皱眉:“你踹的?”

    凡青蛇摇头,四名混混噤若寒蝉,他们就算是再眼拙,也能分辨得出,眼前的皮衣男子正是他们老大的老大的老大,他们四人当真连徒子徒孙都算不上。

    皮衣男子看了那四人一眼,勾勾手:“过来一个会说话的。”

    领头的混混硬着头皮低头凑了上来:“猫……猫爷!”

    姓毛名舒绰号老猫的男子斜瞥了他一眼:“认得我?”

    混混头目连连点头:“上回跟强哥去‘西子人家’给您老祝寿的时候见过。”

    老猫皱眉想了半天,才道:“你是傻强的手下?”

    混混头目赶紧点头:“对对对。”

    老猫想了想,抬头问凡青蛇:“这事儿你看怎么了?”

    凡青蛇嘿嘿笑着吱了口黄酒,道:“踹坏的桌椅自然是要赔的,其他的按规矩来。不过,这老板手艺不错,往后能照顾就照顾着些,省得我送完小老板出来,连个叫夜宵的地儿都没有。”

    老猫转头看了那混混头目一眼:“听到了?”

    混混头目连忙欠身点头:“听到了听到了,往后这家的份子钱不收就是。”

    凡青蛇瞪了他一眼道:“老子有说不收份子钱吗?现在的孩子,怎么听个话都能把意思听岔了!”

    混混头目苦着脸不敢说话,他也不知道两位西湖黑道上的大神级人物在这小破餐馆里凑什么热闹,只愿赶紧带着另外三个兄弟远离这是非之地,往后少收一份份子钱,还不至于喝了西北风去。

    老猫笑道:“青蛇的意思是,你们赔偿桌椅,份子钱的事情还是不能坏了规矩,否则家家都说认得凡青蛇认得老猫,你们跟着傻强岂不是天天要上街讨饭?”

    凡青蛇喝着酒不说话,混混头目钻进厨房,不知道跟赵老板说了些什么,总之赵老板追出来的时候手上捏着一沓子钱,四名混混都到老猫面前鞠了躬,这才灰溜溜离开。

    赵老板从一沓子钱里只抽了一张,将剩下的放在桌子上:“一张破桌子和几张椅子而已,值不了这么多钱。”

    老猫咂咂嘴,将钱塞进一旁赵家姑娘的口袋里:“就算我哥俩预付的酒钱吧!”

    赵老板也不造作,耸耸肩道:“也成,要不我再炒两个菜来?”

    凡青蛇摆摆手道:“差不多了,坐下喝酒。”

    赵老板当真坐了下来,给两位西湖黑道名人斟酒,一旁的赵家姑娘看得直皱眉头:这当爹的可真心大,这俩大叔一看就知道是黑道上的猛人,你一个厨子当真敢跟人家一起平起平坐地喝酒打趣?

    姓赵名穆的老板还地坐定了身子,跟两位黑道猛人一起,喝酒聊天,天南海北地,不知道扯了多久。

    直到喝到双颊微红,小餐馆的赵老板这才缓缓起身,神秘道:“你们聊着,我去后厨再弄一道名菜过来。”

    赵老板进了厨房,赵姓姑娘又托腮开始对着电视机憧憬仙人世界的林林种种。

    老猫举杯跟凡青蛇碰了一下,小声道:“最近‘散冰手’闹得很凶啊,你听说没?”

    凡青蛇撇嘴道:“一帮孩子,能闹出个什么气候?”

    老猫冷笑:“孩子?据说人家现在一天能走四十斤货。”

    凡青蛇把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抖:“那一个月岂不上吨了?”

    老猫仰头喝光杯中酒,道:“老爷子让我调查这件事,几个礼拜了,小喽啰逮了几个,一点眉目都没有,公安那边的内线也提醒老爷子,以为是这边新组建的条线,说是公安那边成立了针对‘散冰手’的专案组。”

    凡青蛇愣了愣,而后笑道:“那不是挺好吗?敌人的敌人就是咱们的朋友嘛,让警察查去,省得你耗费人力物力,还会伤了和气。”

    老猫摇了摇头道:“我问过曹单,他不肯承认。”

    凡青蛇皱眉:“你有证据?”

    老猫摇头。

    凡青蛇翻了个大白眼:“换我当然也不肯承认了,没凭没据的。”

    老猫讪笑:“要不你找他聊聊?”

    凡青蛇摇头:“我算个屁啊,我就一跟大少爷屁股后头混吃等死的司机。”

    老猫干笑:“你他娘的是未来的辅国大臣,还混吃等死,别逗了!”

    凡青蛇摇了摇头:“大少爷对这行不感兴趣。”

    老猫道:“太子爷不接皇位,这说得过去吗?”

    凡青蛇叹了口气:“难说。”

    这下,连老猫也不说话了。

    赵老板终于又从厨房钻了出来,这会儿手上又多了一笼子菜。

    “地道的粉蒸肉,离了川蜀,可不多见地道菜。”(83中文网 )</div>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俄狄浦斯情结

    接近年关,距离朱子胥退休的时间越来越近,老朱也开始放下架子,连碰到平日里不太多沟通交流的户籍警员都要停下步伐聊上两句。 朱子胥有个特长,凡是见过一面的下属,他都能叫出名字,而且能够准确地道出上一次与对方见面的大体时间和地点,这一点是局里的很多老干部都自叹不如的。局里上上下下的工作安排已经调配到位,此时朱子胥乐得当这个甩手掌柜,娄大鹏被两规后,继任者虽然内定了赵槐,但还没有公布,因而很多人还停留在猜测阶段,副书记的大部分工作都由范志宏兼了,弄得他这个昔日清闲的纪委书记忙里忙外应接不暇。

    李云道也很忙,原本刑侦上的事务就很多,老朱又将交巡警划入了他的势力范畴,事务便一下子变得更为繁杂,加上成立了针对“散冰手”的专案组,李云道在年关里大会接小会,比党委班子里任何一个成员都要忙碌。

    这天下午,李云道好不容易脱出半天时间,早上去市里参加了针对春节期间各项安全事项的联动安排会议,中午便空了下来,泡了壶茶正想将最近手头的事情理理头绪,范志宏便敲门而入。

    “云道,在忙不?”两三个月相处下来,作风古板的范志宏倒是跟李云道相处得颇为愉快,这一点倒是连朱子胥也大为佩服——朱子胥铁腕治警这么多年也没能收服范志宏,没想到这空降的小局长一来就能跟这位不太好相与的纪委书记打成了一片。

    “哎哟,范书记!”李云道起身将范志宏迎了进来,笑着道,“正好,我表哥寄来点茶叶,正想着给你送点过去尝尝。武夷山的铁观音,特供的!”

    范志宏好茶,闻言眼前一亮:“嘿嘿,就知道你小子这儿藏着好东西,来来来,先给我泡点来解解馋!”

    李云道一边泡茶一边听范志宏道:“云道,下个礼拜老朱就正式退休了,现在八项规定放在那儿,咱们也没法大操大办,我就是想来问问你,实在不行,咱们班子成员是不是一起,自掏腰包,找个实惠点的地方,给老朱送个行!”

    “哦?这么快?”李云道皱眉,“原本不是说年后吗?”

    范志宏叹了口气:“没办法,省里连着几次点名批评市局,老朱觉悟这么高的人岂会体会不出上头的意思?我原本也是想年后再办,但老朱昨儿找我谈话了,说是已经开始办手续了,这两天他已经在跟康厅长交接工作了,下个礼拜应该就交接得差不多了。”

    李云道知道这是康与之靠上赵平安那条线后,有人拿给我朱子胥上眼药水来讨好赵平安,这样的事情从古至今,在官场上都娄见不鲜。朱子胥是明国书记的人,明国书记与赵平安分属不同阵营,据说当年两人同在南方省份当副省长时,表面和谐,背后也曾扳过数个回合的手腕。明国书记调离浙北,朱子胥这类旗帜鲜明的站队者,也难怪要成为头一批挨刀子的人。李云道已经隐隐嗅到赵氏入主浙北后的种种风云变幻,接下来上演的大体上还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老把戏。

    “送肯定是要送的,又不宜大张旗鼓……”李云道给范志宏沏好茶后,寻思片刻后道,“要不,找个私密一些的会所,就班子成员参与?”

    范志宏是局党委纪委书记,这种事情上他最有发言权,只到李云道说的私密会所,范志宏摇了摇头:“不太好,传出去会被人拿来说事就不太好了。”

    李云道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要么去石头记?找个包间,人均还不到一百,酒就喝浙北本地的八年女儿酒,一瓶才三十块。”

    范志宏皱眉摇头道:“石头记好是好,可是要订包厢很难啊!”

    李云道笑道:“石头记的大股东是我的一位长辈,包厢的事情交给我吧。”

    范志宏苦笑道:“你小子还真不怕被纪委查,对了,我有个建议,你自己琢磨一下。”

    “嗯?”

    “财产申报。”

    李云道微微一愣,范志宏说话做事,不会无的放矢,当下笑着,试探性地问道:“范书记,看来是有人想拿我的财产问题做文章?”

    范志宏道:“只是预防万一。”

    范志宏没有接着往下说,但李云道也意识到,范志宏能把话说到这一步就已经很够朋友了。站在纪委的角度,他完全可以不提醒,等有人拿此事作文章的时候再配合介入调查,以范志宏一贯的严谨作风,话能点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极大的人情了。

    “范书记,说句实话,我个人有多少资产,有指头掰算就能算明白了,可是我家那位,说实话,我估计她自己也弄不清自己名下到底有多少套房子,有多少支基金没准儿她还能算得过来,但是资产,还真没法算清楚。”李云道苦笑,被华尔街新生代精英们称为“金融女皇”的阮钰名下有数不清的资产,李云道有句话是故意夸张了,阮钰这种对数字极为敏感的人,自然知道自己名下的房产数量,只是基金涉及股票、债券和汇率,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但大体上的预估还是有的。

    范志宏只知道李云道娶了位背景同样雄厚的妻子,却不知到底是何方神圣,此时听得几乎瞠目结舌,感慨道:“人家用一天,就挣了我们一辈子的工资啊!”

    李云道苦笑道:“或许只用了一个钟头,不过人这辈子,是无法用钱来恒量的。”

    范志宏笑着点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财产申报的事情,你还是要上点心,哪怕形式做到位了,到时候也不至于留人诟病。”

    李云道自然不会拂了范志宏的好意,认真道:“我会找合适的时间跟她沟通一下,估计到时候免不了还要麻烦范书记。”

    “那行,送老朱的事情就暂定在这周六晚上,你看时间有没有问题?”范志宏又将话题扯回到为朱子胥送行上面。

    李云道也会意,范志宏不想在财产的问题上说得太过于深入,当下道:“就暂定周六,我安排好了给你发微信。”

    范志宏摇头道:“安排好了你直接跟老朱和大伙儿打个招呼。”

    李云道知道,范志宏还是想让自己出面牵头为朱子胥送行,从目前局里的形势来看,由李云道出面协调这件事也是最合适不过的,毕竟无论是明面上还是私底下,李云道都算是亲手接过了朱系人马的大旗,接下来扛旗的旗帜人物将由朱子胥变成李云道。

    范志宏离开后,李云道一边喝茶一边陷入了沉思:范志宏的提醒并非空**来风,副处级以上干部必须申报财产,这是中央的明文规定。自己工作这几年攒下的那二十万就睡在银行的户头里,每一笔钱的来源都能说清楚。李云道在民政局登记的合法妻子是阮钰,这就涉及到夫妻共同财产的问题,可是阮钰究竟有多少资产,这一点李云道从来就没有问过。只知道阮家大疯妞在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都拥有数套房产,江宁、姑苏、西湖这些准一线城市也攒下了资产无数,更要命的是,以李云道的推测,阮钰名下的很多基金表面上看是个人持有,但背后很可能是姓国姓党,说到底还是国家资产,这些到底怎么算呢?

    李云道正皱眉头疼的时候,战风雨来不及敲门便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头儿,终于撬开那小子的嘴巴了。”

    李云道随之精神一振,针对“散冰手”的“106专案组”成立后,破案线索时不时便戛然而止,弄得战风雨和缉毒支队的高焱、候京春都头疼不已。上周通过钓鱼行动,抓了一名散冰手,而后顺藤摸瓜抓了一个从云里科技刚刚离职不久的销售员古鹏,一开始这家伙装疯卖傻,死不承认,一直喊冤枉,气焰极度嚣张。但网警破解他的加密笔记本后,加上“散冰手”的指认,那家伙一下子便老实了起来,但仍旧死不开口。

    “哦?怎么撬开的?”李云道笑着问道,实际上他在看过古鹏的档案后,已经对症下药。

    “头儿,还是你厉害!”战风雨由衷道,“按你吩咐的,我们连夜把他的母亲从安徽老家请到了西湖,一见到他老母,这家伙一下子就认怂了,他交待了云里科技里的几名同伙,那几个家伙还在云里科技上班,老高和老候已经安排好人手对云里科技的几名涉案人员都实行了实时监控,只要你点头,随时都能抓人。”

    李云道想了想,摇头道:“让他们先严密监控,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如果能说动古鹏充当线人的话就更好了。”

    “行,我再去做做工作。”

    李云道摇头笑道:“你去做他母亲的工作,说服古鹏的事情,还是交给他母亲比较好。”

    战风雨嘿嘿笑道:“头儿,透露一下,你怎么一下子就看出,古鹏这家伙被他老母吃得死死的?”

    李云道笑道:“你猜!”

    战风雨拼命摇头:“我要是猜得出,我也是副局长了。”

    李云道笑了起来:“其实很简单,我查了一下他的通话记录,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给他母亲打一次电话,试问你一个在外工作的正常男青年,会天天打电话问候自己的母亲?”

    战风雨挠头不好意思道:“这倒真没有,不过一两个礼拜问候一下还是正常的。”

    “这就对了,普通人大体上都是这种频率,尤其是男孩子,工作忙起来或者谈了恋爱,哪还记得自己母亲是谁?我看他的通话纪录,从他在浙北师范大学读书开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回老乡,几乎每天都要打一个电话,而且通话时间都在十分钟以上,我大体上可以判定,这家伙要么是有社交恐惧证,要么就是有俄狄浦斯情结。”(83中文网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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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介绍:
带着一身滔天怨气从昆仑山走下来的大刁民,能否在陌生的都市打下一片大大的天下?一个武力值彪悍的大哥弓角如虎南下,一个大智近妖的二哥徽猷似隼北上,唯困于昆仑读了二十年等身书的大刁民在长三角开始了他的妖艳人生。
本书旨在打造第一强悍大刁民,非种马非小白文。
大刁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刁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刁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