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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子     寒门状元txt下载     寒门状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一九七章 突然变轻松

    昨日还困守孤城当炮灰,哪里会想到转眼自己就有可能会成为大明功臣,不但胡嵩跃等将领心潮澎湃,神往不已,连张永这会儿心情也很激动。

    张永忙不迭地出言阿谀奉承:“沈大人,您既然说没问题,那自然便是没问题,我信得过你!”

    刘序用鄙夷的目光打量张永……刚才还一根筋似地跟沈溪挑刺,这会儿就说没问题,在他看来这老太监也太没原则了。他却不知,张永这样的太监,做人根本就没有底线,他的逻辑是先得保住一条命,接下来才轮到发财,如果还能风光显摆一下,那自然最好不过。

    至于之前跟沈溪斗气,张永纯属为保住自己那条命,如果沈溪说的、做的能帮助他达成目的,那他可以反过头把沈溪当祖宗供着。

    胡嵩跃道:“沈大人,三边兵马乃刘尚书亲自统领,领兵者……或许是刘尚书本人,如何能确定刘尚书会答应您领兵?”

    沈溪忍不住瞅了胡嵩跃一眼,脸上满是失望之色:“以本官在土木堡抗击鞑靼人并斩首多达两万余的功绩,谁能比本官更合适领兵?”

    胡嵩跃赶紧解释:“沈大人,末将并没有质疑您的意思,只是……刘尚书他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啊!”

    张永斥骂道:“你小子是缺心眼儿还是怎么着?现在城外鞑子撤去大半,快马行动方便许多,刘尚书既然不知,那就派人去大同镇知会刘尚书,这总不会有问题吧?”

    胡嵩跃这才反应过来,不断点头,口中连称“高明”。

    沈溪道:“本官自然会派人知会刘尚书,但目前兵荒马乱,书信能否送到尚在两说,本官只想承诺一点,若东进居庸关的兵马途径土木堡,本官自问有能力将这路人马调至麾下……本官领的是延绥巡抚的差事,除了三边总制,谁人能在本官之上?”

    这下旁边几人彻底明白了。

    沈溪有自信领兵,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能力有多高,或者是被刘大夏赏识,而是来自于官大官小的问题。

    仔细一想可不是如此?

    西北这么多将官,在乱成一团时谁都顾不上谁,各自为战,但现在情况不同,论资排辈沈溪排不上号,但若论官衔,沈溪之上只有三边总督……谁让大明西北从来都是以三边为主要抵御蒙元余孽的前沿阵地,而无形中将延绥巡抚的地位拔高?

    况且,刘大夏此番统率的勤王兵马,是以三边军镇为主,理论上来说是在沈溪治下,只不过延绥巡抚这个职务素来只是负责粮草后勤,少有领兵出征罢了。

    张永上前询问:“沈大人,刘尚书派出的兵马抵达土木堡前,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吧?”

    沈溪没好气地说:“这话张公公去问问鞑靼人不是更好?本官又不是鞑靼人肚子里的蛔虫,如何知晓?”

    张永面带羞惭之色,他没有再去沈溪面前自讨没趣,灰熘熘下了城头,胡嵩跃等人则暂时留了下来,沈溪还要安排接下来土木堡的防御。

    此时沈溪尚在病中,在交待完事情后,沈溪便返回指挥所休息,到下午才能确定鞑靼人的具体动向。

    ……

    ……

    沈溪之前一天,温香满怀而眠,但现在他却不便再如此“荒唐”。

    云柳依然穿着男装,在他身边悉心服侍,为他准备火盆,又将烧好的热水送上,为他用热毛巾敷脸。

    沈溪下午睡醒,发现自己的病情有所好转,出了身体的痛感减轻,脑袋也没之前那么昏昏沉沉。

    云柳忙碌了半晌,这会儿正坐在椅子上小寐。

    沈溪刚侧过身体,云柳马上被惊醒,她看向沈溪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爱慕和敬畏,在她心目中,沈溪有着崇高的地位。

    “到床上来吧,这些日子你可是忙坏了……好好休息,本官穿戴整齐后便出去巡查军营!”

    沈溪说完便下床,站起来时身形一晃,差点儿一头栽倒,原来腿脚一阵发虚,感觉身体轻飘飘的……病始终没有痊愈啊!

    云柳连忙上前搀扶沈溪,道:“大人才真正辛劳,卑职扶您吧!”

    沈溪本想推辞,但随即一想,便点头应允,让云柳搀扶自己站好,又帮助穿好衣服,这才一起走出房间。

    二人前后脚从房子里出来,外面值守的亲卫并没多少惊讶,沈溪找了个“俊俏的太监”在屋中侍奉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这些人不敢私下议论,只是看向沈溪的目光有些异样,或许他们正在为自己担心,生怕沈溪“看中”他们。

    沈溪可不会在意这些蕴意颇深的目光,他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

    在军中,沈溪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即便士兵以前不服他,但长期征战下来,已然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刚开始时他走到哪儿都会遭致白眼,现在他无论出现在军中哪里,都是士兵们由衷地敬意。

    沈溪用一场场硬仗,赢得了士兵们的绝对尊重。

    云柳跟在沈溪身后,就好像一个小粉丝一般,看向沈溪侧脸的目光中,永远都带着崇敬和倾慕。

    沈溪没有对云柳表现得太过亲热,他知道能给云柳和熙儿纳为妾侍的承诺,便已是一种极大的“恩赐”,这也是云柳和熙儿一直梦寐以求的,总算是达成了心愿。

    “沈大人,鞑子是撤兵了,但城外还留下两三千兵马,主要聚集在城西大营,是否派人将这路兵马给一锅端了?”

    刘序在侦查清楚鞑靼人的具体情况后,过来向沈溪请示。

    沈溪问道:“补充水源的事,做了?”

    “这个……沈大人,这天寒地冻的,即便派人去南面的大河,怕也上冻了,如何补充水源?”刘序有些为难。

    沈溪顿时板起脸来,喝斥道:“有困难就不做了?城中难道一直要靠冰雪融水来作为饮用水?牲畜就不需要喝水了,还是那些个战俘不需要喝水?其实冬天取水并不是那么难,只需要用铁镐使劲砸,就可搞到冰块,哪怕稍微堆砌得高一些也不用担心水会溢出,运输更方便。”

    刘序赶紧行礼,道:“沈大人教训的是,末将这就安排人手去补充水源!”

    本来刘序是前来询问沈溪出兵的事情,但沈溪对此根本就不上心,似乎压根儿就没有杀出土木堡的打算。

    城塞原本就不大,沈溪登上城头,查看过四面的敌营情况,再派出斥候详细调查鞑靼人的动静,到下午开灶时,士兵们都知道鞑靼人这回是真撤了,一时间士气高涨。

    沈溪在城中以及外面的阵地巡查时,到处听到士兵们说大话:

    “……沈军门让咱们守在土木堡不走,那感情好,这里衣食无忧,每天都有香喷喷的马肉打牙祭,偶尔还能喝二两小酒,日子过得别提有多美了!至于鞑子,来一波咱灭一波,看谁还敢没事来找茬!”

    “等啥时候鞑子撑不住了,咱直接追杀过去,建他娘的功,立他爷爷的业!”

    对于这种吹牛逼的行为,沈溪没有出面干涉,难得现在士兵对他信任有加,如果换作以前,获得逃生机会他却下令不准走,军中上下准会叫苦连天,哪里会像现在这般,即便士兵们都生活在困苦中,还能苦中作乐,士气高昂?(未完待续。。)

第一一九八章 信心

    黄昏时升帐议事,土木堡中领队官以上将领难得济济一堂。

    在之前的战事中,大多数军官基本都要坚守岗位,提防鞑靼人发起突然进攻,只有少数几个将领才能到指挥所商谈事情,开完会还得分批次传达下去,如今战后终于可以正式举行一次集合所有军官的会议了。

    虽然指挥所大厅里人很多,但真正有一定级别的,仅有胡嵩跃、刘序、朱烈和来自隆庆卫的千户宋解,其中前三人是正经的京营把总,宋解虽然能力稍逊,但好歹战前已经是副千户,能够独当一面。

    至于其余将领,都是半吊子,很多都是沈溪临时突击提拔的,战后很可能会被一撸到底。

    云柳和熙儿一直被人当作监军,也获得出席这次会议的资格。

    一上来,不出意外,张永率先询问沈溪为何不出兵攻打鞑靼营地:“……沈大人不能这般懈怠,鞑子数万大军是撤了,可在城西留下一路兵马,人又不多,打个胜仗鼓舞一下士气不是很好?”

    不但张永对此有所期冀,连军中将领也是个个主动请缨。

    主要是因为之前驻守土木堡接连打胜仗,收获战功太过容易,他们希望能全歼最后这一拨两三千人的鞑靼兵马来个锦上添花。

    沈溪摇头轻叹,暗忖:“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以为善于打防守战,就能跟旷野上与鞑靼骑兵正面交锋?浑然忘了大明官兵屡屡失败的经验教训?”

    为了军心稳固,沈溪不便把话挑明,只能另找借口,当下道:“这一个多月来,我军不是与鞑靼人作战,便是修筑防御工事,每个官兵都非常疲倦,实在不宜出兵。粮草还算充足,当务之急是补充水源,因此只要这路敌军不干扰我军出城补水,便由着他们吧!”

    “待刘尚书派出的援军抵达,我们再图谋灭掉当前之敌!”

    胡嵩跃急切地说道:“沈大人,这到手的功劳,为何要拱手让给别人?现在就消灭他们,不是更好?”

    沈溪似笑非笑地看着胡嵩跃,问道:“胡将军,本官问你,给你多少兵马能灭了鞑靼这一部兵马?”

    “呃……”

    胡嵩跃被问得哑口无言。

    迟疑好半晌,胡嵩跃才回道:“大人,这清除鞑子运筹帷幄之事,不是应该由您负责吗?”

    沈溪就是觉得肚子里的火气没处宣泄才问出这么一句,他很想说:“你们以为鞑靼人是怕了我们才撤兵?这是鞑靼人内部的权力争斗!”

    “亦思马因只是不想在土木堡外做无用功,白白增加损耗!被他连番攻打土木堡,就算城塞侥幸保存,但官兵们这会儿早就苦不堪言,本来就该好好休整。”

    “若触怒鞑靼人,使得其卷土重来,无需攻城只需团团围住城塞,那时候我们才会遇到大麻烦!”

    沈溪厉声喝道:“本官所作决定自有道理,毋须过多质疑,做好尔等手上的事情便可。如果本官要出兵,自会点齐人马!”

    胡嵩跃等人不敢违背,恭声领命:“得令!”

    沈溪又道:“传令三军,抓紧时间休息,一旦发现逃兵,杀无赦!但是,敌军主力刚刚撤退,难保对方不杀个回马枪,所以城外堑壕驻守官兵不能有丝毫懈怠,随时做好防备鞑靼人攻城的准备!”

    ……

    ……

    京城形势急转直下。

    紫荆关告急,京师以及周边县城宣布戒严,各地勤王兵马正在聚集,距离其进京尚有一段时间,弘治帝的病情也丝毫不见好转。

    作为监国,理论上所有政令都要经过太子朱厚照的朱批,平日里遇到不懂的地方,这熊孩子也会请教萧敬、刘健、张懋和马文升,但大多数时候这熊孩子都喜欢一个人胡来,让朝中大臣头疼不已。

    这些个重臣原本只是想将朱厚照当成傀儡,推出来做挡箭牌,如此朝廷上下在处理政务上会更名正言顺。

    但朱厚照的所作所为,明显超出掌控,这熊孩子上房揭瓦的事都能干,更别说是在朱批上玩点儿花样了,需要时时刻刻找人盯着,但依然不时会惹出事端。一旦遇到熊孩子发脾气,一道政令可能会被无限期耽搁。

    “……跟你们说了多少回了?就算父皇在病中,也无需事事都来过问本宫,本宫哪里懂得那么多?你们有本事自己处置,反正本宫在你们眼中就是个孩子,这朝廷有没有本宫都一样!”

    朱厚照原本不敢对朝中大臣用沈溪教给他的御人那一套,以前他只将这些心机和手段用在他两个舅舅和随侍太监身上,现在好了,随着他担任监国,这群大臣便成为新的试验品,随便说上几句,就能让在场大臣焦头烂额,那些个老臣简直要被这小家伙气死。

    有气还没地方发泄,这越发让人窝火,刘健和李东阳两次让萧敬上奏弘治皇帝,收回成命,让太子重回东宫读书,但因朱樘身体不济,再加上皇帝夫妇的确有锻炼朱厚照治国的意思,以至于这件事一致拖着。

    朱樘的意思很明显:“我虽然敬重你们这些老臣,但你们不能跟朕玩心眼儿……以前你们拿朕当枪使唤,现在朕病倒,又想将我儿子当作傀儡。朕把儿子交给你们,怎么也要给锻炼出点儿能力出来,想就这么让朕把儿子送回东宫读书,没门!”

    每天朱厚照的固定节目,早晨起来整理好衣服,简单洗漱,随便吃点儿东西,就去文华殿等着,如果有朝事就会有大臣过来商议,如果没有那就上课。

    “……沈先生那边,还没消息传回来吗?”

    朱厚照担任监国这几天,最关心的不是鞑靼人有没有攻破紫荆关,而是关心土木堡战事进展。

    只是内长城之外到宣府一线,大明的情报网络完全陷入瘫痪状态,朱厚照就算时刻盯着来自宣大地区的战报,也没发现只字片语跟沈溪有关。

    别人都当沈溪在土木堡等死,朱厚照却不信这邪,他是朝中对沈溪最有信心的一个……主要是他将沈溪当成自己的化身,绝不容许沈溪在土木堡战败身死,如此他会觉得很没面子。

    这天当熊孩子发出如此感慨时,面对的对象是沈溪的亲家祖父谢迁,朱厚照以为能从谢迁口中获悉点儿外面得不到的消息,谁知道谢迁同样是两眼一抹黑。

    谢迁奏禀:“太子殿下,沈溪在土木堡坚守多日,恐不能久战,若以居庸关守军西援,或可解一时之困,助沈溪领兵撤回居庸关!”

    谢迁刚开始也是站在李东阳等人一边,以京畿防备为重。

    但后来转念一想,鞑靼人走的是南线,居庸关虽为抵达鞑靼人入侵的第一线,但派出兵马将沈溪救回,保住沈溪一条命,不但能对自己小孙女和沈、谢两家人作交待,还能为大明取得战事的最后胜利奠定基础。

    可以说,救沈溪根本是有益无害。(未完待续。。)

第一一九九章 半吊子监国

    谢迁对于沈溪的能力还是寄予厚望的,他觉得有沈溪在,至少可以确保居庸关的安全,他可没指望沈溪能这番京师勤王。

    即便沈溪再有本事,回到京城也无用武之地。

    京师这地方军政要员实在太多,沈溪根本就不能获得独领一军的权力,倒是可能被人当成弃子给牺牲掉。

    朱厚照原本眼睛是半眯着的,听闻谢迁的话,马上鼓起眼珠子,拍案叫道:“好,好啊!谢先生此提议甚好,那咱们这就派居庸关兵马前去土木堡救援沈先生!”

    谢迁没料到熊孩子会答应得这般爽利!

    熊孩子的态度让谢迁大感满意,但随即问题来了,光是他和熊孩子同意这件事没用,朱厚照即便是太子,也不过是个被架空权力的名义监国而已,此事要想通过,必须要过顾问团这一关。

    但顾问团中真正支持从居庸关出兵驰援土木堡的大臣,除了谢迁外一个人都没有,连一向跟谢迁站在同一条战壕的马文升也不同意如此荒诞的计划。

    谢迁脸上的悲观之色显而易见,朱厚照却不理解,连声催促:“谢先生,马上就按照您的提议行事……先拟下奏本,本宫给你当场朱批就是,谢先生快去办理吧!”

    朱厚照等了多日,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提出比较有“建设性”的提议,心中别提有多开心了,他恨不能亲自领兵去居庸关,再从居庸关出兵驰援土木堡,他甚至想象跟沈溪在某个战场碰面的场景。

    那画面太过唯美,若反应到后世的荧屏上,旁人看到的绝对不像是两支百战雄师会师,而是两个土匪武装碰面。

    谢迁叹了口气,道:“此事……怕是要先征得朝中几位大臣的同意,否则恐难达成!”

    朱厚照听到这话,马上皱起了眉头:“本宫同意就是,为什么还要别人赞同?谢先生写下奏本,本宫同意,兵部具体执行,不就是这流程吗?”

    谢迁善意地提醒道:“照理说确实如此,但所有奏本必须要先送到通政使司,继而送到内阁票拟,然后转交司礼监……最后才是陛下朱批,太子如今为监国,行的便是朱批之责,老臣可不能僭越!”

    朱厚照学东西虽然不慢,但要看他是否有兴趣,对于朝中那繁琐的规矩和流程,他懒得理会。

    当了几天监国,熊孩子只知道有奏本批阅就可以了,往往都是根据内阁的票拟来写,如果不按照票拟进行朱批,内阁便会按照原来的内容重新拟定,让他再批阅一次,他还可以反对,然后就循环往复,直到他觉得烦了腻了,才按照原本的票拟题写出来。

    刘健和李东阳等人在对付熊孩子上很有一套,知道不能跟朱厚照硬着来,那就想方设法打掉少太子监国的嚣张气焰……你不是不服管教吗,那就让你知道违反文官意愿要受到惩罚,具体下来就是天天抄写内阁票拟,而且有抄错的地方,还得重新抄一遍。

    朱厚照虽然逆反心理严重,但他对于这些顶级文臣缺少必要的办法,平日威吓两句倒也管用,但转过身这些人就变着法来“欺负”他。

    朱厚照嘟起嘴,怏怏不乐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流程来办理吧。谢先生先写奏本,内阁那边,谢先生代为拟定票拟,送到司礼监……本宫会跟萧公公知会一声,直接送到本宫这里来,本宫朱批后,再交由谢先生具体负责……”

    谢迁再次提醒:“太子殿下,行军之事……由老臣拟定奏本,继而又拟写票拟最后还交由老臣负责处理不妥,应该由五军都督府或者兵部的官员来拟写最好,而且最后的执行也得交给他们处理!”

    朱厚照小鼻子小眼睛皱在一起,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懂?”

    谢迁的暗示其实非常明显,不外乎告诉朱厚照,我的奏本不能让我自己来票拟,而且行军打仗的事就不该由我这个阁臣来写奏本……你不是有两个舅舅吗,寿宁侯和建昌侯统领京营兵马,让他们来拟写票拟最合适,这样我来拟定票拟,再呈递司礼监你来朱批就没多大问题了。

    虽然谢迁设想的流程很好,但问题是他不能把事情挑明,否则这事可就大了,被皇帝知道只会以为谢迁是挑唆他儿子“祸国殃民”,所以只能用暗示。

    朱厚照有时候很聪明,但在不熟悉的领域却跟白痴差不多,再加上他根本不了解朝廷处理事情的流程,以至于谢迁说了一大通,朱厚照愣是没明白怎么回事。

    “谢先生,有话直说吧,这事应该找谁写奏本更合适?你直接点个名字,本宫让人去给他传一道旨意即可,本宫身为监国,说句话还是好使的!至于怎么写,你可以先给本宫一个底稿,我把这底稿交给那人!”朱厚照拍着胸脯表态。

    谢迁到这会儿才醒悟,朱厚照只是个懵懂的孩童,指望他还不如自己想办法,因为这熊孩子虽然有仅次于皇帝的权力和地位,但在政治上却是一个新人,而且还喜欢瞎胡闹,到时候出了问题得自己来背黑锅。

    谢迁躬身道:“太子殿下,老臣并无上奏之意,可能是殿下有所误会吧!老臣告退!”

    朱厚照一愣,他感觉自己被人戏弄了,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谢迁变脸这么快?

    “等等,谢先生,您刚才对本宫说了那么多,这就……完啦?”朱厚照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谢迁长长一叹,道:“太子殿下,朝中之事并非您想象那么简单,任何事情都要有一定流程,若太子想达成心愿,必须按照规矩办理,否则就会被推翻!”

    “可本宫是监国!”

    朱厚照几乎跳起来气吼吼地说道。

    谢迁苦笑着摇头:“即便是陛下,也要兼听则明,不能独断专行,此为贤明圣君所为。若太子不能体会,不妨多研读陛下的起居注,会对太子日后处理朝事有所裨益!”

    谢迁算是“仁至义尽”,他自己碰了钉子,没有直接一推二六五,而是语重心长对太子做出合理的解释,算是警示太子,让他知道何所为何所不为。

    朱厚照见谢迁头也不回走了,气愤不已,一拍桌子:“哼,都当我是小孩子,连谢先生也这么欺负我……从头到尾,只有沈先生对我是真诚的,我若是不能把他救回来,以后谁能帮我?”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不能这么被人束缚手脚……可是,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帮到沈先生呢?唉,真让人头疼啊!”(未完待续。。)

第一二〇〇章 练兵

    谢迁不会无原则地偏帮沈溪,也不可能违背文官集团的利益站在朱厚照的立场上想问题,因为他实际上对如今土木堡的处境彻底绝望……连张家口堡和宣府镇城这等坚城都在鞑子勐攻下失守,没道理荒废多年或许连城墙都不存在的土木堡能够在鞑子主力齐聚的情况下得以保存。

    没有人相信,此时沈溪还完好无损地守着城池,等待刘大夏的援军,甚至都没有考虑过撤兵的事情。

    因为沈溪知道,没有援军,即便自己带着兵马杀出土木堡,也回不去居庸关,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土木堡,只要不渴死饿死,鞑靼人就没任何一路兵马可以攻破这里,除非鞑靼人发疯了,突然放弃攻打长城内关转而围攻土木堡。

    不过,即便鞑靼人集中所有力量攻打土木堡,可能也要花上三五天时间,沈溪对土木堡的防御非常自信。

    但如今沈溪却不得不考虑一场战事,就是如何消灭驻扎于城西的那两三千鞑靼兵马。

    这路兵马属于亦思马因麾下的乜克力部族,总数量约为两千三百人左右,清一色的骑兵,主要目的是监视土木堡中明军的动向。

    统兵将领是亦思马因座下大将乌力查,此时乌力查已不像之前那般深得亦思马因的器重,因为之前他多次误会亦思马因的意思,而且攻城前屡屡口出狂言,但最后却灰头灰脑溃败。

    在亦思马因看来,一个将领除了够忠心,还得有一定头脑才行,不能像乌力查连起码的察言观色都不会,只知道一味用蛮力冲杀,到最后失败了却不会总结经验教训,等到下次又会犯类似的错误。

    “……沈大人,鞑子沿着大明宣府驿道西撤,走的是鸡鸣驿这条线,至于周边几个县城,属下已派人去调查过,均已失守,连几个卫城也都陷落,百姓不见踪迹……此番鞑子杀人无数,不留俘虏,百姓除了逃离外,其余悉数惨死于鞑子屠刀之下。”

    云柳作为情报系统负责人,升帐议事时将土木堡周边情况详细奏禀,如此一来那些不常出席会议的基层军官也知道自己身处的环境。

    “土木堡城西大营里的鞑子兵马,总数约在两千到两千五百之间,以骑兵为主,营寨宽大,防御较为严密,一旦我军从正面发动攻击,鞑子有很大的可能会选择从南北两翼应战,或者从后方逃走。”

    “鞑子大营深远,几达三里,以火炮轰击……射程最多到鞑靼营寨前端……”

    云柳奏报得非常详细,那些久经战阵的军官听得一愣一愣的。

    很多词汇,以前他们只是从沈溪那里听说过,原本以为只有沈溪能说出那么专业的词句,并且能给予他们足够的战术分析,却没想到一个监军太监也有这么高的水平。

    胡嵩跃以前对云柳等人瞧不上眼,觉得这云柳和熙儿这两个小太监仗着沈溪的“宠幸”,才留在军中,还接管了至关重要的情报大权。但此时他才知道,云柳和熙儿的能力确实不俗。

    沈溪招手道:“你且过来,将调查到的鞑靼大营的情况,详细列出,与本官一看!”

    “是!”

    云柳走到沈溪跟前,拿起朱笔,在沈溪面前的白纸上描绘出她调查到的鞑靼人的营地情况,外围的防御设施包括沟壑、拒马、鹿砦等等,画得清清楚楚,沈溪认真看着,不时颔首。

    此时指挥所大堂内,鸦雀无声。

    唯一的声响,便是沈溪偶尔发出的咳嗽……经过调养,沈溪的身体虽然有所好转,但咳嗽依然很厉害。

    不过随着鞑子撤去,用水不再发愁,军中条件好了许多,沈溪已经能随时喝到热水,并且他还准备在离开土木堡前好好沐浴一次,洗去一身晦气。

    但这个计划要实现,必须是在将城外的鞑靼兵马歼灭后,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朝廷有个交代,沈溪都不允许这路兵马从他眼皮子底下撤走。

    云柳很快在白纸上画完,仔细端详一遍才放下笔,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沈溪。

    只见沈溪满意点头,夸奖道:“好,很好,简单明了,非常直观形象……诸位将军,上前来看过,不知大家对出兵有何意见?”

    所有将领争先恐后聚拢而来,想知道地图是怎么画出来的,可惜可他们中识字的都很少,懂得看地图的那就更少了,脑袋瓜不够聪明,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等规律一概不清楚,围拢上去也纯粹是为了凑热闹。

    “沈大人,这……鞑子军营,有什么讲究吗?”

    监军太监张永这两天心情很好,鞑靼人选择了撤兵,他终于不用担心自己的脑袋会莫名其妙丢掉了,如今班师回朝就能领取功劳,说不一定能获得弘治皇帝重用,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张永没有刘瑾那么多毛病,只要满足他的**便不会挑鼻子竖眼,越看沈溪越觉得顺眼。

    刘序故作聪明:“这还看不出来?鞑子是准备随时撤兵!知道我们城内兵马数倍于他们,还不乖乖夹着尾巴逃走?”

    张永嗤笑一声:“刘把总,你哪只眼睛看到鞑子准备撤退了?既然一心想撤,为什么不索性把这路兵马一并带走,莫非是故意留下来让我们来歼灭,灭他们自己威风?”

    刘序还想出言反驳,但此时沈溪已然抬起手来,这才悻悻罢休。

    沈溪指着地图,解释道:“鞑靼人的营房建的攻守兼备。你们可莫小看这两千多兵马,在平原上,我军将士不是其对手……”

    张永苦笑着摇头,暗忖:“我刚才还在为沈大人争面子,转眼他就灭自家威风,沈大人的脾气果然不是一般的难以揣测,到底应听他哪句?”

    胡嵩跃问道:“沈大人,此话怎讲?难道我军连战连捷之师,还不是这小小一路鞑靼兵马的对手?”

    沈溪正色道:“我军在野外只跟鞑靼人打过一仗,居高临下,有火炮和牛车阵做支援,胜得非常惊险。以往我大明军队与鞑子兵马在平原开战,基本以失败告终,唯独一个大胜仗,是在榆溪河北岸,绝地反击,大败鞑靼人,但那已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提到榆溪之战,在场很多将领挺起了腰杆,虽然他们没亲身参加过这场战事,但也知道这是大明这几十年来最风光的一仗,可以说一举打出了大明的气势。

    榆溪之战后,鞑靼人内部分裂,给了大明几年和平的时光。

    沈溪继续分析鞑靼军队的长处:“……鞑靼人善于平原地带作战,两军对垒时,鞑子以重骑兵开路,人和马匹都有铁甲保护,后续有轻骑兵穿插掩护,战阵变化多端,一场战事可能会经几次战术变化。”

    “如果单纯论战斗力,鞑靼骑兵以两千之数,基本可与我大明装备精良,战场经验也相对丰富的步兵一万二千左右战力持平,差不多也就以一敌六吧!”

    在场官兵听了倒吸一口凉气,主要是因为他们大多是京营兵,少有机会领略真正蒙古骑兵的威力。

    他们跟着沈溪进行的一系列战事,都被沈溪用智谋和军阵剔除了蒙古骑兵的优势,从头到尾鞑靼人都发挥不出蒙古骑兵在骑射以及冲击力方面具备的优势。

    张永不解地问道:“沈大人,鞑子如今遭遇一连串失败,战力应大打折扣吧?”

    沈溪摇头:“诸位千万别小觑鞑靼骑兵,如果算上步兵遭遇骑兵后士气的损耗,以及战阵被冲破后带来的连锁反应,真正战力比,很可能会达到一比七左右,这还是装备精良、长期与鞑靼人正面交战的边军才具备的素质,而非我京营兵马!”

    张永嚷嚷道:“那听沈大人之意,这一战不用打了?就等着这路鞑靼兵马自行撤离,是吧?”

    “本官并无此意!”

    沈溪耐心解释道:“这一战该打还是得打,不过开战时机必须把握好,而且要全面发挥我军的优势,抑制对方骑兵的威胁。”

    “土木堡之所以坚持到现在,说到底乃是仰仗防御工事和火炮的威力,此外就是诸位将士拼死一战的决心和勇气。但如果把战场设置到山下的旷野上,士兵面对鞑靼铁骑畏缩不前,若战事不顺,逃兵随之增多……”

    “你们说,这一战如何能获胜?”

    朱烈扬起手臂:“沈大人尽管放心,哪个龟孙子敢跑,看老子不把他腿给剁掉。以前跑就罢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跟着沈大人打胜仗,就等着分功劳得犒赏,吃香的喝辣的,这个时候没点眼力劲儿,还想逃?哼,先问过老子手上的钢刀再说!”

    胡嵩跃略带不满:“老朱,听沈大人说下去可好?”

    沈溪继续说道:“这一战,无论如何都得杜绝逃兵的产生,唯一的方法,就是尽量压缩战阵。这样的好处,可以充分利用长枪的密度来抵御鞑靼骑兵的冲锋,当然缺点也有,一旦出现缺口,很容易造成大面积伤亡,导致最终溃败……”

    先将两种结果说明,沈溪不单纯捡好听的说。

    跟鞑靼骑兵正面交战,如果两翼保护力度不够,基本意味着出击功败垂成。只有在确保两翼完整的情况下,尽量压缩阵型,让鞑靼骑兵不适应这种高密度步兵防守阵型,再利用弓弩和火铳进行远距离攻击,或者进入近战后短兵相接。

    这需要全军上下紧密配合。

    沈溪原本有一些别的战术可用,但他知道,如果不在这个时候练兵,将来即便撤回居庸关,也不敢出城塞增援京师。

    到那个时候,这路勤王兵马遭遇的可不再只是鞑靼中小部族的骑兵,而是达延汗部兵马,那可是草原上最精锐的骑兵,基本是当年纵横欧亚大陆无敌手的蒙古骑兵的翻版。

    沈溪采取的是以战代练的手段。

    ……

    ……

    京城,紫禁城,干清宫。

    刘健、李东阳、谢迁、张懋、马文升、张鹤龄、熊绣等七人在殿外等候弘治皇帝觐见,此时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正在里面传报。

    七名顾问大臣脸色沉重,心头笼罩着一股阴霾气息,他们距离天子不过一堵墙的距离,却需要等候超过半个时辰。

    终于,萧敬从寝殿里面出来,带来皇帝传见的手谕。

    “几位大人,陛下请诸位入内见驾!”萧敬脸上带着几分凄哀之色。

    七位顾问大臣终于见到阔别数日的弘治皇帝,他们回想上次面圣,还是委任太子监国的时候,如今战局紧张,皇帝却不早不晚彻底病倒,众大臣也是没有丝毫办法,只能通过司礼监跟皇帝进行沟通,但大多时候朱批只能由司礼监或者是太子来完成。

    很快,几名朝廷重臣,外加萧敬,站到了弘治皇帝的龙榻前。

    谢迁在行礼后,抬头看了一眼,心说:“陛下以前还能坐起来说话,如今却只能躺着,情况看起来非常糟糕……难道要准备治国丧?”有些事只敢在心中想象,稍微腹诽一下,绝对不能说出来,这可是大不敬的事情。

    萧敬道:“陛下,几位重臣都已在龙榻前,您可有事情询问他们?”

    “嗯……”

    朱樘那边发出一声,也不知道是应了还是没应,即便是站在最前排的刘健和张懋都没听清楚,他们只能用怀疑的目光往床那边看一眼,随即四目相对,重新低下头去。

    萧敬一脸难色:“几位大人,有什么话,直接说吧,陛下能听到!”

    在场七位顾问大臣,都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现在弘治皇帝仅仅是能听到,对于朝事已不能给予直观的评述,连话都不能说,那还到干清宫来面圣作何?这不是存心给皇帝添堵吗?

    在场之人谁都不想起这个头,但总要有人出来当坏人,所有人都看向谢迁和熊绣,似乎在场人等中,他二人最适合出来点燃火药桶。

    谢迁以能言会道着称,以往有什么困难事总是让他出来说,至于熊绣则因为他的官职低,在场不是公侯就是内阁大学士再或者是吏部尚书,唯独他是兵部侍郎,此时论资排辈,也应该由熊绣出来当枪使。

    ************

    ps:今天天子家里拜年,亲戚朋友来了不少,就这一章了,明天恢复三更!(未完待续。。)

第一二〇一章 紫荆关失守

    顶点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干清宫寝殿里一片安静。

    这个时候,别人都想回避问题,唯独谢迁没有退缩,出列奏禀:“陛下,紫荆关已于昨日……失陷!”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直接点明了主题,那就是内长城的三大关口之一的紫荆关失守,这意味着京城将直接处于鞑靼铁骑的兵锋下,京师除了四面城墙外,再无任何关隘可以进行抵御。

    目前是弘治年间,京城尚未修筑外城,也就是南城,面积远未有后世的规模,一旦城池失守,意味着大明京师陷落,紫禁城根本无法作为最后一道屏障。

    “嗯……呃……”

    朱樘之前身体状况尚可,听到此话,手伸了出来,像是要挣扎着坐起来,但半晌都没能坐起。

    萧敬赶紧上前扶朱樘躺好,归置好被褥,劝慰道:“陛下,太医说了,您要多休息,切不可为国事操劳!陛下……您放心,事情没您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呜呜……”

    萧敬与弘治皇帝感情很深,为人又宅心仁厚,说到这里居然失声痛哭起来。

    在场大臣听了这哭声,齐齐动容,李东阳、张懋等人都瞪着谢迁,好似在说,谢于乔你会不会说话?陛下反应如此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负得起责吗!

    谢迁却好似没事人一样,根本就没留意别人对他的冷眼,只是低着头,心中却在琢磨沈溪究竟还在不在人世。

    自从朝廷决定不出兵援救土木堡后,谢迁这段时间心情极为复杂,能想的办法他都想过了,却无计可施,只能听天由命……他甚至想过为沈溪发丧,因为不管怎么看,沈溪都不可能活着回来!

    刘健上前查看皇帝的情况,最后确定朱佑樘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容乐观,赶紧让人传太医前来救治,几名顾问大臣不能留在干清宫内打搅圣驾休息,只能告辞出来,往文华殿而去。

    太子朱厚照作为监国已经接到通知需要主持召开紧急会议,想必东宫那边也得知紫荆关失守的情况。

    一路上,大臣们皆都沉默不语,他们虽然之前也曾想过弘治帝龙体欠安,但没料到情况会如此糟糕。

    之前生命垂危时,弘治皇帝的境况已很不好,但这次情况看起来甚至还不如临危托孤那次。

    一行人进入文华殿,几人都没留意太子在龙椅上坐着,李东阳眉头皱着,开口责备:“于乔,之前你已见到陛下龙体不妥,怎么能毫无遮掩地提出此事?”

    马文升也道:“是啊,于乔,你的话,说的是有些不合时宜!”

    谢迁神色恍惚,闻言若有所思+:“否则应当如何?难道放任紫荆关失守这么大的消息,向陛下隐瞒吗?这天底下,最应该知道此事的人是谁?”

    张鹤龄附和:“天下是陛下之天下,长城内关至关紧要,紫荆关失守,当然要第一时间告之陛下,谢尚书此举何错之有?”

    谢迁被人群起而攻之的时候,有人居然站在他这边,连谢迁自己都没料到,但这个人却是外戚,也自诩清高的谢迁面子有些过不去。

    张鹤龄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支持谢迁的言论,谢迁对这公然示好还不能说什么,心情越发的郁闷。

    刘健最后进了文华殿,道:“事情总是要说出来的,但要斟酌字句,于乔,你以前能言善辩的能力哪里去了?”

    谢迁低下头懒得应话,同僚不讨论紫荆关失守带来的影响,还有下一步军事安排,却逮着他的小辫子说事,谢迁非常无语,他认为自己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罢了。

    就在几位顾问大臣情绪激动,场面异常尴尬时,耳边传来一个略显稚气的声音:“喂,几位先生,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跟本宫一同议论?”

    所有人转过头看过去,这才发现原来太子早就端坐在龙椅上了,大家进殿来好一会儿,居然没一人留意太子。

    谢迁率先走了过去,恭敬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你们怎么回事,一进来就说个不停,难道没看到本宫,当本宫是透明的吗?”

    朱厚照显得很生气,用力拍了一下龙椅的扶手,发出“砰”的声响头一天谢迁向他进言,最后却又改变主意,把他刺激得不行。

    朱厚照一直觉得自己有能力处理朝政,可惜这些个重臣却不这么认为,所有事情都不跟他商量,感到自己受到打压。

    刘健禀告道:“回太子,之前得到急报,紫荆关失守……事情太过重大,臣等先去恭请圣安,回来后依然心忧陛下龙体,无意中将太子冷落,请见谅!”

    朱厚照怒道:“你们明明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既然要去见父皇,为什么不提前跟本宫知会一声?本宫也有好几天未曾见到父皇的面了!”

    朱厚照没见他皇帝老爹的事情,大臣们并不知晓。在他们看来,皇帝生病不接见臣子,但儿子怎么都得见一见的,就算怕让儿子知道自己的病情担心,总归要对太子处理朝政耳提面命,除了锻炼心理承受能力外,还能为继承皇位打下基础。

    孰知连太子都被隔离在干清宫门外,皇后那边也没机会见驾,皇帝的状况让人觉得不解……难道朱佑樘真的已经病倒神志不清的地步了?

    谢迁道:“太子殿下,现在不是讨论这些枝节问题的时候,紫荆关已失陷于贼人,不日京师将会受贼军袭扰。京师周边之地,兵马应全数撤回京师,以待防守!”

    朱厚照连忙问道:“沈溪沈先生那边如何了?”

    一句话,便让在场大臣直皱眉,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太子居然还记得沈溪?这与加强京师防卫能挨上边吗?”

    谢迁回答:“土木堡如今仍无消息,但三边有快马传报,刘尚书兵马,将会在半个月后撤回京师!”

    “半个月?简直是开玩笑!半个月后京师说不一定都失守了……”

    朱厚照从龙椅上站起来,来回踱步,皱着眉头分析道:“紫荆关距离京师不远,鞑子前锋一天就能杀到城下,如果等后续攻城器械运过来,最多也就两三日。这也就是说,到时候鞑子就会发起攻城。鞑子凶悍,又从我边塞之地得到大量粮草和武器装备,这个城很难守啊!”

    “谢先生,你说京师周边现在均已戒严,可施行了坚壁清野的策略?”

    谢迁被问得一愣,他看了一眼李东阳,待后者点头,这才回道:“是。”

    “那就好,那就好,至少鞑靼人无法从京畿之地得到补充!本宫现在担心的是这次的事情影响太大,影响百姓对朝廷的观感。”

    “唉,当初听我的就好了,如果能够及时出兵援救土木堡,这会儿沈先生都已经领兵过居庸关,正好跟鞑靼人正面碰上。有沈先生在,连坚壁清野也不需要,一定可以力挽狂澜……”

    朱厚照越说越投入,话语间简直将沈溪当作神明崇拜。

    李东阳听了有些不忿,提醒道:“太子殿下,沈翰林兵困土木堡,如今鞑子已攻取紫荆关,想必其已兵败身死……”

    “如今三边兵马正在回撤,当务之急是守好京师,在各地勤王大军抵达前,加强戒备,请太子下旨,犒赏三军,与北寇决一死战!”(未完待续。。)

第一二〇二章 有肉吃

    顶点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十月二十五,夜。

    沈溪正在指挥所大堂制定出兵计划,屋外寒风刺骨,即便身处室内,也可听到北风唿啸。

    云柳和熙儿既要负责军中的情报搜集工作,还得照顾沈溪的起居。

    当沈溪在烛火下,看着军事地图斟酌明日战事时,云柳不时送参汤和姜茶进来,不时为沈溪身旁的炭盆里添加木炭。

    整宿沈溪都未合眼,云柳和熙儿也是彻夜未眠。

    辰时二刻,天色大亮,沈溪来到位于城北营地视察。朱烈接到卫兵通知,打着哈欠出现在沈溪面前,问道:“沈大人,这就要出兵了吗?您放心,只要一声令下,我一定带人跟您冲出去,保管杀得那些鞑子片甲不留!”

    沈溪反问:“谁说本官要亲自领兵?”

    朱烈一听傻眼了,在他的印象中,沈溪可是个不知道害怕的主。

    最初打火绫,沈溪便亲自领兵于阵前,吸引鞑靼人的仇恨值,一场战事下来沈溪一直都在官兵的视线下,一战便赢得全体将士之心;之后与亦思马因所部几战,沈溪都亲自在城头指挥调度,未曾离开战场半步,基本上是哪里有危险便往哪儿赶。

    这次出兵攻打鞑子营地,沈溪居然说不去?

    “大……大人。”

    朱烈神色慌张,“您不亲自领兵的话,就怕那些兔崽子……不听话,有您在,敢保没一人有逃走的念想!”

    沈溪又道:“朱将军的意思,是说本官不在,士兵们就争相当逃兵咯?”

    朱烈挠挠头,有些尴尬地说:“大……大人,话也不是这么说,但有您压阵,士兵们的心能定下来啊!”

    云柳和熙儿一直跟在沈溪身边,闻听此言,熙儿道:“沈大人病得不轻,这些天连走路都困难,还坚持到城中各处巡察,做得已经足够了。眼下你还要他带病上阵,岂不是强人所难?”

    如果旁人对朱烈如此无礼,他早就发火,但见到说话的是沈溪身边有能耐的“小太监”,朱烈识相地只是憨厚笑了笑,他知道这两位是关心沈溪才这么说,同时他还通过带援兵前来的隆庆卫千户宋解之口,了解到二人出身东厂的背景,自然不敢逞口舌之争位自己招惹祸端。

    沈溪摆了摆手,道:“朱将军放心备战,此战怎么打,本官会在战前告之,你只需按照计划行事便可,这一战本官是否出现在战场上,并非重点,重要的是一战功成!”

    朱烈忙不迭点头:“沈大人说的是,有你运筹帷幄,自然是一战功成,有沈大人在,想输也难啊。俺这就去……”

    朱烈屁颠屁颠去了,那模样一点正形都没有,但就是朱烈这些人,跟沈溪在土木堡与鞑靼兵马周旋一个多月时间,沈溪对于这些京营兵,早就不是最初那种轻视,而是由衷地尊重。

    没有这些人追随,他镇守土木堡的计划不会得以实现,看着官兵们那黑漆漆的脸和开裂的手,他心中就过意不去。

    这些人本该留在京师,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结果却跟着他来西北吃苦,命都未必能带回去。

    旭日东升,各个营地开灶时间很早。

    这天跟平日不同的是士兵们一清早就能吃上热汤饭,而且必须保证吃饱,沈溪有军令,吃饱了才有力气上路。

    至于上什么路,士兵们不甚明了,他们只知道这天饭菜非常丰盛,每个人碗里都有肉,热汤热饭吃下来,站在太阳地里一晒,身上满是力气,之前几天寒风刺骨似乎都已经忘在脑后。

    “跟着沈大人,有肉吃!”

    “有肉吃!”

    土木堡内到处都是这种声音,士兵们自发地用乡音喊出口号。

    无论是齐鲁还是赵晋方言,无论是京腔还是秦腔,又或者是南方的吴侬软语,这话说出来,大家伙儿都能听懂,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会心的笑容。谁出来打仗,都是为了吃口饱饭,至于什么军功犒赏,那是以后的事情,眼前吃到肚子里才实实在在。

    跟着沈溪在土木堡吃了一个多月苦,终于熬过去了,收拾好武器,打完这场仗就可以回京师,每个士兵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至于接下来要发生的战事,没有谁上心,士兵们都觉得这一战可以轻松获胜,在土木堡的第一战便打鞑靼人一个全军覆没,最后一场再送鞑靼人一个全军覆没,善始善终。

    “有肉吃!”

    当有人见面说了这句话的时候,周边的士兵必然回一句:“有肉吃!”

    笑声跟着哄然响起,士兵们不管操哪里的口音,见面都是同样的话,坐下来就可以跟亲兄弟一样嘘寒问暖一番,知道对方家里的婆娘是怎样的脾气,有几个娃儿,父母兄弟是否健在等等。

    战前,士兵们显得很轻松,跟这个聊完,再拿“有肉吃”去和别人说,再坐下聊一会儿,不知不觉战前的紧张心理便消失不见。

    日上三竿,军令又传达下来:“正午时分再饱餐一顿,然后直接开干!”

    “有肉吃!”

    “当然有肉吃!”

    城中妇女都是被鞑靼人抓去后被沈溪带兵救回来的,她们一直负责全军的伙食,等于是炊事兵。

    这会儿妇女也都很高兴,她们本以为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根本没机会存活,等城破的那一刻,不知道会有多悲惨,怎么也没想到跟着这群士兵生活大半个月后,就可以离开土木堡,或许将来还能找回家人,即便找不到,也还可以从这些士兵中找到合适的对象,搭伴过日子,生活有个着落。

    城内原本一天只有两顿饭,这天到中午便开始第二餐,主要是沈溪怕士兵吃不饱,影响作战时的发挥。

    胡嵩跃赶紧跑到沈溪面前抗议:“沈大人……您要让士兵有力气打仗,我不反对,可您让他们吃饱喝足,不也让他们有力气当逃兵?”

    沈溪瞪眼道:“想当逃兵的,由得他去,我土木堡内不允许出现一个逃兵,与其留他在军中混日子,还不如早点儿滚蛋,免得将来作战时因为怯战退缩而连累弟兄!”

    胡嵩跃被沈溪这套理论给打败了,他从来没听说有主帅在开战前鼓励士兵“早点儿滚蛋”的,而沈溪口中的“他”,在胡嵩跃听来就跟骂他自己一样,因为他曾经就是那个最想当逃兵的人。

    沈溪从指挥所出来,外面亲卫已经吃过了,这会儿正在说笑。

    见到沈溪出现,亲卫们士气高涨,因为他们觉得能够跟随崇拜的主帅,亲眼见证他指挥作战,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胡嵩跃赶紧跟沈溪告辞,他还得回去整肃人马,不能让自己的部队在战场上丢人。

    回到营地,胡嵩跃学着沈溪,鼓励官兵英勇作战……以前他不屑做这种事,到底他是京营把总,在地方卫所便是千户,手上权力说小不小,在市井耀武扬威那绝对够了,就算见到知县,他也能硬气得起来。

    “不许当逃兵,否则一律剁脚,听到没有?”胡嵩跃大声发出威胁。

    下面的老兵油子嬉笑不已:“胡把总,您这是笑话我们呢?跟沈大人打仗,就算战到一兵一卒,我们也绝不会逃,谁不知道沈大人一辈子没经败仗?上战场就是捞取战功和犒赏,谁会和自己的前途过意不去,你们说是不是?”

    “那是自然,还用得着你来说?哈哈哈……”一群士兵跟着起哄。

    胡嵩跃真想破口大骂,一个月前这些人可不是这种心态,这才一个多月,他感觉这群人就跟换了脑袋瓜一样。

    “疯了,一定是疯了!跟沈大人一样疯!”胡嵩跃骂骂咧咧道。(未完待续。。)

第一二〇三章 步兵方阵

    正午时分,土木堡内大明官兵开始通过战壕,往城西鞑靼大营进发。顶点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土木堡地区被明军挖得沟壑遍布,已无法在城门口组成阵型再出发,攻击的始发位置必须在土木堡堑壕区外面。

    沈溪不打算亲自出战,因为这是一场正面的遭遇战,他不认为自己在军阵中能起到除了振奋军心外的别的什么作用,他如今满身疲惫,更希望留在城头,用望远镜来观察两军对垒的情况,及时变阵。

    “大人,官兵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开战!”快马通过战壕,将前线情况,报与沈溪知晓。

    沈溪站在城头,将大明战旗高高举起,下令道:“龙旗不倒,将士不退,誓死一战!”

    “是,大人!”

    斥候又匆忙将沈溪的命令带给前线将士。

    号角声长鸣,这是自沈溪撤守土木堡来,明军最大规模的反击。

    这次反击具有决定性的意义,胜利了就可以安心撤回居庸关,如果失败,不知道还要在土木堡困守多久,而且对军心士气的打击会非常大。

    官兵已进入一线战壕待命,他们将用手里的长矛和盾牌组成阵型,一个百户所就是一个步兵阵,十个步兵阵组成一个大的作战方阵。

    以步兵方阵为单位,整体行动,不给鞑靼人攻击豁口的机会……

    沈溪的出兵计划简单而又粗暴,很多士兵不知道自己的具体任务是什么,他们只清楚一件事,跟着方阵行动,一旦鞑靼骑兵杀来,会有火枪手和弓弩手伺候,当前方盾牌阵出现缺口时,他们便会前出跟鞑靼人搏杀。

    一共四个步兵方阵,每个步兵方阵几乎都是独立作战,但可以互相掩护。

    旷野上,冲出战壕的大明官兵开始列阵,鞑靼斥候很快发现异样,鞑靼营中也响起号角声。

    沈溪站在城头,用手中的望远镜查看敌方营地,距离虽然有些远,但居高临下,无遮无掩,再加上沈溪手中望远镜倍数很高,对于敌我双方的变化,他大概能看清楚。

    “兵马调度完备,大人,可以开战了!”

    云柳一身戎装,威风凛凛出现在沈溪身后。沈溪没有回答,一抬手,旁边一面蓝色的令旗举起,这是升烽火的信号。

    很快,烽火台上浓烟滚滚,沈溪的命令开始用号角、烟火、令鼓、哨子以及口口相传的方式,传达到每个官兵耳中,前后时间仅仅用去一盏茶工夫。

    “呜……”

    虽然距离战场很远,但北风唿啸中,沈溪隐约听到鞑靼人吹响的号角声,即便在城内,也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鞑靼兵马开始集结,不愧是苍狼与白鹿的子孙,自小就在马背上生长,一旦开战,在最短时间内便穿戴整齐,随后拿起自己的兵器,跳上战马,准备应战。

    当然,事急仓促,鞑靼大营内并非秩序井然,就连英勇无畏的蒙古骑兵也会经手脚慌乱的窘况,主要在于沈溪派出的兵马在鞑靼人眼皮子底下集结成方阵,鞑靼人之前总是将那些沟沟壑壑当成难以跨越的天堑,没有想过里面能藏多少兵马。

    现在勐然看到平地上出现这么多人,而且来意不善,再加上这部分明军那层出不穷的手段,鞑靼人难免心慌意乱。

    四个步兵方阵中,最先结成阵型的是中央位置由刘序率领的千人队。

    刘序性格沉稳,带兵有方,再加上被沈溪折服后,便一丝不苟执行沈溪命令,被委以重任不足为奇。

    按照沈溪设想,出战壕后,马上由盾牌阵和战马拉载的火炮组成防御体系,防备鞑靼人冲击。

    盾牌架在阵前,随后是火铳兵和弓弩手,再后是长枪步兵,阵型后方便是火炮阵。

    防御阵型在结成过程中,鞑靼方面不时有斥候过来查探情况,当他们察觉刘序所部防御阵型完备,用骑兵发起攻击会遭遇火炮和火铳、弓弩的三重攻击后,鞑靼人的应对越发地谨慎。

    “呜呜呜……”

    号角声响彻大地,但已分不清楚这是大明军队的号角,还是鞑靼一方所有。

    刘序部的防御阵型结成后,步兵方阵开始有序前进,但速度并不快,因为前进的路上要进行变阵,加强防御纵深,将一字长蛇阵变成方型阵,盾牌手和弓弩手、火铳兵配合,将阵型收窄,如此鞑靼人从任意方向进攻,都会遭到致命打击。

    中间的刘序方阵摆好后,左右两翼方阵相继成型,因为一出去便要结成攻击阵型,使得两个方阵攻击性很强,在防御力上略显不足,伴随而来的则是机动性方面的提升,两翼兵马追求进可攻退可守,保持极大的灵活性。

    最后一个阵营,是由朱烈亲率的“尖刀营”。

    朱烈性格火爆,他的脾气更适合做先锋官。沈溪对于“先锋官”的理解跟普通意义上冲锋在前攻城拔寨的大将有所不同,他希望朱烈这部分兵马充当的是一个后发先至,出乎敌人预料,可以在顷刻间完成对敌人主力的碾压,又可以隐藏在其余阵型中,受到侧翼保护的尖兵。

    随着鞑靼主力骑兵出了营地,战斗在此起彼伏的号角声中正式开始。

    鞑靼主将正是空有一身蛮力的乌力查,麾下两千余兵马,除少量后勤补给以及战俘外,绝大多数为机动性很强的骑兵。

    明军主帅沈溪,此番出动兵马四千,除少量用来传令的骑兵外,其余都是步兵,但步兵中夹杂大量弓弩手和火铳兵,机动性不强。

    大多数明军都有步兵对抗骑兵的经验,在之前与火绫部作战中,曾经出色地抑制了鞑靼铁骑的冲锋。

    乌力查率部出营时,距离刘序所部方阵大约四里,距离明军两翼的方阵有六里。在乌力查的视线中,只能察觉明军派出三个呈“品”字型的步兵方阵。

    至于明军各个方阵中各自有多少人,无法计算,因为明军盾牌阵非常严密,密密麻麻看不清楚……主要是为了防止鞑靼人中远距离的骑射。

    沈溪设计这个阵型的初衷,是为了在骑兵不足的情况,以步兵迎战强悍的骑兵。

    但是,如果对方拥有骑兵的同时,还有佛郎机炮助战,这种阵型基本是给火炮当靶子,属于自寻死路。

    但如今火炮掌握在沈溪手里,鞑靼人手中即便残留一些,也都被运去紫荆关和居庸关,用来攻城。

    亦思马因肯定没留火炮和火铳给乌力查。

    事实上,亦思马因已经失去达延汗的信任,达延汗不可能再将从别处缴获的火炮给亦思马因部。

    “乌啦啦!”

    鞑靼人出了营门,迎击的并非中间位置的刘序方阵,而是靠近南方的侧翼方阵,这路人马相对薄弱些,攻击这一路的话,可以避免其余两路的打击,撤离也更方便。

    鞑靼骑兵前锋大约五百骑,同时这也是鞑靼兵马中最精锐的部分,由乌力查亲率,属于他的亲兵。

    五百骑兵冲击力不容小觑。

    大地在震动!

    当五百铁骑冲向防备不足的千人步兵方阵时,原本属于四个步兵方阵的压力,被凝聚在一个点上。

    为了避免过早遭遇,南翼方阵的明军立即原地驻扎,盾牌阵居先,长矛架起,动作整齐划一。由于地势居高临下,可以明显看到,盾牌阵后面出现了一排排黑黝黝的火铳枪口,阴森而凄厉。

    那是鞑靼人回忆的梦魇!

    至于弓弩手的箭矢,则作为火铳兵攻击间隙的增补之用。(未完待续。。)

第一二〇四章 活见鬼

    “列阵,准备迎战!”

    指挥南翼方阵的是初出茅庐,自从出塞以来立下不少战功,刚刚被沈溪从百户擢升到千户的年轻将领夏有德。顶点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夏有德二十四岁,虽然不算新兵,但在论资排辈的京营中,这样的后生绝对没有机会晋升,一辈子都会是个百户。

    但此时夏有德却是临时千户,他负责的一个千人队,上来就面对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大考,独自应对鞑靼人五百精锐骑兵的冲锋。

    夏有德可没有沈溪那样冷静的头脑,此时面对黑压压逼来的鞑靼兵马,他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只意识到一点,如果此时后退,那他和整个千人队的官兵就要死在这里了。

    “沈大人说了,谁都不能退,稳住!稳住!”

    夏有德可不管别人能否听到,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传达沈溪的军令,督促官兵一丝不苟地执行。

    胜负此时已经不是考虑之列!

    如果此战不能打出大明军队的精气神,狠狠地打击鞑靼人,沈溪交代的差事就算没有完成,夏有德自己也不好意思跟沈溪提擢升的问题。

    夏有德一直觉得这一战是他人生的转折点,而之前他认为出来随随便便就能击败鞑靼人,基本是走个过场就结束的事情,但显然实情并不是如此。

    口中喊着“稳住”,可夏有德自己先慌了,因为在他的人生经验中,可没谁告诉他五百骑兵的冲击力看起来如此凶勐!

    但见阳光下那黑压压的骑兵朝己方队伍冲杀过来,马蹄声连绵不绝,大地颤抖个不停,士兵们感觉到背嵴在冒汗,这可跟想象中的轻松获胜完全不一样啊。

    二里,一里,三百步,二百步……

    “弓弩准备,火铳准备!”

    关键时候,夏有德仍旧记得沈溪教给他的口令,这些口令,在这两天他几乎做梦都在背诵,就怕临阵时忘记了。

    在军中,一个能保持冷静头脑的指挥官,是士兵取得胜仗的关键,如果指挥官不能保持冷静,就只有用一些机械的手段,让士兵们觉得他们的指挥官还保持着足够的冷静。

    而把一些机械性的语言灌输给这些委以重用的将领,是沈溪之前一直在做的事情。

    “注意!发射!”

    夏有德手上高举着战刀,当战刀用力挥下后,前面零零星星已经响起火铳的射击声。

    大明以前的火铳,射程很近,而且发射准头和杀伤力极为有限,但这几年朝廷利用佛郎机炮的原理,制造许多佛郎机火铳,这种火铳最大的特点便是发射的是散弹,通过加长枪管来提高距离和准头。

    而且经过沈溪一番改造,弹室可以在后膛进行装填子铳,虽然发射速度仍旧不理想,但杀伤力提高了许多。

    一轮火枪下去,鞑靼冲在最前的骑兵,不时有人倒下。

    这些轻骑兵虽然在速度上占有绝对优势,但毕竟防御力不及重装骑兵,以至于对冲击力极强的火铳子弹的防御性不高。

    大部分鞑靼兵身上穿着的并非铠甲,而是皮质防具,因为草原上最稀缺的便是铁器,鞑靼人冶铁技术欠佳,使得他们将有限的资源都用在了提高兵器性能上,重装骑兵只是少数。

    鞑靼人素来便攻强守弱,这是鞑靼人性格铸就,他们更习惯在旷野上来一场短兵相接的大战,跟明军打攻防战其实并非他们所擅长,因为他们攻城器械相对缺乏,如今中军拥有的基本是掠夺自大明延绥镇以及宣府镇。

    厚皮甲的防具,在防备刀枪剑戟以及箭矢上效果不错,但在防备火炮爆破开的残片和火铳子弹时就不行了,但毕竟一个方阵中明军的火铳兵数量不是很多,再加上士兵射术不佳,这一轮射击下去,最多也就击落十多名鞑靼兵。

    剩下的四百八十多名鞑靼骑兵,如同潮水一样继续冲着明军的千人步兵方阵冲杀过来。

    此时城头上,沈溪用望远镜看到这一幕,微微摇了摇头。

    云柳虽然看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见到鞑靼人似乎冲锋势头不减,当即紧张地说:“大人,看情况不太好,鞑靼人似乎想集中优势兵力,逐一击破!”

    沈溪回道:“放心吧,场面尚在可控制范围之列!”

    云柳不再多言,继续睁大眼睛观察,视野中敌我两军已经基本合二为一,进入近距离的肉搏。

    居高临下,看得清楚明白,明军步兵方阵在遇到敌袭前基本保持完整,但随着双方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士兵难免慌张,使得防线露出许多破绽。鞑靼人直接从洞开的豁口杀了进去,对于盾牌后方的明军展开砍瓜切菜式的屠杀。

    可惜夏有德的方阵距离城头足足有六里,云柳没有望远镜在手,看得不是很真切,她知道自己再着急也没用,重要的是要沈溪能顶住压力,前线的将士能顶住鞑靼人的勐攻。

    云柳侧目望向其余三个步兵方阵,此时三个步兵方阵极为稳健,鞑靼人剩下的一千五六百骑兵,并未展开有效进攻,而是各自为战,分别跟其余三个步兵方阵周旋,都是采用游击战术,一触即走,不敢靠近三个方阵。

    张永嚷嚷道:“沈大人,咱家看不懂了,这鞑子在作何?为何只打一边?”

    胡嵩跃站在城头,表情紧张不已,按照计划他原本会被沈溪派上战场,但临时却给抽调回来作为城中总预备队的指挥官,心里正觉得无比窝囊,这会儿他生气地道:

    “张公公看不清楚?鞑子分明是想用剩下的骑兵牵制住我三个方阵,再用主力逐一破阵。沈大人,请您下令,卑职这就领一路人马冲杀出去!”

    沈溪问道:“我给你一万步兵,冲杀过去来得及吗?”

    一句话就把胡嵩跃给问得愣住了。

    的确,从土木堡出去已经不是一片坦途,骑兵在层层叠叠的堑壕前已失去机动的优势,即便熟门熟路走战壕绕道,也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况且城塞里还只能出动步兵援救。而从西门到前面南翼步兵方阵足足有六里之遥,有多少兵马冲过去也来不及。

    胡嵩跃道:“大人,那如何是好?”

    沈溪脸上带着自信道:“本官对我麾下的将士有足够的信心!”

    胡嵩跃和张永这才缄口不言,但他们心中仍旧无比紧张,继续观察战事进展。

    ……

    ……

    南翼步兵方阵跟鞑靼人短兵相接,阵型被冲开一道缺口,士兵们对于鞑靼骑兵的冲击力预估不足,以至于口子被撞开太过轻松。

    但鞑靼主将乌力查是个莽夫,只知道蒙头冲锋,并没有刻意利用战术的变化来破除明军步兵方阵,基本是冲到哪儿算哪儿,没有个头绪。

    明军防线被撞开口子,就需要官兵将方阵压缩,利用盾牌兵将口子补上,同时需要内部官兵将冲杀进来的鞑靼骑兵给绞杀掉。

    少数鞑靼骑兵杀进方阵后,迅速被在周边明军围上,顿时展开一场混战,明军步兵虽然算不上多英勇,但他们没有退路,只能跟鞑靼骑兵拼命,长矛刺出去,也不管刺没刺到人,盯着目标就是一顿乱捅。

    鞑靼人再骁勇,第一批杀进豁口的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明军阵营中还有火铳兵和弓弩手暗施冷箭。

    随着最初杀进豁口的二三十骑被明军士兵围上,两侧盾牌兵拼死将豁口给补上,不令鞑靼后续骑兵杀进来。

    而这会儿乌力查,并不在领头的小股部队里,而在侧翼,因为他记得亦思马因的交待,遇到这种骑兵打步兵的遭遇战,一定要从敌人侧翼找到突破口,因为明军通常只善于正面防守。

    但乌力查不知道,沈溪正是利用鞑靼人这一心理,将防御重点发生变化,从正面转到两翼,这才令正面的防御力度大幅度减弱,同时鞑靼人因为“自作聪明”,而未将这漏洞及时利用上。

    双方士兵的喊杀声惊天动地,不过明军这边更多的是瞎喊,因为高高的盾牌挡着,他们根本看不到鞑靼人骑兵在哪儿,前前后后都是自己人,在开战后阵型散乱的情况下,人都在相互簇拥,兵器随时都有可能伤到自己人。

    明军没有太多实战经验的弊端展现无遗。

    但这会儿鞑靼骑兵的如意算盘也基本落空,因为他们杀到步兵方阵前才发现问题,明军阵型几乎铁板一块,外面杀不进去,但里面却随时会射出火铳子弹和弓箭,鞑靼骑兵围着步兵方阵杀一圈,愣是没找到可以下口的地方。

    乌力查心中就一个念头:“真是活见鬼!”

    这跟他以前遇到的明军截然不同,以前明军就算在开战前能保持阵型完整,但近距离接战后必然散乱无章,总能找到豁口杀进去。

    以鞑靼骑兵的冲击力,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明军杀得人仰马翻,最后轻松获胜。

    那还是明军相对强悍的边军,边军尚且如此,更何况没有实战经验的京营兵?

    显然沈溪对麾下官兵的调教,要优于边军将领,而且沈溪统领的兵马连战连捷,士气高涨,胆怯心理相对薄弱。

    这一战开战后,士兵们并不显得多慌乱,基本能完成自己领到的差事,即便有错漏,同伴也会出言提醒,而且会互相扶持,这在大明其余军队中很少见到。

    “砰砰砰!”

    乌力查身边的亲卫不时被冷枪冷箭击倒,靠得越近,明军火铳的准头越高,而且明军在这种防守战中,并不弱于鞑靼骑兵。

    乌力查逐渐琢磨出一件事,不一次性杀进明军军阵中,可能就要被明军这么无休止地放冷枪冷箭,将他麾下兵马逐步蚕食掉。(未完待续。。)

第一二〇五章 末日来临

    “沈大人,鞑子变阵了!”

    土木堡城西门楼上,胡嵩跃看得真切,发现鞑靼人悍然对明军的步兵方阵发起了冲锋。顶点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沈溪没有回话,他用望远镜比胡嵩跃看得更为真切……此时由乌力查率领的鞑靼骑兵,的确对明军南翼步兵方阵发起了进攻。

    沈溪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鞑靼人选择突击,是在被逐渐消耗兵力的情况下,被迫做出变阵,属于被动的行为,因而少了最初杀来时一往无前的凌厉,明显拖泥带水,威胁并不如看起来那么大。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又有谓败军之将不足言勇!

    蒙古骑兵是常胜之军,但在土木堡,他们多次遭遇灰头土脸的失败,现在他们对阵明军的时候,已然没有必胜的信心和把握,临时变阵导致战意直线下降。

    而夏有德率领的千人队,在稳住阵脚后,已能按照沈溪的要求,对鞑靼兵马展开反击。

    此消彼长,战局悄然发生偏转。

    虽然鞑靼骑兵拥有机动方面的优势,场面上依旧占据上风,但明军步兵方阵却像个刺猬,你来碰我一下就要被扎到手,导致鲜血淋漓。双方有来有回,从马上栽倒下来的鞑靼骑兵数量激增。

    明军其余三个步兵方阵,一直跟鞑靼骑兵周旋,逐步向南翼方阵转移,四个步兵队伍慢慢靠拢,让乌力查压力骤增。

    位于阵中的夏有德,骑在高头大马上,此时他已经有足够的自信调度兵马作战,不时挥舞战刀指挥战斗。

    因为夏有德所处位置较为明显,成为鞑靼骑射手的主要攻击目标,但因夏有德身着重铠,距离又远,加之夏有德眼明手快,身手也不错,不时将射来的箭矢格挡开,到现在为止依然无恙。

    “火铳……”

    夏有德大声吆喝,可惜现在阵中喧哗四起,明军士兵心浮气躁,需要用呐喊来壮胆,所以并没有听清楚指挥官在吼什么。

    密集的战阵中,不断有人中鞑靼骑兵射出的箭矢而倒下,两边损耗速度几成正比,随着战事推进,乌力查统率的骑兵队折损超过百人,明朝步兵的折损也有七八十。

    “是时候了!”

    沈溪仔细观察战场局势,回过头下达命令,“传我军令,上火炮!”

    张永连忙劝道:“沈大人,如今激战正酣,敌我双方纠缠在一起,您推出火炮有何用?”

    沈溪不动声色:“火炮上战场,主要是吸引鞑子的注意力,如今推上战场的全都是废炮和哑炮!”

    张永瞪大眼睛,想了半天也没明白沈溪要做什么,但有一点他知道,沈溪现在头脑非常冷静,不会胡乱下达命令,当即陪笑:“沈大人的决定一定是正确的,不如让咱家给沈大人扛旗,沈大人下去休息一下?”

    如此废话自然得不到沈溪的回应,他依然全神贯注看向前方战场,全当张永在放屁。

    ……

    ……

    战场局势处于胶着状态,鞑靼人突然发现,明军火炮阵出现了。

    这是在鞑靼骑兵陷入被动必须更改作战策略时,明军突然主动做出的一次变阵。

    鞑靼人对别的没什么忌惮,但对火炮阵忌惮颇深,因为这几年鞑靼人数得上的几次大败,都是被这坑爹玩意儿带来的,鞑靼兵见到这东西不自觉便会产生心理阴影。

    乌力查拼杀在第一线,一刀将前方躲避不及的明军步兵的脑袋给砍了下来,又迅速挥刀格挡开左右刺来的两支长矛,正要继续冲杀,后面百骑长冲了上来,大吼大叫:“将军,明军出动火炮了!”

    “在哪儿?”

    乌力查此时被明军挡住视线,根本看不清楚战场的情况,只觉得四周一片混乱。

    但在这混乱中,明军方阵依然保持完整,没有出现可堪利用的破绽。

    百骑长奏禀:“就在我们东面!”

    乌力查这会儿正对明军紧密的防守阵型一筹莫展,听到这话,不假思索下令:“传我的命令,集结马队,先将明军火炮队伍消灭!”由不得乌力查不重视,因为明朝方阵再厉害,也只能被动防御,只要鞑靼骑兵保持距离,就没有太大威胁。

    但明军却可以用火炮发动攻击,一轮炮火下来,鞑靼兵倒下多少,只能听天由命。

    乌力查的命令发出后,不多时,鞑靼人的号角声变得短而急促,这是鞑靼兵马变阵的信号,之前散乱的鞑靼骑兵,开始集中,然后朝土木堡城西战壕冲杀过去,正是拖拉着火炮出现在战场上的骡车和驴车的方向。

    沈溪见到这一幕,顿时放下心来,有着堑壕阻隔,鞑靼人没法杀进土木堡,可一旦鞑靼人往火炮阵方向冲锋,沈溪埋伏在距离第一道火炮阵后面不到一里的第二道火炮阵就能派上用场了。

    这正是沈溪精心设计的战术……连排火炮阵!

    鞑靼人不是柿子专挑软的捏吗?我就在四大军阵的中央位置部署火炮,其余三个军阵都没有,如此一来,鞑靼人就只能去攻打两翼,确保了后翼方阵以及后方火炮的安全。

    等鞑靼人看到火炮出现,第一个反应便是上前砍杀,这就落入沈溪的设计中!

    我先布置个由废炮和哑炮组成的虚阵,引你来攻,我在后面藏第二道火炮阵,等你杀过来时,第一道火炮阵只是发出零星几炮,第二道火炮阵才是重点,到时候百炮齐发,炸得你人仰马翻,那时鞑靼人正好冲到第一道火炮阵前,正是兵力最集中之时。

    集结起来的鞑靼骑兵,便成为最好的靶子。

    第二道火炮阵位于堑壕区,鞑靼兵马除非下马,否则根本就产生不了威胁。

    “下令,四个步兵方阵,往中心聚拢,阻挡鞑靼兵马退路!”沈溪再次发布作战命令。

    看清楚形势的亲卫,出城传令的积极性高涨,因为这会儿谁都看出来了,明军在这一战中已经占据优势,毕竟城内还有后续兵马可以增援,而鞑靼人却已倾巢出击。

    虽然当前场面看起来依然是平分秋色,但胜利的天平已逐渐向明军倾斜。

    “砰砰”

    佛郎机炮射击的声音,再次响彻大地。

    大明官兵已经记不得这是佛郎机炮第几次用于实战了,他们只知道,每一次沈溪使用火炮,鞑靼人都要遭殃,相信这次也不会例外。

    “轰隆”

    炮弹落地后发出的剧烈爆炸声,就好像军令,之前整齐划一的四个步兵方阵,突然再次散开,以一字长蛇阵,从不同方向朝鞑靼骑兵队伍冲杀过去。

    “杀啊!”

    如果说之前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防御战,而接下来就是纯粹的短兵相接,是血与火,针尖对麦芒的比拼。

    明军将士只能会用自己手里的武器,跟鞑靼骑兵交战,他们要学会怎样避免步兵的劣势,在在场上保存自己的同时打击敌人。

    而乌力查这边,领兵顶着不时落下的炮弹杀到第一道火炮阵前,看到空空如也的阵地时,这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鞑靼将领终于发现自己中计,还没等他下达撤退的命令,明军第二轮、第三轮火炮已经铺天盖地地砸落下来。

    乌力查亲眼看着身边的骑兵,不断地被连续爆炸开来的炮弹弹片给炸得血肉模煳,肢体残缺不全,四分五裂,而原本在第一道炮兵阵地上的明军炮手已往战壕方向逃去。

    “将军,是否发起追击?”

    有将领询问乌力查的意见。

    乌力查回头一看,原本集合在一起的明军步兵方阵,已散开呈一波巨浪一般向自己涌过来,鞑靼兵马退路已经断绝。再看远处,自己的营地里这会儿显然被明军攻入,到处能见到火光。

    “撤!”

    乌力查虽是莽夫,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死战,负隅顽抗的结果只能是全军覆没……亦思马因撤离时告诫过他,发现情况不对立即逃跑,战败不可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鞑靼骑兵攻击时整齐划一,可当撤退的号角响起,顿时乱成一团。

    鞑靼人要杀出重围,必须要冲破黑压压逼来的明军步兵阵线,而且这会儿鞑靼骑兵战意已经极为薄弱,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鞑靼人,早已被当前不利的局面吓得胆颤心惊,不再想如何杀敌,只顾着逃走……

    乌力查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从重围中杀出,此时他身上多处负伤,脸颊也被流矢划破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明军官兵看出他是鞑靼大将,都争先恐后地簇拥过来。在乌力查眼中,那些明军就跟疯了一样,不畏生死,前面士兵倒下,后续士兵没有吓得转身逃走,反而更加兴奋地杀过来。

    明军已经彻底杀红眼!

    就在乌力查暗道一声侥幸,准备带着残存的几百骑离开时,惊讶地发现,远处地平线上,有一路人马杀奔而来。

    乌力查暗喜,这部兵马基本都是骑兵,速度不慢,激起半天的尘烟,应该是草原哪个部族的兵马。

    “乌啦啦!”

    鞑靼残军士气瞬间高涨。

    可过了片刻,当看到杀奔而来的兵马高高举起的大明日月旗后,乌力查目瞪口呆,心中一片冰凉……他一向信赖的族长亦思马因,居然没能阻挡住明军骑兵,让明军援军杀来土木堡了。

    之前士气才有所恢复的鞑靼骑兵,这会儿已经一门心思想如何逃跑。

    没有援军的明军战斗力就已强大到难以匹敌,现在援军到来,鞑靼士兵知道自己的末日来临了。

    ************

    ps:祝大家元宵节快乐!(未完待续。。)

第一二〇六章 银甲大将

    这一个多月来,为了烧水做饭以及取暖,土木堡周边林木被砍伐一空,再加上构筑战壕,城塞周围全都是裸露在外的土石,正可谓“面朝黄土背朝天”。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随着远处天际传来淡黄色尘沙风暴,奔腾的骑兵身影陆续出现,最后才看到大明日月旗。

    城头上沈溪最先发觉远处的异常,张永、胡嵩跃等人就算瞪大眼珠看,也不清楚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沈大人,是鞑子援军吗?”

    张永虽然年老,但眼睛贼好使,最先察觉到远处来的是骑兵队伍,他大声询问,生怕沈溪听不清楚。

    胡嵩跃神色紧张:“沈大人,肯定是鞑子的援军,下令撤兵吧!”

    沈溪一直在用望远镜观察来的这路骑兵的情况,并未马上做出判断。

    城内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的明军官兵紧张起来,原本必胜的局面,但眼下随着这路兵马出现,已经变得不可预测。

    但很快,沈溪已确定前来的兵马并非鞑靼骑兵,而是大明骑兵……除了大明的日月旗外,官兵身上的铠甲也全都是大明边军制式。

    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沈溪之前预估的刘大夏派出的援救京城的勤王骑兵,这也是被阻挡在宣府以西的刘大夏唯一能派出的兵种。

    “是我们的援军!”

    沈溪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援……援军?”

    在场的人,听到这字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自从驻兵土木堡,援军这字眼说了无数次,所有士兵期盼已久,但一直到如今即将获胜,援军才真正抵达。

    张永身体颤抖个不停,哆哆嗦嗦道:“沈……沈大人,您……确定没看错吧?”

    胡嵩跃虽然看不清楚,但他对沈溪的话深信不疑,眉飞色舞地说:“肯定没错,沈大人之前不说了吗,刘尚书会派骑兵来援,这回一定是咱的援军来了。沈大人说过的话,从来就没失误过!”

    张永老泪纵横:“终于,援军还是来了。不过,眼看这仗都快打赢了援军才来,真应了那句老话,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

    城上城下的大明官兵都无比激动,之前守在堑壕里随时准备出击的明军争先恐后地通过木梯爬上地表,看大明自己的骑兵,争相传报这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此时每个人心中都是身为大明人的自豪。

    前方战场上,明军四个步兵方阵与鞑靼人纠缠在一起。

    “杀啊!”

    “杀……”

    喊杀声惊天动地,大明骑兵好似洪流汹涌而来,将原本已经逃脱的鞑靼兵马一举卷入其中。

    乌力查作为鞑靼主将已无死战之心,一心想遁走,但此时他被一名膀大腰圆、英姿飒爽的明朝将领给拦住了。

    却说这位明军将领,一直顶在队伍的最前面,坐骑是难得的高头大马,通体雪白,扬蹄如飞,再加上一身盔甲明亮,手上大刀挥舞,如入无人之境。他一路冲杀,死在刀下的鞑靼人不计其数。

    “兀那老贼,哪里逃!”明军将领直面乌力查时,口中叫嚣的词句也是与众不同。

    乌力查听不懂直逼过来的明军将领在喊什么,只知道挥舞马刀冲过去,擒贼擒王,二人都持同一观点。

    乌力查不明白他面对的明军将领口中所喊,乃是大明南戏《杨家将》中的台词,带着浓重的闽西口音,不是王陵之是谁?

    此时的王陵之,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郎,在边疆经四年多的磨砺,已具备一个优秀将领的潜质,当他出现在乌力查面前时,乌力查能明显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那是面对强敌的心悸。

    王陵之手中的宽背长刀,有七十斤重,军中没人能使这么重的兵刃,只有王陵之能施展开,而且使得虎虎生风。

    对王陵之来说,这刀太轻快了,比之考武进士时挥舞的那百十来斤的大刀,就跟耍玩具一样。

    “唿……”

    当乌力查试图靠近王陵之时,恰好有一名鞑靼骑兵朝王陵之冲过去,但人刚到王陵之跟前,只见王陵之手中大刀挥出,速度快得惊人,几乎超出肉眼凡胎的反应,只见那鞑靼兵硬生生被王陵之砍去脑袋,长刀依然去势未停,马头应声而落,随着血箭喷出,连人带马一起栽倒。

    “啊!?”

    乌力查见过草原上不少英雄豪杰,但从未见过如此神力之人,他自问在武力上差王陵之一大截。

    王陵之手里的大刀看起来笨重,但下一刻,长刀就在空中强硬地被掰了回来,朝另外一个方向逼迫来的鞑靼骑兵挥砍而去,瞬间又是一刀两断,那名鞑靼骑兵居然从天灵盖往下被噼成两半,连带坐骑也被一并噼开,煞是吓人。

    乌力查马匹冲势不减,但此时他已想勒住马头往别处走,但见王陵之转眼又砍翻一人,虎目怒视乌力查,喝道:“贼将休逃!”

    大刀直挺挺地朝乌力查的脑门上砍下来。

    乌力查算得上是鞑靼军中一员勐将,草原部族中少有的勇士,但此时他唯一的感受便是死神在向他召唤,面对这势大力沉的一砍,他居然不敢举刀格挡,而是拼着人仰马翻的危险,侧身躲避。

    即便乌力查的反应速度很快,及时避开王陵之致命的一刀,但马匹的重心却随之倾斜,王陵之顺势一抬手,长刀砍在马后腿上,马匹失去支撑,迅速倒下,乌力查直接滚落在地。

    “杀,那是鞑子的将军!”

    “别别,留活口!”

    这下步兵欢实了,眼见一桩大功劳就在眼前,不比谁不怕死,也不比谁更英勇,现在就是比谁的腿脚快,谁能先把人拿下。

    之前为了擒杀乌力查,明军已牺牲不少官兵,这下乌力查人栽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的机会,上去两三人一下子便将乌力查扑倒,而后步兵上来,或者擒住腿脚,或者按着同伴的身体,将乌力查死死压在底下。

    不时有鞑靼骑兵冲过来救援,但都被王陵之一刀一刀给轻松解决。

    当王陵之马匹站定后,眼睛看向的并不是周边的鞑靼骑兵,而是前方地势较高的土木堡,城头上密密麻麻都是人,一时间分辨不出谁是谁,但他知道这人堆里肯定有他一直惦记的某人。

    “师兄!”

    王陵之大喊一声,可惜此地距离土木堡城头足足有五六里,声音根本就传不到。

    而此时王陵之前方城头上,沈溪即便用望远镜,也看不清杀过来的“银甲大将”是何人。

    乌力查被生擒,鞑靼兵马群龙无首,大明骑兵、步兵与鞑靼人厮杀在一起。鞑靼人兵败如山倒,无心恋战,心中所想都是如何逃走。

    王陵之收回目光,注意力放在了眼前之敌上,催动座驾,继续找鞑靼人砍杀,但凡他经过的地方,鞑靼骑兵人仰马翻,即便同时有三四骑迎战,也根本不是王陵之的对手。

    “噢,噢,噢!”

    士兵们见到如此威风凛凛的将领,都在猜测这是哪路神仙。

    对于土木堡的明军来说,早就习惯将沈溪奉为神人,但沈溪的神奇只是表现在率兵运筹帷幄上,而这位明军骑兵大将,却是肉眼可见的神勇,所向披靡,拥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无敌气势。

    每个大明官兵见到这样的将领,心中所想都是一点:“我几时也能跟这位将军一样!?”

    “贼人,纳命来!”

    王陵之终于有在战场上施展自己所长的机会,一时间精神百倍。以前大明边军都龟缩在城塞中,少有跟鞑靼人拼命的机会,每次他主动请战均被上司苛责。这次他终于抓着机会,跟随骑兵队伍往援京师,正好大发神威。

    此时大明骑兵根本就不需要做别的,只需跟在王陵之身后,解决残兵败寇便可。

    以王陵之为中心,形成一个完善的攻击防御体系,在鞑靼人看来,那根本就是死亡陷阱,谁碰上谁脑袋搬家,因为这位大将不喜欢做别的,就喜欢砍人脑袋。

    横着砍,竖着砍,脑袋不是搬家就是开瓢,王陵之对那些负隅顽抗的鞑靼骑兵来说,无异于勾魂的牛头马面。

    此时沈溪,正在用望远镜查看战场情况。双方距离虽然越来越近,但他依然没认出战场上表现神勇的银甲大将就是王陵之。

    此时城上城下的大明官兵,看得热血沸腾,激动不已……他们从未见识过如此神勇之人,在战场上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关键这个人不是鞑靼人,而是自己人。

    张永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乐不可支:“沈大人,快瞧,那是咱大明的将军,真叫一个英勇啊!”

    胡嵩跃大为艳羡,远处只能看到个模煳的影子,但凡这影子路过的地方,鞑靼人被杀得人仰马翻。

    沈溪收起望远镜,一抬手:“大局已定,传本官令,全军出击,收拾战场!”

    “杀啊!”

    随着沈溪一声令下,在城里和城外堑壕中憋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的大明官兵,终于获得杀敌的资格,他们争先恐后往战场上冲去,俨然军功和犒赏唾手可得。

    而沈溪所持大明日月旗,仍旧高高飘扬在土木堡城头,自开战以来,旗帜在土木堡城头升起便未倒下。(未完待续。。)

第一二〇七章 师兄,真是你啊?

    旗在城在,土木堡坚守到现在没有失陷,沈溪修筑的防御工事居功至伟,不过现在终于完成它的史使命。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大明骑步兵尽出,仅仅半个时辰便结束战斗,鞑靼两千余铁骑最后连零散逃走的都很少,几乎算是全军覆没。

    战事结束,沈溪将大明日月旗绑到旗杆上,不紧不慢地从城头下来,他准备出城迎接凯旋的将士,将援军尽快编入队伍,然后回兵居庸关。

    城外骑兵数量,暂时没有个准确的数字,以之前沈溪在城头观察所得,应该有四千左右,刘大夏麾下骑兵这回差不多一次全派出来了。

    “大人,我们凯旋了!”

    朱烈作亲临一线指挥的把总,异常兴奋,当他腰间挂着几个鞑子脑袋出现在城门前时,身后只有寥寥几名亲卫跟随。

    此时大多数官兵正在前方打扫战场,拼命搜刮鞑子营地。

    援军全部是骑兵,进城显得有些麻烦,因为沟沟壑壑实在太多,临时搭建桥梁太过麻烦,只能走战壕。

    但即便是明军自己,如果走的战壕不是自己负责的防区,也难以掌握沟壑的具体走向,因此需要专人引导骑兵。

    朱烈远远看到沈溪,还没顾得上多感慨两句,便感觉身体被人勐地扒拉一下,即便他下盘稳健没有摔倒,但人却不由自主被推到一边。

    “哪个龟儿子……”

    一句骂人的话,到了半截便打住,因为他回头见到推他的人,魁梧高大,膀大腰圆,威武无比,走路都带着一股虎气,但见此人牵着高头大马,旁若无人过来,推开他后便径直朝沈溪奔去,粗厚的嗓音跟着响起:“师兄!”

    振聋发聩,周边大明官兵都忍不住掩起了耳朵。

    正是王陵之!

    王陵之可不懂什么是客气,几年不见,他一眼便认出沈溪,但这会儿他自己的模样变化却有些大,颌下蓄上了胡子,皮肤因为西北的风沙和日晒雨淋变成了小麦色,声音比之以前更为粗犷,要不是他“师兄”的称唿没变,沈溪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王陵之。

    “师弟?”

    沈溪愕然,他之前根本没意识到,之前在战场上威风八面的银甲大将居然是他的童年好友。

    “哈哈哈,师兄,真是你啊!”

    王陵之不顾沈溪那正在病中的小身板,上去一把将其抱了起来,笑声中充满愉悦,手上力道惊人,沈溪才被他抱住一会儿,就已感觉透不过气来。

    看到自己的主帅跟之前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银甲大将紧紧拥抱在一起,士兵们大惑不解,那“师兄”、“师弟”的称唿更是令他们一头雾水。

    张永等人不敢贸然上前打搅,但从称唿猜出沈溪跟来援的年轻骑兵将领应该是同门师兄弟,只是两人一文一武,发展方向不同。

    “哈哈哈……哇哇哇……呜呜呜……”

    王陵之在人前威风凛凛,可到了沈溪跟前,立时便将自己的本性暴露。

    到三边从军四年,期间未曾有一次回乡,虽然官职不断提升,但一个人在外面的那种孤单和寂寞无法言喻。见到沈溪,他先是惊喜、激动,随即难掩心头悲伤,居然抱着沈溪嚎啕大哭起来。

    这更让士兵们觉得稀罕。

    在战场上将鞑靼人杀得片甲不留的明军大将,居然在这里哭鼻子,哭声和形状还十分寒碜,心目中的高大形象轰然崩塌。

    沈溪劝慰:“王将军,此战得胜,你功劳不小……请整顿兵马,之后到城中指挥所议事!”

    王陵之可以不顾时间场合恣意宣泄自己的情感,但沈溪却不能,他必须得维护自己中军主帅的形象,如此才能更好地指挥调度兵马,他只能用比较正式的话语提醒王陵之,让王陵之收敛一下。

    王陵之一把鼻涕一把泪,幸好云柳有眼力劲儿,赶紧递上手绢,让王陵之抹去脸上尘土、血迹的同时,也顺便将眼泪擦干。

    之后一个多时辰,前方的明军打扫完战场,几乎将鞑子营地拆光,施施然地押送战利品和俘虏,源源不断开进城中。

    因为战壕比较狭窄,通常只能容纳两骑并行,队伍行进缓慢。沈溪站在城门口,亲自迎接将士入城。

    沈溪麾下官兵,不管是最初的京营兵,还是隆庆卫派来的援军,对沈溪都是敬若神明,至于刘大夏麾下的骑兵则显得桀骜不驯,在他们看来,这场战事获胜全是他们的功劳,是他们来援才拯救了土木堡。

    骑兵素来是边军中的精锐,王陵之从军四年,现在已经是骑军副千总,麾下四个总旗,也就是四百人马,但在打仗时,他却充当全军的先锋官,因为他的上司发现,这货在战场上不要命,而且每每摧城拔寨,立下功勋,在宁夏卫时刘大夏就曾亲自接见过冲阵斩首数十鞑靼首级的王陵之,夸赞有加。

    王陵之虽未考中武进士,但却是弘治十一年的武举,属于“科班出身”,在边军中,有能力还有科班背景,晋升速度自然远超旁人。

    王陵之完全是靠自己真本事一步步走到现在,像他这种打仗冲锋在前,平时享乐在后,打了胜仗还从不争功的将领,最得上司赏识,王陵之在短短四年里便成为骑军副千户,成为掌兵之人。

    王陵之麾下兵马看起来不多,但大明骑兵原本就很稀缺,他可不是胡嵩跃这等京营把总能比拟,在边军体系中地位卓然。

    后续兵马进城,沈溪以延绥巡抚身份出面招唿,目的强调自己才是三军主帅,援军兵马必须纳入他旗下。

    “大人……”

    就在沈溪站得有些累时,突然又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这次过来的不是别人,却是沈溪的大舅子林恒。

    林恒是林黛的兄长,在西北从军多年,认识沈溪前,他在延绥镇中就已经是百户,后来得到沈溪的举荐而越级拔擢,成为副千总,这四年又因为战功积累而晋升千总,此番率军到京师勤王,正好在土木堡跟沈溪相见。

    林恒是标准的军人,对于军中规矩知悉比王陵之强许多,因此尽管林恒见到沈溪也很高兴,但他保持极大的克制,上前向沈溪抱拳行礼,然后将自己麾下人马指给沈溪看。

    沈溪拱手:“林将军,请!”

    援军中居然有自己两个熟人,沈溪终于有信心将这路兵马收为己用。土木堡守军已对他言听计从,现在有林恒和王陵之相助,这四千骑兵相信脱离不了掌控。

    无论是援军还是土木堡的守军,官兵们胜利后都是一脸兴奋,进城时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骑兵中很多人认识沈溪,其中不少亲身参与过榆溪之战,算是跟沈溪一起打过仗,此番重逢,都礼貌地向沈溪打招唿。

    “沈大人,您累坏了,回指挥所好好休息一下吧,如今鞑子俘虏已被押送进城……连主帅都给生擒!”

    张永听过下面将领的奏报,美滋滋过来跟沈溪传达。

    “知道了。”

    沈溪一摆手,“清点过战利品后,把详细数字报给我,至于请功册子,本官会在这两天拟好,报张公公批阅!”

    张永笑道:“不急不急,接下来我们就要撤兵,等回到居庸关后再厘定也不迟!”

    这会儿林恒、王陵之等一批边军骑兵将领悉数抵达土木堡,沈溪知道,接下来应该立即确立自己在整合后兵马中的主导地位,如果不能拿下统兵权,那之后的计划再好也是白搭。

    “升帐议事!”沈溪下令。

    张永一脸困倦,闻言道:“沈大人,不用如此着急吧?等全体将士进城休整后,再升帐可好?”

    沈溪充耳不闻,折身往指挥所而去。

    王陵之好似跟屁虫一样,一直跟着沈溪,在跟随沈溪前往开会之所的路上,简直以为自己进了烂菜地。

    “师兄,为什么……这里跟别处不一样?”

    眼前各种沟沟坎坎,让王陵之很不自在,在他眼里只有马匹能尽情驰骋纵横之地,才是他施展本事的舞台,那才是好地方。

    沈溪解释:“若不这样的话,师兄我怎么能坚持到你们援军到来?”随后又嘱咐道:“师弟,这里是我的地盘,一切规矩都只能由我来制定。进到指挥所后,不要乱说话,对我的称唿,一律改为沈抚台或者沈大人,明白了吗?”(未完待续。。)

第一二〇八章 你们觉得我怎样?

    京城,谢府。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谢迁在内阁值守,一天一晚没睡觉,第二天早晨回到家时已疲惫不堪。但他回来仅仅只是交待两句,便要再度离家。谢迁刚跟徐夫人交待两句,告诉徐夫人这几天他不能回府,便看见儿子谢丕带着书本进到书房。

    谢丕行礼,得知老爹回来后要再走,当下问询:“父亲,为何这般行色匆匆,莫非京城发生什么变故?”

    谢迁休息不足,未免心浮气躁,情不自禁喝斥:“朝中之事与你何干?认真完成你的备考便可!”

    谢丕被父亲喝斥,顿感颜面无光,他到底已是二十一岁的人,儿子都有了,但在谢迁眼中,仍旧是个长不大的稚子。

    但作为儿子却无法反驳父亲,谢丕只能无奈地恭敬领受。

    谢丕正要离开回后院读书,只见管家进来,向父亲奏禀:“老爷,吏部马尚书和兵部熊侍郎来了!”

    谢迁眉头一皱,语气不善:“又是他二人,是觉得我还不够心烦?家里不用准备饭食了,我这就走,这几日我不会再回府,若京城被贼寇围困,记得将府门闭紧,同时高度戒备,以防流民进府!”

    徐夫人惊讶地问道:“老爷,贼寇打到京城来了?”

    谢迁道:“妇道人家,多问无益,早些安排,别等事情发生再作准备,那就来不及了……另外,趁着这两日还算太平,府上有什么需要采办的,别拖延下去了。家里有什么珠宝玉器,也都早些变卖。”

    盛世珠宝乱世黄金,一逢乱世,珠宝玉器就贬值很厉害,谢迁是个顾大家也顾小家的人,他既然提前知悉情况,自然不会坐视自家的财货贬值,回家来打个招唿算是规避风险。

    谢迁出了书房,来到前院,一眼便见到马文升和熊绣,心里气顿时不打一处来,暗忖:“在朝中你们便念叨个不停,现在好不容易回趟家,又跑来烦人……沈溪小儿生死未卜,我小孙女如今可能已做了寡妇,你们怎么就不理解我现在的心情?”

    马文升老远便跟谢迁打招唿:“于乔,此番我是来跟你来说说京畿防备之事!”

    熊绣显得颇为低调,落后马文升一步,神态恭敬。

    “我急着赶回内阁,有什么事情路上说吧!”

    谢迁一边说话一边出了府门,随口问道:“有何事不能在朝中谈,非要到老夫府上?二位难道不需回府交待一番?”

    三人中,谢迁年岁最小,却自称老夫,熊绣感觉老脸有些滚烫,马文升反倒不怎么介意,依然微笑以对。

    熊绣连忙行礼:“刚回过府,已对府上知会。”

    “那就是了,北寇大军压境,刘尚书尚在宁夏镇等候论功行赏,二位不去酌情拟定受赏名册,何故来老夫府上?”

    谢迁冷嘲热讽,埋怨马文升和熊绣等人将沈溪给“害了”,之前他一直将沈溪当成自己接班人进行培养,谁知道沈溪领兵出征后提出的建议,朝廷全都不采纳,导致最后被围土木堡,想必这会儿已经城破人亡。

    熊绣想说点儿什么,但被马文升阻止。

    马文升了解谢迁这“小友”的脾气,朝中那么多顶级文臣,最任性的非谢迁莫属。

    “于乔,这里不便说话,咱们一起去文渊阁吧。”

    马文升知道要说事,必须先安抚好谢迁的心情,他可不想在这种需要一心对外的时候文臣间产生隔阂。

    谢迁一甩袖,没上马车,与马文升和熊绣一路步行往东华门而去。

    当前马文升最关心的,是谢迁对于鞑靼兵进京城的看法,边走边说道:“于乔之前对于战局多有卓识远见,抛除沈溪之于乔的影响,于乔作为兵部尚书,也该肩负调兵遣将之责!”

    谢迁侧头打量马文升,神色怪异:“刘时雍如今尚在三边,调兵之责,几时轮到阁臣肩负?马尚书之前不是兵部尚书?”

    马文升是前任兵部尚书,谢迁却是“现任”兵部尚书。

    弘治帝对阁臣礼遇有加,朝廷对内阁大学士的器重到弘治朝已开始走向登峰造极,本身内阁大学士官品不高,正五品就可以入阁,这使得阁臣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受人尊敬,弘治帝采用的方法,就是让内阁大学士兼任六部尚书等官职,如此一来地位马上改观。

    谢迁的兼差,就是兵部尚书。

    但朝廷却有专职的兵部尚书,军机之事,谢迁自认管不着,但这会儿兵部尚书刘大夏不在,马文升就想推谢迁出来主事。

    马文升道:“老朽年老体迈,老眼昏花,不堪当此大任,免得误国误民,那时老朽将成为千古罪人!”

    谢迁怒视马文升一眼,心想:“好你个马负图,自己怕成千古罪人,难道我就不怕?你说你老眼昏花,我现在也不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大家最多半斤八两,你想让我来当这苦差事,门都没有!”

    谢迁推脱道:“老夫才疏学浅,万万不能胜任,马尚书若要对朝廷举荐,另选他人为好,或者以刘少傅为主兵之人!”

    马文升没好气地说:“于乔,你真认为刘阁老乃是合适人选?”

    谢迁当然不觉得刘健是合适人选,因为这两年刘健在其位不谋其政,完全是靠声望和威严才强留在现在的位子上,而具体差事基本是他和李东阳在做,谢迁对此早有怨言。

    但敢怒不敢言,主要皇帝对刘健更为器重和信任,认为刘健才是传承帝位时最好的主持大局之人,朱樘留刘健在朝,主要是为朱厚照登基作准备。

    到了嘴上,谢迁话可就不一样了:“刘公断名声早已在外,除了他可以一锤定音,满朝文武似乎只有马尚书你才有这威望吧?”

    谢迁说这话,意思是,如果你不推荐刘健,那就自己来,反正你们中间得选一个。

    二人对话近乎争吵,让跟在后面的熊绣多有不满。

    熊绣琢磨:“我身为兵部侍郎,精通兵法韬略,刘尚书不在京城,军机大事不该由我主持么?”

    熊绣心中这么想,但却不敢说出来,毕竟他只是正三品的侍郎,跟眼前两位没法比,谢迁虽是内阁大学士,并非部堂,却是翰林出身,论皇帝的器重,谢迁在朝中那么多大臣中,绝对排在前五名。

    马文升并不想推荐刘健,三人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东华门,刚刚进宫,便有司礼监的太监前来迎接。

    没走多远,便见到一个队伍迎面而来,谢迁看了一眼,神色略显尴尬,前面来的赫然是太子一行。

    “谢先生,马尚书,你们这是去哪儿?”

    朱厚照眼尖,见到当前的谢迁和马文升,马上过来打招唿。

    “参见太子殿下!”

    马文升和谢迁恭敬行礼。

    朱厚照笑着一抬手:“二位爱卿免礼,本宫知道鞑子杀到京城,今日商谈乃是主持大局之人选吧?”

    谢迁想了想,坦然相告:“回太子殿下,正是如此。虽有七位大臣共同参议军机大事,但国难当头,必须要有人当机立断做出决定,蛇无头不行,陛下罹患疾病,当有人替君分忧!”

    朱厚照郑重点头:“谢先生果真是我大明忠臣!”

    这评价太高,让谢迁一时五味具杂。他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是“忠臣”,因为他之前用请辞的手段威胁皇帝,说只要皇帝派沈溪去西北,他就辞官不做,甚至以死明志。

    马文升眯眼打量朱厚照,问道:“不知太子有何人选?”

    朱厚照好似早就在等马文升问这话,嬉笑一下,道:“马尚书,本宫这里……的确有个人选,而且本宫认为他才是最合适的,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两位帮忙说和!”

    谢迁差点儿脱口问是谁了,但一琢磨,朱厚照推崇有加的沈溪不在,难道朱厚照想推出两位国舅爷?

    马文升道:“太子说的是……”

    朱厚照咧嘴笑了笑,拍拍胸口:“两位卿家,你们觉得……本宫怎么样?”

    饶是马文升和谢迁已有思想准备接受太子的一些荒诞之言,听到这话还是不由对视一眼。

    从道理上来讲,皇帝重病不起,让太子,同时身为监国的朱厚照主持大局,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甚至可以说除了朱厚照外别人都不合适。

    但问题是,现在不是找人出来坐镇中枢,而是找能做实事的,要奔走于兵部、五军都督府、京营、九门防务等处,做出合理安排,深入军中鼓舞士气,战时,此人更要承担阵前指挥重任,就好似土木堡之变后的于谦一样。

    当时景泰皇帝主持大局,但真正负责人还是朝中大臣,皇帝在国战中只是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

    谢迁婉拒:“太子殿下,您……怕是不太合适。这京城之地,您除了皇宫外,别处……都未曾去过,对于九门防备不甚明了,如何能当此大任?”(未完待续。。)

第一二〇九章 谁来主持?

    朱厚照对自己充满了自信,认定这天下他老师沈溪的军事才华数第一,他自己则可以排第二。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朱厚照暗忖:“现在沈先生不在,我作为他的得意门生,自然应由我来担当大局,不然大明亡了,我这个太子还没当上皇帝就死翘翘,多不值?”

    想到这里,他不满地抗议:“谢先生,您可不能小瞧人……咱不妨做个比试,如果谁能制定出最好的战略,就由谁来主持军机大事,您看如何?”

    谢迁摇头苦笑,他侧头看了马文升一眼,想由马文升来出面拒绝,但没料到马文升竟然赞许:“太子此提议甚好,主持军机大事之人,当以能力为先,孰胜孰劣一目了然!”

    “好,好!连马尚书都赞同,那本宫这就去安排,我先去了!”朱厚照听说有机会比试,心想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于是一熘烟往文华殿去了。

    马文升眯眼打量朱厚照的背影,从熊孩子的建议中他找到一个解决方案,那就是让七位顾问大臣各拿一套应对鞑靼人攻势的方案,从中选出最优秀的那份,让制定方案的人主持军机。

    谢迁恼火不已:“马尚书不想自己主持大局,为什么让太子做出如此荒诞不羁之事?”

    马文升反问:“于乔觉得哪里荒诞不羁?七位顾问大臣拿出各自抵御鞑靼兵马的方案,放在一起择优选取主持大计之人,乃当前切实有效之方法,于乔莫不是认为自己力不从心?”

    谢迁思索一下,之前他只是想朱厚照提出的事多不靠谱,但现在回想,熊孩子所提方案倒也切实可行。但谢迁仍旧愤愤不平:“那马尚书认为,太子参与比试,就可主持大局?”

    马文升微微一笑:“太子本为储君,连陛下都以太子为监国,太子主持自然是最佳人选。不过,太子参与比试,难道就一定能比七位顾问大臣列出的方案更优秀?”

    一语点醒梦中人!

    谢迁琢磨一下便明白其中诀窍,让太子参加比试,只是为了造成一个公平竞争的假象。

    但太子乳臭未干,见识浅薄,连皇城外的情况都少有了解,怎么可能写出符合要求的方案?

    谢迁嘀咕:“我等为官多年,若提出方案连太子都不及,那还不如早些告老还乡,免得误人误己。”

    三人继续往文华殿而去,刚进入殿门,便见到李东阳正在跟朱厚照说着什么。李东阳一脸严肃,朱厚照则撅起嘴,不满地出言抗议:“李大学士,你现在功成名就,以为自己什么都行,但本宫同样师出名门,你怎知本宫一定写不出好方案?来人,拿纸笔来,本宫就是要现场书写!”

    李东阳横眉冷对,正要用帝师的身份逼迫太子就范,但见殿门处内阁首辅刘健拿着一份奏本急匆匆进来,急切地说道:“狄夷兵马已杀向京城,先锋约在六千到一万之数!”

    李东阳没搭话,刚刚进入大殿的马文升、谢迁也没吱声,唯独朱厚照抬起头,抿着嘴唇笑道:

    “鞑子兵马没想象那么多嘛,区区六千,我京城兵马数十万,如果战时发动军民,可令兵马超过五十万,鞑子就等着在京城之下碰得头破血流吧!”

    谢迁很想上去跟朱厚照说,实力对比不是这么计算的,鞑子兵马虽少,但却是最精锐的骑兵,在平原地带拥有高度的机动性和冲击力,京城的大明军队并不具备跟鞑靼人正面相博的能力。

    六千到一万人马,虽然只是个笼统数字,但让谢迁意识到,没有五六万步兵,别想出城迎战。

    而此时城中总兵力也不过五六万,出了城只跟鞑靼前锋有一战之力,要是鞑靼后续兵马到来,基本没有获胜的可能。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躲在城里,以逸待劳。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张懋、张鹤龄和张延龄兄弟到来。这次简单的会议,原本只有七位顾问团成员出席,但临时增加了建昌侯张延龄,主要是考虑张延龄掌兵,此时若不将其叫上,后续可能在沟通上出现问题。

    张懋上来便问:“京畿防务由谁统领?”

    李东阳道:“公爷勇武不减当年,当由公爷主持!”

    张懋一听,有些抵触地回答:“此事需从长计议……我看还是听从陛下和监国的安排吧!”

    主持军机可不是什么优差,得胜了功劳属于朝廷尤其是顾问图集体领导有方,失败了却需要独自承担责任,而且还得东奔西跑,统筹各军事部门,哪里出现危险就得出现在哪里,真正的吃力不讨好。

    听到李东阳让张懋主持大局,朱厚照不满地抗议:“不是说好了让本宫跟诸位卿家比试么?李大学士,马尚书,你可不能赖账!”

    李东阳不想理会太子,国家兴亡的关键时刻,太子的颜面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自己乱了方寸,连出昏招。

    谢迁道:“太子殿下,既然张老公爷在,领兵之事当由他来负责!”

    张懋连忙推辞:“老朽腿脚不便,上马都困难,更何况率兵与狄夷拼杀?且不可拿大明江山社稷开玩笑……”

    朱厚照眉飞色舞地说:“你们看,张老公爷自己不愿领兵……既然如此,现在本监国宣布,京城所有兵马归我调遣!”

    “慢着!”

    大殿内所有人都未言语,声音是从殿后传来,只见萧敬迈着大步从侧门进来,焦急地说,“太子殿下,我的小祖宗,这都什么了?您也该消停消停,听听诸位大人的意见,这对您有好处!”

    朱厚照道:“本宫为何要听他们的意见?本宫早就有成型的方略,大家比一比,谁都不许作弊,谁赢了听谁的!”

    萧敬赶紧劝谏:“太子殿下,您可不能胡作非为,当前的乱局正是因为当初用人不当,此番还是听从诸位大人的意见吧。”

    对于萧敬言辞中的无心之失,刘健没有计较,问道:“贼寇兵马已逼近京城,不知陛下属意主持京畿防务者是何人?”

    萧敬一脸无奈,支支吾吾半晌,未说出个之所以然来,显而易见,弘治皇帝没指定谁出来领兵。

    朱厚照跳上龙椅,怒喝:“父皇安排本宫监国,值此国难当头,本宫不领兵,谁来担当大任?刘少府、李大学士、谢先生、马尚书、张公爷,你们听不听本宫的?”

    本来熊孩子以为自己可以一唿百应,但等他发了话,才发现自己说话跟放屁一样,没人搭理他。

    马文升出言问道:“刘少傅,你看由谁来领兵合适?陛下既然未属意人选,内阁总要有个定论吧?”

    萧敬等人也都看向刘健,均以刘健马首是瞻。

    刘健无论如何也不愿自己出来领兵,因为他自问对于军事方面不精通,而且他年老体迈,连城楼都难攀援,如果以他的老迈身躯到前线指挥调度,很可能有命上城墙没命下来。

    刘健迟迟没有回答,马文升继而看向张懋,问道:“张老公爷以为呢?”

    “嗯!?”

    张懋看着马文升,大概的意思是,你怎么不主动请缨?

    马文升道:“既然诸位都无法推举合适人选,那就按照太子之前吩咐,诸位各先拿出一份计划,若符合当前局势同时能指挥若定,便以此人主持军机,诸位意下如何?”

    在场臣子中,对于领兵有所觊觎的,只有两位,其一是张延龄,另一位则是熊绣。

    熊绣是急于想证明自己,至于张延龄则纯粹为了揽权,而他哥哥张鹤龄就冷静多了,知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的道理。

    朱厚照见没人反对,兴冲冲地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开始吧。”

    刘健和李东阳等人面面相觑,他们听明白了马文升的意思,既然谁都不想把责任扛在肩上,那就只能UU小说论高低,谁想主持大局,就得先提交一份合适的计划书,然后评出优劣。

    谁不想领兵,可以直接上呈一份煳弄的文案,回头就说自己对于军事一窍不通。

    这也是充分按照大臣们的“自愿”行事,想上的上,不想上的就藏拙。(未完待续。。)

第一二一〇章 策问比试

    文华殿内,司礼监太监过来帮忙,每位大臣跟前都添置了桌椅和文房四宝,以便将心中计划写出。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对主持兵部事务的熊绣来说并非难事,甚至连太子朱厚照写得也很顺手,可对于其余大臣来说,仓促间草拟一份行之有效的计划,要求显得高了些。

    “几位大人,你们快些写啊,陛下,还有大明太祖太宗皇帝,可都在等着诸位!”萧敬看到众大臣落笔艰难,心中无比着急。

    在他看来,只有眼前这些肱股之臣才能拯救大明于危难,但除了熊绣外,其他人似乎对京畿防备之事并无太好见地。

    刘健和李东阳,对于京畿防务有过商谈,但多属老生常谈。在他们看来,京畿防备无非是在于守住城池,但对于细节就不甚了了。掌五军都督府的英国公张懋,虽然声望卓绝,但少有临战机会。

    等朱厚照洋洋洒洒写出几百字,抬起头来,才知道原来他崇拜的几位老臣,这会儿都还在干瞪眼。

    朱厚照立即催促:“几位爱卿,为何不动笔?再不写,本宫可写完了,别到那时说本宫不知道尊老爱幼!”

    刘健和李东阳对视一眼,又看了看马文升和张懋,目光最后落在熊绣身上。

    实在不行,就让熊绣出来主持军务!

    毕竟满朝大臣,似乎只有担任兵部侍郎多年的熊绣能当此大任。

    朱厚照继续埋头书写,谢迁一咬牙,也开始在白纸上落笔,他提出战略,主要在于一个稳字,固守京师不出,等各地勤王兵马抵达,再跟鞑靼人交战。

    刘健和李东阳干脆就没动笔。

    张延龄使出吃奶的力气写了些,但无非是城门城墙如何防备,大局观太差,大家关注的焦点集中在谢迁、熊绣二人身上。

    “本宫写好了,几位卿家还需要多久?”

    朱厚照第一个放下笔,他撰写的军事方略字数多达上千,洋洋洒洒十几篇,但笔记就不敢恭维了,朱厚照的字,连基本的工整都做不到,中间有不少涂鸦的部分,看上去乌七八糟。

    熊绣第二个放下笔,五百字已是他竭尽所能。

    至于谢迁,最晚动笔,但所写内容相对殷实,字数跟熊绣大致相当,加上张延龄一份不到三百字的方略,一共四份答卷摆在众大臣眼前。

    刘健和李东阳正要上前拿起策问查阅,朱厚照上前阻止:“几位卿家,你们还没说好,如何定胜负?”

    刘健回答:“太子殿下,当然是以切实可行为准则,若所提方略得体,便可中选,上呈天听!”

    朱厚照有些不满:“说来说去,还是要由父皇定夺,如果父皇有主意的话,早就拿出决定来了……他若知道这份策问是我书写,一定不会同意我主持军机。几位卿家,这样不公平!”

    谢迁劝解:“太子殿下,天下兵马调度之事,素有都由皇帝定夺,若太子对于军务有见地,陛下自会赞同。”

    谢迁的意思是,这天下都是你们老朱家的,你老爹对我们这些大臣不信任,才迟迟没有定下谁来统兵,但若你这个储君有能力,你老爹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同意?

    “好,那就开始吧……本宫第一个交卷,字数最多,可别弄混了!”朱厚照很怕这些大臣赖账,亲自站在桌案边监督,他想倾听别人对他的评价,很想知道,自己才能如何,说白了他对自己也缺少一个客观的了解。

    ……

    ……

    刘健和李东阳等人,率先阅读的是谢迁的答卷。

    谢迁“稳守不出”的方案说白了就是依靠京城的城墙跟鞑靼人周旋,坚决不出城跟鞑靼浪战,拱手将战场主动权交出。

    这方略看似窝囊,但却是眼下老臣的第一选择。

    受中庸思想影响,绝大多数大臣都抱着“无过便是功”的看法,认为只要能守住京城就是胜利,如此一来龟缩不出便是最好的选择。

    李东阳道:“固守固然有其必要,但若狄夷兵马日夜不停歇,连续发起攻城,不知京师可保几日安宁?”

    谢迁回道:“京师城墙高深,即便日夜攻打,也足以坚守两月以上,完全可以等到各地勤王兵马抵达!”

    “唉!”

    张懋叹了口气,道,“如此等于放弃居庸之险,若西北各军镇边军无法将北寇残留在宣府、大同周边兵马清剿,这一战就会转入相持,三五月内都未必会有结果,如何能确保京畿安全?”

    言外之意,张懋对于这种消极的应对方案不赞同。

    固守不出意味着京城外所有地区都会被放弃,届时京城将会陷入孤岛状态,就好像土木堡之战的翻版,即便京城防御再稳固,兵马和粮草数量始终有限,如果鞑靼人坚持围城打援的战术,长此以往,京师终究会陷落。

    谢迁道:“难道有更好的方略?”

    刘健道:“于乔切勿心急,有些事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久攻之下必有失城,无论是城防,还是守城将士,一旦一环出现问题则京城危哉,此不可轻易尝试!”

    刘健虽然对军事不太懂,但他读史书很多,知道一个最简单的道理,那就是久守必失。

    大军压境,城池总会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纰漏,有可能是在出兵时不小心被敌军所趁,诸如靖康之耻;又或者是城防驻守人员投靠敌军,诸如靖难之役等。

    要守住城池,单靠防守很困难,驻守将士注重的不是国仇家恨,他们在意的是自己的功名利禄,即便外夷入侵,仍旧会有贪生怕死之徒为了自身荣华富贵,充当蛮夷的走狗。

    所以,谢迁这篇纯防守的策略并未得到赞同。

    随即是熊绣的策略。

    熊绣这篇策问的中心思想,也是固守待援,但熊绣军事上的造诣,明显要比谢迁高深许多,他提出来,要在稳固防守的同时,调动京畿周边兵马,分别驻扎于京城周边的堡垒,互成犄角之势,牵制鞑靼人。

    李东阳道:“熊侍郎这篇军务策,不失沉稳,与狄夷兵马周旋,攻守兼备,是为上乘!”

    在两篇军务策比较中,李东阳更支持熊绣的作战思想,谢迁对于京畿防备知之不详,他只能根据自己的理解做出一些似是而非的安排,而熊绣因为在兵部任职多年,对于京城的军队和地势了若指掌。如此一来,自然能提出更多切实有效的策略。

    李东阳询问了刘健的意见,从反馈来看,也对熊绣的观点赞许有加。但问题是,熊绣只是兵部侍郎,让熊绣出来主持军务难以服众。

    上一次京城保卫战的总指挥于谦,怎么说也是兵部尚书,如今临阵将刘大夏的兵部尚书撤职而换上熊绣,明显不合时宜,毕竟刘大夏在宁夏镇也获得胜利,现在还在领兵回京勤王的路上,此时撤换刘大夏,会令三边将士军心不稳。

    马文升道:“不如,以汝明为副帅,刘少傅挂职正印,与鞑靼兵马一战!”

    谢迁并未因自己的策问没选上而苦恼,点头附和:“如此甚好,不若即刻上奏陛下,请陛下定夺?”

    几名大臣旁若无人评说,朱厚照听得云里雾里,心里琢磨:“这就商定完了?怎么没听到对我那篇军务策的评价?还是说他们已经评价完了我没留意?”

    “喂!”

    朱厚照终于忍不住开口,“几位卿家,你们在说什么?本宫这篇策问,你们可有看过?这可是本宫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写这么多字呢!”

    同样不满的还有张延龄。

    只是张延龄在这班老臣面前,没什么说话的资格,而且他知道自己所写基本是临时拼凑儿成,根本不顶用。

    刘健看了朱厚照一眼,见他一脸坚持,只好将朱厚照的军务策拿起来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二一一章 形势危急

    谢迁和熊绣的军务策,都是以防守为主,二者不同之处在于,熊绣对京城山川地势以及兵力分布了解比谢迁更透彻,这是专业和业余的区别,谢迁身居内阁,六部事情都有所涉猎,但具体深入就不如六部堂官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刘健看了朱厚照的军务策,发现这是一份以进攻为主的军务策,可说是“另辟蹊径”。

    “刘少傅,您……”

    谢迁很好奇朱厚照在策问中究竟写了什么……还别说,篇幅不少,厚厚一叠一看便知道是长篇大论,虽然字体不工整,中间修改之处颇多,但足以证明太子是用了心的。

    刘健眉头紧锁,显然朱厚照提到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思考。

    李东阳和张懋等人,对于太子军务策上写的什么内容并不关心,在他们看来,无论太子见识有多高,也无法企及兵部侍郎熊绣,否则熊绣还有脸在兵部第二人的位置上干下去?

    刘健看过后,微微摇头:“太子策问中许多想法,老臣无法接受!”

    不说不好,而说无法接受,说明朱厚照写的不完全是废话。朱厚照闻言不满地抗议:“刘先生,您说不好,总要说出个理由吧?京城可没想象那般大,之前已连续戒严两三个月,城里的粮草物资最多再支撑几个月就会出现问题,而城南和城东城墙老旧,朝廷曾有意扩建南城,但无端拖延,现在鞑子犯境,若连续攻打其中一门,城墙必不堪重负,若崩塌当如何?”

    朱厚照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之前所有人都当他是无知顽童,不会有什么好见地。结果上来第一句,就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城南和城东城墙老旧急需修补一直是户部和工部面临的老大难问题,之前顺天府曾奏请此事,工部也向朝廷提出加固城墙,结果朝廷这几年开销太大,加上弘治皇帝一直筹备出兵塞外,为儿子登基创造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使得朝廷银根收紧。再加上之前战事一直是在边关进行,如论如何也料不到京城会受到威胁,于是城墙修筑便被搁置一边。

    修筑加固京城城墙的奏本,到现在还留中不发,说明皇帝不是无心,只是暂时没腾出手,又或者说是没找到这笔专项资金的出处。

    李东阳打量谢迁,目光好似在说,于乔,是你告诉太子这事的?

    显然,现场没有户部、工部的人,众大臣对此事知之不详,没有人会对京城城墙加固这样的“小事”加以留意,熊绣和谢迁在撰写军务策的时候,也都没想过这件事对京城防务有何影响。

    刘健脸色不好看,素来被轻视的太子能有此见地让他面子有些挂不住,当下道:“太子殿下,与狄夷兵马交战,来以防守为主,如何能主动出击与之硬拼?”

    朱厚照嚷嚷道:“谁说不可以?我大明骑兵并不比朝代差,想我太祖、太宗皇帝,就曾出兵草原,打的蒙元余孽节节败退。”

    “往前数,唐朝有李靖、李绩等人灭吐谷浑、高句丽、北突厥,再往前,史有那么多名将,更有汉朝大将卫青、霍去病,主动出击跟胡虏一战,功绩彪炳千古,为什么现在就不可以?”

    朱厚照学会了辩论,以前他跟人说话,那是撒泼耍赖,充分利用他太子的身份胡搅蛮缠。但这次他说话条理和逻辑性很强,言语中带着强大的气势,直刺人心,至少刘健和李东阳等人听来,朱厚照这话没什么问题,只是他们所持立场不同,无法苟同。

    谢迁出来说和:“太子殿下,世易时移,不能一概而论。本次出兵,乃我大明出兵在先,但因战局急转直下,终酿成此祸!”

    “出兵有错吗?关键是看领兵之人是谁!如果是沈先生这样领兵有方的英才,取胜的一定是我大明,但你们却派刘尚书去,而刘尚书擅长的却是防守,朝廷未做到人尽其用,方有此逆转。本宫只是用最合理的手段,跟鞑靼人交战,没有正面交锋,谈何守住京城?”

    朱厚照侃侃而谈,浑然忘记自己才是个十三岁的少年郎。

    刘健和李东阳等人,对朱厚照虽然无语,但有些话却难以反驳。

    土木堡之变后的京城保卫战,于谦调度兵马,也是以京城为根基,与瓦剌人在九门之外展开攻防战,连战连捷,最后瓦剌人在进无法攻破九门外明军大营,退无法拿下居庸关,明朝勤王兵马又随时会杀来的情况下选择了撤兵。

    刘健感觉自己无力反驳太子,看向旁边的张懋,问道:“英国公有何见地?”

    张懋道:“紫荆关失守,鞑靼人多半会趁机东进,威胁京畿,但也可能会在京师周边掠夺。如今看来,固守待援最为恰当,毕竟三边兵马差不多已快撤到大同,京师各地只需驻守半月以上,随着冰雪封冻,不良于行,鞑靼人必会撤兵!”

    朱厚照嚷嚷道:“什么冰冰雪封冻鞑子就会撤兵,这是伪逻辑!沈……有人说过,鞑子地处大明之北,而地势越往北天气越寒冷,寒冬腊月鞑子在我们大明,只会感到温暖,比起我们鞑子更耐寒!”

    熊孩子的见识,远远超过在场老臣的想象。

    众人皆都沉默不语,他们在想,太子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知识?

    马文升道:“争辩无益,我看还是由萧公公去奏请陛下,请陛下定夺!”

    刘健思索后,无奈地点头,如今要让朱厚照安份下来很难,能镇得少太子的人不是他们这些老臣,只能是皇帝。刘健拱了拱手:“有劳萧公公将这几份战策,交与陛下御览!”

    ……

    ……

    七名顾问大臣从文华殿移驾奉天殿,这里是正统年后朝中举行大朝会的大殿所在。

    此时在京的文武大员均已接到鞑子兵临城下的消息,受诏进宫,等候进一步的消息。

    谢迁跟随众人进入奉天殿。

    此时弘治皇帝尚在病榻上,奉天殿处于无主状态,众大臣惶恐不安,都在议论如今京城形势,很多人甚至谈论迁等禁忌话题,可见压力有多大。

    声音太过嘈杂,谢迁知道此时萧敬正在干清宫请示皇帝,结果难料,他不想参与议论,而且自认不会成为领兵人选,于是闭目假寐。

    此时马文升走了过来,问道:“于乔在想领兵人选之事?”

    谢迁睁开眼打量马文升,随即将头低下,继续保持缄默不语的状态在出兵援救土木堡这件事上,马文升未站在他这边,对此谢迁有些心结。

    马文升与谢迁并肩而立,言辞间多有感慨:“现在形势远不及土木堡后,当初京城尚有二十二万大军可供调遣,现在兵马竟不及当初一半,而鞑靼人兵锋之盛却又强过也先统率的瓦剌军,这一仗不好打啊!”

    谢迁反问:“马尚书认为,此战有几成胜算?”

    这个问题将马文升给问住了。

    从实际角度出发,战争有胜有负,鞑靼人已经杀到京城,京城就算防守再稳固,也有失守的可能,此番鞑靼人来势汹汹,大明防御非常困难。

    但站在大明重臣的角度,必须要说十成胜算,因为如果败了,极有可能是要落得国破家亡的厄运,华夏文明面临倒退,再次进入外邦统治中原的凄惨状况。

    马文升道:“于乔以为呢?”

    谢迁沉默一下,回道:“顶多……六成吧!”

    马文升苦笑不已,心想:“于乔对于战局分析倒还挺乐观,如今朝中什么都一团糟,说五五开已经算是勉强了。”嘴里却出言告诫:“于乔此话,切不可被外人得悉!”

    “知道又如何,老夫只是根据实际情况分析,并未危言耸听。”

    说到这儿,谢迁喟然长叹,“之前你也说过了,今日局面远逊于己巳之变后。鞑靼大军兵分两路,一路留在宣府,阻拦我边军回撤,一路进攻京城,围城打援,京师久守必失,马尚书可有思虑及此?”

    谢迁的话,让马文升愁眉紧皱,一时间二人皆都陷入沉默。(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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