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新铺子的选择
到了年底,本来有些萧条的县城逐渐变得热闹起来,许多人进城来置办年货,裁缝铺、米粮铺和春联摊这些地方很是热闹。
毕竟大过年的,百姓们买的主要是衣食等生活必需品,要么就是春联、屠苏、桃符、灯笼等喜庆物品,药材店这种地方如果没必要还是少光临为好,因此惠娘药铺的生意逐渐变得清淡起来。
韩县令要调往南直隶任职的消息并未在宁化县内传播开来,沈溪只是从“思古斋”的徐掌柜口中得知,趁着当下难得的空闲时间,沈溪催促惠娘务必在年底前把商会的事情落实下来。
随着年后新县令上任,惠娘药铺的“政策性保护期”就将过去,那时还想让生意保持之前的红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惠娘一边跟城里其余那些药铺的老板商量成立商会的事情,一边寻找适合的店面,准备把生意扩大。
新的铺子不但店面要大而且得干净,最重要的是价格得便宜,距离现在的药铺也不能太远,这样才方便两边走动。
随后几天,惠娘走访了不少铺子,因为瘟疫的事城里空着的铺子不少,惠娘看过之后选了两处中意的,回来后跟周氏商议。
周氏没多少主见,按照她的意思,一切由惠娘这个大掌柜做主就行了。
惠娘左思右想有些拿不定主意。
两边房主开出的价钱都挺合理的,一方面是惠娘这个“女神医”名声在外,开药铺又是行善积德,不愿失去这个好对象。另外就是如今惠娘药铺的生意在城里独树一帜,惠娘接手后能把他们店铺人气带旺,就算将来把铺子收回去做别的生意也会大有裨益。
“要不,把小郎叫过来商量一下?”惠娘看着周氏,征求她的意思。
周氏摇摇头,颇有些不以为意:“憨娃儿才几岁,妹妹跟他商量个什么劲儿?妹妹觉得哪家好,把店面盘下来就成。”
惠娘笑道:“我看是姐姐对小郎有偏见,总觉得他岁数小没什么主意,其实很多事要不是他提醒,妹妹哪里能看得那么远?当初咱给人种痘,不也是被他扎针后才知道有这么回事吗?”
“再说跟那些药铺老板商谈成立商会,也都是小郎跟我说的。这次店铺选址很重要,或许他有好的见地,对咱们以后的生意有帮助也说不一定。”
周氏没想到儿子在惠娘心目中竟然如此重要,但仔细想想也对,沈溪不但能在药铺里帮忙,很多事也都是他一力促成,不然惠娘也不会凭白给她三成的利润分成。
“那就叫憨娃儿过来商议吧。”周氏说到这里,对立在柜台旁边的小玉道,“小玉,你去把小郎叫来。”
“是,奶奶。”
不管对惠娘还是周氏,小玉一律都是以“奶奶”称呼,她平日里话少,但因为识字,在柜台上能帮不少忙。
等人往后院去了,惠娘看着小玉的背影,赞许道:“要说这小玉,确实是个挺用心的丫头,这几天下来,药材摆放在哪儿她都记得了,跟她说点什么事也不会耽搁……就是平日里这丫头话太少,也不知是不是心里藏着事情。”
周氏叹息道:“唉,那天憨娃儿还跟我说,这个小玉没事就喜欢躲起来哭。你说这么小的年岁,没爹没娘被人卖出来当使唤丫鬟,心里能不委屈?”
两人正在闲聊,沈溪已经推开门帘走进铺子,身后还跟着林黛和陆曦儿两个拖油瓶。
两个小萝莉好像他的跟班,这两天沈溪不用上学,留在家中进进出出三人都是形影不离。两个小萝莉身后,跟着负责照看后院的丫鬟宁儿,宁儿进堂后兀自招呼:“小姐,别跑得太快,小心被门槛绊着……”
惠娘见到女儿进来,上前抱起曦儿,带着一些埋怨道:“就知道跑来跑去的,跑得还不稳当,摔着了可不好。宁儿,带她出去吧,先到厨房给她打点热水洗洗手,你看她手好脏啊!”
陆曦儿却笑嘻嘻道:“娘,沈溪哥哥正在教我写字呢,可好玩了。”
待惠娘把曦儿放下,宁儿上前拉着小妮子的手,道:“小姐,咱到后院厨房把手洗干净。来,我带你去。”
陆曦儿有些不太情愿,被宁儿牵着手往后院走,却是三步一回头,目光楚楚可怜地看向沈溪,连片刻的分离她都觉得不舍。
等宁儿带着陆曦儿去了后院,惠娘才冲着沈溪道:“小郎,姨看中两处铺子,可拿不定主意该选哪一个,想问问你的意思。一处在东街,一处在北街,离这里都不远,铺子很干净而且东主都很和善。”
“哦。”
沈溪想了想,建议道:“东街干净整洁,北街附近有几个市集更热闹些,如果单从人流以及潜在顾客的角度考虑,北街更好一些。但店铺开在北街的话,会让人觉得咱药铺不够上档次,那些大户人家可能不愿意过去买药……”
“两个铺子各有利弊,以我看呐,不如咱设立一个总号一个分号,总号在东街,分号在北街,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周氏骂道:“你个臭小子,让你帮孙姨出主意,你倒好,竟然想两边店子都盘下来?那要花多少银子?”
惠娘也不由有些为难:“小郎,这小小的宁化县城,总共也没多少人,咱现在一次开两处铺子都有些冒险,更别说三处了。”
沈溪点点头,想了想又道:“那姨还是把药铺开在东街吧,至少那里人员不复杂,姨和娘进出也放心些……如果姨觉得同时支撑两边的铺子忙不过来,不妨把目前这个铺子租出去,只打理那边的药铺就成。”
惠娘思索半天,最后断然摇头:“累一些没关系,很多人只知道咱在这儿开铺子,尤其是那些城外慕名来求药的,我怕关了这个铺子,咱新铺子的生意不好,到时候还要折腾着搬回来。”
沈溪耸耸肩:“一切都按姨说的办吧。”
嘴上这么说,其实沈溪心里却有些不以为意。在他看来,惠娘终归还是有些保守了,如果不迈出这关键的一步,总想守着旧铺子吃老本,那生意永远只是局限一隅,不能做大做强。
在沈溪的设想中,最好是惠娘能用眼下她救治岭南及闽浙百姓得来的“女神医”名头,迅速把药铺推广出去,在江南每座城市都有她的药铺分号,那才算是做大做强。可这些设想,沈溪却怕让惠娘觉得梦想太大,甚至遥不可及,进而产生畏难心理,只能暂时先想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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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扩大经营
沈溪的话终究还是起了作用。
惠娘选择了东街的那家门面,正如沈溪说的那样,北街那边人员来往较为复杂,两家人以妇孺为主,要过去做生意有诸多不便,尤其很多时候要忙到晚上才能回来,路上难免不安全。
可东街就不同了,那边街道干净宽敞,同时街口过去两三百米就是县衙,虽然行人少了些,但胜在安全,也会让前来看病的人感到安心。
“趁着年底,咱把铺子收拾好,早点儿搬过去。”
惠娘很开心,这是药铺的第一次扩张,能把丈夫留给她和女儿的产业做大,她心里挺安慰的。
说是搬过去,老铺子这边也没有放弃,本来一个铺子人手都觉得有些少,何况分成了两部分。惠娘和周氏作为药铺的当家人,只能一人守一边。
周氏不识字,需要小玉留下来帮忙,而惠娘平日里账目和药方的事自己就能搞定,只需要带着秀儿这个能做力气活的过去。
沈溪跟着惠娘和周氏过去看过铺子,店面确实宽敞明亮,四四方方的没什么浪费空间,后院相对狭窄一些,有几间房但除了库房便是茅厕,根本就没有住人的地方。
唯一能稍作休息的是店铺的后堂,但后堂面积不大,想摆个灶台都很难。
“姨,我看这里需要有人照看,晚上是不是得留人守铺子?”沈溪看完后便跟惠娘建议。
惠娘点了点头:“还是小郎你想的周到,不过咱家也没个男人,我看不如就让秀儿晚上住在这里,在后堂给她安一张床,吃过饭就过来住……要是她不愿意,就让她和宁儿、小玉换着住。”
惠娘既然同意,沈溪便不再多说。
等惠娘跟秀儿一说,本来还担心小姑娘家家的离不得热闹,不想留下守屋,没想到秀儿却很高兴……跟主人住在一块,处处都要听使唤,唯恐事情做得不到位。秀儿是北方人,性格豪爽,一个人住也没感到有什么可怕的,反倒觉得清静。
铺子定下了,第一件事情便是找木匠订做柜台和摆放药材的大柜子和抽屉,眼看都快要小年了,惠娘除了忙新铺子的事情,还要抽出时间来给老铺子做账,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沈溪没什么事情做,便琢磨着该怎么宣传,才能让城里人都知道惠娘新铺子开张了。
腊月二十二,新铺子那边收拾得差不多了。
这一天,惠娘和周氏带着沈溪,去见城里其他药铺的老板,商量成立药铺商会的事宜。
商会在这个穷乡僻壤可是新鲜事物,本来城里的药铺除了惠娘的铺子外生意都很惨淡,知道惠娘愿意以“联营”方式设立这样一个商会,进退有度,做生意上能互相帮衬,在定价上不至于互相竞争而令市场失序,大多数人都表示赞同。有一两个不想同意的,但都碍于眼下生意难做而勉强同意加入。
如此一来,一个药铺的商号联盟就这样在宁化县城成立了。
惠娘作为发起者,理所当然地成为商会的当家人,这样以后宁化县城无论谁要再入药铺这个行当,必须要通过商会;跟药材商洽谈进购药材也会由商会出面,一次性大批量购买,能把价格压低。
惠娘虽然是女流之辈,但在经过这半年的磨砺后,已经是个处理事情条理分明进退有度的女强人。
等所有事情商量妥当,惠娘便起身跟在场的各位老板告辞,同时告诉他们自己新药铺即将开张的事情。
筹备成立商会的事情办妥后,下一步就是新铺子的开张。
惠娘特地选了好日子,准备在腊月二十五正式开张营业。
这天有个好处,正好是宁化县城的墟期,人多热闹,进城的百姓多。店铺开张只要宣传得当,定能一炮而红,引发轰动效应。
眼下需要做的是提前把药材搬运过去,再提前雇足个人手准备好匾额和放鞭炮等事宜,惠娘这几天都是从早晨忙到深夜。
而沈溪也没闲着,他首先做的是写传单,然后找铺子印刷,再拿到城里找人散发,起到广而告之的作用。
这件事沈溪没有跟他老娘和惠娘说,毕竟他手头有银子,虽然因为年龄小很多事情他不方便出面,但他行事极有分寸,让王陵之从王家叫了个家丁来,只需要按照指示便能一步步完成。
沈溪跟王陵之从头到尾盯着,等把传单做好,王陵之将其交给沈溪。
以王陵之的头脑和智慧,根本不知道沈溪要做什么。
“师兄,你这些天都神神秘秘的,弄这些东西有什么用?看样子不像是武功秘籍啊。”王陵之苦着脸看着传单上密密麻麻的字,有些字他认识,更多的却两眼一抹黑。
沈溪原本印刷传单是准备让人拿到街上散发,但后来他想到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这时代的人有九成不认字,拿到街上散发只能是个笑话,所以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别废话了,现在就去帮我弄点儿浆糊,咱俩把这东西满城张贴出去,做得好,我多教你两招绝顶武功。”
王陵之一听大喜过望,立即回家找来浆糊,然后屁颠屁颠地跟着沈溪出去张贴传单,从城南到城西,又从城西到城北,最后又经城东回到城南,沿途只要看起来显眼的地方,沈溪用手一点,王陵之立即拿着盛着浆糊的木桶冲了上去,二话不说把浆糊刷好,沈溪跟上把传单往上面一贴,一处小广告就算完成了。
二人随即逃离现场,去下一个地方继续张贴。
一下午的时间,两人足足张贴了六十多张,等回到王家大宅后面的废弃猪圈的时候,王陵之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唉,师兄……你说咱做这些……有什么用?又不是练功……嗯,还是师兄你厉害……走了一下午……竟然一点儿都不累。”
沈溪不是不累,只是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急,什么时候可以缓一下,王陵之一下午都跑个不停,消耗的体力非常大,而沈溪却大多数时候都慢悠悠的,所以才会显得气定神闲。
“回去之后别对旁人说。喏,这里有好处费,给你的。”
最后沈溪给了王陵之一钱银子的酬劳,王陵之虽然是王家的小少爷,但平日里王昌聂并不会给他太多零花钱,尤其是自己劳动所得,这种体验无比的新奇。是以,拿了沈溪的银子后,他便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沈溪则把东西收拾好,返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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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恨不相逢未嫁时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五。
这天周氏留在原来的铺子照看生意,玉儿留下帮忙,剩下的人包括沈溪在内都去了新铺子那边准备开张。
辰时三刻,店铺门口把鞭炮挂了出来。
为了营造热闹的气氛,沈溪让惠娘买了一些小礼物当场发放,就好像办喜事一样,撒撒铜钱,再从卤味店买来只完整的烤乳猪,现场分肉。
巳时刚到,鞭炮声便响了起来,店铺门前围满了人,尤其是在知道有东西拿后,人越聚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很快东街便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人头攒动中,惠娘让人把“陆氏药铺”的匾额挂上去,药铺算是正式有了名字。本来沈溪的意思是以“孙氏”来给药铺定名,但惠娘却执意不肯,虽然她丈夫已经过世,但亡夫在她心中地位仍旧很高。
按照惠娘的话说,人不能忘本,若非亡夫给她留下这份产业,她跟女儿早就无法生活了。
药铺门口非常热闹,惠娘最初很开心,但很快她便发觉这些来凑热闹的人仅仅是图免费的乳猪肉吃,还有就是那撒下的铜钱,根本就没进店铺光顾生意。
宁儿和秀儿都打起了精神,原本撸起衣袖准备大干一场,但大半个时辰过去,药铺里依然空空如也,她们杵在那里好像根竹竿一样。
惠娘进出几次,实在忍不住才对安坐的沈溪问道:“小郎,你看这样子,不太好吧?外面那么热闹,怎么就没一个人进来买药?”
沈溪笑道:“姨,你别着急……你想想啊,今天咱才开业,谁家抓药不循着旧药铺去?这些街面上的人都是图个热闹,没病没灾的他们怎会进来光顾?”
惠娘有些手足无措:“那……咱的银子不是白花了吗?”
“没有白花啊,至少让城里的人都知道姨把药铺开到东城来了,这样谁要买药的话就会记着过来,药铺是细水长流的买卖,急是急不来的。要是姨给急坏了,回去后我可没法跟娘交待。”
惠娘嗔骂:“臭小子,还有心思开姨的玩笑……唉,算了,你说的也有道理,谁没个病痛会跑来买药,那不是咒自己吗?只希望今天别一桩生意都做不成,不然那就丢人了。宁儿,这里没多少事,你先回去看着曦儿,如果那边铺子人多,你就帮帮你婶婶。”
“是,奶奶。”
宁儿应声之后,回老铺子去了。
等人走了,沈溪凑过去问道:“姨,您让宁儿就这样回去,难道不怕她路上跑了?”
“跑?跑到哪儿去?咱好吃好喝供着她,她的户籍现在已经落在城里,离开这县城,她寸步难行。秀儿,你也别傻站着,出去看看外面那些人走了没,盘子里还有些铜钱,一并拿出去撒了。”
惠娘闲不住,新铺子开张,她心里别提多紧张了。
沈溪则在旁边看热闹。
过了中午,依然没一笔生意做成,惠娘摆摆手道:“小郎,你也回去吧,这里有我和秀儿就成了。”
“哦,姨,那我先走了啊。”
沈溪离开药铺,其实他心里也有些奇怪,难道是宣传不到位才令药铺光有热闹不见顾客?
回到老药铺,里面也不忙,周氏正在那儿跟玉儿说药材的位置。周氏虽然不识字,但卖药已经卖出经验来了,什么药材适合什么方子,装在哪个抽屉,又得准备多少,她能如数家珍一样说出来。
沈溪大量了几眼就离开了,因为这儿也不需要他帮忙,他除了去摆弄字画,还要考虑药铺下一步宣传的事情。
天擦黑的时候,惠娘回来了,脸上带着一抹失望。周氏迎上前,问道:“怎的妹妹,那边生意不好?”
“是不好!”
惠娘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好在下午的时候做成一桩买卖,有个人来问药,还说是在别处看到有人张贴的告示才知道的,我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周氏笑道:“万事开头难,现在能做成一笔生意那是好事,以前整天忙得不可开交,现在难得有空闲休息一下,先放宽心再说。”
惠娘没再说什么,新铺子开张,没有熟客是有些困难,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人都会有野心,她更希望从新店铺开张的第一天就能客流如潮,但若那样的话,说明城里很多人生病,心地善良的她又觉得这样想太过残忍。
等宁儿把晚饭做好,一家人围坐在八仙桌前,惠娘特别交待:“一会儿记得给秀儿送饭过去,她忙活了一天,恐怕早就饿了。”
沈溪笑道:“姨,不是说没生意吗?没生意还忙?”
惠娘学着周氏一样骂道:“你个臭小子,就你嘴贫。”
跟周氏不同,惠娘每次骂沈溪脸上都带着笑容,慈祥中带着几分怜爱,好像是情人在斗嘴一样。
吃饭的时候,周氏道:“妹妹,我跟那没良心的商量过了,准备过两天就回乡下,恐怕到时候这铺子只剩下你一人了。”
惠娘点点头。
对于沈家老小要回乡过年的事她早就清楚,若非她现在无家可归,她也希望能有家回,能有亲戚走访探望。
“那姐姐何时回来?”
周氏回道:“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根据往年的经验,那没良心的初七初八就得回来帮主家做事,过了年家里没什么事,我留下也做不了什么,索性就跟着他回城。”
沈溪突然道:“娘,我留在城里陪孙姨好不好?”
“臭小子,咱一家人回去,你独自留下来算个什么意思?回去你祖母还不得教训我啊?”周氏骂起来可就没惠娘那么客气。
沈溪不满地道:“我舍不得姨和曦儿嘛。”
惠娘笑道:“小郎,你有这心就好,过年都是要回家团圆的,况且姨今年过年不会太孤单,有秀儿她们三个陪我。你回去之后代我向你祖母问好,在家里别太淘气。等回来之后,姨封个大红包给你,谢谢你帮姨做那么多事。”
沈溪只得应了,心里却在想这是个多么好的女人啊,什么事都想得很周到,为人又这么和善,实在没得挑。
恨不相逢未嫁时!
若惠娘没嫁人的话,完全可以等自己长大了以后再娶她,何至于到现在只能空相望?
晚上回到家里,沈溪老早就钻进被窝,心里想的竟然全都是惠娘美丽娴静的脸庞。
“喂,你怎么不讲故事了?”
林黛抱着小枕头在沈溪旁边躺下,略带不满地抗议。
沈溪翻过身,没好气地道:“凭什么每次都是我讲故事,你怎么不讲给我听?”
“你……你……”
林黛支吾了两声,最后才道,“我不会讲嘛。”
沈溪侧过头,仔细打量噘着嘴满脸委屈的小萝莉:“那就把你身世讲给我听啊,别说你不记得。我可知道不少呢,你爹爹以前应该是朝廷的大官,后来犯了事,不知道是被杀头了还是坐牢了,你们全家都被殃及,作为犯官之后的你,是怎么跑掉的?”
林黛听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的秘密何时被沈溪察觉。
最后她把枕头狠狠打在沈溪的身上,恼羞成怒:“你个坏人,我再也不理你了!”
说罢林黛便抱着她的枕头回外屋睡觉,走出门才想起被褥让周氏拿到药铺那边给小玉盖了,只得抱着枕头回来,重新钻进被窝却背对沈溪而眠,无论沈溪说什么她都不理不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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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老娘的闺名
因为沈溪的试探,接下来两天林黛都没理他。
腊月二十七这天早上,城里乱哄哄的,城门未如以往一样打开,各种谣言传得满天飞,比较靠谱的说法是广东程乡一带发生大规模民乱,其中一部反贼流窜进入福建汀州境内,连城、清流、宁化等县都出现叛贼踪迹,官道以及水路均有客商遭劫。
而今宁化县通往府城汀州府的道路悉数断绝,由闽西过境进入江西的客商,都不敢走汀州府这条线。
“咱们县瘟疫没形成气候就结束了,元气未伤。如今那些乱贼知道咱们这儿富庶,盯上了这块肥肉,据说他们的最终目的是打开宁化县城,抢劫财物。”
城门不开,民众人心惶惶,本来沈明钧已准备好这两日便带妻儿回乡,如今城门不开不说,路上也不太平,也不知道有何打算。
陆氏药铺新张,因为乱贼的事城里城外断绝,没人光顾,只能暂时靠原来的小店面支撑。
“娘,咱还回不回去看祖母和伯父、伯母他们了?”沈溪站在老药铺门口,看着外面连个鬼影子都没一个的清静街道,回头问周氏。
周氏和惠娘正在商量事情。
听到沈溪的问话,周氏摇了摇头:“外面乱成这样,总要过了这阵风才好……等你爹晚上回来我跟他商量一下,能留下来最好。没事你到后院去读书,在外面乱晃小心有人过来把你掳走。”
沈溪其实也不太想回乡下,家里祖母李氏和那些伯父、伯母,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在那大宅子里生活非常压抑。而且他毕竟才穿越一年多,那些所谓的至亲,除了老娘外,就连沈明钧他都不怎么亲近,因此也就谈不上感情,所以不回去或许更好。
晌午的时候,官差开始挨家挨户征收剿匪的税。但凡是在官府挂了名的店铺,每家都要出银子,以便让地方巡检司招募和训练乡勇平息匪患。因为惠娘同时经营两家铺子,交税也要交双份。
官差上门还算客气,知道惠娘跟韩县令和夏主簿关系不错,甚至还提醒了一句:“城外不太平,通往北面双溪镇的官道被乱贼截断了,听说还闹出了人命。”
沈溪听了心中一凛,周氏则脸色惨白,更加坚定了不回去的想法。
惠娘把银子交了,并没有感到肉疼,在她看来只要是对地方百姓和朝廷有利,就算破费点儿也没什么。
等送走官差,惠娘倒有几分欣慰地对周氏道:“看来姐姐回不去了,恐怕要留在城里跟妹妹一起过年。”
周氏这时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笑呵呵道:“留下来也好,回去的路不好走不说,要是下场雪,一时半会儿未必能赶回来。不过我还是要跟那没良心的商量下,若真要留下来,也要置办点儿年货才行。”
因为不太平,城里人基本都躲在家里,大街小巷清风雅静。眼瞅着没客人,惠娘老早就把铺子关了。
沈溪在后院陪陆曦儿玩,林黛则气鼓鼓地坐在一边看着。
三个新来的丫鬟,五大三粗的秀儿要留在新铺子那边,小玉则跟着惠娘学认药材名字、药性以及抓药的份量,只有宁儿陪着两个小主子。
“……小姐,石头太脏了,你别拿,这大冷天的回头还要洗手。”
“……小姐,不要喝生水,不然肚子会疼,我去厨房给你拿点儿凉开水。”
“小姐,您先歇一下,奴婢先去趟茅房,一会儿回来……”
宁儿就像个小保姆,但凡陆曦儿有一点动作她都非常着紧。
刚开始的时候陆曦儿非常喜欢有个小姐姐陪着,可到后来她却发觉这小姐姐不是陪她玩的,而是阻止她玩的。
“沈溪哥哥,我们跟黛儿姐姐到你们家去吧,宁儿姐姐太讨厌了。”陆曦儿小脸委屈得都快滴出水来了,这段时间不论她做什么都被宁儿管着,很不开心。
以往惠娘忙着打理铺子,陆曦儿平日里没人管束,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这也不准那也不行,别扭死了。
在沈溪看来,宁儿也是担心曦儿出事,会被主母惠娘责怪。作为失去人身自由的丫鬟,必然会为自己的命运发愁,一旦做错事的话很容易被主家惩罚或者转卖。
“算了,咱们还是留下来,我教你和黛儿写字好不好?”
沈溪虽然年纪小,但前世他在孤儿院长大,知道如何才能讨老师和同学的欢心,要让陆曦儿这样没心机的小女孩围着他转太容易了。
陆曦儿开心拍手道:“好啊,好啊,我最喜欢跟沈溪哥哥学写字了。”
到角落里搬了张小板凳过来,陆曦儿围坐在小桌子边,双手支着下巴,带着憧憬看向沈溪,就像个听讲的好学生。
“看好,我教给你这几个字,都是平日常用到的。”
沈溪拿起小木棍蘸了点儿水,在小木桌上写字,陆曦儿瞪大眼睛看着。这时候宁儿从茅房回来,立在一边认真看沈溪写字,她知道沈溪在学堂读书,不是随便瞎扒拉,便用心学习。
沈溪回过头,正好看到宁儿右手在左手手心比划,不由暗暗点了点头,看来这丫头还挺上进的。
到了晚上,沈明钧从王家回来,周氏跟他商量年底究竟回不回桃花村。沈明钧叹道:“毕竟是年关,若是不回去,娘肯定担心……我听说那些反贼只是在官道上拦路抢劫,咱们走山路的话,应该不会出事。”
周氏有些不满:“你是觉得咱们的命不值钱怎么着?要是碰到那些反贼,你说我们怎么办,把命给他们吗?这乱贼是明摆着的事情,就算咱们不回去,难道娘还能怪咱不成?非要冒着危险上路,莫非是咱平日里赚来的钱少交了,非要在这关头回去对账?”
沈明钧赶紧解释:“娘子,我不是这意思。”
周氏气得背过身去:“我也不是不让你尽孝,可这孝道何时不能尽?每年春种秋收,我哪次怠慢了?就算搬到城里来,秋收的时候娘还是找人来催我回去,好像家里少了我就没人能干活了,因为咱憨娃儿上学堂一事,母亲竟亲自到城里来,要不是憨娃儿他自己争气,怕是连书都读不成了……”
周氏越说越伤心,到后面抹起了眼泪。
沈明钧连声劝慰,但并没有多大作用。
周氏本来就有些气沈明钧不顾家,现在又见丈夫只顾母亲和他的那些兄弟,一时间悲从中来,最后竟然嚎啕大哭。
“荷儿,你别哭了,咱今年不回去了还不成吗?我让人写封信带回去,交待一声就行了……”
沈溪本来想劝解的,却没曾想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他琢磨了一下,“荷儿”这名字,应该是老娘的闺名。他来到这世界一年多了,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老爹唤娘的闺名,大约沈明钧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孩子在旁边,你胡说八道什么?憨娃儿,你听到什么了?”这个时代,闺名是女人最大的秘密,大约只有在床榻上夫妻情话时才会唤出来。周氏面色羞红,一边擦泪,一边用狠狠的目光瞪着沈溪。
“没……没有啊。”沈溪摸了摸脑袋,只能装糊涂。
周氏没好气地道:“没有就赶紧洗脸洗脚,进屋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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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林黛的红楼梦
沈溪用猪鬃制成的简易牙刷蘸上盐巴漱了口,到厨房洗完脸脚这才回到自己房间。
昏黄的油灯下,林黛正在叠衣服,听到沈溪开门的声音,她回头瞥了一眼,熟稔地把叠好的衣服放入衣柜整齐摆放好。因为平日里周氏忙,家里洗衣服以及折叠收拾衣服的活基本都是由她来做。
“小媳妇,别生气了,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你想听什么我就给你说什么。”沈溪讨好地笑着说道。
“哼。”
林黛轻哼一声,转过头去,故意不看沈溪。
半晌后沈溪没发出声响,林黛觉得有些异样,转过头来,下把正好碰上沈溪的额头。
“你……你干嘛在我身后?”林黛摸着下颌,气呼呼地道。
“我想亲你一下,正准备踮脚呢,谁知道你却转过头来了。”沈溪脸上带着一丝贼兮兮的笑容。
林黛想起当初沈溪说的亲一下就会怀孕的事情,顿时非常紧张,立即冲到床榻边,把自己的小枕头拿起,横挡胸前,阻隔沈溪进一步“侵犯”,小脸煞白:“你……你别过来。”
“你原谅我我就不过去,如果你能把你身世说给我听,我保证以后都不欺负你。”沈溪突然发现林黛竟然怕自己亲她,立即打蛇随棍上,用威胁的口吻道。
林黛一脸呆滞,好半天才想通,点点头道:“你想知道,我告诉你也成,但你不许告诉娘。”
“当然,我这个人很讲信用的……你看,我亲你的事我就没对娘说。”
林黛低下头,贝齿咬着下唇,欲言又止,最后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
“我……以前有爹有娘,爹和娘待我很好,我上面还有个哥哥,大我三岁,对我也很好。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去年冬天的时候,爹被一些人抓走了……那些人可凶了,穿的衣服好奇怪……”
沈溪问道:“那你说说他们的衣服有什么特别的?”
林黛蹙眉回忆,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但在沈溪催促下,支支吾吾地描述一番。沈溪暗自感叹,从林黛词不达意的述说中,前来抓林黛父亲的应该是“飞鱼服”“绣春刀”的锦衣卫。
能出动锦衣卫的案子,必然小不了!
“后来呢?”沈溪继续追问。
林黛抽泣:“我跟娘关进了牢房,哥哥不知到哪里去了,再后来,那些奇怪的人用绳子拴着我和娘,还有一些姐姐,赶着我们上路……我不知道他们要带我们去哪里,心里十分害怕,娘一直安慰我。”
“我们一直在走,每天都不停,有一天晚上,那些官差欺负一个姐姐,趁着没人看管,娘便带着我逃了出来。逃了三四天,后面有官兵追来,娘把我安置在一个山洞里,然后出去把官兵引开。”
“我在山洞等了几天,也没等到娘,饥寒交迫之下,我只得出来找吃的,浑浑噩噩不知天南地北,来到一个镇子外我再也支撑不住了,忍不住跪地哭泣,不想碰到你跟现在的娘……”
林黛语速很慢,把自己的身世来历和盘托出,满脸都是悲伤之色,到后面已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沈溪并没有害人的心思,他只是想知道林黛的过往,以便确定对自己的家庭有没有危险。
“没事了,现在你不是也有爹有娘了吗?爹娘都会疼你的。”沈溪用柔软亲昵的语气说道。
林黛抬头看了沈溪一眼,随后撅起嘴:“才没有呢,爹娘都是你的,不是我的。他们现在宠我爱我,全是因为有你!”
沈溪幽幽一叹,怪不得林黛要在周氏和沈明钧面前表现得像个乖乖女,其实她是担心将来会被周氏抛弃。说到底她也只是周氏收养的小童养媳,将来要是她不能满足周氏儿媳妇的标准,那她将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沈溪笑着将林黛小脸上的眼泪抹了一下,林黛猝不及防之下,头往后缩了缩,险些摔下床榻。
好在沈溪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拉住,连声安慰:“小媳妇儿,就算爹娘不疼你,不是还有我吗?等你长大一些,我们天天亲嘴儿,以后我是你的相公,你就是我娘子。”
林黛终于破涕为笑,吐吐舌头,道:“不害臊。”
好像是在骂,但语气神情却跟沈溪亲近了许多。
沈溪上了床,让林黛睡在靠里的位置,开始讲故事……这次,沈溪讲的是《红楼梦》,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故事,因为故事的女主人公跟林黛只差一个字,她听了后觉得很新奇。
“你骗人的吧,她为什么叫黛玉?”
“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也许是你跟她有缘吧。其实黛玉的身世很可怜,她六岁时母亲亡故,后来连父亲也病逝,她住在外祖母家里,那是一处叫大观园的地方,里面有很多美丽的小姐和丫鬟,假山亭台,楼宇水榭,真是美轮美奂……”
沈溪把故事说得很慢,林黛听得非常认真,因为她跟故事的女主人公只差一个字,而沈溪的切入点也是从林黛玉初进大观园开始,林黛很快就融入到了故事里。
等沈溪把男主人公的名字“贾宝玉”说出来时,林黛突然恍然大悟般说了一句:“原来也叫玉啊。”
沈溪瞪了她一眼:“你还听不听故事了?我说得正起劲,却被你打断了……你管他叫什么啊?”
林黛笑着吐了吐舌头,刚才谈及身世的不快已经一扫而空,美滋滋地催促:“你快说呀,哪个什么玉,是不是坏人?”
沈溪心想果然小萝莉的思维跟人不同,或者她因为身世的原因对人满怀戒心,所以听到一个陌生名字后,会直观地判断这个是“坏人”还是“好人”。
沈溪继续说着他的红楼,故事没有原著那么复杂,只是把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说出来而已,可《红楼梦》实在太长了,沈溪讲了半个多时辰,才讲了几个章节的内容,而这时林黛已经美美地睡着了。
睡梦中小丫头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好像已经融入到了故事中,成为那个就算是失去了爹娘,也有外祖母疼爱,还有宝玉疼惜的林黛玉。
看着林黛海棠春睡的如花玉容,沈溪心中甚为平静。
他确实想保护好这个小萝莉,让她可以拥有纯真快乐的童年。但要呵护好她并不容易,需要他全身心地疼惜才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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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团圆饭
第二天,林黛跟着沈溪到药铺帮忙,做事的时候总显得神思不属,没事就对着盛药的簸箕发呆。
沈溪把晾晒好的药材拿了过来,见林黛目光呆滞,好奇之下用手在她面前晃动几下,结果小丫头连眼都不眨一下。
沈溪心想,这小萝莉是被什么勾了魂去了?
“喂!做什么呢?”
沈溪在林黛耳边大声说了一句,顿时把林黛吓了一大跳。
“你……你干嘛?”
林黛从神游天外中惊醒过来,撅着嘴死死地瞪着沈溪,但在与沈溪对视片刻之后,她的脸色和缓下去。
沈溪道:“该我问你干嘛才是,娘让你把药材拣出来,这都一上午了,你就拣了这么一点儿?”
“啊……我……”
林黛看了看面前的簸箕,有些惭愧地低下头,“我在想黛玉后来怎么样了,谁叫你故事只说了那么一点儿……哼……”
沈溪蹲下来帮林黛分拣药材,嘴里道:“明明是小姑奶奶你昨晚睡着了,难道你睡了我也跟你讲,你听得到吗?留点儿神,要是被娘看到会骂你的……想听故事,等到晚上再跟你讲。”
林黛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当下用心做事,二人配合无间倒真像是一对小夫妻。
到下午的时候,周氏去街上采办了一些年货回来,因为城外闹乱贼,城里很多店铺都关门歇业了,本应是供销两旺的时节也没买到太多东西,不过鸡鸭鱼肉、大米以及糯米粉等好歹都买到了,虽然价格比起平时来几乎翻了一倍。
“娘,您买这么多做什么,咱又吃不完。”沈溪看过周氏买的东西,除了吃的还是吃的。
周氏一边收拾一边骂:“你个小屁孩懂什么,这叫积谷防饥……或许年后城外乱贼闹得更凶,城里想买点儿粮食和肉食会很困难。快收拾好抬回去,反正店里也没什么客人,你孙姨很快就会从新铺子那边回来,下午咱们扫扫屋子,也好过年。”
周氏把柜台上闲着无事做的小玉叫过来,帮忙一起搬东西到沈家院子。
虽然新来的三个丫鬟照道理说是药铺的伙计,但基本上两家的事有什么要做的都可以随意使唤,这三个人不敢有丝毫怨言。
等安排好,周氏想出去到街口找往桃花村方向去的人给老太太捎话说不回去了,可寻了半晌也没找到人,详细问清楚才知道乱贼闹得厉害,昨天又有商队遭劫,死了五个不说,另外有四名妇女被掠去了,如今已经没人敢再出城。
沈溪算是看明白了,现任知县韩协因为治理瘟疫有功已调任南京,眼看就要出发了,他自然不想管这乱贼的事,想把事情推给继任者,可继任者要到年后才会来,所以就算官府那边说要平乱,也只是喊口号喊得响亮,出来收钱收得欢,但衙门的巡捕和巡检司那边的人都没什么动作。
巡检司始于五代,盛于两宋,元因宋金遗制也有设立,通常为管辖人烟稀少地方的非常设组织,除了无行政裁量权之外,也没有常设主官管,其功能性以军事为主。明朝依其例沿用,不过佐以行政权力。
朱元璋曾敕谕天下巡检说:“朕设巡检于关津,扼要道,察奸伪,期在士民乐业,商旅无艰。”由此不难看出,关津、要冲之处,是设置巡检司的主要地点,到后来矿山、商贾辐辏之地、民族交错地方、州县交边区域、距治所遥远之地、流民往来集聚之处也先后设立。
巡检司的主要任务是盘查过往行人,同时担负着稽查无路引外出之人,缉拿奸细、截获脱逃军人及囚犯,打击走私,维护正常的商旅往来等责任。
不过,巡检司的兵丁并非是正规军,而类似于乡勇的存在,抓几个私盐贩子或者还行,对付有组织还有兵器的乱贼,个个躲在后面谁也不会奋勇向前。
下午惠娘很早就从新铺子那边回来了,连本来要留下看铺子的秀儿也一并带了回来,一家人开始打扫屋子,准备迎接两天后的春节。
在地方上,本来春节的庆祝活动很多,一年中从初一到十五上元节,都非常热闹,尤其是上元节的花灯会,可说是城里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
但因为瘟疫刚过,城外又闹起了乱贼,是以这个春节过得分外萧条,甚至沿街的店铺大多都没像往年那样挂上喜庆的红灯笼。
大年三十,本来周氏盼着沈明钧早点儿回来过除夕,结果快临近黄昏的时候,沈明钧才让人带话回来,说是主家那边有事,连春节也不能回,周氏原本高昂的兴致登时低落到了冰点。
沈溪和惠娘都出言安慰了几句。
周氏嘴里骂骂咧咧,其实心里却在担心沈明钧,同时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之前跟着王昌聂去湖广武昌府看望下狱的王家长公子不回家也就算了,现在连春节都不回来,明明只有几步路,怎么也说不过去。
骂归骂,怨归怨,但最后周氏还是认了。其实沈明钧不回来,对于两家人来说也算是好事。毕竟惠娘那边很希望能跟沈家凑在一起过年,但惠娘毕竟是寡妇,若沈明钧回来的话有诸有不便。
这样两家人一起准备年夜饭。
天黑了,惠娘让身高体重能爬高的秀儿把灯笼挂上门口。
这个春节一点儿也不热闹,天色暗下来后,城里城外一个放爆竹的都没有。但不管日子如何惨淡,子时辞旧迎新之际,惠娘决定还是放上点儿爆竹,图个吉利喜庆,让来年有个指望。
年夜饭煮好,跟平日里没多少区别,南方主要以米食为主,新年并不会煮饺子,而是蒸年糕、包粽子和捏饭团。
这一年里惠娘的药铺经营得不错,虽然在年底的时候盘了一家大铺子,还买了三个丫鬟回来,但手头上依然有些结余。
这天的年夜饭很丰盛,惠娘和周氏亲自下厨,两家院子两个灶头同时烧菜煮饭,家里除了小的都去帮忙了。
林黛和陆曦儿这两个小家伙,搬来小板凳在药铺的后堂坐下,围着沈溪,听他讲《红楼梦》的故事。
对于还不到六岁的陆曦儿来说,故事稍显深奥,只能听个大概,然后便是跟着瞎起哄,林黛则完全是个小怨妇一样,把自己代入了故事的女主人公,好像那虚幻的生活就是她将来所要面对的。
“……王夫人抱着宝玉,只见他面白气弱,底下穿着一条绿纱小衣皆是血渍,禁不住解下汗巾看,由臀至胫,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竟无一点好处,不觉失声大哭起来……”
林黛眨了眨眼,脱口而出:“活该,谁让他淘气不好好读书。”
沈溪不由咳嗽一声,这萝莉的反应果然迥异常人,难道关注的重点不应该是宝钗和黛玉的反应吗?
哦,或者林黛已经把自己当作是黛玉,把她的感想说出来了。
“吃饭了,吃饭了,快去洗手,再不快些,都吃完了可没你们的份儿了。”就在这时,周氏过来张罗,两家人欢聚一堂的首个团圆饭,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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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总把新桃换旧符
年夜饭一直持续到很晚。
虽然是两家人,但加上刚到药铺安家落户的三个小丫鬟,六个女的,却只有沈溪一个男孩子,实打实的阴盛阳衰,。
这顿年夜饭家里人吃得倒是挺开心,吃过晚饭后因为要守岁并没有即刻入睡,而是齐聚药铺后堂,用小火盆烤着火,惠娘整理账目,周氏则缝缝补补,沈溪作为孩子王,继续讲他没说完的《红楼梦》。
听众多了,自然气氛热闹了许多。
最初惠娘和周氏两个大人觉得孩子的故事再精彩,也是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根本入不得耳朵。
可是在听了一段以后,惠娘和周氏情不自禁地专注起来,连手里的活计都不知不觉停了下来,聚精会神地听那有趣的大观园的事情。
甚至当沈溪说到精彩的地方,惠娘偶尔还会问上一两句,这让沈溪讲得越发地详细,就连原本不打算说出来的鸳鸯、晴雯、司琪这些丫鬟的际遇,还有贾家与薛家、史家、王家等家族的渊源纠葛以及如何由盛转衰也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如果是无心人,定然把沈溪的故事当作是消遣听了,可林黛却已经彻底地融入到了故事里面,跟着故事中林黛玉的喜怒哀乐,神色不断变换,三个丫鬟中相对沉默寡言的小玉或许是感怀身世,眼眶红了起来。
故事进入中段后,虽然依然在描述大观园的富贵荣华,可已经有了夕阳落花一切将尽的感觉。
故事说到这里,连沈溪自己都觉得快讲不下去了,于是决定搁置“林黛玉焚稿断痴情、薛宝钗出闺成大礼”这一段先不说,把一些有趣的部分,比如刘姥姥进大观园、宝钗扑蝶、湘云醉卧等内容补充了一下。
反正这个故事是他第一个说出来的,原作者曹雪芹起码要过两百多年才会出生,没人跟他争版权,他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
更鼓敲响三下,惠娘起来看了看天色,便让沈溪去后院准备早就备好的两挂鞭炮,一会儿到了子时,要拿到街上去放。
虽然这样的年夜有些无聊,但到底比以往独门独户过热闹多了。陆曦儿年纪小,还没等到时候就已经靠在惠娘的怀里睡着了,惠娘先抱着她回了房间躺下,等出来时,外面已经隐约有爆竹声传来。
惠娘笑眯眯地道:“小郎,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放鞭炮的事就交给你了。”
沈溪看着旁边比他高大强壮许多的秀儿,有些不情愿地道:“让秀儿姐姐去不好吗?”
惠娘微笑着解释:“还是你去最合适,图个吉利……希望明年你无病无灾,健康长大。另外,家里就你读书,希望你学业有成,早些让你娘过上好日子。”
这下沈溪不再推辞了。
一家人高高兴兴拿着鞭炮来到外面的街道,不用找地方挂起,只是把鞭炮放在地上,沈溪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拿着香上去点燃引信。
噼里啪啦的声音中,火光映现在所有人的笑脸上。
林黛笑着掩耳朵,秀儿、宁儿和小玉却眉飞色舞,显得很开心。
放完鞭炮,便到了换桃符的时候。
桃符早在秦汉以前就出现了,过年时在大门的左右悬挂两块桃木板,画着或刻着降鬼大仙“神荼”、“郁垒”。
“桃符”是怎样演变为春联的呢?据宋人黄休在《茅亭客话》中记载:五代时后蜀每到除岁,诸宫门各给桃符一对,一般都是上题“元、亨、利、贞”四个字。当时蜀太子长于文词,“善书札”,在本宫策勋府桃符上题了“天垂余庆,地接长春”八个字,“以为词翰之美”。一般认为这是中国最早的一副春联。
到了宋代,据《宋史·五行志》记载:宋代每当除夕日,“命翰林为词题桃符,正点,置寝门左右”。《梦梁录》也记载除夕夜“钉桃符,换春牌”,这种桃符春牌正是春联的原始形式。宋代周密《癸辛杂识》记载:黄谦之题写桃符的联语为:“宜入新年怎生呵,百事大吉那般者。”在桃符上题写春联逐步发展成为流行一时的风尚。
到了如今的大明弘治年间,纸写的春联早已取代了在桃符上的题写,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桃符也就是春联。
惠娘看着沈溪,道:“原本我琢磨着临近年关才去春联摊请人写春联,不想叛贼作乱,到处都寻不到写这个的。小郎,家里只有你是读书人,这写春联的事就交给你了,要写得整齐一些,挂出去也好看。”
沈溪笑着点头。
写春联他可不是第一次,前生经常会写,同学朋友还有单位上的同事知道他字写得好,每道过年都会请他挥毫泼墨。想到这里,沈溪不由有些黯然神伤,到底是再世为人,很多事都有种曾经沧海的感觉。
想写出好的春联有些难,严格来讲一幅好的春联能够结合实际,描述时代背景,但毕竟只是图个好彩头,沈溪提笔写就“吉祥如意福临门,锦绣富贵财神到”。一时忘了收笔,一幅字下来毫无凝滞,行中带草,哪里是一个小娃娃能写得出来的?
“写得真好看。”
周氏看了很高兴,“快给念念,上面写的是什么?”
沈溪支吾了一声,道:“这幅写的不好,另写一幅吧。”
旁边惠娘笑道:“小郎的字虽然写得潦草了些,但却很工整,吉祥如意、锦绣富贵的兆头很好,就这么挂着吧。”
沈溪心里有些为难。
惠娘不懂得欣赏书法,以为他的字“行中带草”是写得潦草,这样起码得有一二十年书法造诣才能写出来的好字,挂出去被懂行的人见到恐怕会出问题。
不过沈溪并不是很担心,毕竟宁化县城地处偏远,没多少识得书法之奥妙,早晨起来再写一幅偷偷换上就行。
更鼓敲响四下,意味着丑时已到,如今已经是新年了,一大家子终于迎来守夜中最关键的拜年时候。
惠娘很开心,给每人都封了个红包,她也兑现了承诺,给了沈溪一个大红封,入手沉甸甸的,沈溪忍不住摸了摸,形状有些像之前来种痘的大客商送来的金叶子。
可惜沈溪刚回到后巷的家中,还没来得及打开看看红封里面究竟是什么,他跟林黛的红包就被周氏给“没收”了,美其名是代为保管。
“进去睡吧,明儿早上起来还要去药店门口,把地上的鞭炮红纸给扫了。”周氏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把红包往怀里一揣。
“娘,那些不是好彩头吗,为什么要扫?”
周氏骂道:“臭小子不想干活净找理由……谁说是彩头了,让你扫你就去扫。别啰嗦了,时间不早了,快去睡觉!”
沈溪吐吐舌头,跟林黛一起进到里面。
沈溪刚脱下衣服钻进被窝,林黛跑了进来,一脸神秘地道:“我之前见娘跟我们买了新衣服,明天早晨是不是有新衣服穿?”
自从林黛把心事说给沈溪听之后,她对沈溪的态度好了许多,竟然主动把看到的秘密说给沈溪听。
沈溪打个哈欠,道:“明天早晨起来不就知道了?今天说故事说得我喉咙都快沙哑了,赶紧睡觉恢复一下……你也睡吧,明天早上要是起不来,娘会骂的。”
这次轮到林黛吐舌头了。
她并没有多少困意,一家人守岁热热闹闹的,瞌睡早就没了。本来林黛还想回来听沈溪“开小灶”给她讲剩下《红楼梦》的故事,谁知道沈溪却执意要睡觉,她多少有些不乐意。
但想到沈溪确实说了一晚上,估计现在已经很累了,林黛终究还是没有去吵醒他,闭上眼睛,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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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扮猪不吃虎
第二天早晨,沈溪一心记挂要更换门上的春联,老早就爬起来赶到惠娘的药铺。
惠娘每天起床都很早,这个时候她正在收拾铺子,听到敲门声,从后门门缝见到是沈溪,连忙打开门,眼里满是疑问:“小郎,起得这么早,睡饱了?”
“姨,我突然觉得昨天的春联写得不好,旁人看到怕是要笑话,还是写一幅新的挂上去吧。”
说完,沈溪一溜烟往前堂那边跑了过去,背后传来惠娘的声音:“有什么好不好的,挂了又换,才不好呢。”人却跟着沈溪到了里面。
沈溪再写春联,这次就小心多了,虽然字写得看起来也很不错,但仅仅只是工整罢了。
沈溪打开门板,准备换上新对联,却见门口正站着隔壁字画店“思古斋”的徐掌柜,他手里拿着一幅春联,似乎正准备张贴,但看到沈溪昨晚写的春联,大为惊艳,此刻正仰头欣赏。
“看起来倒像是哪位书法大家的手笔……陆夫人,有此佳作,为什么还要换春联啊?”徐掌柜看到沈溪手里的字幅,惊讶地问道。
“佳作!?”
惠娘有些诧异,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大门两边所挂春联,以她对书法的粗浅了解,根本不知道沈溪这幅字到底有多出众。
沈溪可没心思跟徐掌柜说废话,等惠娘涂好浆糊,他便就着秀儿拿来的凳子,拿新写的春联往旧春联上糊,嘴里却道:“徐伯家的肯定更好……我们就是觉得写得不好,怕贻笑大方,所以才会换上新的。”
徐伯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然后开始自己贴春联。
沈溪把新春联挂上后松了口气,到底没让他的那幅字在外面呈现太久,要是被人看到,事情可就不太好解释了。
如果是学问还可以用过目不忘来解释,那书法真是要通过日积月累来练就,他才刚学写字不久,根本就说不通。
沈溪上午老老实实按照周氏的吩咐把门口燃放爆竹后留下的红纸扫了,没过多久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干脆回去补了一觉。
快到中午的时候,沈溪被林黛推醒了。
“起来,快起来,药铺那边出事了……官府来人,好像是你昨晚写的桃符有什么问题。”林黛小脸上满是紧张。
沈溪心里咯噔一下,这都已经换上新春联了也会出事?他赶紧穿上衣服,一路小跑来到药铺门口,却见即将离任的韩知县正在徐掌柜的陪同下,叫衙差把早上沈溪刚贴上去的外面一层春联给揭了下来,正在欣赏里面的字。
“知县老爷,您看这字,我没说错吧?这字怎么也有几分造诣的。”徐掌柜颇有得色地说道,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样。
惠娘和周氏在旁边看着,街面上围观的人不少。县太爷突然驾临,加上初一出来串门拜年,街上的人比起往日多了一些,所以很快就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
沈溪暗叹,还是疏忽大意了啊,之前贴新春联的时候惠娘为了节省浆糊,只是在红纸外圈抹上一层,这样贴上去,很容易被人揭下来,里面的字迹丝毫无损。
韩协看过之后,满意地对惠娘道:“陆孙氏,你这幅字应该是某位名家的手笔,颇具前朝书法四位名家,苏黄米蔡中米南官的风格,写得好,写得好。却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可否请他出来现场挥毫泼墨,让本官见识一番?”
米南官,就是宋代大书法家米芾,尤以行草书最为擅长,沈溪的字虽然跟米芾还有些差距,但也颇具神韵。
这下惠娘彻底听迷糊了。
昨天沈溪写字的时候她可是亲眼瞧着的,虽然她看那幅字有些不寻常,但也感觉不到有多好,所以早晨沈溪坚持要换字,她并没有拒绝。
可是,早晨徐掌柜一个劲儿地称赞,现在就连知县老爷都颇为欣赏,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周氏眼瞧着情势不太妙,赶紧上前解释:“知县老爷在上,我家小儿才蒙学几天,字是拿不出手的,知县老爷恐怕是看走眼了吧?”
韩县令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了一下,回过头眯着眼打量立在门口的沈溪。
虽然他是知县,而沈溪不过是个七岁孩童,但沈溪他可是认得的,之前沈溪做风箱送戏本的时候夏主簿就提过沈家小郎年纪轻轻便有几分鬼精灵,后来谢铎作为钦差到宁化县考察治理瘟疫,也是沈溪亲自示范种痘,当时他便在场。
只是他怎么也不相信,沈溪小小年纪能写出这样具备书画名家风韵的好字。
韩协问的是惠娘,虽然周氏代为解答,但心里终究不甚满意,脸色黑了下来,好在还能保持风度。不管怎么说,他这次升官有着惠娘的功劳,所以不至于当场翻脸。
在韩协看来,送给目前已经迁任南京礼部左侍郎的林仲业的戏本以及字画也在这次升迁中起了不少作用,因此想在临行前到“思古斋”看看,能否再掏上一两件宝贝,无意中听徐掌柜说及旁边药铺大门两旁挂着一幅好似名家手笔的春联,所以好奇心大盛,结果发现果然不虚此行。
“陆孙氏,本官即将卸任宁化县令一职,本想召集县里的士绅一同饮宴辞别,可惜上官催得急,恐怕这一两日内就要启程。不知你可否将这副春联送与本官,让本官回去仔细参详?”
惠娘听了这话稍微松了口气,一幅春联而已,大不了再写一幅就是了。
她赶紧让秀儿去揭,韩协却摆了摆手,示意随侍身边的师爷上前去揭字,怕秀儿粗手粗脚将字给揭坏了。
等春联取下拿在手上,韩协仔细端详一番,赞不绝口:“绝对是出自名家手笔,好宝贝啊!陆惠娘,本官也不占你便宜,回头让人送两幅上好的春联过来。”
惠娘赶紧道:“不用不用,知县老爷若是喜欢,拿走就是。”
韩协露出个“算你识相”的表情,带着人离开药铺,一路上还不断向师爷吹嘘这幅字如何好。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逐渐散去。
等人走完,一家人重新回到铺子里,周氏瞪着沈溪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把知县老爷都招来了?”
沈溪看着惠娘,这时候惠娘也用迷惑而质疑的目光瞅着他。
沈溪一脸无辜:“娘,姨,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我写字的时候你们也看到了,根本不是从外面拿来的,县太爷非要说那是名家手笔,可能是他老眼昏花认错了吧?”
惠娘微微摇头:“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不懂字画书法还说得过去,可那是本县的老父母,听闻韩县令很喜好些东西,之前还从隔壁的铺子里买了一些字画回去,那是懂得赏玩之人,照理说他看走眼的可能性不大。”
沈溪搪塞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或者知县老爷就是自诩赏玩的水平高,才会看走眼。我真觉得昨天那幅字写的不好,娘说是不是?”
周氏皱着眉头,满脸都是困惑:“我虽然不识字,但瞅着你昨天那幅字确实挺难看的,比起你平日里写的那些都不如,也不知知县老爷是怎么看的,非要说你昨天那幅好。或者他真是魔障了吧。”
本来很难解释的事,经过周氏这一说,连惠娘也将信将疑。最后沈溪打起了马虎眼,说重新写一幅春联贴上,惠娘也就暂时放下,但在沈溪写了一幅看起来四平八稳整整齐齐的春联贴出去后,她依然不时打量沈溪。
若是普通的孩子,惠娘自然不会有太多疑惑,最多是当成韩县令看走眼,但沈溪偶尔表现出来的才华,实在太过出类拔萃。
惠娘以前从来没想过,居然能在瘟疫爆发的时候通过种痘成为百姓竞相传颂的“女神医”,甚至能得到朝廷钦差的接见,这是何等的荣光?
而这一切背后的始作俑者都是沈溪。
惠娘到底思维还是有一定的局限性,就算她心下带着怀疑,也只是觉得沈溪背后应该有高人指点,当初沈溪口中的老先生,也就成为唯一合理的解释。
终于把春联的事揭过去,沈溪暗自庆幸,他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谨慎再谨慎,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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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老爹有“外遇”?
正月十五之前,基本上县城里的铺子是不开门营业的,但药铺却是个例外。
虽然药铺平日里也大门紧闭,但若是谁突发恶疾总是要医治的,找大夫问诊后开了方子就得抓药,药铺随时会迎来客人,因此需要留人照看。
惠娘虽然现在同时经营两家药铺,但暂时只是开着她原来的小药铺,反正新铺子那边暂时无人光顾,去了人也没用。
正月初二,沈明钧终于从王家回来,恰好是大晌午两家人聚在一块吃饭的时候。
周氏透过药铺后门的门缝,看到敲门的人是沈明钧,打开门就气呼呼拖着沈明钧往家里走,看样子是准备兴师问罪。
惠娘瞧情形不对,推了沈溪一把:“小郎,快回家看看,要是你爹跟你娘吵架就不好了。”
沈溪头也不抬,继续扒拉着他碗里的饭,言语间颇有些不以为然:“娘虽然平日里泼辣得紧,但顶多骂爹几句,不会闹得太厉害。”
惠娘蹙眉打量沈溪:“你小孩子家家,倒懂得大人的事。”
沈溪笑了笑,没解释什么。
惠娘见支使不动沈溪,只好让秀儿过去看看。秀儿急忙追了出去,半晌后回来禀报:“奶奶,婶婶把门关上,听不到里面说什么。”
“你就不能推开门进去瞧瞧?”惠娘埋怨道。
秀儿嘟起嘴,有些委屈:“门从里面给插上了,俺推不开。”
惠娘白了秀儿一眼,却不再为周氏两口子紧张,让秀儿坐下来继续吃饭。
惠娘平日里习惯了周氏的性格,知道自己这个姐姐完全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心里总是埋怨丈夫,但念叨得多,记挂得也就越多,她料想就算见面会有争吵,最多也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不过她还是瞥了沈溪一眼,心里奇怪为何沈溪把老爹老娘的性格琢磨得那么透彻?看看自己女儿,跟沈溪只差了不到两岁,可曦儿完全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而沈溪却头脑精明连大人都不及。
整个下午,惠娘都在药铺里照看,结果只有一人来敲门问药。快到黄昏时,惠娘有些不放心,正要让沈溪回去探个究竟,周氏却整理着鬓发回来,脸上没有什么气恼之色,不像是吵了架。
“姐姐没事就好,我还怕姐姐怪责姐夫,进而发生争执。”惠娘稍微松了口气。
周氏脸上带着些许羞赧:“那没良心的,有家不回,说是王家那边忙得很,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听他话里的意思,王员外最近焦头烂额,家里遭了官非不说,还接连碰到瘟疫和乱贼,觉得宁化非久留之地,因此想把城外的地卖了,举家迁移到湖广去。”
沈溪惊讶地问道:“娘听爹说的?我怎没听说有这事儿?”
“你个小孩子,哪里能打听得到这些消息?莫非你爹还能诓我不成?或许是王员外想离他那坐牢的儿子近点儿吧,谁知道呢?”
沈溪总觉得这件事情不靠谱。他跟王陵之年底前还见过面,王陵之根本就没提这一茬。况且这年头举家搬迁是背祖忘宗的事,非山穷水尽不会行此下下之策。沈溪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王家在宁化县连个祠堂都没有,难道王家并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这次是要迁回原籍?
“那爹会跟着他们去吗?”沈溪连忙追问。
周氏一指头按在沈溪的额头上:“你个臭小子是不是缺心眼儿啊?你爹是在王家做工,又不是卖身给王家了,他们要迁走,你爹跟着去算什么意思?大不了回头让你爹别做了,咱们换个营生,离开王家就不能活了么?”
“以前在村里不知道,进了城才发现王家总是差遣你爹做这做那,对你爹太过严苛,走了也没多少可惜的。”
沈溪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就算说了老娘也未必能听得进去。
王家迁不迁走是一回事,可老爹近来不寻常的举动,却让沈溪感觉到老爹好像是被什么事给牵绊住了,在外面有了野女人也说不定。但这种事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就算真被他发现了,也不能说,不然一家人就此不得安宁。
女人无才便是德,沈溪以前还不太理解,其实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女人越没本事和见识,就越要依靠丈夫,就算丈夫在外有了相好的女人,为了家庭和睦也要忍气吞声,甚至连丈夫把小妾娶进门也不能说三道四,因为女人离了丈夫根本就没法生存。
可周氏现在已经不同于刚进城的时候,她在药铺帮忙,挣的银子比沈明钧还要多,可周氏遵循妇道,还是把赚来的钱大多都给了丈夫,让丈夫送回乡下去。要是沈明钧拿着这笔钱养外室,周氏知道后就未必会容忍,那时候破罐子破摔,周氏可能要跟惠娘一样守活寡了。
沈明钧回家逗留了两三个时辰就匆匆离开,周氏并没有怀疑什么。从正月初二到十二,沈明钧只是偶尔回家看看,其间只有一晚留宿,别的时候都是白天回来,逗留不了多久就走,连饭都没有一起吃。
沈溪觉得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按照他以往的脾气,早就跟踪去打探个究竟了,但一则怕打草惊蛇,二来则是探明真相后反倒不好处理,因此一直犹犹豫豫。
正月十三这天,王陵之偷跑出来找沈溪玩,沈溪问王陵之他家是否要搬走了,王陵之瞪大眼睛,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师兄,我没听爹说过要搬家啊。这些天家里并不忙,刘管家都回去过年了,好几天没看到他人。”
沈溪终于确认老爹在撒谎,于是交给王陵之一个特别的“任务”,让他跟踪沈明钧,看看到底会去哪里。王陵之有些为难:“我跟着你爹出门,怕是不太好吧?被人发现了多难为情啊……”
沈溪板起脸:“就当是师兄交给你的历练任务,看看你能否追踪人而不被发现。这也算是检验你轻功是否有成的一种方法,当年师傅就是这么要求我的。”
“当真?”
王陵之目光中顿时有了神采,但他很快发现一个问题,“可师兄,你没教我轻功啊,这等上乘的武功,你不是说要等我武功大进后才教我吗?没教我检验什么?”
沈溪本来教授武功只是个幌子,没想到王陵之一直以来都确信是真的,练得非常刻苦,而且还诡异地有所成就。
这时候他也只能教王陵之一些以前他在网上看过练习轻功的诀窍,比如跑步、跑桩、跑砖、顶功以及通过在手上和脚上绑沙袋,逐渐增加重量来加大身体的负荷,然后教王陵之蹑手蹑脚走路,这样追踪人时动静会小一些。
王陵之信以为真,一边听一边啧啧称奇。
沈溪擦了把冷汗,心里暗叹,小孩子果然好糊弄,等他长大了不知道会不会怨自己。
“既然教给你了,回去后一定要勤加练习,更别忘了跟踪我爹……反正他不知道我跟你有往来,就算被他看到,你装作没事就成,可千万别把我供出来。师傅教诲,哪怕身陷囹圄也不能出卖同门。”
王陵之一拍胸脯,重重点头:“师兄请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决不辜负师兄你的栽培。”
说完人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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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上元灯节
眼看到了正月十五,这天早晨起来城里热闹多了,过年这些天,除了初一有人出来拜年走动,别的时候街道上都是冷冷清清。
清晨时分下了一场小雪,天气异常寒冷,但这丝毫不减百姓出门的热情。
似乎城外的乱贼也会回去过节一般,这天城门特意多开了一个时辰,到午时才关上。不过进城的百姓要出去,却要等到下午申时了,到时候会有半个时辰供人出入,随后又会关上。
城里一下子涌进很多人,大多数客栈都爆满,商铺也全都开门营业,此外还出现了许多摆摊人,全都在为晚上的上元灯节做准备。
按照惠娘的说法,每年这一天,县城都会热闹一场,家家户户都要出来放天灯,这也是福建一代客家人的上元节习俗。
天灯也就是孔明灯,用竹篾编织成大的轮廓支架,外面糊上纸,随后再在下方中心部位以小块的蜡烛点燃,准备放飞,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热气球,飞到高空后若是能越得很高很远,说明所寄托之事便有可能实现。
在福建客家人的聚集地,几乎每家人都会制作天灯,不过有许多精明的人,会提前制作漂亮花哨的天灯趁着上元节这天贩卖,生意还很不错。如果条件许可的话,人们还会在天灯上写一些寄托对远方亲人祝福的话语。
惠娘老早便准备好了东西,两家人合伙做一个就行了,毕竟天灯的结构还是有些复杂,一家人中只有惠娘会做,也只有她有心思做这个。
等制作完毕已经是晌午,写字的事就交给沈溪来做。沈溪把寄托了全家人愿望的话写在小纸条上,挂在天灯下缘,就算是大功告成。
到了下午,消失了两天的沈明钧终于回家了,但还没停留一个时辰,又说王家那边上元节忙,匆匆离去。
周氏骂骂咧咧,其实是责怪沈明钧“不解风情”,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是等沈明钧回来能好好陪她,结果沈明钧又跟以往一样来去匆匆。
沈溪这两天都没见到王陵之。眼下一大家子都在筹备晚上的上元灯会,他也就没心思跑去找王陵之问他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吃过晚饭后,惠娘和周氏便带着一家人出门。
宁化县城被翠江上游的西溪分成城南和城北,两边由寿宁桥和龙门桥相连,其中龙门桥于二十二年前由本县义民伊彦忠倡建,八年前宁化连降十天暴雨,洪水泛滥成灾,县城受灾严重,两座桥都经受了严峻的考验。
西溪经过宁化县城由东南再向东北蜿蜒数里,与东溪汇合,便成为闽江上游重要的支流翠江。
为了确保城池安全,宁化县城在西溪上设有南北两道水门,每道水门均由三道铁栅栏组成,分前栏、中栏和后栏,由河两岸城墙塔楼上的士卒控制开启。若有商旅沿闽江溯流而上,直驱县城里的码头,进入水门时会缴纳一笔不菲的费用。
无论是上元节放天灯还是中元节放河灯,城里人都会聚集到西溪边来放。
当天天空下着小雪,河面上结了冰,但因为冰层不厚,没人敢下河。
河两岸密密麻麻都是人。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天灯要等到特定的时间一起点燃,据说这样才会显得心诚,所有人一起许愿方能令老天爷受到感召。
人多,孩子也多,大人都仔细看着自家孩子以免掉进河里。西溪宽度约六七十米,最深处五六米,掉进去非常危险。就算闽浙这边的孩子大多会水,但这大冬天的掉进冰窟窿里也是出不来的。
随着更鼓敲响,甲夜到来,终于可以放灯了。
先是三三两两,到后面几乎是同时,所有天灯都被点燃,陆陆续续往天上飞,那一片片花纸装点的五颜六色,就好像给天空也穿上了新衣裳。放飞天灯的人,都站在河岸边,虔诚地向老天祷告,这一刻整个县城一片寂静。
放过天灯后,西溪边人潮渐退,许多人都涌向街道逛夜市,沈溪也跟着惠娘和周氏,到夜市上看了看,那些临时搭建的摊位上,大多卖的是吃的和玩的,期待中的舞狮舞龙、踩高跷、猜灯谜之类的娱乐活动并没有发现,这跟他印象中的上元灯节大有不同。
这天衙门的人很紧张,放天灯容易带来火灾,那些在天空中飘飞的天灯,指不定会飞到哪儿去,很多在升空之后北风一吹就会倾斜燃烧,像是火球一样掉落下来。
回家之后,沈溪特别留在院子里,观察有没有这样从天而降的“火球”,但显然他多虑了,这年头的天灯质量很差,那些飞上天的天灯很快就会被大风吹熄,兼之纸张质量不好,就算烧着了落地前也会烧得干干净净。
“小郎,快进来,有年糕吃。”周氏的声音传来。
“哦,我这就来。”
沈溪回到温暖的屋子,很快两家人包括三个丫鬟在内,便团座在八仙桌前,一起吃汤圆。
惠娘吃了两个汤圆便放下筷子,脸上隐隐有一丝担忧:“明天新铺子那边要开门营业,希望生意能好起来。”
周氏在旁边应着,作为药铺的二掌柜,周氏对做生意没有太多建设性的意见,她想的只是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
吃过汤圆,惠娘突然道:“闷得慌,小郎,那天你讲的故事挺好听的,今天大家伙都在一块儿,你再讲来听听。”
林黛好奇地打量沈溪,其实《红楼梦》的故事沈溪已经讲完了,她想听听沈溪还有什么可讲的。
其实整本《红楼梦》,沈溪只是挑重要的内容编成故事对林黛说了,对于整个故事那凄惨的结局,并没有对林黛言明,跟以前讲的故事一样,结尾是男女主人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沈溪把前面讲过的部分又再讲了一次,林黛听得依然很仔细,因为沈溪说的跟之前的内容并不是完全相同。
听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惠娘有些感慨:“姐姐,小郎也没看到他出去走动啊,怎会听来如此动人的故事?可是家里老人说给他听的?”
周氏拍拍身上沾染上的药渣子,没好气道:“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些鬼东西,谁曾给他说什么故事?倒有可能是那位赏识他的老先生说给他听的。”
惠娘这才释然。
一家人聚在一块最重要的事还是拣药材,等更鼓敲响三下,便放下手里的活计回去休息。秀儿本来要去新铺子那边住,由于外面飘着雪也被惠娘给留了下来。
回到后巷家中,林黛依然有些魂不守舍,或者是再听到《红楼梦》的故事有些感怀。等进了房间,林黛突然拉住沈溪问道:“以前你说过宝玉挨打了,那黛玉去看过他吗?”
沈溪笑了笑,这段故事之前说的时候因为林黛那句“活该”就被他跳过了。也许是后来发觉故事里的宝玉和黛玉是真心相爱,林黛不由想问问前面的内容。
沈溪自然没法对林黛继续讲这段。
宝玉挨打后,每个人都去探望并表示一番,以便作秀给贾母看。比如宝钗便亲自“托”药看视,不要丫鬟代劳,既显关切,也有点儿广而告之的意思,在探望时几乎流下眼泪,最后却是规劝,教育宝玉,你遭此横祸,不要埋怨别人,先反省自己有没有问题。而且这些大道理,都是当着宝玉及众丫鬟讲的。
而林黛玉呢,却是最后一个来的,而且是悄悄来的。那一双哭肿像桃子般的眼睛,以及那一句无奈哀怨的“你从此都改了罢”的劝告,把黛玉对宝玉完完全全的爱表现出来了。
不过如此复杂的情感表现,对于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来说,显得过于深奥了。
沈溪想了想,道,“黛玉应该是去看过了,你想宝玉被打得那么惨,都快死了,她能忍心不去看?也就你冷心肠,才会觉得宝玉被打是活该。”
“谁让宝玉那么淘气,就好像你一样,要是你被打了我也觉得活该。”
林黛傲娇地嘟着嘴说了一句,等上了床榻进了被窝,她突然又侧过头来问道,“宝玉挨打真是因为他不好好读书吗?”
又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其实宝玉挨打非常复杂,其中既有宝玉见贾雨村时无精打采,令老爹贾政不满,也有宝玉与琪官的交往激怒了忠顺王爷,给贾政无端招来政治纷争,最重要的却是贾环搬弄是非,污蔑宝玉逼死了金钏儿。
但这些一解说又是大篇幅,估计没个一两个时辰讲不完,但面对林黛期待的目光又不能不说。不过沈溪非常聪明,笑了笑,道:“因为宝玉偷偷亲了隔壁家的姐姐,隔壁家姐姐怀孕,投井自杀了。”
“啊?”
林黛大眼睛圆瞪,半晌之后点点头,“那真是该打。要是你亲我的话,我也去投井……咯咯,我才不会那么傻呢,我问过孙姨,她说男孩子亲女孩子不会怀孕的,你就喜欢对我撒谎。”
沈溪悻悻然,心想惠娘还真会教导小萝莉。以后他要挟林黛最大的凭仗也没有了,光用说故事笼络小萝莉显然不行。
快入睡的时候,林黛突然若有所思:“我想梦见娘,不知道能不能梦到,我想娘了。”
最后林黛看着沈溪,双眸楚楚含着憧憬,对沈溪展颜一笑,突然凑过头吻在沈溪的嘴唇上:“以后好好给我讲故事,可不许再骗我了。”
沈溪突然觉得,这一刻的林黛如同美丽的小天使,值得让他用一生一世去疼惜爱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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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给小萝莉当先生
上元节后,宁化县城恢复了秩序,大多数铺子都开门营业了,但城门仍旧是每天早晚各开放半个时辰,对于进城的人巡检司和卫所派来的人会严格盘查,防止乱贼混入城中。
正月里学塾不开课,沈溪每天都无所事事。
虽然两边药铺同时打开门做生意,但都不忙,也就偶尔需要他帮忙分拣药材,再把药材拿去给周氏放进抽屉。
之前找王陵之跟踪沈明钧一事一直没消息,沈明钧维持着隔三差五回家的习惯,久而久之,周氏也不再唠叨骂沈明钧没良心,家里平静了许多。
眼看到了月底,学塾行将开课,周氏为沈溪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憨娃儿,给你买的纸不少,可金贵着呢,你省着点儿用。以后你教黛儿和曦儿写字,也用纸和笔吧,别总用小木棍画。”
周氏虽然心疼纸笔钱,但在读书上从没刻薄过沈溪。
沈溪“奉旨浪费”,开始用纸笔教两个小萝莉写字,但仅仅教她们握笔姿势就耗费许多时间,等她们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东西,完全是鬼画符。
沈溪看了连连摇头,在他看来,与其这么浪费,不如跟往常一样在地上或者是小桌子上划拉。
陆曦儿扯着沈溪的胳膊摇晃,撒娇道:“沈溪哥哥,你教给我的《三字经》我会背不少了,你教我怎么写好不好?”
“这个……”沈溪犹豫了一下。
通常来说,一个孩子要学会日常所用的字,大约要两到四年时间,也就是小学毕业水平便可以基本读写无误。只要沈溪能安下心仔细教,用不了几年,就可以让林黛和陆曦儿提笔写字,虽然不能出口成章,读书写信绝无阻碍。
但沈溪可不敢保证,自己有那么好的耐性。不过看到陆曦儿央求的目光,再看了看林黛眼里的渴望,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不过却决定换个内容,毕竟学习生字,还是《千字文》更为吻合。
“今天不教《三字经》,教你们《千字文》好不好?”
陆曦儿拍着手叫好,对于她来说,学什么不重要,关键是跟谁学,只要是沈溪教的她都愿意,最好是沈溪教完后还能陪她玩,这会令她更开心。但林黛那边却有些疑问,蹙了蹙眉:“什么是《千字文》?”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我先不教你们写字,我先把句子写下来,然后教你们是什么字,你们照着读就行了。等熟悉了,我再一笔一划教你们。”
沈溪知道,要教两个小萝莉识字最大的问题是没有课本,他现在学的是《论语》,但《论语》并不适合作为两个小萝莉的启蒙读物。
之前他教《三字经》也是通过背诵而没有形成纸质的东西,现在周氏给他买的纸有富余,平日只要节省一些,默写两本《千字文》并不困难。再说了,他手里还有私房钱,大不了等纸用完了去买就是了。
有了手写的《千字文》,再给两个小萝莉上课就有了针对性。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沈溪先示范地念了几句,让林黛和陆曦儿背熟,再把涉及的内容镌写下来让她们一一对照,谁知道林黛和陆曦儿死记硬背可以,但具体把字抽离句子,就记不住了,一两个时辰下来,那些生字依然是张冠李戴。
沈溪沉吟了一下,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繁体字确实难写难记,必须得改变教学手段,比如引入拼音。
汉语拼音是汉字注音拉丁化的一种形式,在拼音推广以前,一个人穷经皓首也不能认识所有字。
春秋战国到秦汉,人们普遍采用直音法,用一个同音字来给另一个字注音,所以许多古文都出现了通假字。到了东汉末年,逐渐形成反切注音,也就是利用每个汉字一个音节,而每一个音节都可以分成声母、韵母和声调三个部分的特性,通过分析声、韵、调,用两个汉字来注音。
沈溪引入拼音,相比于以上两种方法,那就简单太多了,只需要熟记26个字母,然后分成声母、韵母,再辅以声调,就可以方便快捷地识字。
沈溪决定还是先教两个小萝莉学习拼音,然后再学《千字文》,这样要是后面有不认识的字,完全可以拿拼音来代替。
“把这二十四个字母记住,多写几遍,后面我会考试,考得好的话有奖励,要是考得不好,那就要罚,不许玩不说,还得多写几遍,直到完全记熟为止。”
就在沈溪给两个小萝莉上课的时候,在后院打扫卫生的宁儿有些漫不经心,看样子她也在默记沈溪教的内容。
沈溪早就发现宁儿其实很有心机,她平日里的工作就是洗衣服、扫地和做饭,同时带陆曦儿,这让她比秀儿和小玉有更多的时间学习,每次沈溪上课她就变成了旁听生。
林黛和陆曦儿趴在小桌上默写字母,沈溪也在写,他要趁着开学之前,把他要教给两个小萝莉的内容全都编纂成课本,以便他在学塾的时候,两个小萝莉也可以自学。等他回来后再把不懂的教给她们,这样就可以做到不浪费时间。
沈溪先把《字母表》整理好,然后便全文默写《千字文》。
在撰写的同时,他给所有字都标注了拼音,为了跟乡音有所区别,沈溪用了北方官话和客家话两种不同的拼音注音。
沈溪撰写完《千字文》后,又开始默写《三字经》,最后是《百家姓》。
等把“三百千”都默写完,他觉得还需要一本更为通俗有效的“进阶课本”,让林黛和陆曦儿读书有连续性。
思来想去,沈溪觉得《幼学琼林》非常合适。
《幼学琼林》乃是明末西昌人程允升所著,清嘉庆年间由邹圣脉做了一些补充,全书全部用对偶句写成,容易诵读,便于记忆。
更重要的是,这书内容广博、包罗万象,通过它既可掌握成语典故,又可了解中国古代的著名人物、天文地理、典章制度、风俗礼仪、生老病死、婚丧嫁娶、鸟兽花木、朝廷文武、饮食器用、宫室珍宝、文事科第、释道鬼神等诸多方面的内容。
书中还有许多警句、格言,只要将其传授给林黛和陆曦儿,那两个小萝莉在读书写字的同时也能学到处世之道,对这个世界有更为清晰的认知,有利于她们成长。
沈溪说做就做,两天时间,他就把《幼学琼林》编著好,这比《三字经》、《千字文》和《百家姓》加起来字数还要多。
沈溪为求简单,删减了一些不太常涉及的民俗,同时将一些字简化。就算这样,两天下来他也累坏了,毕竟需要一张纸一张纸写好,还要排好页码并装订成册,最终一式两本,一本给了林黛,一本给了陆曦儿。
沈溪把两本书交给两个小萝莉时,特别交待让她们好好保管,毕竟他没那么多精力,最好能在两个小萝莉学会之前,课本别用烂了,但看那纸张的质量,似乎这个要求有些难度。
陆曦儿领到书,高高兴兴捧着进屋,谁想刚进屋门就摔了一跤,不但浑身脏兮兮的,连书册也掉在地上染上了尘土。
沈溪看到这一幕摇头苦笑,感觉自己枉费心机。
一个小姑娘家,哪里知道爱惜东西?从陆曦儿每天干干净净起床,到了晚上浑身上下绝对是脏兮兮的就能看出,这个缺乏父爱的小萝莉平日里更喜欢的是玩耍,甚至连读书也被她当作是游戏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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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痛风发作了,疼得难受,所以写书的时候没状态,到这个时候才赶出一章。
这里更正下上一章的一个错误,沈溪的老娘喊他进去吃年糕,谁知道却吃的是汤圆。但天子写的时候想的是元宵,也不知道怎么就打错了,请大家原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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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老爹的秘密
正月二十八,适逢农历二十个节气中的惊蛰,距离沈溪上学的日子又近了。
这天沈溪早上起来得有些晚,正在吃东西,只见王陵之推开院门,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师兄、师兄,我完成你交给的任务了,特意过来跟你知会一声。”
这时候林黛抱着碗从堂屋走了出来,看到是王陵之,瞪了沈溪一下。周氏最后出门,扫了三个小的一眼,招呼道:“憨娃儿,你有同学来啊……娘先去药铺了,别到处野,玩一会儿就去铺子帮忙,知道吗?”
“娘,我知道了。您快些过去吧。”沈溪一脸天真烂漫,不想让老娘怀疑王陵之此趟来实则另有目的。
等老娘身影在大门口消失不见,沈溪才板着脸道:“不是告诉你不要声张吗?跑我家来问都不问就大喊大叫,有没有一点儿职业素养?”
王陵之摸摸头,问道:“师兄,什么是职业素养?”
“啊……那是一种很高深的修为,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好了,你先等等,咱们出去再说。”沈溪看了看旁边抱着碗的林黛,心想这事儿不能让小丫头知道。虽然现在林黛比以前听话多了,不会没事就跟他斗嘴并向老娘打小报告,但难保她听到后有什么不懂会去问老娘,到时候事情便兜不住了。
沈溪随便扒拉两口便扔下饭碗,与王陵之出门到了巷口,才问道:“说吧,有什么结果?”
王陵之脸上挂着自得的笑容:“我跟踪过你爹两次,一次他回这里来,到了院子外我发现没什么异常就回去了。三天前,我问刘管家你爹这段时间常去哪儿,他说你爹下工后喜欢到南门那边,结果昨天我跟去了,到了靠近城门边的一个破旧巷子就瞧不见人了。”
沈溪本来听老爹去了南门,还以为老爹是去“风花雪月”“享受人生”,听到后面不由瞪着王陵之:“跟丢了你还好意思跑来说你完成任务了?唉,算了,你记得大致位置吧?今天咱俩一起跟踪,我倒要看看老爹到底在做什么。”
自从岭南及闽浙之地爆发瘟疫后,沈明钧就开始不顾家了,中间他跟着王昌聂去了湖广武昌府倒能理解,可之后的事情就离奇了,不管什么时候都说王家那边忙,甚至连大年三十都不回来,沈溪就怎么都觉得匪夷所思。
跟王陵之商定好时间和地点,沈溪便回去做准备。
为了不让周氏发觉他出去探查老爹的行踪,沈溪这一天来都表现得非常自然,快到和王陵之说定的时间,沈溪随便找了个借口便离开药铺,直奔王家大宅后门。
“师兄,你可算来了。”
王陵之已经换了一身行头,劲装短靠,腿上还打上了绷带,一看就很干净利落。
沈溪打量王陵之一番,问道:“穿这么少也不怕冷?”
王陵之抹了抹因为寒冷流下来的清鼻涕,笑呵呵道:“跟师兄学轻功,哪里管得上冷啊?”
沈溪摇摇头,不再跟他多废话,二人商量了一下,沈溪让王陵之先回家盯着,等人出来后二人会合一起跟踪。
王陵之进去一段时间,眼看日头已经西斜,王家有一个住在城外的长工从后门走了出来,应该是趁着天黑城门开放的半个时辰出城。
沈溪紧盯着门口,没过多久沈明钧也走了出来,先是恭敬地跟刘管家说话,距离有些远听不清说什么,最后沈明钧挑着副空担子出了门,不是往回家的路,果然如王陵之所言,是往城南方向而去。
“老爹啊老爹,你平日里不落家,到底是为什么?”沈溪站在角落里看着沈明钧的背影,摇头叹息。
过了一会儿,王陵之鬼头鬼脑从后门出来,先跑过来跟沈溪接头,二人便一起跟着沈明钧。
沈溪之前从无跟踪人的经历,但显然沈明钧也不具备反跟踪的经验,他一路往前走也不知道回头看看。
沈溪和王陵之远远地缀着,只有在街口拐角的地方才会加快几步,看清楚沈明钧走的方向后磨蹭一下,再继续跟。
“师兄,听说南门这边很乱,一会儿咱们遇到拐子怎么办?”
这时候正巧碰上晚市。一天里城门只早晚各开半个时辰,那些店铺经营的柴禾和果蔬、大米,都得在这段时间补充,可谓人流如潮,涨落都很迅速——这一早一晚,却是当前城中最热闹的时候。
沈溪瞥他一眼,道:“教你武功是干什么的?有拐子,咱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别长贼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王陵之点点头,在他听来这话深含哲理,学武功是为了行侠仗义,哪里能怕贼人?可他跟沈溪学了有半年时间了,一直没机会“一展所长”,这下反倒希望能碰到拐子,到时候也好和师兄并肩作战,过过手瘾。
沈溪跟踪的时候很小心,但若是碰到有人路过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免得被旁人当成是扒手。
终于到了城门口前面的街道,沈明钧脚步加快了几分,俄而钻进大街旁一条有些破败的巷子,沈溪跟上前仔细看了看,沈明钧来到巷底靠近城墙边临时搭建的茅屋外,推开门走了进去,看他那熟稔的动作就知道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你上次就跟到这儿?”
沈溪等了等,没见到沈明钧出来,便问旁边探头探脑的王陵之。
王陵之打量了一下四周,摇头道:“没跟到这里,到前面巷口就没继续了,这地方挺冷清的,我不敢过于深入”
沈溪点点头,他料想,要是老爹在外面有女人,应该会给女人租个好点儿的地方,到底老娘每月托他送回家的钱不少,若是养的外室安置在这种破茅屋中,谁会安心跟他过日子?恐怕早就跑了!
虽然再靠近会有随时被发现的风险,但沈溪还是硬着头皮上去,他想的是趁此机会一定要让真相水落石出,不然睡觉都不会安稳。
到了茅屋外面,沈溪探头往里面一瞧,却是个篱笆围成的院子,一看就很破旧,并排的两间屋子都很低矮,院子里一群群鸡鸭聚集在一起,原来沈明钧正蹲在那儿喂食。篱笆院子的角落,是个石头垒成的猪圈,里面养着两头猪。
除此之外,根本看不到女人的身影,只有沈明钧一人在忙活。
“咦!?小郎,你……怎么来了?”
因为没发觉老爹有外遇,沈溪觉得没必要再躲躲藏藏,站在篱笆外没离开,沈明钧忙活了半天才发觉沈溪和王家少爷王陵之站在外面。
沈溪苦笑着问道:“老爹,平日里你不回家,就是到这儿来忙活这个?”
“我……”
沈明钧老脸有些挂不住,他没料到居然儿子会跟来,这几个月他自问藏得很好,周氏从来不知道他在外面做副业。
沈溪打开篱笆门进到里面。
院子里的鸡鸭看到人进来,四处乱跑,好在篱笆扎得很高很结实,想跑出去也难。
看过之后,沈溪不由感慨,老爹原来不顾家不是在外面养女人,而是在摆弄他的“养殖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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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养殖场的由来
“爹,用不用我帮你?”
沈溪先并没有问出心中的疑问,而是关切地询问了一句。
“不用不用,这里太脏了……我已经打理两个多月了,主家那边剩菜剩饭多,我看见丢掉实在浪费了,所以便在这里开了这个养殖场。”
沈明钧对儿子并没有多少戒心,但在说完这些后,他还是很严肃地提醒,“回去别告诉你娘,她不知道这件事。”
沈溪当然清楚周氏不知道,要不然周氏也不用成天唠叨了。
沈溪看着沈明钧把院子简单收拾了一下,能够容纳人落脚,不至于每一步都要猜到鸡屎鸭粪,这才跟沈明钧坐下来谈话。
“我没跟你娘说,是觉得对不起她,自她嫁过来就没好日子过。现在进了城,反倒要让她操持家,从药铺赚来的钱也大多送回乡下给你祖母了……”
沈明钧一副自责的样子,其实说白了,是周氏的能干让他觉得自惭形秽。
周氏进城,原本是依附于他,由他来养活一家老小,之后周氏去裁缝铺帮忙,又在沈溪的帮忙下找到院子住,后面更是在药铺当起了二掌柜。由于药铺生意好,周氏每月都能分到不少钱,但这些钱基本都被他送回乡下去了。
沈明钧急于证明自己,便在外面搞起了副业。
这个地方也是王家的产业,由于位置偏僻,人流复杂,早就荒废了,于是沈明钧便在下工后,到城郊找了些茅草和木柴,把残垣断壁修修补补,终于能遮风避雨了,然后又立起这道篱笆,收拾出来搞养殖。
平日里就沈明钧一早一晚前来照顾,如果他跟随王员外外出,便拜托一同打工的朋友代为喂养,所以到现在鸡鸭以及两头猪长得还可以。
听完沈明钧的讲述,沈溪理解地道:“爹,其实娘要的不是您能赚多少银子,应该是一家人在一起。可爹你本来在王家就很忙,现在又要弄这些,没时间回家,又不跟娘说,娘心里会怎么想?”
沈明钧叹道:“不是我不想回去,你孙姨是寡妇,你娘现在跟她一起做营生,要是我经常出入药铺,旁人说话肯定很难听。就这样,街坊也有人在闲言碎语说我是什么蛤蟆,要娶惠娘做小妾,连原本陆家的药铺也要一口吞下……这不是冤枉我吗?”
“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沈溪想了想问道。
沈明钧红着脸低下头:“还是小郎你学问好,就是这个意思。”
沈溪苦笑,他只是把话挑明,却不是有意嘲讽老爹。但这话说出来,让沈明钧更觉得自己没本事还拖累人。
“所以爹不回家,就在外面捣鼓这个?”
沈明钧叹息道:“有次王老爷无意中说,想把在宁化县的产业卖掉,回祖籍江西九江去。现在我在王家还能赚点儿钱,要是王家搬走了,我就彻底断了营生,只能早点儿做准备。”
沈溪心想,这可真是又憨厚、又老实、又体贴妻儿的老爹啊!可惜的是没把他的这些优点用对地方!
不过说起来老爹也算是有志气,不想在没了工作后让老娘养活,惹来旁人闲话,干脆未雨绸缪,趁着王家没走,先搞起了副业。
只是,他没想过,这养殖场的场地本来就是王家的,就算是荒废了,地皮也值钱不是?此外,喂养家禽的饲料全靠王家的剩菜剩饭以及潲水,王家搬走了,他去哪儿找东西来填这些小东西的肚子?难道拿钱去买米粮来喂,那成本也太高了!
最后,这养殖场的规模实在太小,想要赚钱非常困难。
王陵之在旁边听了一会儿,道:“沈伯父,我没听爹说要回祖籍啊。”
沈溪骂骂咧咧:“关你什么事,或者是你爹偶尔心血来潮说出口的,却被我爹当真了。”
沈明钧赶紧拉了沈溪一把,责怪道:“小郎,你怎能这么跟少爷说话?”
王陵之大大咧咧一笑:“伯父不用担心,我跟小郎是好兄弟,他说我两句没什么,只是天黑了,咱……能不能早点儿离开?”
沈溪看看天色:“爹,这事我不会告诉娘,不过您今天要跟我回去,等回头我再给爹参谋参谋,换个营生……养这些东西辛苦劳累赚的钱还少不说,一旦闹瘟疫可就要赔得血本无归。”
沈明钧苦笑一下,有些无奈地说:“小郎你懂的挺多,前段时间确实有些鸡生病死了,本想找个郎中来看看但听说是畜生得病,没一个愿意的。”
沈溪心想,这年头连给人看病的大夫都很少,更别说兽医了。
这时代就算有兽医,也只是为马匹、牛和骡子这些大牲口准备的,而这些鸡鸭,本来就多,繁殖又快,普通人家死上几只还真当不得什么,哪里会花钱请人来看?做这个营生迟早会饿死。
沈溪没解释,他坚持要沈明钧回家。
沈明钧见到儿子其实也很高兴,以前这秘密只是他一个人守着,现在被沈溪知道,等于是有人跟他分担,压力无形中减少许多。
等沈明钧用早上送来的潲水凑合着烂菜叶,把猪喂了,然后又把院子里的鸡屎鸭粪清扫一遍,终于算是把今天的事情干完。不过,他还是执意先送王陵之回家,直到天黑之后,父子俩才出现在家门口。
周氏本来回到家没见到沈溪有些着急,正在药铺和家里两边找,结果见到父子同时回来,拿起扫把上前就要打沈溪:“臭小子,死到哪儿去了?”
沈溪赶紧躲到沈明钧身后:“我去王家看望爹去了,然后跟爹一起回来。”
周氏用疑问的目光看向沈明钧。
沈明钧平日不太会说谎,这时候父子俩站在同一阵线,只能点头:“对,是这样的,是我让他等我下工,这事儿怪不得他。”
周氏见丈夫回来,没了心思追究沈溪到底是不是去过王家。回到家里,周氏美滋滋把饭菜做好,沈溪吃得稍微慢了点儿她便连声催促。
“憨娃儿,快快吃,吃饱了好睡觉,早睡早起身体好,也能长得高。”
沈溪端着碗抬头看了周氏一眼,从周氏脸上灿烂的笑容就能看出沈明钧回来对她的影响。平日里在药铺里忙上忙下,最希望晚上回家丈夫陪伴,就算不是要床第之欢也最好有夫妻夜话,什么事好有个商量。
沈溪把沈明钧带回来就是慰藉周氏的孤单寂寞,这时候他才不想做电灯泡。猛地扒拉两口饭,然后就放下筷子,示意自己吃饱了。
跟林黛简单梳洗过就要回房睡觉,这时节可不比夏天,而且用柴禾烧水也需要花钱,不能天天洗澡。
到了房间里,林黛有些不解地看着正房那边,斜着脑袋,有些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今天娘看起来跟平日不太一样?”
“因为爹回来了呗。爹在,她就开心。”沈溪把被子铺开,先钻到里面。
已经形成的规矩,谁先到床榻上谁睡里面,几乎每天林黛都会跟他争,今天也是林黛有些心不在焉才会被他抢先。
林黛还是有些疑惑:“为什么爹回来娘就开心?”
这问题不好解释,虽然女孩子懂事早,但那也仅限于十二三岁天癸初至以后,林黛如今只是个十岁小萝莉,偏偏还跟沈溪读书写字,灵智大开,好奇心随之大盛。
沈溪没好气道:“你心里不是想你娘吗?见到你娘你开不开心?”
林黛想了想,先是点头,随即脸上略显恼色,抓起枕头扔在沈溪身上:“起来,今天我睡里面。”
沈溪才不跟她讲道理,这是二人在床榻上的“战争”,谁在里面谁就是得胜者,反正也是小孩子瞎闹腾。
林黛喜欢争,沈溪自然不会刻意谦让,争来争去林黛便不会总求着他讲故事,甚至争到了林黛晚上睡得会更香一些,连喊爹娘的频率也低了许多。
等林黛生气地睡着,沈溪躺在那儿想事情。
沈明钧在外面操持副业,本来是好事,但这事周氏肯定不会同意。
显而易见的问题,周氏需要丈夫陪伴,而那些牲畜又不能养在家中,否则邻里街坊都会有意见。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啊。”
沈溪嘟哝着有些发愁,他在想能不能找个行当让沈明钧也能当个掌柜什么的,就算不能大富大贵,但也算是事业有成的男人。
想来容易,但要实践却很难。
周氏能在惠娘药铺立足,本身就有很多机缘巧合的地方,要不是惠娘丈夫亡故还要出来抛头露面操持家业,要不是有人争产他出面相帮,要不是闹了瘟疫……正是这一连串的偶然事件,让惠娘对沈家一家人有了一种依靠。
想到别的铺子入股,就算有钱都不行,更别说空口说白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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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出路在何方?
次日天没亮沈明钧就离开了。
沈溪知道便宜老爹是去王家收集剩菜、剩饭和潲水,如果时间还有富余的话,还会去市场上找找有没有烂菜叶,因此每一分每一秒都得抓紧。
从起床开始,周氏精神就很好。
有丈夫在身边的女人就是不一样,惠娘已经养成了一种云淡风轻的恬淡性格,她平日里做事,基本上不喜不怒,而周氏则是喜怒无常,想让周氏心情好,最简单的做法就是让沈明钧天天回家。
“沈溪哥哥,你看看这两个字,我不会。”
大清早的,沈溪一个人坐在后堂打着哈欠发呆,陆曦儿拉着他的手,拿着他镌写的《幼学琼林》问他。
沈溪因为替老爹考虑出路昨晚睡得不怎么好,这时候有些无精打采,看药铺里没什么生意,便道:“曦儿乖,哥哥困得慌,想睡一觉,你去问小玉姐姐好不好?”
“不好。”
陆曦儿小嘴嘟了起来,秀眉微蹙,分外惹人怜爱。
沈溪只好耐着性子,把陆曦儿不懂的字教给她。等完事之后,他正想闭上眼打个盹儿,周氏进到后堂将簸箕“啪”地一下扔在桌上:“把药分拣好,快点儿!”
沈溪叫苦不迭,这一茬接一茬的还真不如去学塾读书。
没办法,想的事情多了,人的精神就不够用……他费尽心思也没想到帮老爹做个怎样的买卖才能够快速站稳脚跟,因为老爹除了有把子力气别的什么都不会。
这年头就算是去商铺做学徒,也要年纪小头脑灵活,而且学习期间没有工钱,沈明钧拖家带口不合适。
“娘,您这是怎么了?早上看起来不是还挺好的吗?”沈溪一边分拣药材,一边看着面带愠色的周氏。
“那个没良心的,昨天还说今后多回来陪咱娘儿俩,结果方才又找人捎话说晚上不回来了。哼……看来他在外面真的有了狐狸精!”
周氏越想越觉得事情可疑,越怀疑心里就越恼恨,越恼恨就越容易胡思乱想,结果就是脾气大坏。
沈溪知道,只要沈明钧一天不恢复正常,周氏就会一直这么多疑善忌。
未时刚过,周氏这边依旧生意冷清,秀儿突然从新铺子那边跑过来,急匆匆道:“婶婶,奶奶让俺过来问问,要是这面不忙的话,让宁儿过去帮忙……今天那边客人特别多,有些忙不过来了。”
周氏点头道:“那赶紧去后院叫宁儿……哦对了,小玉你也一块儿去,反正这边有憨娃儿在,有人拿方子来他认字。”
沈溪大声叫苦:“娘,我才读书几天,认字不多啊。”
“臭小子,以前小玉不在的时候,有方子你不认识吗?废什么话,小玉和宁儿快过去,别让你奶奶久等了。”
沈溪心想,如果新铺子那边实在忙的话,倒还不如让沈明钧过去帮忙,最好再请个掌柜专门负责那边,这样惠娘和周氏就可以留在小药铺里支应,一家人不用很累,老爹、老娘关系和睦,两家人和和气气的,那该多好!
可是人言可畏,就算沈明钧多回家几趟,都容易被人戳脊梁骨说他要纳惠娘为妾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如果再到铺子帮忙,这种话指不定说得会多难听。到时候流言蜚语盛行,说不定会影响药铺的生意,得不偿失。
在时代寡妇的清誉比什么都重要,这点儿沈溪总算是领教了。
……
……
转眼到了二月初一,第二天沈溪就要恢复上学,晚上沈明钧终于回来了。
沈溪答应沈明钧不把他在外面操持副业的事告诉周氏,前提是沈明钧必须三天回来一趟,但就算回来,时间也有些晚了……毕竟沈明钧要去先养殖场那边把家禽喂饱,安顿好才能回来。
沈溪想的是,在替老爹找到出路之前,能帮他就先帮着,以后去学塾读书,放学后他先过去帮忙,这样老爹就不用三边跑疲于应付。
夜已经很深了,正屋那边还亮着油灯,对于一向节省的周氏来说,这是件极为蹊跷的事情。
沈溪很怕周氏跟沈明钧吵架,但他趁着出去上茅房的时候凑墙根偷听了一下,里面并没有太大的动静。
“……大郎和六郎暂时来不了县城,要等乱贼的事彻底平息后才会过来,也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周氏说这话的时候正好推开门,见到沈溪站在墙角,她马上板起脸,“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沈明钧也出现在门口,看得出二人关系还算和睦,并没有想象中面红耳赤,吵得不可开交的情况。
城外闹乱贼,水旱两路都极为危险,从双溪镇那边往县城的官路和河道基本没人敢走,新任的宁化知县又没有到位,人心惶惶,这时候家里自然不敢把两个小的送来县城,免得中途被乱贼劫道有个三长两短,就算人没事,被劫持从贼落下案底,那沈家也完了。
沈溪回到屋子里,一边想乱贼的事,一边想老爹的出路。
突然脑子中灵光一闪,因为粤东北及闽西闹乱贼,很多游商不敢往汀州府这边走,使得外地运来的货物价格飞涨,而本地产出的粮食和土特产,价格又跌落得无比厉害。
现在城里基本没有正规跑运输的,因为这年头货物要靠买卖人自己负责运输,并没有押镖的说法,镖局要到清朝乾隆年间才会出现。
这可是个很好的契机,如果老爹能趁机入手这一行,肯定有利可图,甚至可以开先河把生意做大做强,毕竟这行当不需要什么手艺,最重要的是人手,再雇一些马车和船只就行了。
就算要押镖,也不需要沈明钧亲自出马,只需留在宁化县城当掌柜,平日里调动一下手下就行。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计划好是好,可问题却很多。没有本钱,没有人手,没有经营场地以及运输工具也就是马车。当然,马车可以通过雇佣解决,人手也可以聘请,其实主要是缺钱。
要开个马车行或者船行,在驿站、码头卸货或者容易,但要开镖局,还是要请一些有点儿身手的人,最好再简单地军训下,不然押送货物半道上被劫了那可就亏大发了。而且做押送买卖,还要跟三山五岳的人有交情,不然谁会给面子?
沈溪仔细想了想,觉得开镖局不太靠谱,但这也算给了他一个思路,就是要做一些旁人不敢想不能做的行业,要有领先的头脑和经营策略。
但三百六十行,想推陈出新是很难的,社会有需要的早就盛行,没需要的就算去做也没出路。但沈溪知道有个行业,绝对是一本万利,那就是经营钱庄,这也是明朝中后期才逐渐形成的行业,可这相比于做镖局,似乎需要的本钱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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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这里回答一下,主角肯定会走上科举之路,但大家发现没有,现在沈溪和他的父母,还犹如无根的飘萍,只要稍微有个风吹浪打,就会折戟沉沙,打回原形。
现在沈溪在做的,就是改善自己和家人的生活条件,最主要的是有个稳定的读书的机会。
宁化县城相当于网游的新手村,等时机成熟,沈溪就会到府城、省城、京城,不断发生的新鲜事,想必大家也不会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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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新生意,新契机
一连几天沈溪睡得都不好,以至于二月二这天去学塾上课也没多少精神。
到了学塾,学生数量明显少了许多,年前离开县城回乡的学生有多半都没回来,倒是新来了几个蒙学的孩童。
先生苏云钟只是上午的时候到班上发了“课本”,仍旧是《论语》,不过是《论语》的下部,让学生自己诵读。
对于初蒙学的孩子来说,很多字都不认识,就算认得也只能死记硬背。下午家长们陆陆续续过来拜访,全都诚惶诚恐地将束脩奉上。到放学时,沈溪也未再见到苏先生一面。
放学本应回家,但沈溪要帮沈明钧喂养家禽,所以直接去了城南的养殖场。就在沈溪把馊了的饭菜搅拌点儿小石子给鸡鸭喂了,又用潲水煮了米糠加烂菜叶给猪吃了,累得满头大汗正准备离开,王陵之匆忙跑来,气喘吁吁显得很着急。
“师兄,我可算找到你了。”
王陵之稍微定了定神,道,“昨日我问过我爹我家是否要迁离宁化,我爹告诫说别听外面的风言风语,安心读书就好……好像我爹并没打算搬走啊……”
沈溪没想到王陵之热情如斯,居然真拿这事儿去问他老爹,但就算王昌聂真有意搬走,也不会跟儿子说。
“行了,这事儿你以后不用操心。你在宁化一天,我该教你的还是会教你,不过你也要适当帮帮忙。”
王陵之嘿嘿一笑:“瞧师兄说的,我什么时候不帮忙了?难道是需要我帮你喂这些东西,好像挺有趣的。”
喂养家禽家畜是很脏的事,不说别的,仅仅是潲水煮猪食的臭味,一般人就受不了,王陵之竟然觉得好玩,沈溪实在无语。这富家大少爷不知世道艰辛,若是平常百姓家,家里养些鸡鸭兔猪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摘兔草打猪草长年累月干下来,恐怕唯恐避之不及呢!
沈溪跟王陵之分开后回了药铺,这天惠娘从新铺子那边回来得很早,正在跟周氏商量事情。
沈溪在旁边听了听,嗯,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朝廷知道粤北和闽西一代乱贼闹得人心惶惶,福建行都指挥使司派了两千兵马前来汀州府平息匪患,如今兵马已经到了宁化县。
“看样子用不了多久,这地方的贼寇就可以平定,到时候县城又会跟以往一样热闹了。”惠娘言语间带着些许憧憬。
周氏叹道:“也是啊,去年刚进城的时候,茶楼每天都热热闹闹,说书人说《杨家将》的时候连街上都站满了人,还有草台班子搭戏台唱南戏,这四里八乡的人都涌进城里来了……这才多少时间,城里就这般衰败。若非咱卖的是药,指不定亏成什么样子。”
惠娘点头表示赞同。
两个女人商量事情的时候,小玉在帮忙核算账目,而宁儿则在筛选药材,并没有多大感觉。沈溪听了之后却大受启发,他终于清楚老爹接下来该做什么营生了。
之前沈溪不止一次设想,必须要找一个老爹能够胜任的行当,不需要太多技术含量,他还可以为沈明钧代为照料,最好是坐在收钱。
正因为要求严苛,才一直找不到合适的。
但从周氏的话中,沈溪却联想到头年城中那一段时间说书热,连同草台班子那时候也很热闹,全是因为工部郎中林仲业进驻宁化县,他进献的那几出戏本以及《杨家将》说本给闹的。随后又是瘟疫又是乱贼,加上城中没有新的戏本和说本出现,随后这股风潮自然就淡了下去。
沈溪想的是,要把这行当收拾起来,形成产业。
事情并不复杂,就是租个地方开茶铺,请上一两个说书先生来讲他编写的新说本,如果趁着城外匪患根除这个契机,城中百姓急需娱乐项目,或许能狠狠地赚上一笔。
想到做到,沈溪觉得这事儿比起开镖局或者是开钱庄靠谱多了,因为过年这段时间城里生意萧条,沿街铺面的租金早已一降再降,开个大型的茶楼虽力不能及,但可以先从茶肆开始做起,一步步将生意扩大。
这天晚上沈明钧没有回家,次日下午沈溪干脆去王家等沈明钧下工,在去城南的路上,沈溪把自己的设想说了一下。
沈明钧面带难色:“小郎,你说的挺好的,可咱爷儿俩没本钱啊,城里又不认识什么人,去哪儿租铺子?”
沈溪从怀里拿出他卖画所得的六七两散碎银子,呈递给沈明钧。
沈明钧当即吓了一大跳,变色喝问:“你从何处得来这多银子,不会是从你娘那里偷来的吧?赶紧放回去。”
沈溪摇头苦笑:“爹,你这是瞧不起你儿子!儿子可是读书人,读书人讲究气节,岂会**鸣狗盗之事?”
“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娘把银子看得多紧,如果我真偷她银子,我前脚拿,她后脚肯定大吵大闹,说不得还会把爹叫回家好好教育我一通……可曾有过这事儿?”
沈明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真是这么回事!”
沈溪又道:“这其实是那位老先生临走时给我留下的,说如果家里不能继续支持我读书的话,就用这银子来交束脩,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出来用……爹,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沈明钧这次倒是挺开明:“爹理解你,既然是那位老先生留下的,你还是收好,咱不能公器私用。”
“没什么,现在我读书不是没问题了么?暂时用不上这银子,爹先拿去用吧,咱只要能把生意做起来,等老先生回来,请他到茶肆里坐坐不是更好?”
沈溪看着自己的便宜老爹,用一种鼓励的语气道,“我问过孙姨了,她说现在在沿街那边租个小点儿的没脸,一个月也就一二两银子,要是砍砍价,说不一定价钱更低。只要稍微收拾一下,找人做点儿桌椅板凳,雇个人手再花点儿,看样子六七两银子应该够用了。”
“这……”
沈明钧有些犹豫,本来他就有意要作出一番名堂,让那些闲言闲语的人闭上嘴,可一直苦于没有本钱无法成行。可如果把钱全部投入进去,到时候生意不好,就等于血本无归,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面子里子都没了……
“小郎,这门营生真的可以?”沈明钧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沈溪问道。
沈溪笑道:“爹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那位老先生才是。老先生临走的时候留下一些说本,本来是用来应付官老爷的,现在拿来给咱们做生意再合适不过。”
“去年老先生光是一出《杨家将》就让县城里的人听得如痴如醉,万人空巷,如果再有类似的故事出来,那钱可就是如流水般进入腰包啊。爹难道不心动?”
沈明钧听的心头火热,关键是沈溪这话挑动性太强,好像只要把铺子开起来,就已经成功了一半一样。
最后沈明钧重重地点了点头:“那这次爹就听你的,咱俩……咱爷儿俩好好做生意,别让旁人看不起,说咱靠女人过日子。”
沈溪嘴上应着,心里却颇有些不以为然。
觉得被人瞧不起的是分明是老爹你吧,我自己倒觉得没什么,我一个小孩子家家,靠老娘养活难道不行?可对于本来就是家里主要劳动力的老爹你来说,那些流言蜚语的杀伤力可就有些大了。
父子二人商定好要经营茶寮,因为沈明钧平日里在王家做事挺忙,打听铺子的事就由沈溪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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