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退让
李爱军躺在床上，衣服没脱，澡也没洗，还没来得及闭眼休息一会，电话就响了。
“喂？”他有气无力的按下电话，侧着身子，平贴在耳朵上，懒得用手扶。
“李总，张总那边和杨总闹矛盾了，刚刚向人事部的蒋总发了离职邮件申请。”打电话的是秘书宋天泽。
李爱军努力打起精神问，“张立斌又闹哪出？”
宋天泽顿了顿道，“杨总今天出席了五丰集团的内部会议，结果就吵起来了。”
李爱军腾的从床上坐起来，早在十年前他就进入了饮料和食品领域，组建了饮料和食物链事业部，五丰集团正是属于这个事业部，投入了不少的资金和资源，由不得他不重视，“老杨怎么说？”
宋天泽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杨总说地球离了谁都是照样转。”
“放他娘的屁，离了孙悟空，唐僧肯定取不了真经，”李爱军一下子脾气上来了，“跟老杨说，如果找不到顶替张立斌的预备人员，无论如何把他给我留着。”
张立斌是他花大代价挖过来的高管，事实证明，他没有看错人，张立斌加入以后，原本半死不活的五丰集团蒸蒸日上，在销售收入、利润、利税等指标上已连续5年位居中国饮料行业前五位。
五丰集团做到如今的规模，张立斌有功劳，甚至可以说没有张立斌就没有今天的五丰集团。
按理说，李爱军应该非常的倚重他，但是他犯了李爱军的忌讳，仗着自己有功，搞小团体，一有什么矛盾，就拿离职做威胁。
李爱军对他忍让颇多。
后面李和就提醒过：太过忍让就丧失了生存权。李和建议李爱军直接让他滚蛋。
只是李爱军犹豫不决下不了手，张立斌是五丰集团的的直接领导人，是饮料和食物链事业部的核心人物。
宋天泽忍不住道，“李总，我觉得杨总说的对，张立斌在私下场合还说过许多不得体的话，这次在集团的会议上公开和杨总唱反调，居然擅自审议通过了《关于增加董事会席位的议案》....”
他也在替李爱军抱屈，他们是民企，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想让谁滚蛋就让谁滚蛋！没必要惯着谁！
李爱军实在是累了，坐在床头，点了一根烟，陷入了沉思。
“李总，你还在吗？”宋天泽听不到声音。
“老子都没出席，他就这么通过了？”李爱军叹口气，张立斌破了他的底线，“那就给他办个内部交流会，允许他离职吧，告诉他，公司的章程很明白：持股员工离职时必须退股。回购价格你们去协商吧。”
宋天泽高兴地道，“李总，你放心吧，这事我会跟杨总沟通的。那么，谁接张总的位置？”
对于张立斌，他同样忍受够了。
“王友琦呢，从美国回来没有？让他回国。”
说完就颓然挂了电话。
李爱军坐在床上，手上的烟未灭，又点起来一根续上，肩膀上出现一双手，回过头一看，是他老婆。
他老婆道，“你是不是很累？要不别洗澡了，上床睡。”
李爱军道，“我晚上去书房睡，不然被单整埋汰了，你还得花功夫洗。”
她道，“我天天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就是这些工作嘛，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是不是嫌弃我碍你事了？”
“当然不是，哎，”李爱军摇头，想解释，“算了，我去洗个澡吧。”
他的假肢是全树脂，是防水的，洗澡原本不需要脱，但是为了残肢透气，每天睡觉都是要脱下的。
家里从卧室到卫生间都是为了他方便做特殊设计的，不需要老婆帮助，自己扶着栏杆，进了卫生间洗澡。
等从里面出来，睡衣已经准备好，他随手套上，然后问，“明天不是要和李雯男朋友家会面嘛，赶紧睡吧，明天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
李雯是他的继女，他一直都是当做亲闺女养的，从来没有过另眼相看，丫头也懂事，父女二人的关系倒是挺不错。
他老婆道，“俩孩子的事情不急于一时，要不咱们改天再约吧，我看你最近这么忙，你先忙自己的吧，别把你给累坏了。”
李爱军笑道，“说什么胡话呢，这是两家会亲，不比别的事情，都约好的事情，哪里说更改就更改的。
你还是好好想想，明天见了人家父母，该怎么谈吧。”
他跟尤明月结婚的时候，本心是想照顾人家，因为他可怜她，于是拉拢过来，一起凑合着过日子，大概是好心有好报吧，他没想到却是娶着了，两个人一路相持相扶走到现在，从来都没红过脸。
尤明月道，“那孩子家庭好不好我就不说了，关键长的吧，你也见了，个头也太矮点了吧，瘦瘦巴巴的。”
李爱军道，“多高算高？有能耐，你去给丫头找个两米的！”
尤明月噗呲笑了，“我没说找那么高的，可好歹得有及格线啊，才1米7一点，丫头不穿高跟鞋都比他高了，你说，就这么看着，膈应不膈应吧。”
“有什么膈应的？”李爱军反问，“我也就一米七，你也嫌弃我了？哪怕废了一条腿，我都没输给过人。”
尤明月正在给他揉腿，听了这话，忍不住轻轻的拍了下，娇嗔道，“说什么胡话呢，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大英雄，骑着白马的白马王子。”
李爱军道，“我是看出来了，就因为你读过高中，多比我读几年书，这说话都不一样，蒙谁呢，就我这，还白马王子....”
说着还做要呕吐的样子。
尤明月道，“那偏要说你丑，你才乐意是吧，好吧，丑男，赶紧睡吧，吃饭不着急，你白天先忙你的，晚上六点钟。”
李爱军大笑，心情舒畅了不少，转而问，“那小崽子呢？”
尤明月道，“我可舍不得打，给按屋里去了，还在那哭呢，你今天可把他吓唬住了。”
李爱军冷哼道，“先晾着他几天，从现在开始，谁都不准再惯着他，只要有错，给我往死里打。”
126、病猫
尤明月忍不住提醒道，“那是你亲儿子。”
“就因为是我亲儿子，才要管着，别人家的孩子才懒得搭理，管他死活，”李爱军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结婚这么多年，我没跟你计较过是不是？也没跟你提过什么要求，就这一点，你必须听我的，这孩子再不给点教训，那就是真废了。
子不教，父子过，你要是真不想要这个儿子了，那你自便吧。”
尤明月白了他一眼，“自己儿子你能不了解，他就是脾气坏一点，其实心是好的，你看看，家里要养猫养狗，是不是都是他的主意，喜欢的不得了，很有爱心的，就是平时遇到一只蚂蚁，都不一定敢踩。
这次是他那个同学过分，每次都欺侮他，他被逼急了的。”
李爱军郑重的道，“别想着替他开脱，就凭他说的那些话，我就得扳着他一点，不说‘养吾浩然之气’，起码得正直善良，要不然将来我可不敢把家业交给他手里。”
提到家业，尤明月明显犹豫了一下，终究没再坚持，笑道，“那听你的，他要是再淘气，不要你说话，我都抽他。”
李爱军安抚道，“睡吧，谁先起来喊谁。”
第二天一早，李保国坐在椅子上，在奶奶的照应下吃早饭，看到他老子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哆嗦了一下，然后低着头，一声不吭。
李爱军坐下后，自己盛了饭稀饭，一边吃一边道，“这几天好好在家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回学校。”
他老娘插嘴道，“你看把孩子打的，脸都肿了，他都已经知道错了，别揪着不放，孩子嘛，哪里有不做错事的，你想想你小时候那会，多淘气，邻居家的玻璃都不知道遭多大灾，还不是我和你老子死皮白咧的去道歉赔钱，也没舍得打你一下。”
李爱军道，“那性质能一样吗？我顶多祸害点东西，他这是祸害人，今天敢拿椅子砸人，明天就敢拿刀子捅人。
你要是不想给他送劳改饭，我修理他，就别插手。”
吃完早饭，跟家里交代一声，就出了门。
到了办公室，把放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做完批复，眼瞅已经十一点钟，起身把鱼缸里的金龙鱼给喂了。
宋天泽敲门进来道，“李总，杨总已经和他谈了。”
李爱军抱起茶壶问，“张立斌怎么说？”
宋天泽道，“离职手续已经签了，股份作价4400万，但是他狮子大开口，不给1000万补偿，就不肯签订竞业禁止协议。”
李爱军无所谓的道，“那就别签了。”
宋天泽道，“杨总说张立斌可能私下和法国优能集团有接触，怕....”
“怕什么？”李爱军无所谓的道，“老子就要看看，我不要的人，谁跟接手，老虎不发威，拿我当病猫，打盹时间长了，都以为我睡着了啊。”
宋天泽好久没见李爱军发这么大的火气了，顿了顿道，“是，我明白了。”
“既然已经撕破脸，就不用给他脸，”李爱军冷哼道，“老子把他当人的时候，他不自知，真把自己当做什么玩意了，以为老子今天离了他明天就得破产。
没眼力劲的东西，回头明着告诉他，眼睛不用的话就捐给需要的人。”
宋天泽给李爱军做了八年的秘书，根据对他的了解，他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后果需要张立斌去体会。
笑道，“李总，张立斌是有点能力，但是没有你的提拔和资源，他能算得了什么？
中国饮料业一度疯狂成长，整个行业保持着20%以上的增速。去年五丰集团营收150亿，其中近半的营收来自于卢总、桑永波兄弟和李阔等人的商超渠道。”
李爱军道，“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了，我也没辙，随便他吧。哦，对了，跟卢总说，今天的饭局我不能参加了，我要会亲家。”
“是。”宋天泽再次认真的在笔记本上记下，“李总，你要是没有什么交代的，我就先出去了。”
“等下。”李爱军喊住他，“我上次跟你说，多关心下咱们单位那帮子单身老男人的个人问题，你解决了没有？多开几场相亲会，不是给你预算了吗？你也是没用的，给钱你都花不出去，赶紧整啊。”
宋天泽苦笑道，“李总，相亲会是办了，可现在女孩子要求高。”
李爱军好奇的问，“平均工资都是大一万几的，都达不到她们要求了？”
宋天泽解释道，“李总，你哪里能晓得，居京大不易，他们工资不算低，可是去掉开销，落不了多少，现在女孩子都是动不动要车要房，通州的房价都奔一万六去了，房子买起来有点困难。”
李爱军挠挠头，要不是因为公司人员过多，他恨不得替每个人先付个首付，最不济盖个集资房，笑道，“你这样办，咱们不是有落户指标嘛，集团公司、子公司的研发和设计部门，优先安排。
还有，跟财务和人事部门沟通一下，我们的薪资标准始终要高于同行20%，想马儿跑，得给马儿吃草。想留住人才，光喊口号谈奉献，空口白话有什么用。”
宋天泽道，“就怕其他部门有意见呢。”
李爱军摆摆手，“这不是让你们去研究研究嘛，我脑子一热说了的不一定作准。”、
他在公司一直忙到下午，一看时间，已经是五点钟，赶忙收拾东西，差点忘记了会亲家的事情。
在堵城，再近的距离，也要提前出发，不管你有多大的身家，也给你堵在路上没商量，不会因为你有钱，人家就会给你腾出路来。
公司楼底下的马路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他对司机道，“你走吧，我去挤地铁去。”
集团总部整体搬迁的费用过高，而且位于市中心，也是实力展现，不然早就想搬家了。
进了地铁口，接过保镖递过来的公交卡，熟练的进了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有五十天时间在挤地铁。
他喜欢这种真实的，热热闹闹的场面。
坐了二十来分钟到站，从地铁口出来，走的累了，感觉假肢没那么灵活了，坐在路边歇了一会。
127、旧相识
手刚摸上口袋，身后的保镖就递上了烟，然后帮他点着。
烟圈在他面前横了一会，终是散尽，九、十月份是首都天气最好的两个月，称为金秋是名副其实，没有雾也没有霾。
唯一让他有不知足的是，天气慢慢转凉了，寒气能从脚底蔓延到他的全身，对于他这种腿脚不灵便的家伙，日子不会太好过。
烟抽完掐灭，扔进垃圾桶，拐过两道弯，往已经提前预定好的酒店去。
李雯站在酒店门口东张西望，见到李爱军的身影出现，就急忙挥手喊，“爸，在这呢。”
红灯刚灭，绿灯一闪出来，她就穿过马路，跑到了李爱军的身前扶着他。
李爱军道，“我还没到瘫痪的地步呢，不用这么扶着。你妈来了没有？”
继女对他有孝心，知道好歹，让他很开心。
李雯道，“刚到一会，陪着他们聊天呢，就是她让我下来接你的，怕你不认识路。”
李爱军问，“谭涛父母对你怎么样？要是不行，说什么咱也不同意，我闺女又不是嫁不出去，不受这个气。你记住了，不为自己，也得为我想想，你老子这辈子可没丢过脸。临老嫁闺女，本该喜气洋洋，扬眉吐气的，你别让老子碰一鼻头灰。”
尤明月一直催闺女嫁人，李雯跟着烦躁，为此在家里还吵过架，李爱军担心李雯是受了逼迫才匆匆要结婚的，别多心以为他老李家容不下她。
凭良心说，他一直拿她当亲闺女的。
穿过马路，站在酒店的台阶底下，李雯挽着李爱军的胳膊，没有急着进去，她低着头，认真的道，“爸爸，谢谢你。”
她进李家的时候，才刚刚上小学，她犹自记得他与妈妈领结婚证进门的那一天，她照往常喊了一声叔叔。
谁知道他却大大咧咧的摸着她脑袋，笑哈哈的递过来一个大红包，大声的道，“傻妞儿，从现在开始，你得喊我爸爸了。”
她脆生生的喊了一身爸爸，高兴地很，发自真心的觉得他配做他的爸爸。
亲生父亲是一名货车司机，从小到大，她都是生活在他给她制造的恐惧中，喝完酒要打人，赌输钱了要打人，她就没见过他有心情正常的时候。
母亲被他打的狠了，经常带着满身伤，抱着她流落在深夜的街头。
后来，他出了车祸，母亲哭了，她却一点儿眼泪都没有，每每老家的亲戚给她电话让她给亲爹上坟的时候，她都是拒绝的，亲奶奶重男轻女，从她记事起，就是贱丫头、讨嫌鬼的骂着，她不会给好脸。
但是继父总劝她说，那总归是你老子，去上刀纸不为过，她才勉强去的。
母亲和继父组成了新的家庭，她有了弟弟，享受到了家庭的温暖，她真正意义上成了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她总是很珍惜，她喜欢这个缺了一条腿，笑容满面的男人。
李爱军道，“我是你老子，说这些话干嘛。反正啊，婚姻是你自己的事情，你看着办吧。不过，你妈要是不同意，你别牵扯到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当我什么都没说。”
李雯道，“你这么说你良心不会痛吗？”
李爱军笑道，“我从来就不会问我良心痛不痛，大概我良心不值钱吧。马克思同志可是说过，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父女俩有说有笑，一路进了餐厅的包厢。
李爱军刚进门，李雯的对象谭涛就迎过来，两边做了介绍，“这是我爸爸谭东，这是李叔叔，雯雯的爸爸。”
谭东瘦高个，戴着眼镜，第一印象就感觉是个斯文人，他把李爱军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伸出手道，“你好，李先生，赶紧坐。”
李爱军同他握完手后，寒暄了几句，仰靠在软和的椅背上，笑着道，“谭教授，我们是第一次见吧？”
他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察言观色自然是下了一番本事，瞧着对方的神色好像认识他似得。
谭涛道，“喊我老谭就行，不瞒你说，咱们真有几分面熟。”
“哦，听说你在华清任教？”李爱军见他点头，就笑道，“我以前在京大东校门摆过鞋摊，修鞋补鞋。”
“哎呀.....”谭东慌忙的站起身，双手迎过来握着李爱军的手道，“我就说哪里见过呢，我说话你别见怪，我记得你的腿...”
李爱军大笑着撸起自己腿脚，露出来假肢问，“看看，这样对上了吧？”
“抱歉，抱歉...”好像揭了李爱军的短，谭东非常的不好意思，“不瞒你说，我也是京大毕业的，还在你摊子上补过鞋的，后来出国几年，回来就在华清任教了。”
“冒昧问一句，你是哪一届的？”李爱军想着，会不会和李和沾点关系，万一谈的不妥，也得留点面子。
谭东大笑道，“我是80级的，中文系毕业的。”
“刘乙博你认识吗？”只要是李和圈子的，李爱军基本都认识的。
谭东道，“虽然只比我大着三岁，可那是我老师，从本科到研究生，我都是跟着他的。”
因这层关系，两家的关系倒是一时间近了不少。
酒菜上来，一时间气氛融洽，尤明月和谭涛母亲刘素珍趁着男人在那闲叙喝酒，倒是你谦我让，互相攀谈了几句，女人是现实的，精明的，无非是打探些对方的家底。
尤明月道，“你们都是知识分子家庭，我相信都是知书达理的，我们生意人，就有点市侩了，总盯着这柴米油盐酱醋茶，说多了，你们可不准生气。”
闺女在家的时候，李家担着一切是应该，毕竟她嫁进了李家，但是，做人得有度，闺女眼前要出嫁，马上就是人家的人了，总不能结婚后还继续依仗李家吧？
从她进李家门，李家就没给过她娘俩委屈受，已经替着养了这么多年的闺女，供到大学毕业不说，还送出国留学，从良心上来说，已经是很好了。
虽然她手里也掌管着不少钱，可是归根结底是李家的，闺女结婚后，她打定注意不再补贴闺女的，李家不说，她也得有这个自觉，不能再没脸没皮。
所以，她得看看对方的家庭，不能稀里糊涂的让闺女嫁，她要替闺女争取一切能争取的条件，起码婚后不会为身外之物操心。
刘素珍道，“这是哪里的话，知识分子怎么了，也得穿衣吃饭，不然不得成活神仙了嘛，我们穷教书的虽然工资低一点，可我和他爸爸这些年还是攒了一套房子，你放心，孩子的新房就在附近，回头你可以去看看。”
128、出口伤人
谭东跟着附和道，“我们就一个孩子，房子呢是老早就预备好的，离他们上班的地方不远，我们老俩口有学校分房，自己住自己的，不碍着他们，以后他们只管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
李兄弟，我们俩口子是这样想的，俩孩子都刚参加工作没几年，手里肯定没多少，我们做老人的看在眼里。
我们这些年积蓄虽然不多，可总归还是有点，我俩商量给俩孩子五十万，就只能帮衬这一点，你看这样行不行？”
李爱军笑道，“既然拿我做兄弟，就不用试探我，我可真不卖闺女。要是卖闺女的话，你这点钱，我还看不上。
我是做生意的，这两年做的也还好，外面朋友圈子说大也不算大，说小也不算小，就一个闺女，我的意思呢，其它方面我一点要求没有，只要俩孩子出的开心就行，就一点，场面上尽量热闹一点。”
他明白尤明月的心思，生怕他李家人多想，但是，他对李雯这丫头却是真心在乎，早就当做亲生闺女了，所以，嫁闺女，他肯定不含糊，他本来就不是差钱的人。
谭东道，“这你就误会了，没那个意思，就是纯属给两人小家庭的启动资金。我们俩口子虽然都是外地人，亲戚都是在老家，大概都是过不来，可朋友同学，还有学生什么的，我们那边都不会少，所以你放心，你这边统计好人数，我这边订酒店，一定漂漂亮亮的。”
李爱军道，“本意上我是想各自办的，但是一想，这不是折腾俩孩子嘛，没那个必要。我的意思就是办一场，全部我来负责，你别多心，没有看不起你这边的意思，只因为酒店是自己家的，什么都是方便，没必要咱们出钱去便宜别家酒店是不是？”
这倒不是他故意要炫耀什么，只是因为他是女方，他不得不炫，得把腰杆子挺硬了，不提条件已经对得起对方了，至于脸面不脸面的，他就懒得顾忌，不然以后受委屈的是他闺女。
谭东道，“兄弟，要不这样，这边酒席钱全算我们的，我们就是再不怎么样，这点酒席钱我们还是拿的出来的。”
李爱军道，“别，谈钱就俗气了，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争执这些没有意义。我呢，在西单这边还有一栋房子，既然你们的房子还没装修好，就先住这边，面积够大，以后有了孩子，不怕没地方住。”
见谭东还要说话，压了压手，继续道，“你别急，听我说完，俩孩子手里是得有点启动资金，搭伙过日子了，哪里不需要用钱，我呢也给多，也给个50万。”
这里已经算是给对方面子了，要不然他开口就是给5000万，现在只能私下里偷偷给了。
其实他从来也没少给过李雯钱，自处她出国上大学以后，每年都是大几百万的给，只是丫头比较小气，花钱很省，所以严格来说，这丫头手里是不缺钱的。
尤明月听完这话，明显诧异了一下，在陪嫁上，李爱军从来没有和她商量过，让她心生感动。
谭东站起身端起杯子道，“那我就什么都不说了。”
两个男人碰完杯子，一饮而尽。
正直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
恰好李和回来了，李爱军也跟着大家去聚一聚。
卢波看到他打趣道，“这都要嫁闺女了，还空着手进门，也太不像话了吧？”
李爱军没好气的道，“嫁闺女有什么好高兴地？她妈都快哭死了，好像闺女永远都不回来似得。”
方向在一旁道，“想不到你会和谭东做了亲家，这人我以前就认识。”
李爱军道，“听说是刘乙博的学生，正准备找老刘打听一下他的人品。”
方向道，“这个我打包票，人品没得说，给你说个关于他的笑话，你就清楚了。他是农村出来的，洗衣服做饭样样会，结婚以后，他媳妇洗完衣服，还是脏的，他就把他老婆撵开，说我来洗。
然后，这一洗就是洗到现在。
不过，现在家家都有洗衣机了，传的虽然有点夸张，但是从这一点小事足可见人品了。”
大家哈哈大笑。
李爱军道，“这么说，我越发不放心了，说明我那亲家母不是善茬啊。”
众人说说笑笑一番，之后又谈到了公司的事情上，卢波道，“张立斌那老小子简直没一点自觉性，根本就不晓得我和你什么关系，居然到我面前搞离间计那一套，不是找死嘛，我当场给扇了一耳光，连个屁都没放。”
李爱军散了一圈烟，然后道，“最近没腾开功夫，没收拾他，等阶段吧，先让他蹦几天。”
杨富贵踢了踢在一旁的江威，“说话啊。”
江威笑呵呵的道，“军哥，那王八蛋不是在你那拿了4000多万吧，现在手里恐怕有个把亿资金，听说要搞私募投什么项目，倒是找到我这边来了，他也不知道咱们关系，要不我给你算计他一把？
我要玩他，那也太简单了。”
李爱军道，“那我就拜托你了？”
小威笑道，“你瞧好吧，不玩死他，我简直没脸再见你面。他没见识过世面，就给他上上课。”
李览在一旁的沙发上坐着，这是他老子要求的，听的百无聊赖，见老娘在厨房忙着，就去帮忙了，刚好算是有借口脱离这些低级趣味的人了。
“妈，我给你摘菜。”
何芳道，“哎，你能做什么，笨手笨脚的，赶紧找个媳妇，到时候给我帮忙，那才是正经的。你就说吧，你想找什么样的，妈妈也帮你看看？”
李览自以为高明的捧了一句，“就想找你这样的。”
何芳抬起头看了儿子一眼，“你跟你爸差的也太远了。”
李览确认过眼神，这是亲妈。
叹口气道，“妈，你知道什么叫出口伤人吗，从你嘴里出来的都是最滚烫的开水，哎呦我这小心脏。”
尤明月和李燕等人听见娘俩斗嘴有趣，都忍不住噗呲笑了。
129、黑心
李燕道，“老侄你要什么款的，姑手里都有，说吧，别不好意思，绝对排着队到廊坊任你挑。”
她这些年的生意不仅仅局限在办公设备领域，还代理了不少相机和电脑品牌，在全国开设了许多的专卖店，共同的特点就是女店员多。
尤明月跟着打趣道，“阿姨天天闲着都没事，认识的姑奶不要太多，就你这条件，起码也能给你招呼来挤满一条街。”
柳岩本来是好热闹的人，此刻更是忍不住开腔道，“不能光有数量，咱们得看质量，肤白貌美大长腿，家世，学历，一样都不能少，说排长队夸张了，起码能有一打。”
何芳道，“你看看，你这些姑姑婶婶多疼你。”
李览道，“不听你们扯。”
转头就走，还不如去听他老子他们吹牛。
“现在四万亿投资基本全部落地完成，”卢波忧心忡忡的道，“2008年政策实施后，高投资带来的产能过剩、债务偿还压力、资产价格泡沫等问题使得社会普遍对继续高投资心存戒惧，而在当前经济下行压力不减下，稳增长、保就业又离不开投资。”
平松道，“那个四万亿大部分都放在了安居工程建设、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和民生工程，就是路、水、电、气，还有铁路、公路、机场、城乡电网，环境保护和技术改造。基础设施建设不会导致产能过剩，实际上是需求的减少、市场的萎缩而造成生产的过剩。
现在是全球性经济萎靡，欧债危机，最严重的是希腊。”
黄炳新道，“这次高盛出面替希腊政府安排出售150亿美元债券，货币兑换掉期合约，采用很久以前的汇率，倒是找过我们，我可没上这个当。”
李爱军闺女结婚，无论于公于私，他自然要来捧场。
于德华道，“全球金融危机，内地虽然受了点影响，可总体看还是可控，非常平稳，全球流动性危机也给了大家机会，海外并购都是十亿、八亿的，大手笔。
内地经济的发展真是令人瞩目，想想我刚来那会，什么都没有，现在有钱人真是一抓一大把，现在才明白李先生当初的话真是高瞻远瞩，也就我们鼠目寸光了，以前的十亿八亿放在现在连个屁都不是。”
李和道，“大家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淘汰落后的高耗能、高污染的企业是趋势，与其让市场革你们的命，你们不如自己下手，不至于到时候太慌乱。”
实际上他已经无所谓，相对于他庞大的商业帝国，于德华等人手里的产业对他来说已经无关紧要，变好自然好，变坏了，也不至于让他伤筋动骨。
大家点点头，深以为然。
饭桌摆了两张，堪堪坐得下，吃好喝好后，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李和看到江保健一直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把他叫进书房，单独聊。
江保健道，“塞尔维亚选举委员会在昨天公布总统选举第二轮投票最终结果，与上周日投票当晚公布的初步结果基本一致，马蒂奇当选下届总统。”
李和悠悠的道，“果然是枪杆子出政权啊。”
江保健道，“驻华商务参赞想拜访你。”
李和白了他一眼道，“我算什么东西，来拜访我？你安心做你的事情，别掺和到这里面。”
随即疑惑的问，“你该不会也给他捐钱了吧？”
“没有你的吩咐，我哪里敢。”江保健急忙摆手，“他自己不缺钱，只是塞尔维亚缺钱罢了，经历过科索沃战争，经济制裁，经济是一塌糊涂。”
李和道，“别有俩钱你们就飘了，差着远呢。”
见李和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凑，江保健自然不愿意再自找没趣，随意说了几句闲话就出了书房。
到了客厅，倒是听见了李燕在那埋汰平松，“前天去你家金融街楼盘看了，结果买个房什么的，还要排队摇号，你们这些房企真牛，那售楼小姐一个个鼻孔朝天，利用自家优势，成功的把自己的服务提升到了七八十年代的国企水平。”
平松道，“得，明明给我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你非要深入基层，搞个明察暗访，何苦呢，现在只要是位置稍微像点样子的楼盘，铁定当天被抢完，你说的那个金融街楼盘，主力户型为75平米两居，90平米三居，开盘当日，894套房源近乎售罄，售楼小姐也是人，要拿提成的，生活不易，都很现实，多签一套房，就多提成业绩，多很多钱，哪里有时间和你温情脉脉。”
接着好奇的问，“你怎么就能看得上那边的小户型了？你这是入了炒房太太团了？”
李燕道，“我可没那个闲工夫炒房，自己手里房子够住就行，我是陪一个小姐妹去的，结果被你们那人山人海的阵势吓唬住了。
我还在想，是不是你们请了托，那破旮旯以前送人都没人要的，你们这些开发商太心黑了，现在居然敢卖三万一平，要不网上天天都铺天盖地的骂你们呢，果然是有道理的。”
平松道，“门头沟西六环边上都卖到了一万多，照样摇号排队选房。这就证明房源在市场上严重供不应求。
我们提供市场供应，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购房需求，这有什么错？”
李燕不屑的道，“你们啊，就自我安慰吧。”
柳岩道，“话不能这么说，他们算良心的，房子质量都是公认的一流，而且凡是地大地产、向阳地产、泛海地产开发的房子都没公摊的说法的，像是照公摊来搞，高层随便都是十几、二十几平，这替大家省了不少钱的，大家不是排着队买他们没公摊的房子，他们这么做，逼的其它开放商只能跟着照做。”
她原本和李燕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姐姐妹妹的，很是亲热，但是现在她老公卢波也搞了地产，即使姐妹处的再好，也不能跟着一起骂。
李燕笑道，“我看明白了，你这是帮你老公说话了。”
柳岩笑嘻嘻的道，“我是照实说而已。”
130、膨胀了
做生意不是做慈善，哪里能有那么多的伦理道德可讲，能做到遵纪守法，依法纳税，诚信经营，就已经是良心企业了。
李和不想听他们聒噪，做地产本就是他的本意，奈何底下人愿意做，他管不了，赚钱了既不会欣喜，也不会愧疚。
市场经济总不相信眼泪。
他把方向喊过来，两个人倒是聊了不少。
他所有产业中，做的最小的就是极地印务集团，产值规模不到30亿，但是他很欣赏方向这种专注务实的态度，虽然一直在夹缝中求生，发展缓慢，但却始终在前行、在追赶国际巨头的步伐。
方向道，“自主研发的高精密涂布装备产品打破了国际垄断，填补国内空白，预计在明年投入量产，已经列入了国家科技支撑计划，到时候就能够让国内的膜产品真正实现纯国产。”
李和道，“这些我真不懂。”
方向解释道，“涂布机主要用来生产光学膜、锂电池用材料，涂布基材主要为纸张和塑料薄膜、各类高分子薄膜、铝箔、铜箔及钢板等。
像国内液晶显示屏内膜、触摸屏内膜、汽车挡风玻璃隔热膜、太阳能光伏背板膜等高精密膜材料大都依赖进口，生产这些膜的产商国内有很多家，可是他们的设备都是从美国、意大利等发达国家进口的，进价高，还有乱七八糟的成本堆积起来，一套设备大概要四五千万，他们要是用上我们的设备，只要一千万不到，那成本以后就下来了。
总之啊，航天航空、光伏、电子、通信工程、汽车工业、医疗卫生等领域，以后都能用得上。”
方向红着脸道，“西门子以太网plc控制系统、涂布辊驱动马达、烘箱、伺服阀等核心部件都是进口的...”
越说声音越小，不见了刚才的兴奋。
李和道，“不怪你，你看看他们，资金都往地产啊、股市啊，这种快钱行业上砸，谁往制造业上投钱了？高投入，低产出，耗时长的产业越来越没人愿意做了。
以前那些最优秀的人才都想着出国，现在最优秀的人才都想着考公务员、进银行、投行。
这是整体的大环境。”
方向道，“一些核心基础材料和高端设备在中国是短板，不过我想早晚大概很是能追上的，有些还是需要积累。
我做了这么些年，早就抛弃了国际分工的幻想，一旦有事情，就要被卡脖子。还是得建设与本国中小企业之间协作制度，增强本土商业生态系统的竞争能力，这才是大企业最重要的社会责任。”
李和道，“说的很好，地大集团手里还有几家和印刷设备相关的厂子和研究所，你跟郭小姐谈谈价格，看看能不能收购过来，资金这一块，你要是没意见，我愿意再注资。”
方向摆摆手，“搞研究是花钱，可我这边资金是够的，关键还是得坐得住冷板凳，一年没成果就坐两年，两年不行，那就是四年五年，甚至十年，等我退休了，那就是下一代人的事情了。”
李和笑笑，“你这心态好。”
孟建国走过来问，“你俩这聊的挺开心啊。”
方向拍拍旁边的椅子，“坐这里，你最近看着挺犯愁啊？”
孟建国道，“老话说富不过三代，我这挺过两代就算不错了，小崽子给的条件太好了，好不容易哄着供着，他考上了大学，结果呢见着天的逃课，一个学期挂了六门课，马上学校就要给做他退学处理，你说我这老脸还能往哪里搁？”
李和记得他家老大早就参加工作了，那么就应该是老二了，笑问，“舍不得揍？”
孟建国道，“我家崽子还没来得及等我动手，他就提前跟老头子打报告了，说我要揍他，老头子电话里说了，敢动手，就要和我拼命。
老头子小时候打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那是真狠。”
李和和他孟建国相识相交二十来年，对他都情况很是了解，“你老子不是还卖猪给你交学费吗？对比我们家那是不错的，知足吧。”
孟建国道，“胜之不武。”
有句话他实在不好讲，拿他老子和李兆坤比，简直有点辱没他老子了。
方向道，“我家里倒是还好，父亲老实巴交一辈子，就会伺候一点田地，连发火都不会，更何况打人。”
孟建国道，“我家老头子很凶的一个人，拼命让我们去学校读书，我们不去吧，根本不行，成绩出一点错，就往死里打，后面上了高中，农村的孩子哪里见过城里的场面，天天穷瑟，也不上课，满县城的瞎溜达，看什么都稀奇。
有一次，老头子给我送钱，天很晚了，他跟我说他去找个旅馆对付一晚上。第二天我准备翻墙出学校的时候，发现他居然在墙角根睡了一晚上。
之后，我才像个人像。”
方向道，“都不容易。”
孟建国道，“这一代孩子啊，懒散归懒散，娇气归娇气，但是比我们这一代人自信，甚至我有时候都莫名其妙，这种自信是哪里来的。”
方向道，“我们这种奇葩还能往哪里找？喜欢自虐，每一分钱都恨不得掰开两办花，精神上大多很焦虑，本质上是穷怕了。
下一代条件好，无忧无虑，可不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李和发现不止自己一个人在担心下一代的成长问题，只是他担心的和别人的不一样，别人担心的是自己儿子变成纨绔子弟，而自己是担心儿子变成无欲无求佛系青年。
他只能尽力安慰自己，等儿子大学毕业就好了。
春去秋来，西山上的马兜铃再次开花。
又是一年毕业季，好多年不出门的他，膨胀了一把，破天荒的接受了学校毕业典礼的邀请，而且要在台上演讲。
原本只能容纳三千多人的学校礼堂，黑压压的挤了一万多人。
戴着学士帽的毕业生应该是主角，可李和站在高高的讲台上，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找不到李览。
131、人生低谷
学校的校长是李和的老朋友胡援朝，对他的底细很了解，可在为怎么介绍他而犯愁，说是中国著名企业家，中国对美国出口企业百强榜上，有一半是他的，但是他最是低调，绝不愿意在学生面前这么出风头的。
可要不介绍吧，学生们是年轻人，年轻人最喜欢崇拜掌握财富的成功人士，要是不介绍一点，就不会重视这场典礼。
更显不出对他的尊重。
最后，胡援朝没辙，特意找李老二商量这事，俩人是多年朋友，原本就没有什么好避讳的，见面之后，自然是实话实说。
沟通一番之后，心里才有了点数。
学生代表讲完，胡援朝就拿着稿子上台，对着话筒，“下面我们有请中国循环经济协会会长、中国环境文化保护会、全国教师联合会会长、联合利华教育基金会会长李和先生讲话！”
下面的学生，对前面这一长串的头衔是不屑的，只有最后这一项联合利华的头衔这才让他们有点兴趣。
而从校外来的人，对这些头衔干脆充耳不闻，他们是闻风过来的，他们清楚，与李老二的真正身份相比，这些会长之类的头衔简直有点拿不出手。
因此他们的巴掌鼓的比学生响亮，甚至还有不少人发出尖叫，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听中国商业教父做演讲了！
学生们纷纷对这些比他们大一轮、两轮的叔叔阿姨，甚至可以做他们爷爷奶奶的人侧目，这么大年龄了，不在家呆着，出来瞎起什么哄！
“怎么看着都眼熟啊？”有学生嘀咕。
“是啊，那个好像是今年福布斯榜的宗首富啊....”有人不确定的道。
“眼瞎啊，分明就是。”有学生尖叫道。
“那个是李度娘哎...”
“那个是梁三一啊，怎么都只做第三排啊。”
有眼神好的同学道，“看看第一排的是是不是地产大亨平松、许恒大？”
“还有王万达啊...”
“那个戴眼镜的是马腾讯啊....”
“苏明...”
“于德华....”
会场里一下子沸腾了。
学生们陡然发现，中国最顶级的一批商业大佬都来了，是要准备在这里开中国经济年会吗？
可是事先他们都没有得一点儿消息啊，按照学校的尿性，一下子来这么多大佬，肯定是要大吹特吹的，事先居然没有一点儿征兆。
最奇怪的是，这么多大佬，没有一个要上台演讲的，居然还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正往演讲话筒边走的那个吊儿郎当的家伙。
什么情况？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有点懵。
李和对着演讲台的话筒站着，看着台下黑压压这么多人，也不再关注儿子坐什么地方了，待掌声渐渐落幕，打起精神道，“大家好，谢谢各位。”
刚开口，掌声轰然响起。
坐在前排的商业大佬们先带头鼓起掌来，后面的学生们自然不甘落后。
“当我坐在那儿看完了整个典礼，非常感动，大家都很年轻，很有活力，非常好。
按照传统的教育体系来说，我是一个好学生，努力上了高中，考取了大学，后面得了个教授职称，但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成为博士。感谢学校认可我。授予了荣誉博士学位。”李和心下感叹胡援朝够意思。
再次是热烈的掌声。
“刚刚胡校长问我的演讲题目，我就说这里都是年轻人，那我就讲点年轻人的事情。
因为我们的都是年轻过来的，曾经跟你们有一样的焦虑，年轻人的出路在哪里？
许多人看完心灵鸡汤，为之一振，觉的自己可以改变世界或者成就一番伟业，但是一番社会接触下来，会发现社会如此不公，连个自在的生活都得不到....”
台下的人都是会笑一下，接着是掌声。
“我们年轻时候想法和你们一模一样的，有没有活干倒不计较，只要有工资就行....”
台下哄堂大笑。
“这里坐着许多我们商业领域的佼佼者，肯定有不少同学买过他们的书看，或者在网上看过他们的一些访谈视频。
他们告诉你，怎么样成功，成功者该有什么样的心态，他们的成功可以复制。
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们都是吹牛。
那个台下的，那个平松、还有张伟生，你们别笑，说的就是你们...”
台下再次是满堂大笑，他们想不到李和居然可以拿中国地产大亨和纺织大亨开玩笑，令人诧异的是，对方不但没有生气，还一脸的荣幸....
也许他们太年轻，有点看不懂这个世界。
“别看他们现在人模人样的，”李和笑道，“不怕我偷偷告诉你们，那些教授你们成功学的人，可能在年轻会连份正经工作都找不到。
他们认真吹牛，终会变得更加牛，你们要是认真了，就显得你们傻了。
所以啊，同学们，少听他们吹牛，年轻人的出路在于年轻本身，看你秉承什么样的价值观，走什么样的路，做什么的人....”
“我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因为他的儿子在台底下，他还是少扯的好，“我讲的就不一定适合你们...”
“有些同学肯定已经提前面试了，或者已经在一些单位实习了，已经或多或少的感受到社会残酷了，工作难找啊，薪水低，房租高，通勤时间长，口袋钱又紧张，女朋友偶尔还会闹闹小脾气，大家是不是感觉已经到人生低谷了？”李和望着台下发问。
学生们纷纷点头，李和真是人间天使，居然能理解他们的辛酸！每天奔波在找工作的路上，看着车水马龙的城市，人来人往的人群都有方向，唯独他们这群毕业生没有方向！
他们已经能够开始深切的体会迷茫、孤独、无助，惶恐。
今天，他们拿到了毕业证书，真的毕业了，明天没有课，以后都没有了……
李和笑着继续道，“同学们眼光要放长远，光看现在有什么用，你们对低谷可能有什么误解，以为这就是挫折了？
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老实告诉你们，之后的人生还有更加残酷的事情等着你们。”
132、幸福
曾经听过他演讲的人只是哈哈大笑，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可怜了那些从来没有听过他演讲的学生，本以为会得到一番心灵的慰藉，不想却被从头至脚浇了一桶冷水。
好像被踩了尾巴似得，有人低声骂缺德鬼，互相还嘀咕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会场里一时间噪杂声不绝于耳。
李和道，“大家都很关心未来，未来要怎么样，这个是没人能打包票的....”
“在能够读书的年纪，好好去读书，读书才是改变命运的途径，特别是那些长相和我差不多的同学，读书就是你唯一的出路....”
李和还没说完，全场大笑。
“在中国刚接入互联网的几年，我在一场演讲里，大概一个预测和判断，我当时说随着中国入世，国内互联网政策将进一步开放，国际资本将大量涌入，国内资本也会开始觉醒，我们要积极参与互联网投资。
事实上，2000年左右，中国互联网发展进入快车道，以互联网为核心的中国大it产业格局基本形成，成为中国经济的晴雨表。
如今中国互联网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大到强，热闹非凡，喧嚣无比，微博、电子购物、即时通讯、团购、搜索，全面开花。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了《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2012年中国网民规模达5.64亿，互联网普及率为42.1%，互联网用户全球第一.
互联网已经渗透到中国社会各个角落，改变了我们的生活、工作、娱乐、思维和行动方式...”
学生们听得百无聊赖，毕竟这是老生常谈了。
何况，谁认识他是谁啊！
吹牛谁不会啊！
可是令他们大跌眼镜的是坐在前排的那些大佬们居然在认真的做笔记，原本以为是摆个样子的，可是看那虔诚的生怕错过每一字的态度，实在让他们感到汗颜。
“当时呢，我还对移动通信做了一个简单预测，我说移动电话将来肯定是一人一个，这是社会发展的良性结果。
那时候呢，大家用的还是粗笨的大哥大砖头，八十年代末期，卖一万多块钱，总归很不便宜，那是身份和财富的象征，拿在手里，回头率很高，要是有个大哥大，谈对象是一点都不犯愁的。
回头看看，2012年中国智能手机保有量达到3.6亿。
现在我敢说一句，我们同学里，基本人手一部吧?
没有没手机的吧？”
“有....”
“都有....”
“现在谁没手机。”
学生们还没反应过来，台下的大佬们就开始踊跃抢答。
“手机比电脑的保有量还要高，移动网络从3g向4g升级，移动设备用户数超越台式电脑数，意味着手机会成为比电脑更重要的互联网入口，形成移动互联网。”李和抿一口茶，接着道，“移动互联网，就是将移动通信和互联网二者结合起来，成为一体。
在未来几年里，移动应用数量将会成倍增长，移动通信和互联网将成为当今世界发展最快、市场潜力最大、前景最诱人的两大业务....”
学生们听的一头雾水，台下的大佬们却是激动的满脸通红。
对大佬们来说，李老二哪怕是开玩笑说的话，都不能轻易忽略，是要费一番功夫揣摩研究的！
更何况是此刻一本正经的说的话，更是要重视的！
在中国商界，早就流传一句话：不听李老二的言，吃亏在眼前。
“我跟同学们说这么多，不是鼓励大家一窝蜂的扎入移动互联网行业，只是想告诉大家，什么是趋势，要顺势而为，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李和顿了顿道，“互联网已经影响到了各个行业领域，整个互联网的发展已经到了新的阶段。
互联网和传统行业不是对抗的，传统企业也需要有互联网思维，利用网络科技信息技术和各种互联网平台，推动产业转型升级和全面融合与提升....”
“将来互联网不会有界限，就像现在电没有界限同样。这里现在坐着很多做企业的老板，我说一句话，大家可以说我是危言耸听。如果大家不更新理念，将来能存活下来的，可能只有一半.....”
所有的大佬都面色沉重，众所周知，李老二从来不吓唬人。
李老二的话永远是值得重视和研究的，但是研究归研究，探讨归探讨，还是需要做一番调研和观察的。
不按照李老二的话做没问题，问题是你没按照他的思路，反而做好了？
这不是打李老二的脸嘛！故意唱反调！
他的威严何在？
商界里还流传着一句话：李老二的小气。
像平松、苏明、卢波等人已经打定主意，回去之后，要把官网改版一番，而且要自己亲自抓，必定设计出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网站。
李和从社会趋势到行业发展，洋洋洒洒的说了半个小时，大概是太严肃了，台下只有一阵阵的掌声，反而没了刚才的欢脱。
“我很少跟人说什么忠告之类的话，把自己的思想装进别人的脑袋这个很困难，再说大家的立场完全不一样，有些事情，只有自己经历了才行。
如果有人跟你说，钱不重要，钱不是衡量成功的标准，还鼓动你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除非你家里有矿，要不然赶紧和这种人绝交。
脱贫比什么都重要，想活的长，少动，想活的好，就要多动。”
台下的学生们的掌声稀稀拉拉，他们已经给李老二贴上了拜金主义的标签，只有大佬们的掌声激烈澎湃。
“不要抱怨，不要为了钱同流合污，不要有拖延症，做好自己。”
身为拖延症患者的李老二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李览站在台下，一直看着他老子在那侃侃而谈，直到他老子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礼堂，才转身离开。
“这是教我们做金钱的奴隶呢。”他的宿舍同学向着他表达自己的意见。
“你以为你不是？”李览反问，虽然他老子以俗气著称，不思进取，只在吃饭的时候积极，干点活就嫌弃累，他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是他老子的名誉他还是要维护的。
“人生的全部价值不是在于追求财富。”舍友反驳道，“追求幸福的方式有很多。”
李览笑道，“幸福不就是每次想挖鼻屎的时候鼻孔里面正好有吗？除非心里住着屎壳郎，才会视金钱如粪土。
他在台上讲的很清楚吧，为钱活命，不要为钱送命。”
同学笑道，“我还没吃午饭呢，别说的这么恶心。”
李览无所谓的抠抠鼻子，好吧，他瞬间感觉不幸福了。
133、毕业季
刚出会堂的门口，他就发现苏明站在那边的停车位上，朝着他这边瞄，他干脆假装没看见，跟着自己的同学孙浩去了学校的食堂。
苏明刚扬起来的手，也只得无奈的放下。
李览进了食堂，先是在角落里的一个油乎乎的大桶里面盛了一碗免费汤，先端到桌子上，然后打完饭菜坐下，叹口气道，“这是最后的午餐了。”
他们班里的散伙饭早就吃完了，这次毕业典礼结束以后，就要各奔东西。
“你还没吃够这里的饭菜？”孙浩笑着道，“现在大妈喂猪都不上心了，我是受够了啊。”
“我觉得学校食堂是个好地方，适合吃完饭不想洗碗的人。不错的，知足吧，”李览夹了块土豆在嘴里咂摸，“盐的分量都非常充足，从不偷工减料。”
每天在食堂选菜，都是一场赌博，那就是难吃的东西可能不是今天，更可能是明天。
他有条件下馆子吃大餐，也可以回家尝尝老娘的手艺，只是不愿意罢了。
孙浩道，“终于要结束这场苦难了。”
李览道，“他们几个呢？跑的这么快？”
孙浩道，“你以为都是你呢，无忧无虑，家里条件好，手里还有几十万比赛奖金，我们家里条件一般，天天得跑面试呢，他们连饭都来不及吃就跑了，我是明天有一场面试。”
李览被这样一说，陡然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在想，他就这么毕业了，继续读研或者出国的可能性已经是不大了，难道就这样天天宅着？
“要不我也去找份工作？”
“难道你不打算工作？”孙浩更是诧异的问，他知道李览家里条件不差，可是也就归于一般，怎么样都需要工作的吧。
李览道，“我原本打算是在家好好研究围棋的，有比赛就参加几场。”
孙浩道，“你刚才还赞成那个人在台上演讲的观点呢，现在又是为了理想执着了，年纪轻轻的不应该出去奋斗吗？
多赚钱，赚大钱。”
李览一时语塞，所有的道理他都懂，父母和亲戚，甚至是父母周边的朋友都跟他说了无数遍。
“看情况再说吧。”
两个人吃好饭，正好收拾卫生的阿姨推着小车过来，他俩人就把餐盘塞进了桶里。
经过女生的宿舍楼，刘浩放慢了脚步，盖因这里是全校女生最多的地方，莺莺燕燕进进出出。
“快走啊。”李览停住脚催促。
刘浩道，“去搭把手？”
一个高挑的女生挣拎着一个超大的红色编织袋从里面出来，身子后仰，显然很吃力。
“用得着你？”李览指着停在路边的一辆路虎边上站着的男人，那个男人在那冲着女生招手。
“太不是男人了。”孙浩见那个男人一动不动，决定主动上前帮女生搬东西。
李览想喊住他，他却已经朝着那个女生走了过去。
李览其实挺理解，这毕竟是学校的女神，像他这种平常不怎么关注别人的人，都能进得了他的耳朵，在学校的知名度可想而知。
孙浩在那边站住了，好像和女神发生了争执，李览无奈的走过去。
“同学，男人能做的，女人同样能做，我不需要你献殷勤，请你走开。”女神故意抬起的嗓门进了李览的耳朵。
李览拉开要说话的孙浩，“走了，回去不是还要改简历吗，快点。”
“好心当作驴肝肺。”孙浩低声嘟哝了一句。
“你什么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肮脏想法。”女人放下行李，很是愤慨的训斥的道，“好狗不挡道。”
看见那个原本站在车边的男人过来，李览才明白女生这么大声的原因，对孙浩道，“走了，别磨蹭了。”
他懒得和所谓的女神搭话，只一个劲的拾掇孙浩走人。
“喂，怎么回事？想死了是不是？”那个男人喊住了已经转身的两个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是啊，这两个人烦死了。”女生娇滴滴的附和道。
“注意点口德。”李览回过头，拧着眉毛，貌似有点不高兴，但是他的教养决定他不能轻易发火。
“你好，抱歉，她不是太....懂事....”看到李览那张脸，男人说话的舌头突然有点结巴。
“没事就好。”李览拽着孙浩就走。
“喂，怎么了？”女生拉了拉还在发呆的男人。
“奶奶个熊，遇到你真是晦气。”男人甩开女神的胳膊，不停的拍着自己的胸脯，好像遇到了特别吓人的事情似得。
“我哪里错了？我听你的，这些垃圾不要就不要了。”女孩子狠狠的踢了一脚面前的编织袋。
“滚犊子。”男人推开女孩子，迫不及待的自己上了车，绝尘而去。
女孩子望着越来越远的车子，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大哭。
“喂，什么情况？”孙浩从头至尾都没看明白，见女孩子在那蹲着哭，更是迷糊了。
“你想去安慰？”李览问。
“我可没那么贱。”孙浩道，“我就是好奇，那个男的好像很怕你。”
李览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圈子，刚好我在这个圈子里属于比较厉害的，他当然得有多远跑多远。”
他不在二代圈子里玩，认识的人有限，但是二代圈子里却流传着他的传说，极少有不认识他的，比他老子在中老年圈子里的知名度还要高。
“那个人看着不像下围棋的啊？”孙浩挠挠头，“不过你经常在电视里露头，每次得冠军都有很多大领导颁奖，也难怪他那么怕你。”
他自以为是的找了一个说得通的借口。
李览笑笑，没再多解释，只是对上那个蹲在地上的女孩子那恶狠狠眼神后，浑身哆嗦，赶忙走人。
回到宿舍，一片狼藉，无论是找到住处的还是没找到住处的，都提前打包好了行李，全寝室只有李览还没收拾，其他人都已经卷起了床铺，要么是光秃秃的床板，要么只有一床席子。
孙浩问，“你是回家住？”
“不清楚。”
李览想到一回家就要面对李老二，不由觉得头疼。
134、面试
孙浩对着镜子又是摸头油，又是系领带，之后又坐在床上，把皮鞋上了鞋油，左擦一遍，又擦一遍，很是认真。
李览歪在床上，忍不住问，“一个面试而已，用不着这么正式吧，大热天的，系个领带有必要？”
宿舍里的每一个人都忙忙碌碌，只有他一个人清闲，让他很有负罪感。
孙浩道，“我今天去中关村，应聘网易的前端开发工程师。”
“笔试不是已经过了吗？”出于好奇，李和还和几个同学参加了校园招聘，做了好几个笔试，其中就有网易公司的。
孙浩道，“笔试过了，还有面试的，大公司要是真有这么容易进就好了，有的还有一面、二面呢，过三关斩六将，竞争激烈。”
“那真是麻烦。”李览没有想过去工作的事情，自然就不知道找工作的流程，想了想道，“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工作？”
他从来没有利用过他老子的资源替自己谋过什么，但是看到四年同窗好友如此艰难，忍不住想帮一把。
孙浩把擦好的鞋穿上，在地上咣咣跺了两脚，紧紧领带，昂着头道，“不跟你扯了，这次面试要是能过了，晚上请你吃饭。”
李览道，“那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阿娘，你放心吧，我好着呢。”声音是从宿舍走廊外面传进来的。
李览听出声音是白雪峰，只见他一面推门进来，一面聊着电话，“嗯，工作很简单，就是天天坐在电脑面前，不用受累，很轻松的，工资一个月四千多，对的....对的，嗯，你跟爸在家注意点身体，别那么累....
我这不小了，不需要你们操心，什么？”
他猛然抬高了嗓门，“又捡的谁家的地啊？别种那么多啊，你们忙不过来的。我结婚，结什么婚，连对象都没有，早着呢。
我有本事我自己娶，没本事，就先这么着，你们啊，把自己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孙浩饬好自己，就拎着装着简历和各种获奖证书的电脑包出了宿舍，临出门的时候，白雪峰冲他竖起一根大拇指，他笑着点点头，昂首挺胸的走了。
白雪峰挂了电话，点着一根烟，长叹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李览道，“说的这么悲烈干嘛，不就是找个工作嘛，咱们计算机虽然不是双一流学科，可起码也是双一流大学的毕业生，我看网上新闻说起薪就有三千块了。再说，你这不是找到工作了嘛，四千块应该还可以吧？”
他问的不是太确定。
“谁说我找到工作了？”白雪峰道，“每个单位都让我等消息，结果现在一个消息都没有。”
“那你刚才电话里....”李览刚才听见了白雪峰的电话。
白雪峰道，“我怕老人瞎操心，善意的谎言，我要是跟他们说现在工作没有，他们还不到着急死。
想当年，老子考上大学，来首都上学，可是全村的骄傲啊。”
“不至于啊？”李览疑惑了，“你应聘的哪个单位？”
他们专业的学生，虽然不敢说水平有多高，可是做个程序猿还是绰绰有余的。
“微软互联网研究院、完美世界....大概五六家吧。”白雪峰说完又是长叹一口气。
李览白了他一眼道，“那你还是去读研吧，博士毕业更好。”
白雪峰脱了鞋子，盘着腿坐在桌上，继续道，“哎，工作不如意也就不如意吧，关键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好不容易有外系女生找来，结果真的是修电脑的，逼的老子自学修电脑，学校里学的那些什么计算机组成原理，数据结构，操作系统，计算机网络，算法，简直一点用处没有。现在修电脑的水平比我的专业课水平还要高。”
李览大笑，“你愿意的，怪谁呢。”
他同样会修电脑，不过却是被他老娘给逼的。
他老娘一句‘学计算机的居然不会修电脑’差点让他暴走，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句话会出自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并且是从事高等教育的人的嘴里。
不过，好在家里电脑的问题不复杂，他网上查查教程也就罢了，实在修不了，大不了就买一堆主板、硬盘、内存条，拆了电脑主机，挨个试着换上，总有能成功的时候。
最怕的就是像他小叔李阔、小姑李燕这种文盲、半文盲，居然让他盗企鹅号，黑人家电脑....
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啊！
白雪峰道，“老三失恋了，真应了那句话，毕业就是失恋啊。”
李览道，“不能吧，上个月俩人还火热的很，给我们撒狗粮。”
白雪峰道，“梁娅那娘们我都没看出来，居然那么能耐，出去实习了三个月，居然就敢看不起老三了。”
李览问，“他现在人呢？”
白雪峰看了看手机道，“现在这个点估计已经上火车了，他要回老家考公务员，从礼堂出来就走了，我也是刚刚给他打电话才知道的，估计伤心的很了。”
李览道，“回头我给他打个电话。”
白雪峰拍拍腿边入学时候发的绿色的帆布包，然后站起身伸个腰道，“我也得走了，有时间一起聚聚，喝点酒。”
李览问，“你去哪里？”
“唐家岭。”白雪峰把厚鼓鼓的帆布包扛在肩上，腾出一只手挥着道，“走了啊，回见。”
“喂，”李览朝着他喊道，“缺钱记得给我打电话，给你算低利息。”
他了解白雪峰的家庭状况。
白雪峰是农村出来的，兄弟姐妹五个，他排行老三，父母给他上面两个哥哥盖房、安排结婚，耗尽了心力和积蓄。
弟弟不争气，小偷小摸，更是让全家人陪着折腾，不少搭钱进去。
最小的妹妹还在上高中，每个月再不花钱，也要五六百。
这种家庭条件下，他不敢多奢求，大学以后，全部是自食其力。
“老子是能缺钱的人嘛！”白雪峰头也没回。
李览跟着他走到楼梯口，扒在栏杆上瞧着他慢慢地走下长长的楼梯，每个楼层的楼梯拐弯处就消失了，但是过了一会儿又出现了。
他越走越远。
135、百态
回到宿舍，空荡荡的，不再是四年前第一次来的模样。
打开自己的电脑，想玩一会棋，连虐对方三局之后，又颇感没意思，鼠标一点，关了电脑。
甚少喝酒的他，从柜子里拿出来一罐啤酒，趴在阳台上，望着对面的篮球场，思绪飘摇。
他终于想起来母亲那句话的意思，毕业是人生最盛大的离别。
他相信这辈子再没有什么样的离别，能让自己这么折磨了，同时离别的还有青春，他没有理由再能继续躲在学校的象牙塔里。
喝完两罐啤酒，脱了鞋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孙浩光着膀子正坐在他的对面，望着天花板发呆。
李览问，“怎么了？面试不顺利？”
孙浩道，“怎么可能，哥这种代码量20万行，入公司就能上手项目的人才，除非他们眼瞎，要不然没理由不求着哥。”
李览从床上坐起来，用毛巾擦了脸，道，“那你苦着脸干嘛，挺好的事啊。”
孙浩道，“就是太累了，这一下午跑的真够呛，外面又热，加上紧张，差点当场宕机，最后一面可能就在殡仪馆。”
李览问，“那晚上庆祝一下，看看班里还有几个人，一起吧，我请客。”
“真的？”孙浩诧异了一下，李览向来是独来独往习惯了，很少有参加班里的聚会，更何况这次是主动提出。
李览道，“不蒙你，你去他们男生宿舍看看，我在班级群发信息问。”
孙浩毫不犹豫的出了门，在宿舍门廊里喊了好几嗓子，跑回来的时候，拿起手机看看企鹅群李览发的信息，笑着道，“不少人都在呢，女生就有五六个了，你不能整大排档糊弄我们吧？”
李览道，“不能，去学校门口的丽景。”
至于什么四海、金鹿，他是压根不敢去，老总都认识他，就怕遇着，半大老头子对着他轻声细语，奶声奶气，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宿舍里唯独他还没有收拾行李，书柜上他还有一摞摞的专业课书和围棋书以及一些小说，起身找了一个塑料袋，除了一本ocp的认证证书留了下来，其它的一股脑给塞进了袋子。
孙浩问，“围棋获奖证书也不小了？”
在以往，李览都是当做宝贝的，碰都不让他们碰的。
李览笑道，“那是过去式了，还留着干嘛。”
孙浩道，“你又不准备工作，甲骨文的认证证书不也没必要留着呗。”
李览道，“回家给我老子看的，省的他说我大学四年不学无术。”
孙浩道，“那你老子要求太高了，很多人工作了好几年了都不一定都考得下这玩意。
哦，对了，今天面试我的也是一个大拿，问了很多刁钻的问题，有一个我就没回答上来，要是你去了就好了，能装个**。”
“什么问题能把你难住？”李览好奇的问。
孙浩打开电脑，在编译器上噼里啪啦的敲了一番，让开位置，对李览道，“你自己看看呗，用c语言编写函数，从g_time_tab中找出最接近g_sleep_time的时间，并且printf出结果。”
李览瞅了瞅道，“过分了啊，咱们只是普通本科生，居然给这种题目。”
孙浩道，“我当时的思路是字符串一位一位比较找出最近的两位，再下一位找最近的两位，还是没做出来。”
李览摇摇头道，“不行的，12：59和11：59你是怎么判断出来哪个最近的呢？很明显，不需要排序，因为只需要一次循环，时间复杂度就是o(n)，没有任何一个排序算法可以达到这个程度。”
在孙浩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李览迅速的写了一个方案出来。
“好吧，我该去面壁了。”
他被打击了。
李览拍拍他肩膀，“有时候光闷头敲键盘还是不行的，一些书还是要多看的，多看多思考就有感觉了，懂一点业务逻辑，就能完成工作了，极少能需要用到太高深的，其实有时间也可以再深入的学学java。现在我们的知识还不成体系，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代码可运行无bug，就可以了。
设计原则还有什么执行效率，暂且不去管它。”
孙浩道，“哎，我改个bug都能改一夜，有什么效率啊。java太他娘的嗦了，你真的不考虑找个工作？你这水平，一个月拿个万把块跟玩似得。”
李览早就习惯这家伙日常黑java了。
“看情况吧，做个猿类动物没什么不好。”
他有点心动，好像做个程序员也挺有挑战性的。
把书柜上的书装了好四个塑料袋，他自己拎了两袋，孙浩帮他拎了两袋，一起下了楼。
收废品的老头，看到两个人过来，喜笑颜开的称完重，然后道，“小伙子，十块钱！你看行不行？”
孙浩要说话，李览已经接过钱。
孙浩道，“老头黑啊，我那么点书，前天还卖了二十块钱呢。”
李览道，“收废品很辛苦的，他们又赚不了几个钱，我是无所谓的。”
听见那老头的口音，跟他爷爷相差无几，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晚上聚餐，俩人锁好宿舍的门，早早的到了饭店。
李览先要了一个大包厢，他跟他老子一样，从来不会点菜，干脆把点菜的任务交给了孙浩。
结果孙浩一心替他省钱，点菜磨蹭，尽是挑着便宜的点，他干脆对服务员交代，拿手菜全上。
孙浩道，“太浪费了吧。”
“十几个人呢，不够吃多丢人。”李览说完，拿起电话，给班里还未来的同学挨个敲了电话，确认了到达时间。
七点钟左右，同学们陆续到达，李览开酒，除了两个不喝酒的，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瓶，女孩子也不例外。
孙浩看坐在旁边的一个女孩子神色不对，就问，“刘璇，你怎么了啊，看着有心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别客气。”
“没事。”刘璇胖嘟嘟的，戴着厚实的眼镜，很是内向的一个女孩子。
“什么没事，去租房让黑中介给骗了一千块钱。”坐在刘璇右手边的女孩子愤愤不平的道，“太缺德了。”
李览问，“钱娟，怎么了？”
钱娟道，“我们在网上找了好几天的房子，要么房租高的，要么地段差的，还有的是各种押金，最后看到一家说押一付一，免中介费的，我们电话联系了，就去看房子。
房子在东四北街，我们当场就相中了，就签了合同。
结果签完就变了脸色，却要我们交取卫生费、管理费，预支一年，统共3000块。
就知道遇到骗子了，我们肯定不愿意给，出来四五个人，把我们堵着不让我们走，反说我们忽悠他们玩，浪费他们时间。”
136、五岳高
另外一个男生紧追着问，“那后来呢？”
钱娟道，“我俩都是女孩子，吓坏了，最后让我们拿了一千块钱赔他们损失。”
孙浩气愤的道，“完全是敲诈了，你们不报警啊。”
刘璇低着头道，“后来急着一场面试，就没去报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我网上查了，报警没用的，这是经济纠纷，警察不管的，而且没有相关的直接管理部门，也没地方投诉。”
钱娟接着道，“哎，也怪我们没经验，谁能想到会遇到这么恶心的事情，反正破财免灾，以后离着这帮子流氓远远地就是了。”
孙浩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能就这么算了，回头我们一起去找他们，房产中介一般九十点才关门，等会就去，一定要讨个公道回来。”
“别，咱们都是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跟他们闹不出结果的，以后注意点就是了。”钱娟个子小巧，偏黑瘦，她摘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明天我就要去单位报到了，没时间整这些了，我俩一人五百块，不算多。”
李览道，“先吃饭吧，回头再说。”
见孙浩还要说话，就把啤酒给他倒上一杯，“来喝酒。”
大概是因为刘璇的遭遇，大家都有点不是太尽兴，同学有事情，自己帮不上，总感觉心里憋屈。
潦草的吃了一点，都要走人，李览去结账。
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他故意落后一步，跟刘璇并排走在一起，出乎大家意料的，向来不抽烟的他，居然点起来一根烟。
刘璇问，“你不是讨厌大家抽烟吗？”
李览道，“同流合污，哈哈。哦，对了，你跟我说那家店在什么位置，租的房子在哪里。”
“不了，不麻烦大家了，没必要再计较。”刘璇急忙拒绝。
李览道，“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必须去找回来。”
班里同学的家境，他多少都理解一点，而最困难的就属刘璇了，刘璇没对外说过，只是他恰巧一次去办公室，在老师的办公桌上看到了刘璇的贫困补助申请表。
刘璇是黔西山区，父母都是农民，母亲有癫痫病，父亲除了种地，偶尔还会外出，到工地做小工，家里兄妹三个，她是老大。
“是我没用....”刘璇的眼泪水，忍不住下来了。
她想起炎炎夏日，在灰尘飞扬的工地上的父亲，她被骗的都是父亲的血汗钱。
李览安慰道，“别哭啊，多大个事，你跟我说地址，我去给你讨回来，你先回宿舍，明早我告诉你消息。”
“不，我跟你一起去。”刘璇坚定的道，“不给我，我就跟他们拼命。”
李览道，“没那么夸张。”
孙浩一直在一边支耳朵听着，激动的道，“我也跟着你去，非好好教训这帮子黑中介！”
李览道，“又不是去打架，别喝点酒就闹腾，你回去睡觉，我跟刘璇去。”
“别啊，我们也去...”
“是啊，人多力量大。”
“.....”
本来走在前面的五六个男生，被孙浩一嗓子引了过来，纷纷要求去一起去替刘璇讨回公道。
李览道，“咱们都喝了酒，脸红耳赤的，去人家店里堵着，以为咱们是闹事的，有理也说不清了，你们都赶紧回去，这样，就我带刘璇去，就这么定了。”
刚好一辆出租车从学校出来，他顺手拦着，让刘璇上去后，自己才坐上副驾驶位。
“我也去。”孙浩已经拉开车门，和刘璇并排坐在副驾驶位上。
李览不能再把他赶下去，只得对司机道，“东四北街。”
在刘璇的指路下，车子在一个路口停下，他们刚下车，另一辆出租车也跟着停在他们后面，猛地一看，居然是刚才已经分手的同学。
李览朝着一个胖子问，“不是说让你们回去休息吗？明天还都有事。”
胖子道，“瞧不起我了？我舅舅是东城刑警里的，我怕谁啊。”
陈亚东是班里最有吨位的，人胖，和气，但是吹牛的毛病很重，反正按他的说法，七大姑八大姨，不是干部就是领导。
“是啊，我们都能帮忙。”其他几个男生已经撸起袖子，大有等会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架势。
李览哭笑不得，明明都是一帮子死宅，斯斯文文，从小就是三好学生，别人家的孩子，哪里跟人动过手？
所以，他压根就不指望他们。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情况不对，你们再过去好不好？”李览笑着道，“真不是去打架的，人多了，七嘴八舌，说不清楚的，我只带刘璇一个人去，其他人原地等待。”
其他人一想，道理没错。
陈亚东道，“那我们等你，要是敢对手，凿他。”
李览笑道，“我倒下了，千万别去扶我，没二十万我绝对起不来，明白没有？好好在这里看戏。”
其他人大笑。
李览朝着刘璇招招手，两个人朝着一家叫大都房产的中介公司走过去。
临进门的时候，李览道，“摄像头打开，手机抓手里，别人他们发现了。”
刘璇紧张的点了点头。
房子公司的门脸不大，里面前后两排桌子，放着六台电脑，坐着的有男有女，四个人，白衬衫蓝领带，看到李览进来，一个女孩子走过来笑脸相迎，看到他身后的刘璇的时候，脸色立马就变了。
女孩子给身后的一个长着招风耳的男孩子递了个眼色，招风耳迅速起身，推开一扇小门，往里面去。
透过开门的一瞬间，李览发现里面还坐着一帮人，他看他们的时候，他们也正看着他。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膀大腰粗的高个男人，俯视着两个人，“怎么着，小姑娘，这是找帮手来了？”
刘璇努力对视着高个男人道，“你们要还我钱。”
高个男道，“这下午不是已经给你掰扯清楚了吗？大学生不能不讲道理吧，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刘璇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李览听着对方浓浓的大碴子味，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和自己老舅的调调都是样样的。
因此道，“讲道理是吧？物业费、供暖费、保安费、清洁费，明明是物业公司收的？你们房产中介什么时候有这个职能了？”
高大个有意无意的卷了卷衣袖，露出肩膀处的纹身，戏谑的道，“我们收了交给物业公司，有什么问题吗？”
李览道，“问题大了，即使收，为什么不在合同上白纸黑字的写出来？欺侮一个刚毕业的女孩子，良心就安了？”
“胆子不小啊？”男人猛地放宽了嗓门，从里面的小屋又出来四个男人，抱着胳膊靠在墙边。
“我可没你们那么大的胆子，敢这么明火执仗的敲诈一个小姑娘。”
纹身男子冷哼道，“谁敲诈了？就你们这些大学生，懂不懂什么叫规矩了？哥们的时间不是钱啊，她不租房，浪费我们的时间又怎么算？要不是看她是一个小姑娘，一千块钱可没这么容易出门。”
说完，朝着李览逼近了一步，李览一步未退。
他把刘璇推到门外，自己搬了把椅子堵在门口，然后坐下，翘着二郎腿道，“今天是退钱也得退钱，不退钱也得退钱，要不然我就不走了我。”
刚好一个大妈拎着小包过来，他回过头，笑嘻嘻的道，“阿姨，这是黑中介，我正找他们退钱呢。”
大妈看着那个纹身高大个满脸怒色，吓得转头就走。
高大个恶狠狠的道，“故意找茬是吧？”
刘璇肉嘟嘟的小脸看到对方的态度，吓得浑身发抖，已然没了刚开始的那股底气。对着李览低声道，“要不就算了吧？”
李览轻轻的摇头，对高大个不屑的瘪瘪嘴，话都懒得说。
路过的，倒是好奇的看着这边，渐渐的有不少的老头老太摇着蒲扇围拢过来，这么热的天，有一出戏看，是极好极好的。
137、自己的方法
对于这帮子社会人，李览太了解了，他老舅要不是有老娘和老子扳着，早就往这个方向走了。
但是他老舅现在依然不少和自己的老乡们接触，今天请一拨人吃饭，明天找一帮人喝茶，享受被大家围绕的感觉，好像真的是北派大哥似得。
李览理解他老舅，钱赚足了，物质需求已经到了一定程度，就自然而然的要追求一下精神上的享受，而他老舅和他老子又是完全不是一类人，对精神的追求都流露在表层，信奉的是青龙白虎左右站，敬天敬神不敬人。
偶尔老舅请他吃饭，喝个茶，他又不能不去，毕竟是长辈，每次去了，都是老舅的狐朋狗友一堆，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无非就是些喜欢仗着体力，捞点偏门财的人。
嘴上常常挂着‘生死看淡，不服就干’，但是受过几次政府教育之后，也开始按照基本法行事，能先逼逼，就先逼逼，能不动手，就先不动手，动手了，也得对方先动手，总之要见风行事。
所以，李览大摇大摆的坐在这里，一点儿都不担心。
“小子，你故意找茬？”高大个作势要冲到李览跟前，他身后的人都跟着撸起来了袖子，“跟我犯浑，小子，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晓得什么是规矩！”
李览身子往他跟前凑了凑，笑着道，“哟，这么凶，吓死我了。”
“嘿，真没脸了是吧？堵着我大门！”
看着聚过来的越来越多的人，高个子越发怒了，朝着身后的几个大汉摆手，让他们进了里面的小屋，要不然他这里看着就像以多欺少了，万一引起公愤，他吃不了兜着走，首都可不是让自己瞎逞能的地方。
李览道，“我的要求很简单，给我钱，我就走人，不给钱，我就等，我相信你们最终会给钱的。”
“给脸不要脸了是吧?”大高个虽然语气一直不好，可是却刻意压低了嗓门。
李览道，“有话说话，别这么委屈啊，实在不行，你划地方，咱们出去谈也行。”
“敢跟我出去？我削不死你。”嘴上这么说，高大个还是没有任何行动。
李览学着他老舅的调调道，“别这么毛楞，我一般不瞎咋呼，你惹着我，那都不叫事儿，叫新闻。”
“哪旮旯的啊？”听到李览这专业八级的口音，高大个换了个神色，“别大水冲龙王庙。”
李览道，“你放心吧，肯定不是和你一个庙的，没这么坑人的。”
“故意跟我晒脸是不？”高大个又觉得自己脸掉地上了，指着李览的脸，憋了半天，才发狠道，“你再不走，我可就报警了，你这是非法行为，拦着门不让我做生意！”
对付人，他向来是软硬兼施，先是一通道理，年轻人，特别是读过书的脸皮薄，说不过他，也就自觉的走了。
要是不走的呢，他就摆出道上大哥的姿态，正常的小青年社会经验浅，吓唬两句也就颠颠的跑了，哪里像李览这种油盐不进，还敢在这里炸毛。
李览笑着把椅子往后挪了挪，离了大门，坐在边道上，揶揄道，“这里可以了吧，你赶紧报警吧，我求着你报警，谁不报警谁是孙子。”
“你个山炮，得瑟啊，你尽管得瑟！”高大个气的差点跳脚，要是搁别的地，兄弟们齐刷刷的肯定上去一顿揍。
可是首都，不比别的地方，过过当大哥的嘴瘾就行，真敢按大哥的标准行事，明天一准的就要去住免费的24小时专门看护的单人间。
李览发现身旁多了一个人，侧头一看居然是孙浩。
孙浩道，“要不我们报警吧。”
李览摇摇头，没说话，把他推到了身后。
“小子，你有种。”高大个进屋喊，“晦气，关门，回去喝几杯。”
说完就又冲着李览冷笑，走到李览跟前道，“麻烦让一让，椅子是我的。”
店里的人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关灯，眼瞅就要关门，李览从椅子上起身，慢慢悠悠的道，“弱弱的问一句啊，你们家几点钟开门？”
高大个问，“干嘛？”
李览笑着道，“明天我得继续来啊，我说了，这钱你不退，我天天来。”
高大个道，“不怕热死你！”
他不信高温酷暑的天气，李览还敢站在门外面。
手一挥，招呼身后的人，哼着小曲就要走，却又听见李览道，“谁说我要亲自来了？”
故意大着嗓门道，“明天我雇十个人，在这里举牌子，上面写‘此地是黑中介’，我一人给一千块钱，就不信没人愿意试试。”
“骚包的不轻啊。”高大个倒是乐了，花一万块钱却只为了讨一千块钱回去？哪里有这样的傻子。
因此更是不信了，哈哈大笑，转身就走。
旁边看热闹的人也不信，没热闹看了，慢慢也就散了。
孙浩问，“怎么办啊？”
刘璇也懦懦的道，“要不就算了吧。”
李览道，“按照我的办法就行，你们别管了。”
他发现他还是单纯了，太嫩了，白瞎了他那么多的优势，其实他完全是可以一个电话搞定的。
但是，他不想那么办，也许是矫情，也许是自尊，总归他想展示自己的存在感。
见他这么说，孙浩、刘璇不再多说，一起返校。
李览没有和他们一起走，他还在合计找谁去店门口举牌子，找学生明显不合适，只能是社会上的人，他一直是乖乖学生，社会上认识的，大多是他老子的关系，可是这样又违反他的本意。
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一个人，翻了翻手机，又没电话，干脆拦了一辆出租车往百子湾去。
在广渠路上下了车，到处在拆迁，到处是工地，顶上是车轨道，一列火车轰隆隆而去。
前面有个人影，追上去问了下地址，沿着一边违章搭建的低矮房子走，一边走一边打听。
终于在一个类似于停车场的地方，在两间石棉瓦围的房子的门上看到一个汽车租赁公司的牌子，依稀感觉这是自己要找地方。
他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到他，先是愣了愣，然后高兴地把他迎了进去，“你这是....”
李览接过他的烟，凑上他的火机，笑道，“特意来找你的。”
“哎呀，荣幸，荣幸....”中年人把屋里的三四个人赶走，又急忙给李览泡了一杯茶，“是龙哥让你来的？”
“跟我舅没关系。”李览在屋里打量一遍，“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处地，这么乱，没人管吗？
中年人叫吕索，他是在他舅舅的饭局上认识的，当时刚好在一起坐着，聊了几句，他才知道这个人路子野，奈何他舅舅是个心高气傲的，根本看不上这号人。
他要不是有事，也想不起来找到这里。
“王四营乡和高碑店乡交界，上面那个铁路线属于热电厂，完全三不管地带，都是外地人。”
李览开门见山，直接说明了来意，“钱这方面我出，麻烦你帮我找几个人就行。”
吕索道，“兄弟，多大个事？龙哥一个电话的事情，保证让他小子哭爹喊娘，店也别指望开了，那一片是平虎说了算，龙哥和平老板简直是称兄道弟的。你这么弄不是不行，就是花钱还麻烦。”
李览道，“我不想家里人知道。”
吕索脑子一转，如果不然何龙知道他在里面做的人情，他做什么都是做无用功，还不如赚点钱来的实在，因此道，“其实不用举牌子，举牌子是犯法的，别说给一千，给一万也没人干，算聚众闹事了。
我给你找五六个阿姨，让他们搬个小马扎，打个伞，蹲店门口坐着，这比什么效果都好使。”
李览道，“这样也成。”
从口袋掏出来一叠钱放桌子上，“托你了？”
138、**
吕索的眼睛在那一叠钱上一直不放，估摸着怎么都有七八千块钱，“太客气了吧，都不是外人。”
李览把手按在钱上，道，“你看情况吧，要是困难的话，我就不为难你，我也是来随便问问。”
“哪里的话，都是自己家人，这事肯定给你办的稳当。”送上门的钱，吕索自然不肯就让这么飞了。
李览道，“那就麻烦你。”
留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出了门。
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钟，附近荒凉的可怕，走了好一段路都没有出租车。
一路小跑，在一个十字路口等了等，一辆车都没有，刚好看到不远处有个旅馆的招牌，只能进去开了一间房，洗个澡，一觉睡到天亮。
时间已经在九点钟，手机有未接来电，是吕索，回拨过去，那边又未接。
出了旅馆，算是运气，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往昨晚那家房产公司去。
一下车，发现六个大妈站着的，蹲在的，坐着的，穿着各色衣服，不停的在房产公司门口走来走去，有好奇心的路人往房产公司里瞧，大妈们都会异口同声的道，“这是黑中介。”
“你们有完没了啊！”大高个在门口骂。
“有本事，你咬我啊。”戴着墨镜的老大妈不示弱的反击。
李览在一旁抱着胳膊，看得乐呵。
“小子，你给我站住！”大高个从屋里气冲冲的撵上来。
李览问，“要打架？”
“你有种呵....”高大个咬牙切齿的道，“你给我等着哈。”
李览摊摊手，“那我就等着。”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掉档次。
肚子有点饿，早起到现在粒米未进，地产公司的旁边有一个小巷子，他瞅准了一家做早餐的招牌，就往里面走。
刚进到巷子里，就感觉有人跟着，没在早餐店停留，前面有个路口，趁着拐弯的功夫，扫了一眼，发现是高大个带着两个人跟着自己，假装没看见，故意往偏僻的巷子里钻，最后在一处老小区的后门停下来。
门口是铁栅栏把关，上着大铁锁，想走也没路了。
“王八犊子，这下不得瑟了吧？看你还往哪跑。”大高个看左右没人，冷哼一声道，“好好说人话你不听，非要给老子玩滑头是吧。”
“马勒戈壁的，”穿着格子衫的胖子指着李览道，“昨晚让你蹦了会，现在你继续蹦啊。”
“嘴巴干净点。”李览听不得脏话，“昨晚倒是小瞧你们了，想不到你们真敢动手呵。”
“老子就打你了，谁能证明是老子打的你。”说话的人脑袋大，脖子粗，偏偏眼睛小，故意掀起衣服晾在鼓鼓的肚皮上。
看着几个人空荡荡的手，干瘪瘪的腰身，信心十足的道，“要不你们三个一起上？”
从小练武术套路，之后又跟着丁世平和宋谷等人学擒拿、散打，也就高三学习紧张，荒废了一年，上大学以后，出于爱好，干脆又捡起来，不过这次练的是拳击，一练就是四年。
越练越好，有点膨胀，后面居然敢见义勇为，小身板空手夺刀，后来得到了血的教训，以他老子把人家拆了骨头而结束。
经过这次教训之后，凡是带着家伙事的，果真不负所望，他是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至于眼前这三个吊儿郎当，赤手空拳的，他就完全表示不屑了，在他眼里就是案板上的肉了。
李览个头中等，偏瘦，入不得高大个的眼，他轻蔑的瞧了一眼，给旁边的胖子使了个眼色。
胖子领会，把双手的骨头捏的嘎嘎响，朝着李览走去，还没挨近，一脚就对李览的胸口踢过去。
李览位置都没动，随手一掀胖子的脚踝，胖子重心不稳，屁股落地，摔的直叫唤。他趁机往胖子的胸口快速踢了两脚，胖子蜷着身子嗷嗷直叫。
小眼睛看胖子吃了亏，不多考虑，仗着比李览高，胳膊比他长，老远距离就朝着他砸拳头，眼看就要到他脑门。
李览照样没动，一矮身，胳膊肘击中了小眼睛的心口，小眼睛还没来得及捂着胸口喊疼，脑袋又受了李览一拳头招呼，瞬间倒地疼的喊娘。
“你这练过啊。”大高个看李览一下子干倒自己这边两个人，一下子不淡定了。
“这么的吧，你别跑，公平起见，我让你打30秒不还手，只防护行不行？”李览怕对方跑了，自己还得费力气追，大夏天的，怪累人的。
“逗我玩呢？”大高个压根不信。
“真的，我就这么站着，能把我打倒在地算你本事。”李览拍拍手，示意对方过来，“我开始倒数....3....2.....”
还没等李览喊到‘1’，大高个就大吼一声，一脚踢了过去，很自信，他的体重就有180斤，再加上惯性，他相信，压也把李览压死了。
李览见那一脚过来，迅速抱起来，又给推了回去。
大高个一个踉跄，没站稳，坐在地上，不服气的站起身，挥起拳头，直拳，摆拳，勾拳，全部用在了李览的身上。
“ok，30秒结束。”李览身子一让，大高个扑个空，噗通一声，扑倒在地上，一直大喘气。
李览背过身，不停的搓揉自己的胳膊，装逼装的有点过头，平常在训练馆有拳套和护具，时间长了感觉不到什么。
现在.....
即使一个没有受过系统训练过的普通人，拼命往他身上招呼，他也有点吃不消。
越揉越疼，心气之下，对着大高个的后背跺了一脚。
他一直是留力气的，此刻不禁用了三分力，高大个哪里吃得住，一个劲的求饶。
“哥....哥..我错了还不行嘛。”
小眼睛努力的站起来道，“你要早说你练过，谁没事吃饱了撑的，跟你二。”
“为了一千块值当嘛。”胖子被小眼睛扶了起来，害怕李览再打过来，躲躲闪闪的道，“我们还钱，还钱还不行嘛......”
两个人说着说着，又小心翼翼的走到高大个跟前，一人一只胳膊给拉了起来。
高大个拱手道，“哥啊，我们不懂事，你消消气，不打不成交，一回生二回熟，不就一千块钱嘛，做个朋友。”
“一千，不行喽......”李览笑着道，“我雇人过来，就花了我七千块，我的成本不算钱啊，我的时间不算钱啊？”
“那八千块？抢钱啊！”高大个一咬牙，“那你还是打死我们得喽。”
李览道，“打死你们我犯法，不干这事，这钱啊，你们时候给，我什么时候让那几个大妈走，记住喽，一天七千块....”
“你这耍流氓啊....”小眼睛急了。
李览习惯性摊手，“随便你们，我所谓的。”
三个人抱成团一商量，干脆认倒霉，带着李览回到店里，无奈的交给了李览一叠钱，李览数到没数揣进了口袋里。
高大个丧气的指着门口的几个大妈，“她们怎么办？”
李览道，“说话算话。”
给吕索打了电话，这次终于通了，简单的说了几句。
挂了电话后，那边一个大妈的手机响了，说的兴高采烈。
大妈们走的时候还嚷着，这钱赚的太轻松了，没人在意身后高大个阴沉的那张脸。
李览打车回学校，当他把八千块钱交到刘璇手里的时候，刘璇坚持只要自己和钱娟的那一千块钱。
李览道，“钱娟的五百块给她就行了，剩下你就都留着，谁都别说。”
刘璇道，“大家都是同学，这不太好吧。”
李览道，“傻大姐啊，你拿她当朋友，她可没有拿你当朋友，不晓得你怎么会想起来和她合租的。”
虽然同为同学，他就顶烦钱娟，觉得这个小姑娘的人品有问题。
刘璇道，“我没事的，她只是平常喜欢开玩笑罢了，没有什么恶意的。”
还是很犹豫。
“开玩笑也要建立在适度和互相尊重的基础上。”李览摆摆手，“随便你吧，背后说人坏话，要烂舌头的，不多说了。”
刘璇急忙道，“你放心吧，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既然让我留着，我就留着。”
李览道，“找房子有困难吗，要不我帮你找？”
刘璇道，“谢谢你，我可以的。”
距离学校限定的毕业生最后搬离日期越来越近，毕业班的一整层楼一片狼藉，只剩下他和另外一个同学。
人家不走，是因为单位报到时间还没到，因为单位提供住处，就不愿意多花冤枉钱再找。
他不回去，是因为没想好往哪里去，特别是看到手机浏览器上推送过来的新闻之后，他更不想回去了。
“近日，我市开通了12345打击黑中介投诉举报热线，令人意想不到是，第一天就接到朝阳群众们的投诉举报52条，共涉及朝阳、丰台、海淀、东城等9个区的50余家房产经纪机构....”
“中介机构哄抬房租、恶意克扣租金、押金；发布虚假广告、虚假房源信息；采取威胁、恐吓等暴力手段或采取堵锁眼、断水断电、辱骂骚扰、言语恐吓等软暴力行为....”
“公安部门对5件涉及强迫交易或软暴力威胁租户的黑中介线索正在调查处理。对于群众举报的线索，真正做到事事有着落、件件有回音.....”
他看到了在巷子里堵着的那三个黑中介的照片，身后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背景板。
他没有高兴的起来。
反而再次点起来一根烟，他不知道该如何脱离他老子的掌控。
他想要一个有真正自己**的空间，有一点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大概能猜想到，李老二此刻正一边抱着紫砂茶壶，时不时的啜上一口，轻轻吧嗒着嘴，一边看着报纸。
他觉得自己愈发活的像个笑话。
139、楚门的世界
他理解父爱，崇拜父亲，信任父亲，但是父亲却不信任他，处处侵犯他的**，在窥探他，试图掌控他。
他用着父亲控股的企鹅号、微博、微信，用着父亲投资的浏览器、购物网站，甚至使用的手机都是父亲公司生产的。
他差点忘记了，他的手机号也是中国移动的，虽然中国移动经过历次融资重组，已经不属于父亲旗下，但是父亲还是属于第五大股东，是外部董事，在里面拥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他的周围都是间谍，都是密探，他等于赤身**向李老二直播。
即使李老二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也难以接受。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然后就是一阵敲门声。
他打开门，探出头，宿管正在和他一同剩下的一个同学聊天。
宿管对他的同学黄义勇道，“你尽快搬啊，今天是最后一天了，等你们走了，我们好打扫卫生的。”
他只听见黄义勇道，“放心吧，我等会就走了。”
宿管道，“那就好，我们也知道你们毕业生不容易，可这是学校要求的，我们也没办法，得按照学校规定来。”
黄义勇点点头，“师傅，谢谢你，我东西收拾好就走。”
宿管瞄了一眼探出脑袋的李览，转身下楼去了，并不如李览料想中的一样。
李览以为宿管会和他做如同黄义勇一样的谈话，为什么没有呢？
是了，他想起来，这个宿舍楼是他四姑捐的，他的学校就是四姑的母校，现在是学校的校友会会长。
他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
他处在包围中，心里乱糟糟的，以前考虑的更多是爱好与兴趣，现在却总在权衡哪一种痛苦程度更轻。
黄义勇向他这边张望，他就走过去，丢过去一根烟，“等会就走？”
“你以前不抽烟的啊，现在抽的这么频了。”黄义勇愣了愣。
李览先给他点着，又给自己点着，笑道，“习惯就好了呗，抽起来还不赖。”
“哟呵，”黄义勇入口感觉不一样，才想起来看看烟的牌子，“硬紫？班里估计舍得这么抽的没几个，一百来块吧？”
李览道，“无所谓的，本来抽的就不多。”
“我等会就走，怎么，要送我？”黄义勇问。
李览道，“要是需要，当然可以送你，单位在哪里，远不远？做什么的。”
他自己都奇怪，他突然间居然这么多话了，还一连串问了这么多的问题。
黄义勇道，“石景山创意产业园那边，其实咱这种水平，前期去什么单位都一样，还不是都要照样实习，多做多学。
我单位还行，有知名度，进去镀镀金，以后溜槽方便找下家。”
李览道，“你倒是想得开，上次我不是记得听你说想回老家的吗？”
黄义勇道，“想是这么想，但是不甘心，好不容易四年熬出来了，回去找不到对口工作，四年不是白读吗？
所以啊，先在这边工作几年再说，混不出头再回家考个公务员去，万一混出头了，那就场面了。
还是你们本地人舒服，家就在这边，三年五载不工作都没事，反正家里有地住，不用交房租，也不担心没得吃的，家里吃啥你跟着吃啥就行。”
李览道，“谁能笑到最后才是真的，我相信我们班的同学将来都不会差的，叱咤江湖是早晚的事情，互联网行业会有我们一席之地的。”
有一点他得承认，在高考上，他是占了便宜的。
黄义勇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开始归整行李。
李览在一旁帮忙，收拾好以后，又替他拎起两个编织袋，送他到校门口。
出租车停下，李览往后备箱塞上行李，给他打点好一切。
黄义勇道，“等我领了工资请你吃大餐，说好了，不准变。”
李览道，“不必特意请，改天我去找你，撞上早饭就吃饭，撞上午饭就吃午饭。”
黄义勇道，“那我吃大馍，就请你吃大馍？这太不像话了。”
“走还是不走啊。”出租车司机不耐烦了。
“走了。”黄义勇给了李览一个拥抱，转身就上了车。
李览看着车渐行渐远。
现在，整一层楼，只有他一个人了，夕阳最后一点余光，从门廊的的窗户间穿插而来，好像要与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
身后背着一个双肩包，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提着编织袋出了宿舍，宿管要给他帮忙，被他拒绝了，另一只手也改为提，就这样一摇一摆的下了楼。
楼底下刚好有辆出租车，司机朝他招手，“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谢了。”李览不相信这是运气，要不然，从小到大，他的运气就未免太好了，他从来没有经历过一点坎坷和困难，好不容易有点烦心事，还是来自父母。
现在，他越发认为自己和《楚门的世界》里面的主角一样，一直生活在美好的虚假世界里，被设定，被限制，被禁锢而不自知。
他倒不是矫情到非要去经历困苦，他只是想活的真实，那样人世才有意思。
每个人都向往自由而不仅仅是安定。
坚持在校门口等了半小时，拦上出租车回了家，站在家门口，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我就开车过去接你了。”何芳帮着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笑着道，“你也是赶上时间了，要不然你回来只能捡菜底了。”
“谢谢妈。”李览发现桌上都是他爱吃的菜。
“怎么抽烟了？”李和正弓着腰拖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还是嗅到了烟味。
“嗯，抽得少。”拖把头推过来，他让了下位置，笑问，“最近还好？”
他老子的性子他不能不了解，压根就没见他做过家务。
“好的很呢，想拖地就拖地，想洗碗就洗碗，想做饭就做饭。”李老二大声的很，肚子起来的速度，超出了何芳的承认能力，减肥是必须的。
鉴于他越来越不愿意动，何芳开始逼着他分摊家务，为了家庭的安定团结，他是不做也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