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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争斤论两花花帽     我的1979txt下载     我的197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碎碎念

    有时李和忍不住会想,既然重生这么大的bug都给了,为什么就不能再给个金手指或者异能,哪怕存储空间这样的鸡肋也行啊。

    重生有优势吗,带着记忆肯定是有优势的,倒是可以省下不少学习时间,用来偷懒发呆。

    自己的能力足够去攀登工业高峰吗?

    大概目前是不够的。

    都知道钻木取火的原理,但真把你丢到野外,只给你一块带着钻孔的木板,一根木质的钻杆,你照样抓瞎。

    不懂机械的人,都是在那堆砌专业术语。

    一点都不结合实际,误导大众。

    谈工业这个题目太大了……

    以材料科学为代表的基础工业中国确实差得太远太远。

    材料,热处理,机床母机,机床,数控系统,伺服电机.............

    这些东西就是相互连环套在一起,解开一个其他的就有解开的希望。

    就像点技术树,全点开了才能晋级,有一个点不开就只能卡在那。

    但是任何一个点,起码在目前不是靠个人可以做到的。

    想生产一件产品,第一件事就要考虑到产业配套,工业体系能不能跟得上。

    比如有打火机工业,有袜子加工业,有罩裤衩缝纫业,有粘胶塑料鞋,都是完整产业链,完整的上下游配套。

    现在中国尚未完全加入国际分工,个人想在工业上一展拳脚是多么的难啊。

    哪怕李和想造个最简单的dvd,最基本的芯片问道都解决不了,全部需要进口,可是从哪里来外汇额度,这时候的外汇是多么的紧张啊。

    大部分的外汇都需要用在高精尖的航天、军工行业上,民用行业只能慢慢来。

    所以**十年代基本都是包括港台企业在内的外资,中国消费市场疯狂圈地跑马,一句话,有钱任性。

    知易行难,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今年的暑假,学校难得放假。

    李和早上刚起来,刷好牙,问正在洗衣服的张婉婷,”媳妇,你回老家不?”

    “你不回,我也不回了。回去看书也不安稳,老娘肯定找茬”张婉婷抬起头,用袖子抹了下额头的汗“我跟你说多少次了,毛巾要晾开,你每次用完就那么随意一丢,褥成一团了。说一百遍了,你也不听”

    李和赶紧道,“我知道错了,媳妇,那我去买菜?”

    “桌子有豆浆、油条,吃好饭再去。今天千万别再买多了,天热就嗖了。”张婉婷,只是觉得自己家的菜真的够了,再拿,她还得再处理,已经一厨房各种泡菜,各种酱料了,再多买东西回来,她还得想心思去做了,不能浪费,“大肠还有半挂,我洗干净了,中午吃大肠。”

    张婉婷做饭总是留着心思,李和最喜欢吃这些东西

    吃的时候不用剪开,但要氽水。

    跟回锅肉一样,先用姜片煮到七八成熟,捞出来,切成拇指头大小,回头配上圆葱,青椒一块爆炒。

    洗完衣服,跟往常一样开始收拾屋子,不管啥时候,她不能忍受家里乱糟糟的,开窗透气,把被褥什么的放回炕柜里,炕再扫扫,再扫扫地。

    苏明老娘门前路过,也就凑了过来。

    “这个王家媳妇有点怪!”她说的是肯定句。

    这王家媳妇就住在苏明家对门。

    苏明老娘嘴巴有点碎,不过张婉婷还是看苏明的份上,对她很客气。

    当然,东家长,西家短的,她也很爱听爱说,张婉婷觉得有这么一个邻居,倒是足不出户的,知道了不少八卦。

    “刘婶,等会你那鞋样子,还要帮我拿一份,42码的”张婉婷这几天帮着李和纳鞋底。

    “多大个事,回头我让我家丫头送过来”刘婶说十句,她也回不了一句。

    现在刘婶说王家媳妇了,张婉婷只能抬头对她笑一笑,这已经足够让刘婶有说下去的了。

    “我怀疑她搞破鞋”刘婶在这望儿山一片是土著,什么事情都是门清,添油加醋,唾沫横飞。

    真假张婉婷无从确定,只是被唬了一跳“婶子,这可不能乱说,事关人家名节呢,都是街里街坊的,传出去多难看”

    “我就信你,才跟你说,别人我才懒得说”刘婶好像让张婉婷沾了多大的光似得,“你瞧瞧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秾抹艳涂的能是好人吗?”

    ”婶子,就因为这个?“张婉婷不确定的问道。

    刘婶信誓旦旦的道”那还能咋的?正经人可不能那么穿“

    张婉婷笑着道”婶子,人家穿的是高跟鞋,裤子叫牛仔裤,擦的是口红,哪一样不是正经了。你看你家苏明不也穿牛仔裤吗?你再往西单去瞅瞅,现在小年轻,好多都这么穿,这能有啥啊?“

    刘婶不服气的道,”搁过去,只有窑姐才能这么穿,反正我是看不惯眼“

    李和买菜回来,刘婶倒是有眼力价,自觉的抬腿走人。

    李和把菜放好,笑着道”就她这么个没事转悠,你能安心看书?“

    “他也就偶尔早上来串个门子,平常我哪有时间搭理他”张婉婷说完,也就不再搭理李和,安心看书了。

    李和自觉没趣,就回屋收拾他那些宝贝了,东西现在明显不好那么收了,可是也没少收。

    光是翡翠玉器就要一大箱子,瓷器瓦罐少说也有4000多件,真假无从确定,哪怕只有一半是真的,做个亿万富豪是没问题的了。

    快晌午,张婉婷放下,准备午饭。

    一盆子白菜梆子拌粉丝,一盆子红烧家常豆腐,主菜自然是炒大肠。

    大白菜好像四季都有,在农村有一点好,不怎么稀罕蔬菜,主要缺肉,老菜帮子都是给鸡鸭鹅吃。

    可在城里,要是老帮子扔了,刘婶就能告诉全望儿山的人,她败家。

    她试过一次之后,再也不试了。

    从篮子里拿了一块炸豆腐,这豆腐是前天买的,新鲜的时候,做了白菜丸子汤,那汤本就以丸子为主,豆腐就是个配菜,自然有得剩。

    为了不浪费,于是炸了豆腐块。

    于是今天,她把剩下的全做了家常豆腐。

    自从遇到李和以后,张婉婷没了经济压力,也没了家里的糟心事,心情表示很愉快,除了一心的学习,剩下的时间就是研究怎么吃了,甚至还去学校图书馆找过菜谱。

    李和靠在躺椅上,看着张婉婷一边哼着浏阳河,一边做饭,忙得不亦乐乎。

    李和根据两辈子的经验,认为张婉婷其实更适合做厨师,干自己喜欢的事情,没有什么比这更有前途的了。

9、日子

    刚下一场雨,从一大早起,浅蓝明净的天空中就飘浮着几朵白云,活像浩瀚的大海洋上泛起的雪白的浪花。

    这真算得上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李和一大早就去买菜了。

    张婉婷觉些冷清、无聊。

    她喜欢热闹,喜欢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但实际生活,像眼前日子,除了看书闲得叫人发闷。

    大概是想家了吧,想父母,可是家里有谁能想起自己呢。

    突然又想到李和,他的不同一般的个性,他的细致深沉的体贴,当然还有他那张破嘴。

    没在一起之前,只要一想到他,张婉婷的脸就会臊得通红,自己对自己说,不去想他,这有多难为情啊!

    于是,她开始想别的人和事儿,想着想着,从别的人和事上,她会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他,甚至拿别人和他作比较。

    这样,她又很自然地想起他来,从头一次见面,想到他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到老家来找,他就站在身后时的情景。

    她回味他的言语、神态、动作。

    李和买好菜,看到在菜场拐角一个人用破筐装着狗,大概是卖狗的,那人戴顶破毡帽,身披旧工作服。

    五六条小奶狗,有黑有灰,看着身上毛茸茸的很可爱,李和有点心动了,他本来就是极爱狗的。

    土狗也好,拉布拉多也好,在李和心里大概都是一样喜欢的。

    李和道“兄弟,这是卖的?”

    那人道“那可不咋的?你随意选一条,2块钱,绝对不多要”

    李和选了一条灰色的,狗嘴尖,一看就像跟人撒娇的样子,眼珠子转动时,轮番着是黑与褐的颜色,显得灵动而调皮。

    李和喜欢极了,非要再加五块钱,道“大兄弟,这正宗山东细犬呢?可不是串串”

    那男人面有得色,不过不愿意再接钱了,“就给识货的,早些年,那八旗勋贵可都用这狗搂兔子。你抱回去,让它在你家的饭桌下转三圈,它就恋你的家了,就知道回来了。这狗是灵性的东西……哟,你看它正挑了脚撒尿呢,它留下了气味,路就熟了。”

    李和一咬牙,道“那我就再抱一条”

    这种田园犬,后面被狗贩子弄成了串串、农村肉狗,可没千年历史改良的山东细犬实在。

    说田园犬是世界上智商最低的狗,李和就要骂娘了,那什么牧羊犬之类,也仅仅是条件反射下,比较好训练的狗而已,没灵性。

    李和直接就把狗放在菜篮子里,一到家就喊“媳妇,过来看,我买了啥”

    张婉婷看着地上拱来拱去的小奶狗,惊喜极了,“哎呦,狗,我最喜欢了,我就觉得家里缺个啥,原来是缺个狗。

    ”我去给他做个窝“李和从门后拿了个编织袋,到厨房塞了干草。

    张婉婷一把拽到自己手里,”过去吧,我来整,毛手毛脚的。我家也有一条老狗,我每次走,都要跟我后面,年前我来的时候,一直跟到镇上,后来硬是用土旮旯砸回去的“

    下午赵永奇过来了,李和倒了杯水,道”你怎么有时间过来,维修室不忙?“

    赵永奇和何芳,是同样没有回去,维修室平常上课都没法打理,不趁着暑假多挣钱,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赵永奇,喝了杯凉白开,擦擦嘴唇,道”那啥,就是那个你老乡找你“

    ”我老乡?”

    赵永奇把一张纸头拿出来,”自己看,上面有名字,有地址“

    李和一看,是扎海生,说是要请教问题。

    刚好李和下午也没事情做,把新买的自行车推出来,“你骑带我,我可没你那么重”

    赵永奇大长腿一甩,稳当的上路。

    先把赵永奇送到了维修室,李和就按照地址去找扎海生。

    地方也不算远,就在王爷坟,一片低矮的窝棚区。

    李和敲开门。

    不认识似的打量着他,扎海生理了发,穿一身半新旧的蓝卡其布学生装,脚上穿一双洗得干干净净的松紧鞋,整个人显得朴素而整洁。

    消瘦的脸容还是那么稚嫩,指着他说:

    “瞧你,精神多了。哎,暑假不回家,找我啥事?“

    说着,他打量着楼上这间大屋子,四个单人床,床上铺子席子,席子下面只有床笆和谷草,不用问,肯定跟人合租的。

    每张床边上都叠放着大小两三个箱子,只有杜见春坐的床边箱子上放着镜子、茶杯、木梳、笔记本。

    “你坐,地方比较乱”扎海生慌忙帮着搬了一个凳子,又从桌子上拿起几张手稿,道,“我想给新创刊的《中国法制报》投稿,想你给参谋下”

    李和笑着道“我说老弟,你们法学那么多大拿,找我个外行有点过了吧?我哪里懂这些?你们住一起的几个人,没有给你意见吗?”

    扎海生坚持把手稿递给李和,道”我就觉得你思路比我清楚,我心里起码有个底。我几个同学都说没问题,写的好。可我总想听你意见“

    李和无奈,只看标题就把他吓了一跳。

    《经济法应当是一个独立的法律部门》

    李和大致看了下,文采荡漾,思路清晰,结论没有错,可就是用词太激烈。

    看着扎海生期盼的眼神。

    想了想道,“从我的角度看,你这分明写的是批判。你才大二,写的这么狠干嘛?而且你批判的,现在有可能就是你的老师、学长,工作分配后有可能就是你的领导。这种得罪人的事情现在就干了,以后能落着好?我建议是用平和的探讨方式,批判你还是不够格的。哪怕大四毕业,你才有资格写论文,重点是这个“论”,从言从仑。言明条理。”

    扎海生还要争辩,可琢磨下,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只得道“那你继续说”

    李和掏了颗烟,点起来,也不客气了,继续道“还有就是,法学讲究四平八稳,跟过去八股差不多吧,你写这么花团锦簇干嘛,又是比喻,又是感想,跟主题接不上。还有你考据,用苏联法理学阶级理论那一套,我觉得有待商榷,能不能适合当前中国经济国情?还有你方法论,也有问题,我建议是从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去分析,而不是马克思主义思想,马克思主义思想、马克思主义和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可不是一样的啊。”

    扎海生呆了呆道,“你真的没学过法学?”

    李和点了头,肯定的道“没学过,倒是看过一点那方面的闲书。还有就是,必须旗帜鲜明的列出你的观点,与宪法协调一致,四项基本原则是宪法的总的指导思想,坚持社会主义制度,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

    扎海生为难的道,“可我觉得孟德斯鸠的理论是对的啊,分立监督,怎么就不适合中国了?”

    李和气的一拍扎海生脑袋,“孟德斯鸠在《论法的精神》一书中还说中国人是世界上最会骗人的民族,也是最喜欢骗人的民族,这话你也信?”

    李和倒是有点强词夺理了,可他也懒得去多解释,看扎海生不说话,继续道“总之我们是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你主题思想要是没了这个,写的再好都没用,听不听随你自己了”

    扎海生又受了打击,闷闷不乐的道“你不去学法学真可惜了”

    李和瘪瘪嘴,数学老师还说自己不去转数学系可惜了呢。

10、指点江山

    两人聊得差不多了,李和看了下时间,也有四点钟了,站起来道”我要走了,有时间我再过来看你“

    扎海生客气的要留着请客吃饭,“平常都是你请我,今天不能走了,必须让我请你一顿”

    “谁要请客啊,可不能落下我”打开门,进来的男人有三十岁,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大额头,“海生,你要请客?那好事啊”

    扎海生看见来人,笑着对李和介绍道,“李哥,这我学长,也姓李,李若古,年底就能拿到法学硕士学位了。公派那普什么大学?,反正拿到学位就去美国了”

    李若古笑着接话道,“翻译成中文名,叫普林斯顿,反正有点拗口,老外都是这顿,那顿,牛顿,马其顿,这有这普,那普的”

    李和看到名人已经麻木了,基本都是各领域学科的奠基人,各行业的大拿,这位后面也是银行业的二把手。

    当然也有出国的,自己同班同学,后来不少都是美帝的终生教授。

    普里斯顿那不就跟汪雨那小姑娘是一个学校。

    李和也乐意结善缘,“走吧,我请你们,海生你带头,去哪吃?我们跟着你“

    一个隐蔽的巷口,扎海生带头进去,跟饭店老板打了声招呼,就直接找了个桌子,招呼两个人坐下,“这里有个菜单,你俩自己点”

    李若古推辞道“这位兄弟远来是客,这位兄弟点“

    李和没看菜单,直接对饭店老板说,”直接上硬菜,红烧肉,水煮鱼,再来个拍黄瓜。酒水有什么好的,给我瞅瞅?“

    又对两人说道,”你看你俩还要加啥不?“

    两人摆手够吃了。

    饭店老板笑着道“哥几个,我这有松辽啤酒,长春啤酒厂的,你们要再多加几个菜,我卖你一箱”

    扎海生问道,“多少钱一瓶”

    饭店老板竖起三根手指头,“我给你们算便宜,三毛一瓶”

    李若古道“你这老板,卖的也太贵了吧,别家可是2毛3”

    饭店老板笑着道,“那副食商店散卖可是一碗冰镇啤酒都要2毛,我这是一瓶呢”

    李和也知道这玩意也算是稀缺,不过夏天喝白酒,也有点受不了,摆摆手道“先搬上来吧,我们先喝着”

    啤酒上来,李和用筷子抵住啤酒盖,啪嗒一声,啤酒盖落地,一人面前放了一瓶啤酒,“咱先喝上,慢慢等菜”

    这手漂亮的姿势,倒是把两人看的目瞪口呆。

    三人边吃边聊,无非就是一些当下的话题。

    扎海生酒量还不错,一碗直接灌了下去,道“古哥,马上你出国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见面呢”

    李若古笑着道,“又不是说不回来,我家里人都在国内,金窝银窝还是不如自家狗窝”

    李和举起碗,“兄弟,你这话实在,还是家里好”

    李若古也客气的和李和碰了碗,“海生啊,你这娃有灵性,以后机会也多,千万别把事情想左了,你才多大,以后的路长着呢,别天天多愁善感的”

    “他呀,应该去学文学的,学什么法学,整的跟文人似得”李和接着李若古的话道。

    扎海生气呼呼的道“那你们老是拿我当小孩子,我成年了好吧”

    两人看他赌气样子,分明就是小孩子,两人又哈哈大笑。

    李若古突然问“我让你写的稿子写好了吗?那编辑是我同学,只要你差不多就能过。司法部下面的报纸,你露个脸,以后对你有好处。要不是我马上要出国,这机会,我可就不给你留了。关键稿费还不低”

    扎海生看了一眼李和,看李和没反对,就把李和对稿子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想按照李哥的想法,回去改改就差不多了”

    李若古看了一眼李和,太稀奇了,思路清晰,逻辑也正常,就是一般的法学专业也没这独到见解,抿了一口酒道“李兄弟真是让人豁然开朗,特别是苏联法理学这个见解,我以前也觉得法理学教程上哪里有问题,可是还觉察不出来。阶级斗争为纲,还是苏联教材的通病,我们借鉴了苏联教材,受的影响太大了,也跟不上当前形势了”

    李和笑着道,“旁观者清罢了,再说十一届三中全会就明确从以阶级斗争为纲转变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思想路线,我也就是鹦鹉学舌,拾人牙慧而已,那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感情深,一口闷,三人喝酒,没一个酒量差的,一箱啤酒喝完,还意犹未尽。

    李和喊老板,“再搬来一箱”

    老板支支吾吾,道“啤酒没了,要不拿瓶白酒?”

    李和不想掺酒喝,直接掏出一张10块大团结,“这不用找钱了,另外搬一箱过来,你这老板好不爽气”

    老板欢天喜地的接了,把啤酒搬了过来,“哥们,这盘五香花生米,送你的”

    李若古,不好意思的道,“兄弟,怎就让你破费了,多不好意思”

    李和每人面前又开了瓶啤酒,“钱是王八蛋,没了再存,我每个月的补贴不用寄回家里,手里子弹比你们多,不用这么客气”

    “若古哥,他是大户,不用不好意思,你看我早就吃习惯了”扎海生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事情,“我昨天看报纸,华北军事大演习,小平同志去检阅的,该不会还要打仗吧,这越南反击战不是结束了吗?”

    李若古想着自己马上要出国了,就怕中美关系有变化,自己就要白高兴一场了,“是啊,就怕争端影响经济建设啊”

    李和信心满满的道,“起码50年内中国不会动兵了,朝鲜战场把老美打的灰头土脸,他可能不服。可美国佬自己打越南,死伤三十万,又灰溜溜撤军。这不,后面我们就把越南人给揍了,也算是交了投名状。一方面是告诉美国佬,我们帮你报了仇,我们是一派的。另一方面,也是让美国佬掂量着办,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美国佬呢,正跟苏联军备竞赛,当然也要拉拢中国,所以现在是妥妥的中美蜜月期。”

    “你没去做军事评论家真是屈才了,还一套一套的,不过你这话确实在理。“李若古也有点喝大了,拿出了年轻人指点江山的架势,“苏联也好,美国佬也好,就觉着法西斯抗日是他们功劳,没他们好像中国人要亡国灭种一样。之前对中国人颐指气使,真觉得中国人是软柿子啊,想捏就捏。朝鲜战争,中印战争,珍宝岛反击战,越南反击战,就是告诉这群洋鬼子,没他们我们照样把日本鬼子赶到太平洋喂王八,时间早晚而已。只是可恨国民党反动派无能而已”

    李和倒是惊奇了,自己也就是马后炮晃荡两句,这李若古却能在简单的历史脉络中,分析出这么多,确实是个牛人。

    李和更加有心相交,几个人杯中来杯中去,喝的越发随性。

    李若古拍着李和肩旁道“你这兄弟我认了,好久没吹牛吹的这么开心了”

    这场酒直喝到七八点钟,三个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李和扶着自行车出了黑乎乎的村子,才敢顺着路灯骑。

    走一路骑一路,黑乎乎的地段差点迷路。

    到家拍门,张婉婷开门,看喝的晕乎乎的李和,道“你这么晚,在哪喝的?我给你倒杯水”

    李和进门看见已经凉了的饭菜,摆好的两个空碗,张婉婷自己还没吃,心里一阵愧疚,“对不起,下次一定提前通知你”

11、白高兴一场

    早上起来,李和买好菜,又去邮局书刊门市部,拿了两份报纸。

    一份人民日报、一份新华日报,都在重点报道世界杯亚洲预选赛中国战胜了日本队。

    这个时候报纸才4版,能花一个版面来突出介绍,可以看出重返世界体坛,让中国人很兴奋。

    对于82年的世界杯,后来酒桌饭局上,大家也没少提,这场球是中国人向足球交的第一笔学费,也是大部分中国人看的第一场球,在一片懊悔中结束。

    亚足联坑人不商量,赛程极不合理,中国队在踢完所有比赛后,新西兰队还有2场比赛没有踢,分别是对科威特和沙特,新西兰对科威特那场比赛时,科威特已经提前出线了,但幸好双方踢平,不然最后一场沙特只放水一个,中国连附加赛资格都没有了。

    果真,沙特故意输新西兰0:5,联手把中国队做了,最后中国队没料到附加赛,准备不足,1:2输新西兰,含恨出局啊。

    这一届亚洲出线的是科威特,当时大家当时的想法是,中国好像是赢了科威特,所以大家认为中国队的实力也很强。

    打开国门,思想解放的年代,中国人希望获得世界认可的迫切心理使得体育竞技成了第一个突破口。

    一恍惚间,李和好像抓住了什么,可是就是想不起来。

    回到家,把菜篮子往地上一扔,到屋里找出笔和纸。

    开始写写画画,西德、法国、意大利和波兰晋级四强,这个自己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可冠军队是谁呢?

    马拉多纳,罗西,舒马赫,吉雷瑟,费舍尔.........

    一连串的一连串的名字被写在纸头上。

    张婉婷进屋,道“你在那写啥呢,垃圾池那边垃圾都堆满了,垃圾都刮到咱门口了,咋就没人收呢?”

    这个时候处理垃圾很简单,一个居住区修一个垃圾池,感觉冒尖了,四周都是垃圾了,再倒就影响走路了,这个时候才有人来拉走。

    因为这个是敞开式垃圾集中区,冬夏雨雪时候污水横流,春秋刮风时候垃圾满天飞。

    李和道“只能勤快点,咱自己多扫扫门槛了,不然咱也没辙。”

    张婉婷就去看书了,李和继续闷头苦想,最后只剩下闷头苦笑了,相隔好多年,记忆不是那么靠谱。

    笔头在罗西这个名字上,划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李和一咬牙,就他了,罗西,金球奖,意大利。

    李和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越发确定是意大利。

    李和的赌性上来了,赌还是不赌?

    可所有的比分,赔率,自己都忘得一干二净,如果只是单纯的猜胜负,在欧盘,不管是威廉姆斯还是平博,都开不出太多的赔率。

    除非两支球队强弱悬殊较大时,才有大的悬殊赔率。

    这里面只有一个波兰是冷门,可是小组赛怎么分的,就算从广播电视得到即时的消息,也没法电话下注。

    再去让李若古或者汪雨在美国帮着下注怎么都不靠谱。

    他们都是老实的学生,哪里懂这里的道道。

    李和无奈的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想到的发财大计,就这么黄了,只得又坐到门口的躺椅上唉声叹气。

    眼下他维持现状都不会让自己过得太差,可他发现自己已经收不了手了,他的目的不是赚多少钱,是想看看自己的能耐到底有多大,换句话说,就是野心在无限膨胀中,致使他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当然,这个时代,只要在原地呆着不动,就是退步,当自己原地踏步的时候,总有一些人在不停歇的往前跑。

    有一天,当大家再次相遇的时候,别觉得人家在跟你炫富,别觉得人家都在装逼,那是他们那个层次里最普通不过的生活。

    李和两辈子也是深有体悟。

    苏明的妹妹苏小妹正趴在堂屋的桌子上让张婉婷帮着补习英语,这丫头跟家里老四倒是一般大,正上初一,也是聪明的紧的。

    张婉婷在李和的鼓励下,继续学起了英语,本来就有高中的底子,现在无非就是增加词汇量。没有教材,只是拿了本英语版《双城记》,每天早上都要背诵上一章,这本反映资本主义压迫和剥削的书,在外文书店里基本都有卖。

    英文版书平装334页、45章,张婉婷硬是用一年的时间不知不觉背完了大部分。

    现在写的英语作文地道平实,长短句贴切,李和都挑不出刺。

    李和当然也大吃一惊,忙问怎么做到的,张婉婷傲气的道“英语背诵几遍语感就来了,语法没什么讲究。俄语就要蒙死我了,名词变格、动词变位,我学了这么时间,连篇像样作文都写不出来。你说哪个简单?”

    所以李和现在也不担心张婉婷误人子弟,苏小妹反正也是天天跟在张婉婷后面背初一的课本,偶尔不认识的单词,会问几句。

    苏小妹和张婉婷处的熟了,两个人有说有笑。

    只听苏小妹道,“我妈早上让我洗衣服,我没干就说在看书。然后她说,读书有什么用,你看那隔壁赵丫头,没读书,照样二级工,每个月38块,不知道多好。我就顶了句,那我也不读书了。我妈骂着说,你再说一句试试…………我才不怕她呢,我就说我不想再读书了。结果你猜我妈怎么说?”

    张婉婷好奇的问道,“你妈怎么说?那就不读书了?”

    苏小妹双手叉腰,学着她老娘的姿势语气,“你个兔崽子,我和你爸辛辛苦苦供你上学,你不读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张婉婷笑弯了腰,隐约又羡慕起苏小妹,自家老娘要是有这么开明,那自己死了都乐意,“刘婶疼你呗,你好好读书就是了”

    这就跟老娘念叨整天在家里也不出门,出门玩一会儿就开始念叨一天到晚死外面,也不知道回家是一样一样的,老娘这种生物有的时候就是用来毁三观的。

    临近中午,张婉婷看李和躺椅上也不说话,贴心的过去帮着泡了壶茶,“你怎么好像不开心啊,今早没人惹着你啊,出了什么事?”

    李和有气无力的道“本来想了个发财大计,结果最后发现是个白日梦,你说我不是白高兴一场吗?”

    “你就是个财迷,咱哪里有那么花发钱地方?够用就中”张婉婷又低声道“那几个罐子里可都是满满的钱埋院子里呢,你可别那么不知足了”

    李和叹口气道,“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张婉婷气的掐了下李和,又把泡好的茶端走了,“你有志向,中午就别吃饭了,这茶你也别喝了”

    李和很想回他一个不屑的眼神,可肚子却很不争气的咕噜了下,偏偏那咕噜声在寂静的瞬间分外清晰的传进张婉婷耳里。

    张婉婷笑得越发得意,才丢下一句“你的肚子比你诚实多了!”

12、求仁得仁

    想着明早就要开学上课了,李和两人晚上特意做了一顿好吃的,“哎,明天上课了,又是聚少离多了”

    张婉婷对李和说:“小李子!你我这片情,这份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鬼神万物都是我们的证人,生也好,死也好,今生也好,来生也好,我永永远远都是你的!”

    这句话听得李和好感动啊。

    可这说话方式让李和一阵捂脑袋,“张婉婷同志,好好说话”

    “我不爱你了,我不要你了,我这么说话怎么了,你开始嫌弃我了吗?”张婉婷双手捂着脸假装嚎啕大哭,“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骗我的!”

    李和仰头一记长叹:“老天啊!……你晕死我吧”

    张婉婷急忙道”怎么会晕呢,是不是中暑了?有没有发烧?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就是请你不要不理我!你不理我,都要急死了!“

    李和哭笑不得,”你这琼瑶小说中毒太深了吧,要不要吃药?不是要学习吗,哪里有时间看这些“

    张婉婷反驳道,“没劲,一点也不配合。我就偶尔看看觉着好玩罢了,能有什么,你自己不也天天抱着小说志异聊斋的看”

    这一天,擦黑以后又接着下雨。

    灶屋的门大开着,豆大的雨点击打在屋外的泥地上,

    溅起泥沫水珠,打湿了两块梓木门板。滂沱大雨仍在继续下着。

    时断时续的雨整整下了一夜。

    起床,两人吃了早饭,李和骑着自行车把张婉婷送到外国语学院门口,从自行车跳下,张婉婷用劝解的口吻说:“回学校宿舍有空该洗洗衣服、理个发。你啊,就是个懒鬼。“

    一到班里,乱哄哄的,大家的凑热闹找蒋爱国和赵青请吃饭,散烟。

    李和问旁边的陈硕,“什么情况?“

    陈硕没精打采的道”还能怎么的,出国名额选上了呗,咱二班就他两个。”

    李和一看陈硕泛着酸味,明显不高兴,拍拍他肩旁道”你要是真心想出去,早晚也会轮到你,才大二,着急啥?”

    高爱国也是附和道,“就是,你说你着急什么,按成绩算,你确实也不如人家”

    一提到成绩,陈硕更是红了脸,“行,行,我知道了,你俩少操心”

    蒋爱国回到桌位,坐到男生后排,李和笑道,“不错啊,蒋同志,从伟大首都打入美帝国主义敌人内部,准备好埋伏在敌营十八年,可不能被糖衣炮弹腐蚀了”

    论嘴贫,蒋爱国也不遑多让,信心满满的道“太祖教导我们,美帝国主义是纸老虎。我准备了一盒火柴,让我去消灭他们吧。我会把红色的种子洒遍整个美利坚。”

    何芳笑着道,“轻点得瑟,小心掉毛。”

    全班哄堂大笑。

    这个时候能出国还是很风光的一件事,也是改变人生命运的转折。

    虽然后来也有人说,出国后一辈子后悔,不出国后悔一辈子。

    后不后悔,其实说的是中外的对比,但更主要的是个人的情况。

    许多人经常有这种感受,开车的时候,只要自己从慢车道换进快车道,好好的快车道总是马上慢下来,要是换回慢车道,慢车道也会慢下来。

    这也是个围城,在里面的想往外走,在外头的想往里去。

    上课的时候陈硕在沙沙的写着什么。

    李和低声问道,“想当作家?“

    “想。“

    “成名成家,资产阶级名利思想,要不得!“李和抑制不住自己的嘴巴犯贱,心里想的,嘴里说出来的也不一样。

    不过,他是笑着说的。

    不料,陈硕又唉声叹气地说:“想也想不成啰!你不知道吗,阿拉是一心要出国啦,写这些确实没用。“

    李和不由得用鼓励的语气说:“别啊,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陈硕他认真答道,“小时候老师问我们理想,我说过,我长大了,要当一个小说家,写很多书……“

    李和两眼睁得大大的,略一点头说:“那就继续努力啊,不就是当个作家吗?“

    陈硕摇摇头,“不,写作只能作为爱好了。我要出国,我想换个地方折腾,我想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李和看老师已经注意到台下,没法再说话,在纸上写道“干自己想要干的事,过自己要想过的生活”

    这是每个人的心愿。

    其实任何一种活法都是人的自由选择,只要从心出发,活得适意而满足,求仁得仁,是谓幸福。

    过了一个多月,蒋爱国和赵青两个人办好签证和手续,临走的前一天,李和就请吃了一顿饭,还是老李家饭店,三个宿舍,男生女生满当当的挤了两桌。

    李和端起杯子,道”其他不多说,我只祝你两位一路顺风顺水,前程似锦“

    蒋爱国一口闷下,笑着道”终于从你嘴里听到好话了,真心不容易”

    赵青女孩子也不是娇气的,一口干下“谢谢”

    酒桌上有点乱套,十几个人轮流开始去敬蒋爱国与赵青。

    两人都是来者不拒。

    何芳心疼赵青,道“赵青差不多了,你们跟蒋爱国喝吧”

    蒋爱国不满的道“敢情就我不是人是吧,喝不死我是吧”

    京城的秋天,是红叶最鼎盛之时。

    深秋的黄护红叶;似团团殷红的火焰,这红叶经霜一打,在荷尽菊残的季节,越发红得妖烧。

    李和起了个大早,和一帮子同学把蒋爱国和赵青送到公交站台,看着马路两旁的彩叶树种虽然不多,可是感觉漂亮极了。

    两人上了公交,不断的摆着手,越走越远。

    几个女生想着想着不禁的流了眼泪。

    李和只感到一种淡淡的压抑。

    也许他们回来,还有机会见面。

    也许不会回来,可能一辈子见不着。

    当然谁也不是离开谁不能活,大家该干嘛照样干嘛。

    气温越来越低,李和骑自行车不得不戴了个手套,像往常一样休息去外国语学院接张婉婷。

    街道充满寒意,刺骨的寒风把街上的行人早早地赶回了家,空旷的街道显得有些寂静……

    坐在后面车座上的张婉婷一直闷闷不乐的不说话,李和回头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带你去医院看看“

    张婉婷勉强笑着道”没事,就是冷罢了,赶紧回家吧“

    到家菜场已经关门了,张婉婷心不在焉的下着面疙瘩,灶洞的火都要漫出来了。

    李和一看,慌忙用火钳子塞了进去,慌忙问道“我说,什么情况,你有啥事你说啊,别憋在心里。啥事不都有我吗?“

    张婉婷看锅里水开了,又忙着把拌好的面疙瘩放进去,用锅铲不停的搅拌,”可能就是天气原因吧,心情也带偏了,没事,明天就好了“

    两人随意吃了点,李和看张婉婷心思不在,就没去撩拨,帮着打了盆水,两人就直接上床了。

    张婉婷坐在床上一直睡不着,看着呼呼睡去的李和,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想了半休,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把李和戳醒,”李和,我想和你说件事“

    ”有啥事明天说不行吗?“李和正睡的正香。

    ”我想出国“张婉婷一狠心说道。

    ”哦“李和迷迷糊糊的本能回应道。

    “我说我想出国”张婉婷一咬牙重复了一遍。

    “啥?出国?”李和一个激灵窜起身子坐起来,开了灯,看着坐在床头的张婉婷,“你还没睡醒吧?说啥胡话呢?睡觉,赶紧睡觉”

13、磨

    张婉婷坚持着道“李和,我是认真的,我也想出去看看,我不能一辈子被你护着,我要学会自己成长,自己独立”

    李和愣了愣,这分明是青春期晚期的症状,“媳妇啊,这留学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你看部里的名额不是早就抢光了吗?上个月才把我班里两个同学送走,那也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千挑万选的。不着急哈,有名额了再去也不迟啊”

    “有名额就让我去?’

    “当然是真的了”

    张婉婷像得胜了似的,道“这次是第七机械工业部选派的,去乌克兰或者亚美尼亚,我们老师都说,我不去可惜了。李和,我已经把申请表交上去了。如果通过了,你就要同意”

    李和真的着急了,这老娘们学会先斩后奏了,“不是,你就忍心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国内?如果真要留学,咱选英美行不?听说苏维埃加盟国都挺乱的,我还是不放心”

    张婉婷白了一眼道“你以为我不想啊,英美的名额就那么几个,哪里轮到我们这些大专学校的,早就被京城的七所大学瓜分完了。”

    李和脑子乱了,自己的出现,已经影响的人和事太多了,这已经不是上辈子的张婉婷了。

    他突然后悔过早的出现在张婉婷的生活中。

    李和看张婉婷睡着了,自己点了根烟。

    批了衣服,出了卧室,到堂屋门槛坐着,头半靠着,目光望着外面,一动不动。

    李和早就把张婉婷当成了自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是如果真的把他强行留在身边,她会没有怨言吗?

    一个声音在说,留她就是耽误她的前途,一个现代女性需要有自己的天地。

    另一个霸道的声音在说,自己的前途不就是她的前途吗,自己混好了,不就代表她张婉婷混好了吗。

    女人不就该在家洗衣做饭吗?

    为什么担心他出去呢,怕她在外面吃亏受罪?

    还是怕她走的远了,自己孤单凄凉?

    或者是担心两个人长时间不见面,感情变淡,张婉婷性子又不成熟,最后鸡飞蛋打?

    李和想了一圈没有结果,直接在堂屋找了被子就睡了,怕回卧室开门把张婉婷吵醒了。

    早上张婉婷起来看李和睡的堂屋,吓了一跳,把李和推醒“醒醒,你怎么在堂屋上睡着了,这么冷,没烧炕,不怕冻。卧室的炕还热乎着,赶紧去卧室睡”

    李和揉着眼睛道,“没事,不睡了,我也起来了。我去买早餐”

    张婉婷,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说话莫名其妙”

    张婉婷咬咬牙道“李和,你要是真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了。反正明年毕业我也照样分配工作”

    “我先去刷牙洗脸,过几天再说吧”李和呆了呆,没有再说话,直接打水洗脸了。

    洗好脸,天才刚蒙蒙亮,走出院子,在刺骨的小北风里跑出热闹的早市,顺着土路往郊区跑。

    好长时间没有晨跑了,跑的有点喘气。

    土路左边还是一望无际的农田,坚硬的风小刀子般从空旷的大地上刮来,呜呜作响,土路右边的树林,已被砍伐得只剩下到处的大坑小坑,松软的土层被刮起来,像麻雀群一样一拨一拨飘向远方。

    跑在荒凉的田野上,李和觉得自己简直太渺小太脆弱了,随时可能像这块土地上的枯草一样的命运。

    李和在农村粗粝的生活环境下心性的养成,他对生活的变通方式是那么简单而直接,因为更苦的日子他都过了,新生活再糟糕也远没探到他的底线。

    经历过21世纪初,又重生在80年代,他不知不觉的重新拔高了生活的底线,许多事情已经变得无法容忍。

    不同时代的人对生活底线的要求是不同的,对各自生活的人生际遇要求也不相同。

    李和这两天饭也吃不下了,味同嚼蜡。

    张婉婷从李和身上体会到了一种惰性,那种隐藏至深的延展性和妥协的一面,像泥巴一样,搓成什么样就能成什么样,但是骨子里,这是个不能再顽固的老顽固了“瞧你出息吧,我说不去就不去了,还不行吗?你以为我舍得离开你啊”

    晚餐又丰富得让人觉得诚意十足,猪肉炖茄子,醋溜豆芽,凉拌豆角,流着金黄油汁的咸鸭蛋,闻起来香得要命!

    “不能便宜你一个人”看着张婉婷津津有味吧唧吧唧地吃,李和也凑上来抓起筷子吃,“我也想好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能不能通过还不一定呢,我现在跟你较什么劲”

    李和只能抱着张婉婷通不过的心思,到时候去不了埋怨也不会落自己身上。

    又回到学校正常上课,一个不留神就是11月底了。

    刚上完下午的两节课,出了教室,苏明的小弟二彪就匆忙忙过来了,“李哥,出了点事”

    李和心里一惊,让赵永奇他们先回宿舍,把二彪拉到旁边,到“啥事赶紧说”

    “明哥,让人堵着了,胸窝子戳了大口子,正在医院呢”

    李和吓了一跳,忙道“一口气说完,不要推推吐吐,伤的怎么样?”

    二彪,道“袄子穿的厚,捅的不深,就出了点血,不过小腿骨折了,没法下地了,要医院躺两天“

    ”你骑自行车没有?赶紧走“李和赶紧骑了自己自行车,二彪骑自行车带路,慌忙往医院去。

    一到医院三楼,病房门外就听到苏明老娘在里面的骂声了,”就你会能是不?让人家给摁个血呼啦差的,还学人出头啊,你算老几呢?“

    和二彪推门进去,苏明胸口也包扎了,腿也打了石膏了,脸上,看着不都是抹了红药水,不像有多大事。

    苏明一家子都在,刘老汉看李和也来了,道”小李,你坐那个床沿,大老远麻烦你们过来“

    刘婶看来了客人,不好再骂,对自家大儿子道“我跟你爸先回家,带点换洗衣服过来,你在这看着,晚点我来换班”

    “好,我的饭不用带,我等会陪李和兄弟出去吃”苏家老大又笑着对李和道“你们先聊,我出去抽口烟,可憋坏我了”

    李和看苏明眼眶都被人揍肿了,脸上又没一块好地方,这次真是受大罪了,看着这个窝囊相,再想想平实的骚包样子,李和忍住笑,道“怎么了这是,你不是号称南门扛把子吗?阴沟里翻船了?“

    苏明悻悻的道”别笑话我了,这次认栽,谁能想着搁自己地盘让人堵着了,奶奶个熊。当时我就一个人,要不哪能吃这么大亏。人家五六个呢“

    ”知道谁做的?“

    ”当时没注意,人家也没报字号,我让二彪正打听呢,找到了非弄死个小样。.这次让人给笑话死了,要是不报仇,以后还怎么混社会“苏明气的一锤床,又扯着了伤口嘶哑咧嘴

    二彪道”明哥,我已经让人打听了,五六个生人,不可能没人记不住,一定能找着。找到了我就先凿他,不要哥你动手。”

    “行了,别冤了,长个包子样就别怨狗跟着…人生在世无非是让别人笑笑,偶尔笑笑别人。就这么回事“李和也不好袖手旁观,”找到了人通知我,我去给你壮声势。我先走了,床上好好躺几天“

    出了医院门口,苏家老大要客气的留吃饭,李和谢绝了,冒着寒风骑着自行车回学校去。

14、又是一个时代

    迷迷糊糊的就过了元旦,又是崭新的时代,翻入1982年。

    李和不禁感叹时间好快。

    休息这天,李和到家正准备泡茶,就看到了桌子上那张鲜艳的七机部的红头文件,下面还有一张资助资格证。

    去乌克兰基辅?

    瞅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张婉婷,这几张纸头分明是故意放这里给自己看的。

    张婉婷的心已经动摇了。

    这阶段李和也想了很多,既然她这辈子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还要去耽误他呢?

    传统观念里,男主外女主内,男人上班挣钱养家是分内之事,如果女人有出息,闲言碎语,男人心里的压力增大,也是可想而知的。

    不过李和很自信,自己绝对不会比张婉婷差到哪里。

    注定在一起的人,不管绕多大一圈依然会回到彼此的身边。

    只要结局是喜剧,过程让人怎么哭都行。

    幸福可以来的慢一些,只要它是真的,如果最后能在一起,晚点也真的无所谓。

    幸好才三年而已,真正的感情,是能够经得起时间考验,经得起时间的沉淀。

    晚上睡觉的时候,李和把张婉婷搂在怀里问道“你真的想去?”

    张婉婷迟疑的摇了摇头,“不去,你在这,我哪里也不去了”

    幸福大概就是,你喜欢粘着的那个人,永远都不嫌你烦。

    “去吧,有梦想为什么不去追呢?我没有权利阻碍你的梦想,你也没有必要为了我放弃自己的梦想。我们还年轻,以后还有更多的时间再一起。等你三年后回来,我们就直接结婚。”李和说完,把张婉婷搂的更紧了。

    这个时候公派出国较严格,纪律要求多,除了安排的活动外,是极少离开学校附近的,个人也根本不可能去独立探访民间,就餐只能是学校的食堂,不会有安全问题,所以谨慎的想一想李和最终还是同意了。

    张婉婷陡然从李和怀里出来,坐起来直起身子,“我说真的,我真的不去了,你不要多想了”

    李和笑着道,“任何人都不值得你去放弃梦想,包括我。你心里想啥,我还能不清楚。明天拿户口本去办签证吧,抓紧吧,我明天去给你换外汇券,穷家富路”

    张婉婷激动的一下子骑在李和身上,以往不能解锁的姿势,一路闯关,让李和进入了另一重境界,越发舍不得张婉婷离开了。

    早上起来李和就把苏明喊了过来。

    苏明身上的伤倒是好了,只是眼角留了个不是太明显的疤,男孩子无所谓,等肤色深一点,就大概瞧不着了。

    李和道“你找着放你炮的人了?也没跟我招呼?“

    苏明得意的道,”哥,这点小事,哪要你出马,搞不定我不就是白混了?就是三里屯那帮子祸害,全让我给撂倒了“

    李和稀奇道”人家那边混工体馆,你是混首体馆,跟你可是八竿子打不着啊,怎么就把你盯上了?“

    苏明幽怨的看了李和一眼,“哥,还不因为你?”

    “因为我?”

    “夏天给你收回来的那张紫檀桌子还记得不?小喇叭胡同收的,这帮人也帮着一个香港老板收,对方跟我们抢,我们就把对方几个人揍了一顿,我这也是被对方报复。”

    “那你帮我挡雷了,都是我错。”李和倒是不好意思的笑了,记得苏明提过一茬,自己没当回事,现在加上自己住的,租了四套房子,满满当当都是古董,“现在收古董的人多吗?”

    苏明难得见李和低头的一面,笑着道,”怎么不多,香港人,台湾人,甚至老外都满胡同找这些,片警眼皮子底下,人家也照收不误,哥,不是我不上心,确实是不好收了,这帮人舍得出钱,上个月咱收的连以往一半都不到”

    “能收多少算多少吧,你要是有心遇到喜欢的玩意,你自己也收”这种情况李和也是早有预料了,倒是不是多吃惊或者意外“你就把那帮人揍了就完事了?”

    “你又小瞧我不是?那帮人都有案底不说,还糟践过女孩子,这种人我最看不惯,揍完了,我让二彪直接送到公安局举报,又找受害人出来作证,流氓罪,我让他牢底坐穿。二彪还得了个见义勇为的旗子,我公安局里面的朋友还立了功,一举两得”

    李和好像不认识似得盯着苏明上下看了一遍,“不错有长进”

    苏明被盯得发虚,“哥,你喊我就不会这事吧?”

    李和拉开抽屉,用报纸卷了二万块钱,递给苏明“想办法帮我倒腾点外汇券,尽量多点。你嫂子要出国留学,有备无患”

    公派英美可能会有二百三百美金的资助金,去乌克兰可能就稍微差点待遇了,一套制服装,一本公派纪律说明册子,有个一百美金就算不错了。

    李和是一点不愿意张婉婷受委屈,能换多少多少外汇券算多少,出发前换成美元,不管在哪里都是硬通货。

    “嫂子要出国?”苏明惊讶,看李和脸色又不好多问,“那放心吧,都交给我,我明晚我给你送到学校”

    学校里大家的学习依然非常刻苦,晚上熄灯后,他们还在水房里、走道里看书学习。

    图书馆和教室的位子永远是紧张的,包括宿舍赵永奇几个人都经常轮流去抢位子。

    图书馆里的各种中外名著非常的紧俏,要排队预约。

    每天晨曦刚露,校园里到处都是同学们朗读外语的身影。

    甚至李和有时仔细听,还能听到大家在大声朗诵顾城和舒婷的诗,

    “我是贫穷,

    我是悲哀。

    我是你祖祖辈辈痛苦的希望啊,

    是“飞天”袖间”

    看着坐在旁边的何芳拿着黑格尔的《小逻辑》,何芳笑着问道“看的懂?”

    何芳有气无力的道,“尽管一个生字也没有,可就是看不懂,不知所云,明天还给图书馆了事。”

    “去旁听下哲学课吧,有个过渡理解就好了。你自己没系统,肯定读不懂”

    何芳看了一眼李和,“你操心自己吧,学生会查寝室,你夜不归宿,一次两次我能给你遮掩,这次你没救了。等着周五政治学习挨批吧,辅导员估计不会放过你”

    辅导员就是英语老师章舒声,全称是团支部思想政治辅导员。

    思想政治辅导员的工作定位就是帮助大学生树立符合时事政策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

    所以高校辅导员在大学起到的职能,就像是教堂里的神父,他要负责替管理大学生的灵魂和思想。

    每周五下午指导员会召集全班同学开会,进行政治学习。

    会上,有时会传达校方或系里的时事新闻或红头文件,有时辅导员和班主任宣讲全班同学应该注意的事项,有时也会在会上讨论班级目前面临的问题,尤其是同学们在学习和生活中出现的不正之风,如谈恋爱,周末夜不归宿或是无故逃课之类。

    这周的政治学习,辅导员,班主任,甚至学生会主席都在,李和成为了重点批斗对象。

    李和对开会这种事情特别有经验,拿了一个本子,一支笔,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在认真悔过。

    听了台上的话,大多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就没当回事。

    令李和欣慰的是,自己人品还算坚挺,同学平常关系也不错,大家并没有落井下石,批判的时候也就点到为止。

    轮到学生会主席潘为民说话,李和抬头看了一眼,中文77级的,毕业后没听过这人名头,估计混的还不如自己呢。

    ”我先简单说下,听了发言,班干部首先应该起到以身作则的模范作用,应该带头站出来抵制李和同学这种坏习气,不能因为和李和同学私下关系好,就高高拿起轻松落下,就去偏袒他,这是不对的。真为了李和同学好,大家应该努力指出他身上的错误,帮助他改正。大家这分明是包庇,分明是纵容。李和同学犯这种错误,不止一次两次,说明李和同学思想上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错误问题,思想出了问题,那就是大问题,是不容忽视的问题“

    李和听着这话都气的要跳起来来了,是杀你全家了,还是怎么的,这么针对自己。

15、离别

    章舒声皱了邹眉,显然不喜欢这种扣帽子的把戏。在她的眼里,李和这个男生,班里虽然不突出,考试、上课都是规规矩矩,没什么出格的,看了一眼李和道,“李和同学,说下你的想法吧”

    李和清清了清嗓子,道“潘为民同学的意见我是不认可的,我这属于个人生活习惯问题,怎么可能上升到思想问题。同学老师都可以作证,我平常学习努力,也是努力为将来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作出贡献。现在可不是十年前,二十年前,动不动就给大家打个反动派标签。所以我觉得潘为民同学这是上纲上线了”

    李和说话也没客气,潘为民气的脸色通红,“我是学生会的主席,你违反了学校规定,一而再再三,说明根本就没把学校规定放心上,简直是藐视学校规定”

    “潘同学,你这思想明显也有问题,浓浓的官本位思想,学生会的职责我记得只是起协同配合,就算指责我违规,也是我们系里处理。怎么处理,明显不在你职权范围啊”潘为民越来越上脸了,李和也不准备要脸了,“我记得学生会章程,管理职能仅限于学生会内部”

    潘为民气的嘴唇发抖,可是为了保持风度,强忍着心中不快,看着章舒声道“那章老师我就先走了,你班的情况我会汇报到学校里,这个是我的职能”

    章舒声听着这话刺耳,点点头,示意他可以滚蛋了,又转头看了下李和道“李和同学,罚你到南区劳动三天,帮学校搬运石子,填平路面。希望你不要再犯校规”

    学校惩罚讲究“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即不但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的精神。

    李和也没当回事,说是罚,其实就是过去磨三天洋工而已。

    又是一个严寒的冬季,学校放假了。

    距离春节越来越近,不少人都忙着到处扫年货。

    李和知道与张婉婷分别的时间越来越近。

    “东西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李和,你真的想好了,愿意我出去?”

    李和笑着道”你还比我大两岁呢,哪里这么多矫情“

    张婉婷气的捶了一拳”那你答应我,等我回来,不准跟别的女孩子“

    李和摸了摸张婉婷的头,“我答应你,一定等你,要是背着你做坏事,出门不得好死”

    “那给我写信,每次写信不能低于三万字“

    李和叫道”那够写小说了,3000中不?“

    “5000,不能再少了”

    两个人对掌一击“成交”

    这时候的首都机场按以后看就是一个地级市机场的水平,因为乘客有限,非但从不堵车,机场大巴在密密的杨树夹道中驶过时还觉得非常幽静,配着乱舞的雪花,越发冷清。

    “到莫斯科转机的时候,千万不要忘记了行李,不要舍不得花钱,要好吃好喝,养的白白胖胖。“

    张婉婷一直低着头让头发把眼睛遮住,最终还是忍不住擦了下眼角,“知道了,我们有带队领导,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你不用担心。我到了就给你写信,你不要担心”

    李和笑着道,“赶紧进去吧,你们要领登机牌”

    送别的人开始分开,李和催张婉婷也赶紧安检,里面他是进不去的。

    看着张婉婷进去,李和眼睛闭上,装做平静。

    回来的路上还没觉得怎样,一路忍着,回到家,打开房门,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满屋子看了一圈,一下子忍不住哭了出来,让李和一下子没有了期盼。

    开了一瓶白酒,直接灌进嘴里。

    一股火辣辣的刺痛从他的喉咙一路延续到心里。

    喝完,趁着什么都不想,直接想上床睡一觉。

    总有那么一瞬间会完全静止,即便你们在讲这世上最幽默的笑话。

    对于离别的人而言,最难熬的就是回忆,而忘却又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做什么事情提不起精神,迷迷糊糊的睡了好几天,饿了就自己起来下面条吃。

    最难熬的无非就是起床的那一瞬间,空荡荡的。

    有人敲门,准备起来,好冷,外面的雪越发大了,李和最佩服大冬天说起床就起床的人,对自己下手这么狠,还有什么事情做不成。。

    李和批好袄子,开门看是苏明带着何芳过来了。

    “真有你的,放假了找不见你人,又不见你回家,你真是能耐了!“何芳一进屋看见李和邋里邋遢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进门看堂屋饭碗都堆了好几摞没刷,屋里乱七八糟,看来张婉婷的离开对他冲击很大,“赶紧洗把脸,穿好衣服,这么冷,别冻坏了”

    李和揉揉脑袋没吱声,自己回卧室穿好衣服,又对着镜子用刀片刮了胡子,洗了把脸,有了清爽的感觉。

    何芳直接在屋子里收拾卫生,又进了厨房把灶点着,烧了点开水,把锅碗瓢盆洗干净了,“你是不是煮完面不刷锅,接着煮了下一顿?锅底都黑了,真是佩服死你了”

    李和嘿嘿笑道,“那么冷,懒得刷,直接加点水就能煮,多简单。”

    苏明道“哥,我给你带了豆浆,油条,吃点”

    李和吃面条天天吃的有点腻味了,陡然吃点新鲜的,胃口大开,转头问何芳,“你怎么还不回去?”

    不提这茬还好,何芳气呼呼的道“连续去了两天,还排了一宿的队,没买着票。气死我了“

    李和笑道,”你每年不是学校里代购吗,怎么今年自己买了?“

    “学校每年什么尿性你又不是不清楚,装啥糊涂,要么时间安排不对,要么车次不对,要么买不着都不通知你,临了才慌手慌脚。今年是肯定回不去了,明年暑假回去吧。反正家里我兄弟都在,我老娘也不孤单“何芳终于把堂屋的炉子引着了,“哎呦,这样暖和多了”

    “赵永奇他们都回去了?”

    “回去了,你准备着,要买票抓紧”

    李和看着漫天的大雪,也懒得去火车站了,也不想回老家了。

    大姐已经成家结婚怀孕,李隆两口子在家小日子还可以,老四学习也过得去,李兆坤又难得没出去串,家里安稳的很,回老家不回老家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做什么都没心情,听了何芳的话,还是摇了摇头,“不回去了,这么大雪,家里回去也没啥事,不回了”

    又拿了纸和笔,唰唰的写好,交给苏明“帮我发个电报,字数不要减,就按我写的发”

    苏明应了声好,就冒雪出去了。

    “本来我还找你要钥匙呢,你要是回去了,我就盘你这里。不回去更好,咱俩一年对付过年,”何芳又把李和的几件脏衣服找出来,顺手扔进盆里,“你从井里面给我打水,应该有点温乎“

    铁皮桶结冰了,绳子都都被冰棍结在一起,李和往地上往地上使劲磕,搓手暖和了一下,才勉强放进井里,“这温度够低的”

    何芳,切了一声,“这温度才哪跟哪,在我们那旮旯,不到零下20度,都不好意思喊冷”

    李和笑道,“天天喊冷的可是你自己,你们东北人怎么还怕冷?”

    何芳笑眯眯的道“谁再问我’东北人怎么还怕冷‘我就剁了他!简直都二到没边了,给我好好记住了这段话,我们东北窗户是双层的,阳台是可以封闭的,屋里坑都是烧到26度,我们又不是狗熊,怎么可能不怕冷?“

    何芳的爷奶是做小买卖的,属于“黑五类”。

    上高中后,因“黑五类”的身份而被迫下乡到工农中去“改造”。

    所以在特殊的年代,造就了一身硬脾气,至今一提到那个丧德败行的老师因为歧视她而给她的考卷0分就咬牙切齿。。

    有时说话呛的李和都没脾气。

    李和把桶拎上来,用手试了下水温,”这水可以,暖和的很,我再从厨房给你加开水“

    大缸里又灌满水,李和又匆忙去菜场买菜,家里可只有面条,还有一些咸菜,其他什么都没有。

16、新路子

    何芳的到来,让李和又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宽大的厅堂里,放置着紫檀大方桌,红木大椅子,靠边有黄花梨柜子,有的是雕花镂刻,不知道根底还以为这是大户人家气派。

    屋里火炕烧得暖和,火炉又烧得旺,不挨着,也没啥暖和气。

    可是出门立马就能冻成一团,李和把惰性发挥到了极致,能不出门尽量不出门,围着火炉,翘着二郎腿,一边茗茶一边看报纸。

    但是也有许多人即使大冬天,也不嫌冷。

    过年了,家长难得阔气一回,小孩子手里都有零花钱,大马路上叽叽喳喳闹不停,带着自己的“二踢脚”、“嘀嘀筋儿”,到处放的噼里啪啦。

    先比比谁的多,比比谁买了什么,然后一起放好,编好先后燃放的顺序。

    高窜的“泥墩子”,李和蹲院子里都能看的见,这种烟花是用泥土做成窝窝头的形状,肚子里面填满药粉,然后堵死,点燃后像一颗美丽的大树,那才叫真正的火树银花。

    娘们儿大过年的依然不忘咬耳嚼舌扯闲话,爷们儿围在墙拐子一起胡啦八侃编荤段子,大凡这片风流秘闻,某某谁的歪名等等,大都从这里发源。

    侃够了,舌头累了,就到时间了,抖抖衣服和帽尖的雪,也就也渐渐散去。

    年三十这天,早上起来,何芳把院子里的雪铲干净,对着在看报纸的李和道,“帮我搭把手,烧火把肉煮上,我和面,咱晚上包饺子。”

    李和在灶膛前烧火,胡须不应该的散漫着,两只手不时交替着伸到灶口烤火,依然抵不住室外的寒气。

    厨房门早就坏了,风灌进来,叫人觉得格外发冷。

    何芳就看不惯李和这股子散漫劲,气呼呼的道,“也就考上大学了,你还有点用处,要真让你回家种地,你连西北风都喝不上,搁以往你这种人非给你大冬天扒光了衣服,挂上十斤重的大黑子,自绝于人民”

    李和笑着道,“我祖上三代贫农,又不偷又不抢,凭啥批斗我?”

    何芳得意的笑道”我说你嫩了吧,你不信,遇到无良的大队干部,你这种偷奸耍滑的二流子,早就把你送去忆苦思甜了,来个五花大绑,让你明白新社会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这还不算完事,之后再送你挖河渠,修河提,整个你一年半载,不死你也脱层皮”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猛然听到“二流子”这个词,这在李和潜意思中是个忌讳,他害怕联想到李兆坤,父亲俨然已成为他人生中的污点。

    再说,自己怎么可能是二流子呢,自己怎么可能跟李兆坤一样呢,李和一边把柴禾塞入灶洞,一边陷入沉思。

    李和阴沉的那张脸把何芳慌了,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不会生气了吧,我是说着玩的”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我跟你说过我家里吧?我爹就是方圆几里地的二流子”李和把台子上的茶壶拿下了,抿了一口,叹着气道,“还是那句老话对,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说我是他儿子,我哪里能逃脱他的影子,我还自以为跟他不一样....“

    絮叨的说了一连串,这让何芳有点不好意思了,”我说几句胡话,你就在后面扯得没边了。你有责任感,你家老爹没,就凭这点你俩就不一样。我吧我主要是嫌弃你这人太懒。没其他意思,不要多想了“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没事,你该忙啥忙啥“

    下午雪停了,苏明过来了,李和问,”你这阶段干嘛了,没瞅见你人?“

    苏明笑着道,”给我姨搬家呢,他们家在崔各庄的房子发还了回来”

    李和听得心里一惊,差点把这么大的事给忘了,没有比买房升值更划算的了,不趁现在撸几套房子,那就是眼瞎了,“房子发还回来,产权补上了吗?”

    苏明这几天陪着自己姨夫跑来跑去,对这里面事情也是门清,“房管所给核定的建筑面积,重新办了私产的房本,如果不要房子了,国家补钱,一间屋子大概270,最贵的西交民巷的小洋楼,每间也才400,大部分都不愿意卖,宁愿收回来租几个钱”

    解放后,房租被被视为不劳而或的收入,和资本家公私合营时期给予的定息一样被取消。而且家中保留旧社会的房地契,被称作“变天帐”属于打击的对象,于是很多房主们战战兢兢的把房地契交到各地的国家,以求自保。

    私房主把房屋交给政府,政府相关部门取代了过去的房地产中介商,将收上来的住房以比较低廉的价格分配国家机关单位的干部职工。

    当时谁敢于质疑这一政策的合法性,谁就是质疑社会主义道路。

    在这种气氛下这个政策几乎没有遇到阻力,就得以在各大城市推广。

    李和私下里自己都收藏了不少房地契,这些大多就是以前流失的。

    李和听了苏明的话,感觉自己的心都在跳的扑腾扑腾,“年后其他的事情你都放一放,安心给我找房子,我要买房子”

    苏明倒是不意外李和要买房子,毕竟以后就是城里人了,还可能就在京城工作,总是租房子也不是事,“哥,找房这小事啊,我让我老娘没事给你打听下就成,哪里用得着我?”

    李和大手一挥,“一间哪里够,有多少我是买多少”

    不光苏明吓了一跳,何芳在旁边都吃了一惊,“你脑子抬得太高了吧,水出不来?买那么多房子干嘛”

    李和笑着道,”我心里有谱呢“

    又直接对苏明道,“只买产权清晰的,就是有私产产证的,咱先从史家胡同、府学胡同开始,越大越好,只要人家有心思卖,不怕漫天要价,买”

    很多人房子都是公家分的,自己的私产房和租公家房,就差几块钱的租房费,很多人都没把房子是私产还是公产当回事儿。

    所以很多人哪怕房子发还了回来,可都不一定去办了产证。

    如果李和房子买回来,只是办个过户协议,没产证,以后纠纷的纠纷几乎可以预见。

    等房子单价都十几万一平了,人家反应过来还不跟你拼命,保不准人家杀人的心都有。

    当然,这种便宜自己不占,也是便宜了别人,李和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看苏明和何芳还在迷瞪,笑着道“你俩听我的就对了,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生意?钱放家里没利息又不安全,哪里有买房子划算,就是光收房租就能回本,你们没瞧见现在物价在涨,房租都在涨?”

    何芳一琢磨道,“你还别说,这物价真在涨,我本来还在想是不是过年的原因,排骨都卖6毛了”

    苏明一直都是听李和的,自己也懒得动脑子,既然李和这么说了,那就只得听安排,“年后我安排人搜罗”

    商量完事后,何芳开始剪窗花,这手艺真是不错,被雾气染得白茫茫的窗户上贴上红红的窗花儿,一下就有了过年的气氛。

    晚上,李和放完鞭炮,何芳端上饺子,一大盆猪肉粉条,一盆酸菜鱼,对于两个人来说倒是异常丰盛。

    李和起开白酒,对何芳道”拼个?“

    何芳直接递上自己的杯子,”谁怕谁“

    鞭炮开始一阵紧似一阵地响了起来,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两个人这样你一杯的喝着,倒是显得有些冷清了。

    一瓶白酒喝完,何芳又开了一瓶,道”咱俩划拳,大点声“

    李和也没多想,伸出双手与何芳的相对――

    “5,15,20……15,哎呀!怎么就这样输了呢!”何芳一屁股坐到凳上,二话不说拿起酒就喝。

    “来来来~~我们再来。”这次飞何芳暗中酝酿了一下,陡然伸出手“……5,15,5,20……15……”

    额,何芳又输了,这次他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唉声叹气,而是随手拿起一壶酒,直接往嘴里一倒,又要求高志扬继续。

    …………

    就是这样累败累战,何芳到了第六次”不玩了,没劲,一瓶酒我喝完了“

    李和笑得差点将小胡子震下来。,好久没这么开心了,虐人也是一件爽快事。

出差在长春,尽力更新

手机码字比较累,更新时间不稳定。尽力每天一章,月底正常

17、过节

    喝着喝着,不觉已经到深夜,何芳突然道“今年没法给我爹上坟了”

    何芳爹肺病过世的时候她也才10岁,自己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爹死后,邻里都为何芳家捏把汗,没了男劳动力,这日子哪里是好过的。

    家里有两个孩子,还能成人吗?何芳却很用功,懂事。

    爹给她留下来了好多书,唐诗宋词,《论语》、《水浒》,《三国演义》、《红楼梦》,还有一本厚厚的《字典》。

    何芳从小脾气见硬,一点都是不肯吃亏的。

    很多人咬牙切齿的说,何芳这孩子小小年纪鬼精要命,可别累着心眼儿长不高。

    何芳突然又站起来,崩直身子,把李和拉到跟前,用手比划到李和额头“你看我也不比你矮多少吧,咦,你又长高了,我记得我以前到你眉毛的”

    “12点钟一过我就又长了一岁,21岁了,你也26了”李和跟门上的划痕比对了下,意外惊喜发现真是长高了,“没长多少”

    上辈子自己也就在175停止了,这辈子伙食不差,变成了176,这是没有想到的。

    何芳个子也不矮,有168了,难得的大高个,很瘦,但显得非常高挑。

    何芳八两白酒下去,依然跟没事人似得,拍拍脸,笑着道,“我是不会再长了,你再长也困难了,虽然老话说23猛一窜,但你腿肚子这么厚难长个了”

    李和笑了笑,看了下时间,“我是喝不下了,你也赶紧休息吧”

    “怂玩意,就这么点酒量,还跟我比划”何芳去了厨房把灶间的火熄了,又把锅里的热水放进保暖瓶,进堂屋拿出洗脸盆,对李和道“你自己先泡个脚”

    “我自己整,你赶紧去卧室睡觉吧,明天睡到自然醒”李和把水倒进盆里,试了下水温,脚放进去舒服极了。

    “过年就有过年样子,哪能睡懒觉,现在是凌晨一点,准许六点半起来”何芳说完,就不再搭理李和,径直回卧室泡脚睡觉了。

    李和关好堂屋门,躺在床上酒醒了,怎么也睡不着了。

    张婉婷已经离开有二十多天了,雪还在铺天盖地的砸,给李和砸明白了,也给冻明白了,眼泪好象雨一样流了一夜,分不出淌在脸上的是水还是泪,有人说男人为女人流泪值得,但是理智告诉李和:不能!不能再这样,都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他以为会很轻松,很洒脱的把她给忘了,重新过着平静的生活,可是没有想到,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忘记一个人是这样难的一件事。

    无论是一个人在家,还是走在喧闹的大街上,都觉得生活中身边缺少些什么,无论是什么样的场景,都会想起曾经和他的点点滴滴。

    眼前是明亮的,而他的心却是在黑暗中前行,找不到方向----这就是思念!

    以往的思念是有期的,两天,或是一周,就会相见,而如今,却是三年。

    真的不想去想她,李和真的希望自己得了失忆症,把以前的一切一切全都忘记,成为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想活得轻松一些,太过压抑了,压抑得他要喘息不过。

    李和这一夜迷迷糊糊躺下,堂屋门就彭彭砸响了,“大懒虫,赶紧起来了,要点香迎灶神”

    李和悉悉索索套好衣服,开了灯,刺眼都要睁不开,“我说大妹子,才几点,你就来折腾我”

    “你个懒驴子,都快七点了,你还墨迹呢”何芳把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又撕了几颗大葱,“赶紧去刷牙洗脸”

最近出差长春,实在不方便更新

出差在长春下面的县区,正常旅馆酒店没电脑,没空调,甚至有的洗浴间都没。想去如家\莫泰这种,基本客满,没房。

    我会在24号回去,然后努力爆更。希望大家理解

18、庙会

    李和就带着何芳,两人洗脸梳头打扮的神清气爽,锁上门出去开始满城溜达。

    一路到地坛庙会。

    作为四旧对象,地坛庙会也就是这几年重新兴旺起来,和其他几个庙会市场不同,这里以小商小贩摆地摊为主,嘈杂拥挤,李和刚走入这里,就找了个卖冰糖葫芦的,给何芳买了一串,边吃边逛庙会。

    望着街边店铺里绿油油红艳艳的花布,流行装,有些个大姑娘小媳妇就挪不动步了。

    那些个单纯朴实的姑娘们,怯生生的捏捏衣袋角角里那几个微薄的子儿,假装用手捋捋散乱的刘海和鬓角,停下脚步,眼巴巴瞅着店里高高挂着的时髦衣服,想像着这布料要是做个罩袄,套自个身上是啥模样。

    大约她们这辈子还没穿过那么好看的洋布哩,再低下头望望身上洗的发白的青sè粗布袄子,脚下打着补丁的单鞋,想想家里见了底的面缸,姑娘们又懂事的低下头咬了咬嘴唇,再不看那花布了。

    小伙子盼望着买双新皮鞋,好把脚上那双被人笑话的千层顶百层底给换掉。

    当家的女人们想的最多,家里那用了十几年的瓦罐裂了,是买个新的还是找个修补匠箍箍继续用?

    肥皂早就没了,是不是咬牙用那么点工资的钱换半个肥皂头子回去?

    那木梳卖的着实便宜,好想给自己添置一个啊……

    就这么着,一路上的路边摊前,街面人来人往,大家问着价还着价,各种声音在庙会集市上空混杂喧嚣,诸般味道混合着吃食摊子飘出的香味散布在街道里的空气中。

    李和带着何芳,吃完了冰糖葫芦吃柿饼,买好芝麻酥饼又看上了蒸糕,这年头的东西分量着实够足,逛到一半就把肚子给吃撑了,何芳看着那还没尝过的糖水煮丸子,豆腐野菜汤等等老北都小吃,实在是力不从心了。

    一路走过来,李和不时看见穿工作服的工人,三三两两的结伴说说笑笑。

    青蓝色的劳动布外套,胸口印着大红色厂标,同色同质地的裤子,男男女女走在路上都昂首挺胸,别提多神气。

    “你是纺织二厂的吧?我是一厂的。”。

    “一厂的啊?听说你们每月还有二两肉票?”。

    “那是,京城里也不算差。”。

    “真好,我们二厂每月就给二两白糖票。”。

    小伙儿跟年轻姑娘搭讪,两人对话引来周围一片羡慕。

    绕过几个街口,七绕八绕的穿过两条胡同,离着大街不远处的小巷子里,一座大房子赫然出现在李和眼前!

    李和忍不住心动了,这里可是市中心的位置啊。

    “大姐,你可知道这附近谁家卖房子啊?”李和就随口问了一句旁边的中年妇女。

    妇女特别看了一眼何芳,意味深长的笑道:“小伙子要急着结婚吧?什么单位的?结婚住房必须让单位给解决了!他们不同意就去闹,给了也别嫌小,缓个几年,多生几个小娃娃,你再申请换大的。”

    都知道首都老爷们能侃,出名。这首都的大姐大,也是要么不说话,只要引起一个话题,得,肯定变成话篓子了,世态炎凉,嬉笑幽默,说出来,你根本没插话机会。

    李和赶紧打断:“大姐,我是自己急着要买”

    “有单位白给的不要,你自己花钱买?”大姐稀奇道,眼神不经意的就往何芳肚子上扫。

    李和赶紧带着何芳走,都不肯再往妇女堆里钻,专门找老头儿打听。

    “大师傅,谁家有房子要卖吗?”

    老头拢了拢袖子,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个子不高,慈眉善目,黑色的大毡帽。

    身上穿着件斜襟青色棉袄,有些陈旧,却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精致的同色小盘扣系得整整齐齐。指着旁边一座院落问道:“你瞅瞅那座院子怎么样?”

    李和抬眼望去,青瓦白墙马头飞檐,典型四合院建筑。

    两进的院落高低参差,像是水墨画一样,不由得赞叹:“好漂亮的房子啊!”

    “去年发还回来的!不过里面有以前的房客,虽然我有产证,撵也撵不走,”老头儿感慨。

    何芳奇怪的问道,“既然是你自己的房子,怎么你自己做不了主呢?”

    老头叹气道,“发还前,房子归了房管局来管理,安排了很多人住进去,虽然我有房契,但是住户已经赶不走了。”

    老头说的这些,李和倒是明白,还有一些虽然依旧是私产,但是也被强行安排进去了不少住户,变成了大杂院。

    住在这些房产里的住户都是受政策保护的,虽然房主有产权,但是房主依然不能以任何形式来赶他们走,只有当他们自愿搬出或者有了别的住房时,才可以把原来的房子腾出来,还给房主而且在他们居住的时间里,只会以以确定的公租房的房租来支付,这么大的面积,一个月才收十几块钱,房主肯定不乐意。

    但凡是有人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他会轻易搬出去吗?

    就算你想搬走,也得有房子搬啊。

    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平民老百姓,你想等着他们靠工资攒够了买房钱,那你就等吧,你最好立一份遗嘱,让你孙子接着等,你和你儿子恐怕是看不见这一天了。

    李和无奈,看来什么年头买房子都不是容易的事。

    李和现在也是管不了那么多,先把产权买过来再说。

    李和跟在老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好好的两进院子,因为被四周紧凑的临建房遮挡住,临街搭着灶台,门口堆放着杂物。

    乱七八糟的紧紧挤着这座建筑,像是要跟它抢占地盘似的。

    后面加盖的平房,粗略数数,左左右右至少住了十几人户人家。

    门外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和铁皮炉子,只留了条一米多宽的走道供行人通过。

    快到中午,有人在门口做饭,见老头子进来并不打招呼,低头摆弄炉灶,人走过去后,那妇女冲老头子身后狠狠地啐了一口。

    李和见老头子神色坦然,自己也装作没看见,绕过那妇女身边。

    “我也住这里”,老头子打开一间屋子,背着身在墙上捣鼓一阵子,转身捧着个木质镶嵌珐琅的盒子出来。

    “这是房契。”老头子递过来一张纸。

    李和接过来仔细查看,房间位置面积都对的上,当看到下方公章上的红五星时,彻底放了心。

    刚才深怕老头子再把解放前的作废房契拿出来逗他玩。

    “李师傅,您究竟要多少钱才肯卖?”

    李师傅笑道:“我家父亲买的时候,可是花了三千大洋。”

    何芳一直跟在后面没说话,这时候插话道“师傅,你这个院子里住着的可没一个善茬啊”

    李和看了一眼李老头,李老头笑着道,“你这小姑娘,等我把话说完行不行。我这房子虽然现在看着乱,可以后政策说不定怎么变化呢,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早晚统统撵滚蛋。我是年龄大了,想去拿着钱重新置间屋子,安静过个日子,受不起这种折腾了”

    李和琢磨这老头的话是对的,也不遮掩了,“大爷,你开个价吧,要是合适,明天我们就去办过户手续”

    李老头子凑近李和耳边,低声道:“2000块!我要2000块!”

    李和暗暗松了一口气,仍做出思考状假意犹豫半天,最后才郑重点点头:“行!就依你,2000块。”

    “你真拿得出来?”李老太面露惊喜。

    李和好笑的点点头,跟李老头约好时间就告辞离开。

19、买房记

    李和这几天一直挂念着那套房子,好不容易挨到初五房管局上班,就要急吼吼的去找李老头。

    何芳道,“你也真是个没出息的,没见过着急给人送钱的,那房子破破烂烂不说,你买来什么用?何况没长脚,又不会跑“

    “没见识就少说话,十年以后,不,十年内就让你大吃一惊”李和给了何芳一个鄙视的眼神,“在家呆着吧,中午我回来吃饭。”

    今天倒是出了太阳,暖洋洋的,路面的雪化开了不少,李和就装好钱和户口本,带好手套,骑上自行车匆匆往李老头那边赶去。

    李老头早就等的心急,见李和果然如约前来,忙开了门放人进来。

    李老头把屋里门插好,昏黄的灯光下,打开报纸,抓了一把里面的大团结,举在眼前细细的看,又细细的数了下。

    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有欢喜有沉痛,更像是陷入回忆不能自拔。

    “李师傅?”李和出声提醒。

    李老头回过神来,立马露出笑脸:“成了!马上我们就去过契,等我搬走,就给你钥匙!”

    李和心里终于放下一块大石头。

    四城区的房管所是一套老旧的二层楼,明显的苏式风格,解放初期,中国建筑设计队伍还未真正成长起来,在这个百废待兴之际,模仿苏联模式的做法在建筑界表现得比较明显,这段时期中国大地上留下了大量的苏式建筑。

    典型苏式建筑有两大特点,一是左右呈中轴对称,平面规矩,中间高两边低,主楼高耸,回廊宽缓伸展;二是有三段式结构,三段指是檐部、墙身、勒脚三个部分。

    这些建筑有苏联专家设计或参与设计的,如苏联援建的工厂,也有中国建筑师仿造苏联风格设计建设的,包括筒子楼式的宿舍和许多机关大楼。

    苏式建筑就是这样一个特殊年代和风格的“红色建筑”的代表。

    李老头轻车熟路,显然不是来过这里一次。

    李和跟在后面,两人停在二楼的一间办公室门口。

    李老头敲门,得到里面回应后推门进去。

    “将干事,我来办理房屋手续。”李老头满脸堆笑道。

    屋子里有张办公桌,墙角放着搭着一个文件柜,里面塞的满满当当。

    墙面上俵了几张画框和为人民服务的标语,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坐在桌子后面,端着搪瓷茶缸。

    男人抬头看了眼李老头,眉头拧成疙瘩,明显的早已李老头列入不受欢迎人物,不答话,低头假装看文件。

    李老头装作不在意,自来熟般拉着李和走到桌子跟前,把房契摊开放到桌上:“将干事,我要过户房子,劳烦您给办理下手续。”

    将干事终于放下了文件,冷冷扫了眼房契,鼻孔里阴阳怪气的哼两句:“哼!我还以为你李舒白思想觉悟上来了,要把房子捐献给国家呢,原来是要卖掉!”

    李老头波澜不惊,脸上明显闪出一丝怒气,但是依然勉强挂着笑,道:“家里值钱的,该捐物都捐了,光南河沿大街的商铺我就捐了四间吧,现在这套房子也是国家看我困难,按政策发还给我的,怎么处理,我也是按照国家政策来的。”

    李和心里听到也是一惊,南河沿大街的商铺,不就是靠近王府井的位置吗?

    这李老头祖上果然是阔气豪门啊,人不可貌相。

    将干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鼻子里又发出一声冷哼,那嘲讽的意味很明显,黄斑的牙齿有些扭曲,貌似不经意般问道:“你们什么关系?”

    “他来我们那边打听房子,刚好我就有意卖,这就合计上了”李老头淡定的说道。

    “你要买房子?”将干事用一副倨傲的态度看着李和。

    李和把户口本放到桌子上,“是的,你看看,这是我的户口本”

    蒋干事随意的翻了一下户口本,尤其是上面的贫农成分,仔细盯了好几眼,“你这是集体户口?”

    李和又从衣领口袋拿出学生证,“这是我的学生证,户口档案都在学校,你们可以随时去查”

    档案是一件很严肃的东西。

    它是一个人生平的写照,读书的情况,工作的情况,党组织关系的一些情况都会在档案里以文件的形式保存,直到去世。

    将干事看到学生证,立马收起了倨傲的态度,虽然自己的职务是干事,可是在职称上和大学生的干部就挂不上勾了,何况人家京大的学生出来参加工作就能把自己甩出十几条街,笑着道,”原来是咱们的大学生,哎呀,早说吗,何必这么麻烦,我立马给你写手续“

    李和便也不再计较,一副笑脸和气的说:“那真是太感谢了,麻烦您赶快给办下手续,待会儿我还要急着回去吃饭呢,回去晚了,家里该等急了,呵呵……”

    将干事上下打量李和好几眼,他也不是个眼皮子浅的,不想莫名其妙的得罪人,一旦人家走上工作岗位,指不准就是自己麻烦,不敢太刁难,笑呵呵的开始翻找档案抄写过户手续。

    前几年,他农村的老婆带着几个孩子过来投奔,废了好大的劲才也弄不上户口。

    结果人家一个大学生,毫不费力的就得了京城的户口,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李老头的房子他不是没有羡慕过,两进大院子,500多平,以前的玉器瓷器,墙上的名家字画,红木的家具,真丝刺绣的帐幔,水晶灯,黄金水笼头……还有各种各样他叫不出名字的洋玩意儿。

    当然查抄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可惜过,可是最终抵不过嫉妒心,就是不能让这种资本人家好过。

    想起那时候,自己简直是犹如到了梦境,不,做梦也梦不到这么多从没见过的东西,当时的情景至今都记得一清二楚!

    现在每天下班回到自家的小破屋子,看老婆粗壮的腰身举着锅勺做饭,几个孩子哭的哭闹的闹,别说清净了,家里就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每当他想起当年的场景总是后悔万分,要是当时自己思想再进步一点,也许分配给他的就是那间屋子。

    跟农村老家的婆娘断了关系,娶个城里的年轻女学生,住在那间房子里,日子该有多舒心?

    现在那么好的房子,居然让十几家破落户给占去了,想想心都不干。

    将干事魂不守舍慢腾腾的终于办好了手续。

    李和接过来仔细看过,确认无误,点头笑道:“谢了,将干事。”

    借着握手的机会,朝将干事手心里塞了5块钱,双方会心一笑。

    将干事更加热情了,觉得也不坏,“为人民服务嘛,李同学,以后有困难可以直接来找我”

    李和从房间出来又去旁边财务按面积交了3块钱房产权税费,拿到了正式房契,这办事效率,李和真的是说不出的满意,这5块钱花的值。

    刚才的那一幕当然逃不出李老头的眼睛,“你这小伙子,瞧不出还是个大学生,有出息,不过你还是太惯着这帮人了”

    李和得意的扬扬手里的房契,“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算问题”

    李老头哎的一声,叹了口气。

20、房客

    四合院有两个最主要的特征:影壁墙和垂花门。

    影壁墙是四合院大门内外的重要装饰壁面,主要作用在于遮挡大门内外杂乱呆板的墙面和景物,美化大门的出人口,人们进出宅门时,迎面看到的首先是叠砌考究、雕饰精美的墙面。

    垂花门就是古时候说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里面的二门。

    房子一般分成正房、厢房、倒座等。规划很整齐。

    四合院建筑,“四”东西南北四面,“合”是合在—起,形成—个口字形,可如今的京城里四合院已经难现口字形的原貌了。

    这座几乎可以用“残旧”来形容的四合院,雕梁的红漆暗暗,瓦上探出青草。

    随着住的人越来越多,院内住房越盖越多,房子越来越不成样子。

    慢慢的就没了“形儿”,先有一家在空地上搭了一间临时住房,不久又有几家跟来凑热闹,慢慢地就形成了院子。

    私搭乱建的小棚占满了院落,两手伸直就可以碰到相邻的建筑,那些遥远年代所积蓄的气息渐行渐远,。

    门口位置搭建的小棚是各家的厨房,仅能容下一人,连转身都很困难。

    两侧厢房也都建了小棚,唯独没有小棚的是正房,因为实在是没地儿建了。

    可是连正房都被住户强行分成了两户。

    屋顶上,一只眼睛蓝绿相间的波斯猫跳来跳去,如履平地。

    李和伸开手臂就能摸到仅靠两侧厢房的小棚,除了来回走动,小棚已将四合院占据得没有任何余地。

    四合院变成大杂院,李和心里不禁一阵可惜。

    “你在这等会,我去挨家喊人,以后你也算认识了,租子每个月他们是交给房管局的,需要你每个月再去房管局领租子”李老头让李和在水槽的空旷地等下,就沿着前后,开始挨家喊人,敲门“出来下,有事通知”

    院子枣树底下,女孩子跳橡皮筋踢毽子,男孩子弹玻璃球或拍画纸,大家一起捉迷藏,玩的不亦乐乎,李和看的会心一笑。

    院子里又看了一圈,越看越觉得划算。

    老城区基本就是在二环以内,这个不是人为规定的,而是因为当初修建二环路的时候就是沿着过去的护城河修的。

    京城是有城墙的,城墙里面是就是内城,出了城墙就是城外了,你别看现在什么中关村、使馆区、建国门外、cbd都是繁华地带,那在当初都是城外的荒地或者坟场。

    其实你只要听听这些地方的名字就知道它们当初是个啥情况,中关村那就是个村,原本应该叫中官村,这个中官就是太监的别称,那个地方当初就是皇城里的那些太监们退休之后的一个养老院。

    而城墙以里则就不一样了,有句话叫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这里的东西两个方位说的就是东城和西城这两个区域,东城在清末和民国时代云集了大量的富商,而西城则是官员们的宅邸,所以叫东富西贵。

    至于南北这两个方位,不是指还有南北两个城区,而是特指前门外和鼓楼、以北到德胜门附近这一带。

    当时居住在前门以南的大部分都是三教九流、劳苦大众,所以就被称为南贫,都比较穷嘛。而居住在鼓楼以北到德胜门附近的,则以皇宫里的太监宫女的家属维多,他们虽然不太穷,但是地位比较低,就称为北贱。

    李和知道四合院的价格会飙升,而且幅度极大,一座规整的四合院到了以后,价格已经到了8位数,而且是有价无市,有钱你都买不到。

    这里面的原因很复杂,既有城市改造拆毁了大量原有四合院的因素,也有一部分先富裕起来的人为了怀念自己的童年或者标新立异,故意去采购这些四合院并加以休整之后当做住宅的因素。

    而且凭心而论,四合院确实更适合人来居住,在这个院子里有房有地,既能居住又能做一些适当的娱乐活动,而且封闭性还好,不像住在楼房里,就是一个鸟笼子。

    如果再晚几年,等到房价真的开始飙升,即使还有残存的四合院,即使李和有这个经济能力,估计也是要花大价钱了。

    院子里陆陆续续站下不少人,有大人有小孩,有人冲李老头嘟囔道,“李老头,你这房子,不声不响就转给人了,也太不拿我们当回事了吧”

    “我自己的房子,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李老头得意的道,又指着李和说“再说,现在这房子也不是我的了,你们也犯不着和我说了,现在这房子是这小伙子的了”

    大家又齐刷刷的看向李和,一个穿着大蓝袄的老太太对李老头叫骂道,“你这是走剥削道路,资本主义复辟,我要到街道去举报你“

    李老头满不在乎的道,“我这是经过房管局同意的,一不犯法,二不违规,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还以为是想当年啊”

    李和有点看不下去了,如果他们不让自己为难,让他们继续住下去,自己收租子,也是无所谓。

    如果他们无理取闹,自己就要使点劲把他们弄走。

    李老头赶不走他们,并不代表自己也赶不走他们。

    李和把房契掏了出来,特意亮出鲜红的公章,道,“各位,我这是房契,各位眼神好的,就瞅瞅。这说明以后这里就是我的私产”

    一个年轻人恶狠狠咬牙切齿地说:“我们赚的钱都给你了!”

    这句话让李和饱尝了剥削阶级的罪恶感,黄世仁也不好做啊。

    李和慢条斯理地说“是呀,你们真的没钱付房租,我理解,那么你们就要考虑搬去一个小一点的房子住,减轻一点负担。这房子也是我借钱买的,大家都很难哪……”

    年轻人把那滚滚的眼珠吞到肚子里,没话了。

    大蓝袄的大妈道,”小伙子,我们租子可是交给房管局的,合同也是跟房管局签的,说句难听话,你可管不着我们。你啊,顶多也就在房契上有个名字“

    李和笑着道,”现在房子归我了,李师傅和房管局的委托合同有效没效,还是两说。我查了下房管局档案,你们和房管局签的是15年,今年刚好到期.我可没跟房管局签委托合同,明年到时候你们要是继续给房管局交钱,我可是不认的。我建议到时候大家还是早做搬家打算,我这房子准备留我结婚用了”

    李和说完,也就不管了。

    留下院子里一伙老少爷们老妈子骂骂咧咧。

    出了宅子,李老头笑着道,“你小子比我有魄力,这话说的解气,到时候房管局的委托合同,你可以不签,你是大学生又是贫下中农,他们不能怎么着你,我是个黑五类,那就不行了,他们强按我喝水,不低头也得低头啊”

    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

    李和道,“李师傅,你也别搬家了,就继续住着吧,这房子我也暂时住不上,你搬家搬来搬去也麻烦”

    李师傅摇摇头,“我就懒得和这帮腌臜人掺和一起了,躲得远远的清净。这大院里,解放前有的是我家当年的伙计,有的是丫鬟,我家当年待他们可不差。那蓝袄子老太婆,当年可是我父亲从人贩子救下来的,你看看,结果就是她批斗的我最狠,想想都寒心”

    “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家祖上留下不少东西,查抄的时候,没了下落,最近有人告诉我在琉璃厂见过,我准备用手里的钱,能买下多少算多少,哪怕死之前看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李和好奇的问道,“李师傅,你懂古董?”

    提到古董,李师傅满脸得色,“我祖上是北洋的大官,我从七八岁就四九城里混,上过手的好东西不知凡几,虽然没啥文化,可这纨绔子弟的天分是有的,走鸟遛狗,鉴宝收藏,这琉璃厂里,我说一句顶人十句,他张伯局,马定巷也要给我写个服字”

    这话听得李和感觉在吹牛,四大收藏家你都看不上,眼里真是没谁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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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和重生了,爹是个二流子,老娘是个包子,记不得彩票如何是好,此生为了家庭责任带领兄弟姐妹重新去奋斗我的1979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1979,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1979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