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潘少均与佘子羚
王鸥感激的看了一眼李览,然后一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看到王鸥受辱,旁边的杜世鑫、王昆终究看不下去,他们可以不维护李览,毕竟是刚认识的,压根不熟,但是王鸥他是不得不维护的,他们才是一体的!
王鸥被扫脸面,他们也跟着难堪!
王昆笑着道,“哥们,差不多就得,喝酒呢,就开开心心喝酒。”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安奋冷冷的问,这帮子从鲁东过来的,他是清楚底细的,所以对他们的态度倒是有点有恃无恐,因为奈他何!
他是完全有理由不放在眼中的,在他看来,这不是倨傲,而是现实,他这种地位的人,要是给谁都好脸,那多累啊!
蹬鼻子上脸的人多了去了,他得区别对待。
柳林坡一直坐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鲁东的小圈子俨然是以他为核心的,他向来也是骄傲惯了,安奋的家世他了解,比他家是强,但是不代表他不敢惹。
他想的比杜世鑫等人要多一层,安家再牛,再强势,也仅仅局限在浦江,地面上有巨大影响力,他就不信能把手伸到鲁东的一亩三分地!
他们柳家、加上王鸥家、杜世鑫家、王昆家,在鲁东也是跺脚抖三抖的人物!
而且,孩子们的矛盾,很少能有上升到家族商业斗争的。
他站起身冷哼道,“姓安的,山不转水转,日子长远着呢,非要闹这么不开心?”
“你算什么东西!用这种强调说话!”安奋身后的人立马站出来,指着柳林坡的鼻子,“小子,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小子,手指着谁呢。”杜世鑫坐不住了,接着站起身,与之针锋相对。
“也不看看谁的地盘!”几个人再次冲到跟前与杜世鑫等人对立。
“要打架啊!”一直压着脾气的姜兴远腾地站起身。
安奋朝着身后压压手,示意身后的人不要再说话。
李览把杯子里酒一口一口的抿完,刚掏出烟,就在安奋愤怒的眼神中,迎上了桑春玲打着的火机。
慢慢悠悠的吐个烟圈,烟雾在昏暗闪烁的灯光中飘散,他才叹口气道,“安奋是吧?我真的只是想喝杯酒,何必搞这么多事?
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你说是不是?”
安奋同样跟着点着了一根烟,笑道,“我不喜欢的人不开心,我就非常开心。你开心了,我就不开心了。”
桑春玲气愤的道,“你非要没事找事吧?说吧,你到底要怎么样?别在这里死赖着不走。”
安奋道,“简单的很,走吧,过去陪哥喝几杯,要是哥高兴了,咱们就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怎么样?”
“想的美。”桑春玲气的脸色煞白。
随着他老子的事业做得越来越大,现在敢这么和她说话的人,也基本是没有几个了!
“兄弟,非要找茬是吧?”李览站起身,如果他眼睁睁的看着桑春玲被人调戏而无动于衷,像他老娘说的,就真给他老子丢人了,“干脆一点,别废话,我也没工夫陪你说这些有的没的。”
好好的喝个酒,偏偏的有人来找存在感,他没什么耐心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安奋不清楚李览的底细,是以一直在忍耐,他知道李览从哪里来的底气。
桑春玲道,“别人怕你们安信集团,不代表我们就怕!”
李览连自己家公司的名字都记不住几个,怎么可能有兴趣去了解别人家的公司,所以所谓的安信集团,他连听都没有听过。
他笑着道,“我不知道安信集团是做什么的,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所以,麻烦你让一让,我们的谈话到此结束。”
柳林坡手插在口袋里,紧跟着笑道,“是啊,要嚣张别处去,少在这里找不自在。”
“傻逼!”安奋张嘴就骂,“有你说话的份没有!”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当做空气,也终于忍耐不住了!
“老子就说话了,怎么着?”柳林坡怒目相向。
姜兴远要上前一步助威,被李览推到身后。
李览道,“说吧,要怎么样,要打架就赶紧打架,磨磨唧唧的我没那么多功夫陪你。”
“你真找死了。”安奋笑了,李览连安信集团都不知道,还敢这么嚣张,在他看来就是二傻子了!他信心十足的道,“看在桑春玲的份上,我给你一个道歉的机会,记住,机会只有一次。”
他从桌上站下来,指着自己的胯下道,“钻过去,哥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身后的人发出哈哈大笑,起哄道,“快点啊!”
“这是奋哥给你机会。”
“....”
李览笑了,桑春玲也笑了,笑的更大声。
桑春玲道,“你真逗死,眼泪都要笑出来。”
李览朝他摆摆手,“行了,爱哪哪去,少在这老子这里胡扯,不然我真不客气。”
他忍不住带了口头脏话。
“做谁老子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安奋丢了脸面,有点挂不住,气愤之下,拿起桌子上的啤酒瓶,顺手就朝着李览砸过去!
桑春玲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在惊呼中就要朝着李览扑过去好护着他,却不想李览的一只手已经抓住了安奋的手腕。
李览道,“给脸不要脸?”
安奋手里的瓶子哐当落地,手腕被李览箍在身后,弯着腰,一动不能动。
他身后的同伴看到他吃亏,纷纷朝着李览砸过来,柳林坡等人自然不甘落后,举着拳头迎上,他们是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
一时间,众人窝在小小的包厢里,你挥一拳头,我踹你一脚,果盘、酒瓶子的落地声不绝于耳,不时还夹着惨叫。
桑春玲拉着王鸥先出来,见胡灵还在那卖呆,就又跑进去把他给抢出来,心下慌张,见李览没有吃亏,才松了一口气。
慌里慌张的拨通了好几个号码。
李览见旁边的小个子王昆被一个戴着眼镜的人摁在沙发上捶,情急之下,把安奋摔在地上,对着戴眼镜的侧脸就是一拳头,顺手拉过来,压在了还没来得及起身的安奋身上。
安奋在底下痛的嗷嗷叫,立马又有两人过来要把压在安奋身上的眼镜男给拉起来,李览勒住其中一人后劲,朝着胸口掏了两拳,给继续压在了戴眼镜的身上,接着扯另一人的胳膊,给继续堆上去。
姜兴远和杜世鑫俩人也如此炮制,勒着人的脖子给叠在上面,一个小小的拐角,堆上了七八个人,甚至有的人脑袋都伸进了沙发里面,杜世鑫晃着肥硕的身子,一屁股坐在上面,一手扶着沙发,一手扶着桌子,下面的哪个人动弹一下,他就一拳头狠狠砸过去。
安奋这边还剩下两个人,互相对望一下,终于因势单力孤,不敢再上前,只能在过道上跃跃欲试。
酒吧的音乐停了。
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有楼下的窃窃私语声。
俩人看见二楼楼底口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中年人带着一群保安,心头终于安下心。
其中一个顶着黄绿相间头发的人见那中年人近前,就急忙道,“年老板,你看看,也不管一管!奋哥被压在最底下呢。”
“抱歉,抱歉。”年老板瞥了一眼李览和桑春玲,对身后的保安道,“把奋哥扶起来,快点。”
杜世鑫要阻拦保安,李览朝着他摇摇头,笑着道,“差不多就行了。”
地上的人被一个个扶起来后,年老板走进去,亲自拉起来安奋,赔笑道,“对不住,来晚了。”
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安奋颜面尽失,哪里顾得上什么风度不风度,指着李览等人,悲愤的道,“年老板,给我打,打坏了我负全责!我欠你一个人情!少不了你好处!”
“奋哥,你这话客气了,你在这里受了损伤,也是我们的错处,还望你理解。”年老板对着安奋笑着说完,转过头对李览冷着脸道,“小弟,在我场子里闹事,也太不像话了?总得给个交代吧?不然以后都有样学样,这酒吧可就没法开了。”
桑春玲冷哼道,“年丰,该赔你的损失,不会少你一毛钱,奉劝你一句,不该你管的闲事你少管,别以为我们就是好欺负的。”
对于桑春玲的威胁,年丰是一点不惧的,他笑着道,“出来玩,总归要讲一点规矩的,将心比心,谁要没事砸了你家超市,桑老板不会这么就此罢休吧?”
“少放些没用的屁。”拉偏帮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李览很是不开心,“我现在就说一句,你就当做是我威胁你,听了最好,也可以不听,不过后果自负,我保证你以后在浦江没得混。”
年丰不气反而笑了起来,有不少对他放过狠话的,可是都没这么不着调的,让他混不下去?
浦江不缺乏有这样能量的人,可是这样的人他都是认识的,尽量避着走的!
如果说他见识不够,他也就认了!
可是安奋在这里,如果安奋都不认识的人,甚至这个人连安奋都不认识,那么就说明这个人完全就不够资格在这里威胁他!
“可笑,太可笑了,真把自己当棵葱了...”年丰指着李览道,“小子,今天看来是不教训教训你是不行了!也太目中无人了!”
桑春玲本来是冷着脸,气的浑身发抖,可是慢慢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姓年的,那你可要说话算话了,来,我看你怎么教训人。”
“坐下,”李览拉过来王昆和姜兴远坐到沙发上,从地上捡起来一瓶未摔碎的酒瓶子,自己先闷了一口,然后给了姜兴远,“喝点。”
年丰看到李览完全不拿自己当回事,更加的生气了,厉声道,“老子今天...”
话音未来,居然被人从后面一脚踹到了地上趴着,等回过头的时候,发现一个一双白色的休闲鞋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再抬起头,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安奋颤声道,“潘少均....”
潘少均没搭理他,走到包厢里,张口道,“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不开眼的王八蛋多,不用跟他们置气。”
李览看了一眼桑春玲,桑春玲道,“是我给老潘打电话了,不然我没招了,我可顾不了这么多人。”
李览拍拍潘少均肩膀,“倒是大老远麻烦你。”
潘少均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也在附近跟朋友们喝酒,要不然哪里来的这么快。还有,可不是我一个人来的。”
让开位置,身后赫然是吴淑屏的女儿佘子羚。
李览笑道,“你怎么也来了?”
佘子羚道,“我俩刚好在一个地方,本来去他包厢准备敬几杯酒的,结果听见他电话,就匆忙跟着来了。”
潘少均道,“你放心吧,就我们俩知道,家里谁都没说。”
李览点点头,“恩,家里不操心就好。”
“均哥。”丰年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又对着佘子羚点头哈腰道,“佘小姐。”
潘少均把年丰推到一边,走到安奋的跟前,一脚揣到他的肚子上,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把他抵在栏杆边,拍着他的脸质问,“你挑起的事情咯?”
“均哥,都是误会,误会....”安奋讪笑。
佘子羚笑着问潘均,“这位我还不认识呢?”
潘少均笑着道,“安成功家的崽子,你看看没点教训,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佘子羚问,“搞金融的安信?”
桑春玲道,“就是他们家,主要做信托、租赁、房产。”
佘子羚笑着道,“说吧,怎么了,私了还是公了?”
“佘小姐你怎么说怎么办。”安奋生不出一点抵触的心思,两家的差距是一个天一个地,不是一个档次。
佘子羚道,“公了是明天我去找你父亲,私了呢,也很简单,你向李先生道歉,看他怎么样才能原谅你喽?”
安奋看着缓缓走向自己的李览,只得硬着头皮,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李览道,“李先生,我有眼无珠,大水冲那个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你大人大量。”
李览瞅了瞅他肿胀的眼角,笑着问,“揍了你一顿,你能甘心?不会想着以后报复我吧?”
安奋此刻还是不清楚李览的身份,但是他清楚潘少均和佘子羚是什么人物!
能让他们俩个鼎力捧着的人物,绝对不是无名小卒!
为了不给他老子招灾,就不能要脸面了!
因此,赔笑道,“李先生,你开玩笑了,我哪里有这个胆子。”
他的这个态度,把旁边的许多人都看愣了,他认识佘子羚和潘少均,不代表旁边的人也认识!
他们最大的谜团在李览身上,这又是谁?
就连和李览同学四年的姜兴远都有点看不懂李览了,那是他的同学不假,也就仅仅知道李览的家庭情况不错,可没有想到会牛到这个地步!
居然能有让安奋这种人低头的朋友,本来桑春玲已经够让他惊讶的了!
所以此刻王鸥附耳问他李览家底的时候,姜兴远也是一问三不知!
他自己还是一头雾水呢!
只听见李览道,“也就是说你有能力的时候,你就有这个胆子了?”
“李先生,你放心,我连这个心都不会有。”安奋急忙解释。
李览笑笑,转身看向年丰。
“李先生,我诚挚的向你道歉。”连安奋都没有底气,更别提年丰了,他此刻更加谦卑的很,舔着脸道,“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真是瞎了眼了。”
潘少均给李览递烟,佘子羚给李览点火。
年丰和安奋以为自己年龄大了,老眼昏花!
他们本来以为李览是潘佘俩人的朋友,现在看来未必!
这讨好的意味也太浓烈了一点!
“李先生....你饶了我吧...”年丰都快被自己身上的这股强烈的求生欲给感动了!
心道,“韩信尚且受胯下之辱!
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盖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
他好歹还是读过高中的人,当然安慰的了自己!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李先生,说怎么样才能解气,我就怎么做!”安奋此刻更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今天要是不丢掉脸面摆平事情,回家后,他老子也得打死他。
李览转过头问鼻青眼肿的王昆,“兄弟,你怎么说?”
这也是受害者,他得问一问。
王昆道,“算了,算了,不跟他计较了。”
现在狐假虎威,万一对方秋后算账,少不得的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览看向王鸥、姜兴远等人,大家差不多都是一个心思。
桑春玲见李览望向自己,就摊摊手,“我跟这王八犊子没什么好说的,以后离我远着点就可以了。”
李览问安奋,“听见了?”
“听见了,听见了。”安奋急忙保证道,“李先生,下次再有这种事,我保证不得好死!”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种话能从他嘴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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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情分
李览笑着道,“什么死不死的,你要真死了,我还得跟着后面担责任。”
“是,是,李先生说的对。”安奋急忙附和,现在的态度和刚才完全判若两人,低声下气的姿态,甚至有点让人心生怜悯,活的未免太没尊严,“我这种人不值当你脏了手脚。”
苍天啊,大地啊!
这是哪里来的神仙啊!
即使是道歉,他都不知道李览是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
但是,没办法,他头上有佘子羚和潘少均这两座大山压着,俩人随便一个人就能把他安家打入万劫不复,完全不需要潘松和吴淑屏这俩老东西出面,所以,他是不得不低头啊!
他老子是英雄,白手起家,虎父无犬子,他自然不会太傻。
十六岁就开始纵横夜场,而且选择的都是符合他身份的夜场,太低端的不去,掉档次,太高端的也不去,明明是只羊,偏偏往狼群堆里扎,那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何况,各路牛鬼蛇神也极多,万一一不留神就要铁到板踢。
现在,他想不到却真的踢到铁板了,还踢的莫名其妙,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李览朝着他的脸上吐口烟,他不闪不避,生受着,脸上还得挤出饱满的笑意。
潘少均突然冷哼道,“少他娘的摆这幅委屈脸。”
他对着安奋低声道,“你应该庆幸今天不是我父亲和吴淑屏吴董来,要不然我怕你受不住。”
“潘董和吴董...”安奋下巴惊得要掉下来,嘴巴合不拢。
他终于意识到什么,潘少均和佘子羚替李览出头,并不是因为私人间的关系,而是因为家族关系。
那么至少说明李览家的地位在潘家和吴家之上。
潘家执中国快递物流、海运和仓储之牛耳,东风快递和其旗下的控股公司,年收入过千亿,其体量不可谓不大。
吴家已经不止是单纯的地产商,而是全球最大的城市运营商,从来没有对外公布过财务营收状况,但是在地产这一块,他们家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
如果这两家都要巴结这姓李的,意味着什么?
李家可以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他安家!
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看着李览的眼神,终于多了一丝恐惧。
年丰在一旁,也是听得清清楚楚,如果刚才是苦涩,现在是想哭。
“之前呢,我其实放过话的。”李览来回踱步,所有人的眼光随着他的脚步来回移动,他们跟安奋同样一个心思。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啊,居然可以把安奋和年丰摁在地上摩擦!
安奋自不必说,安信集团董事会主席安成功的独生子,将来是要继承百亿财富的,在财富榜上肯定是要留名字的。
哪怕是丰年也不简单,话说,能开夜场的,又有几个简单的?
从餐饮酒店到娱乐会场都做的很大,身家也是过几十亿的,怎么就这样轻易的低头了呢?
众人接着听见李览道,“我要是轻松就这么了事,倒是显得我言而无信,你们背地里还肯定会骂我傻瓜呢。”
“不会,不会。”年丰和安奋异口同声。
安奋道,“李先生,这是你宽宏大量,不跟我们一般见识,我们是有眼不识泰山,冒犯虎威。”
不顾旁人鄙视的眼神,他是逮着什么软话说什么,至于面子,不要也罢,他就不信了,那些鄙视他的人,又能算得老几,回头自己凶他们几句,他们还得向哈巴狗一样偎过来。
所以,他又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
如果他此番落不了好,潘吴两家都是浦江大亨,生意上和他家本就有牵连,要是发狠了,他家里生意必定受损,将来变得一文不名,受到的将是长远的奚落。
年丰道,“李先生,你怎么样能出气,你就说。”
“你以为我治不了你?”年丰一闪而过的狡黠的神色逃不过李览的眼睛。
“李先生,你多虑了。”年丰有自己的心思,他开门做餐饮娱乐的,店面是买断的,跟安奋有点不一样,生意上与潘吴两家是没有瓜葛的,再神气,还能在店门口拦着客人不让进门?
只要有客人,他就照样躺着把钱挣了。
他唯一忌惮的是,李览怕不是什么官宦子弟吧...
如果真是,他就只能低头了。
所以,此刻,没搞清楚李览真实背景的情况下,他是不愿意撕破脸的。
李览笑着道,“实话跟你说,家里也是做生意的,就是生意的场面稍微大一点。”
“李先生,得饶人处且饶人。”年丰挺直了身子。
李览似笑非笑的道,“很好。我敬你是条汉子,真跟我求饶了,我这人心肠子软,反而不好意思。”
转过头看向安奋。
安奋急忙道,“李先生,你放心,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一定按照你的要求办,绝对没有二话。”
李览叹口气,对方这么没有骨气,低声下气,让他不好说狠话,“话我也不多说了,这次我还是要给你点教训,要说跟你家里为难,显得我不讲理,这样吧。”
他指着王昆道,“你看看我这个兄弟,脸上破相了,我不要求多,你跟他差不多模样就行。”
差不多模样?
旁边的人听见差点没憋住笑,王昆眼睛肿的已经快睁不开,脸上破皮,这里青一块,那里紫一块,安奋虽然在李览手下吃了点亏,可依然白白净净,只是眼角肿胀了一点。
要成王昆这样,还得下死手啊!
安奋一咬牙,闭着眼道,“李先生,你动手吧。”
“我可不动手,我是懂法的人,我能干这事吗?”李览道,“你自己动手吧?”
旁边的人终于没忍住笑,后来是笑成一片。
“我自己动手?”安奋沮丧着脸道,“我自己下不来这个手啊。”
李览朝着旁边的人努努嘴,“你不是还有一群朋友嘛,让他们动手吧。”
“啊..”安奋叹口气,对一个扎着耳钉的年轻人道,“小辉,你过来。”
说完闭上了眼睛,却是长久没有听见,又睁开了眼睛。
小辉哭笑不得的道,“奋哥,我不忍心啊...”
实在是不敢。
李览看看手腕上的表,笑道,“给你两分钟,过时不候。”
“快点!”安奋吼道。
“那我真打了?”小辉扭扭捏捏的道,见安奋点头,就举起巴掌,架势拉的很大,落在安奋脸上的时候,却是很轻,反复如此两次。
桑春玲戏谑道,“还有一分三十八秒。”
“没吃饭啊!”安奋冲着小辉怒吼。
啪,小辉这一巴掌过去,声音很清脆。
王昆指着自己的脸,“我记得刚才是用拳头抡的。”
“马勒戈壁,快点!”安奋脸上虽然有点痛,但是心里更是着急,“你他妈的真是一点用没有!”
一点用没有?
这句话貌似刺痛了小辉脆弱的内心。
想这么多年,他就因为家世弱一点,跟着安奋跑前跑后,安奋让他干啥他就干啥,让他往东他绝对不往西,让他抓鸡他绝对不撵狗,简直是言听计从,唯他马首是瞻。
但是呢,他从来就没有落过一句好,安奋对他不是打就是骂!
他的父母,包括祖宗八代,早就让安奋骂了一遍!甚至是天天变着花样骂。
尊严,不存在的!
表面上,他还是对安奋恭恭敬敬,暗地里,却早就把安奋全家老少诅咒了一个遍!
如果将来安奋落魄,他一定是第一个上去踩一脚的。
桑春玲道,“还有一分十五秒。”
“傻了啊!沙雕!”安奋对着小辉就是一脚。
“那,奋哥,我真动手了啊。”不等安奋闭上眼,小辉一拳头就砸过去。
安奋没反抗没骂,更使得小辉激动不已,梦里等了多少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安奋躺下了。
小辉嫌一只拳头不够,两只拳头轮流朝着安奋的脸色砸过去,安奋的鼻子出血了,眼睛肿了,额头破了皮。
李览没喊停,其他人不敢喊停。
“啊,疼死我了。”安奋连连尖叫,一把推开还在挥舞拳头的小辉,怒骂,“你想砸死老子啊!”
小辉终于清醒过来,懦懦的道,“奋哥,是你让我打的。”
安奋眼睛睁不开,感觉嘴巴里涩涩的,好像鼻子里留下来的,手一摸,黏糊糊的,对着李览道,“李先生....”
李览转过头,对丰年道,“年老板,我们的事情就等结果喽。”
他愿意这么轻松放过安奋,只因为对方是年轻人,有年轻人的通病和虚荣,本质上不一定是坏的,拳头砸到肉,差不多也就算老实了。
但是,年丰不一样,李览能感觉到这个人的刻薄、无情,既然对方不肯低头,他就没有留手的道理。
李览瞧了瞧佘子羚和潘少均带过来的膀粗腰圆的五六个人,对潘均道,“首恶已株,从犯也不能放过。”
潘少均会意,对着身后的人挥挥手,几条大汉冲入正对着潘少均嘘寒问暖的小弟中,猛地一阵拳打脚踢。
姜远华和杜世鑫等人见有两个人悄悄的躲入了人群中,兴奋不已的给拉了出来,拳脚相加。年轻人平常都是纵情声色,疏于锻炼,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即使是对手,也不敢多加反抗,只能蹲在地上,勉强用胳膊护住脑袋。
安奋见自己方这人被揍,不但没生气,反而有点欣慰,独挨揍,不如众人一起挨揍,心里起码平衡一点。
而且,对方刚刚没有让这些大汉上手揍,显然是留了情面的。
年丰一直没说话,此刻见此情况,事不关己,自然是高高挂起,李览的威胁话,他虽然听见了,心里有点不安,但是也仅仅是不安。
闯江湖出身,哪里能没点胆量。
李览招呼姜兴远等人走人,潘少均也示意身后的大汉们停手。
在众人的瞩目中,李览带着一行人出了酒吧。
潘少均道,“要不我们再去喝一点,刚才未免太扫兴了。”
“你等一下。”李览关心的问王昆,“兄弟,怎么样,送你去医院看一看?”
王昆不在意的摆摆手,笑着道,“心里出了口气,什么都顺了,没事,你们要喝酒吗?我们继续陪你们。”
王鸥道,“李大哥,我要同你多喝几杯,好好谢谢你呢。”
杜世鑫也道,“走吧,我请客,你们看看去哪里吃?”
倒是没有一个愿意走的。
李览笑着道,“真没事就行。附近有烧烤吗?咱们去烧烤吧,走路过方便,也不用开车了。”
潘少均挨个散完烟,笑道,“车子放这里,大家跟我走,前面路口是一家烧烤摊。”
他带头走在前面,和李览并排走在一起。
他们的后面是桑春玲和佘子羚。
佘子羚手里夹着一根烟,拒绝桑春玲给她点烟,接过她的火机,自己点着了,然后拧着眉头,低声道,“你也太胡闹了,俩人就敢来这种地方?
我都不敢跟我妈说,要不然她肯定大发雷霆,你们啊....”
胡灵在旁边听得奇怪。
怎么就是两个人呢,抛开她和王鸥俩女孩子不算,王昆不算人?杜世鑫不算人?姜兴远不算人?
尽管疑惑,但是只能装在心里不说,一来和佘子羚不认识,二来没有她插话的余地。
桑春玲道,“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浦江,还是是他找我的,一个同学是做口香糖的,要进超市货架,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这里聚上了。
我也没想到安奋这帮人会今天找麻烦。”
“进超市货架?”佘子羚突然驻步。
“是啊?”桑春玲跟着停步,胡灵继续朝前走,好不让她们怀疑,她在听她们说话。
“李览同学?”佘子羚继续疑惑的问。
桑春玲指着走在前面的姜兴远,“就是那个大高个,开了口香糖厂,没什么销路,其实就是质量差了一点,想打开市场估价比较难。”
佘子羚道,“然后呢,你拒绝了?”
桑春玲道,“超市有超市的规矩。”
“呵呵...”佘子羚面带讥笑。
桑春玲道,“你什么意思?”
“你很精明呢。”佘子羚拔一口细烟,深吸一口道,“少自作聪明的好,这种事情还是问你老子和你叔叔吧,我想他们肯定有正确的答案。”
桑春玲道,“我知道我笨,你能不能说明白一点?”
佘子羚有心说,何止是笨,简直是愚蠢的无可救药!
不过碍于那层淡淡的情面,不好说开,只是道,“你是当局者迷,你以为你们的情分仅仅因为你们是一个村的,是老乡,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桑春玲道,“我们庄,包括你们,有谁没受过李叔叔的恩惠?”
佘子羚摊摊手,“那还要我说什么?”
桑春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桑家与别家相比,只多一层老乡的情分,戳破开后,简直不值一提。
佘子羚接着道,“你应该比我了解李览的性格,他从来不求人。”
说完,又感觉不妥当,“不对,是他从来不麻烦人,自己能做的事情,从来都是自己做,对于李叔叔他都是这个态度,何况是外人呢?”
桑春玲懊恼的拍拍脑袋,“我真是猪脑子了。”
谈什么超市程序?
谈什么产品质量?
她就该一口答应的!
“快点吧。”佘子羚笑着催促道,“他们都跑前面去了,我们赶紧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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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穷养的底气
桑春玲跺跺脚,心里好生着恼,喝了点酒,怎么脑子就不够用了呢,更在佘子羚跟前丢了面子。
见佘子羚盯着自己,笑道,“走吧,谢谢你,我陪你好好喝两杯。”
两人大步跟上前面的胡灵和王鸥,接着一起追上的最前面的潘少均等人,交叉路口右拐,是一条美食街,虽已经是十一点多钟,仍然是人声鼎沸,路两边皆是饭店,桌子已经摆到了人行道上,基本上是坐满了的。
众人的目的是在喝酒,而不在吃上,所以也不挑口味,见一家烧烤店门口有空桌,也就随便坐了下来。
四个女孩子负责去跟老板沟通,点菜、拿酒,一张桌子坐不下,又要求老板搬了一张桌子出来,两张桌子拼在一起,也才堪堪坐下。
啤酒上来,柳林坡开酒,先给李览、潘少均,后面依次递给桑春玲、佘子羚等人,最后自己面前放了一瓶,未坐下,直接倒满杯子,端起来道,“今天认识大家很高兴,跟着大家涨了见识,以前他们说卧龙藏虎,以前我不懂这话意思,直到见着你们,我才算明白了。”
来浦江的日子不算短,少说有半年,常在酒吧厮混,安奋如何嚣张跋扈,他们是了解的,一顿操作猛如虎,本以为是王者,想不到今天见到潘少均和佘子羚等人居然跟猫见了耗子似得,让他大为振奋的同时,更是诧异。
当然,他更想不到的是,李览的来头居然这么大,本来以为是青铜,结果是王者。
大家见李览起身,这才跟着站起来,一起倒满酒,端起杯子。
潘少均举着杯子道,“兄弟,以后呢,都是一家人,别说客气话,看得起我,就多走动走动。”
说完,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杜世鑫道,“说实话,咱们是外来户,这地面上确实说不上话,但兄弟先给你吹个牛,将来到鲁东,有什么摆不平的事情,尽管招呼一声,要是有一句推辞的话,都不是人养的!”
王昆已坐下,本就不大的眼睛,此刻肿胀成了一条线,但依然再次端起杯子站起身,附和道,“说实话,我们这些年在家里瞎胡闹,遇到一点窝心事,从来也不隔夜,就没现在这么窝囊过。单独拎出我们哥几个其中一个出来都不够瞧,但是,我们哥几个聚一起,发挥发挥能力,在鲁东地面上,也没人能小瞧的。”
潘少均道,“你们那我是常去的,以后往那里转悠,大家不怕麻烦才好。”
王鸥坐在李览旁边,嘀咕道,“看来,他们是准备回家了。”
李览问,“为什么?”
王鸥吐吐舌头,笑着道,“以前是觉得世界之大,大可行的,现在受了打击,自然要回家慢慢舔伤口了。我现在终于明白父母为什么不让我们去首都长住了,他们闹腾起来一个比一个能闹腾,还压不住性子,出了事情,真没人能兜底,现在才发现,还是老家好。”
李览笑道,“可以的,有时间我去找你们玩。”
王鸥端起杯子道,“那就说好了。”
她考虑到等会要开车,也就轻轻抿了一口。
众人说说笑笑,一直喝到十二点多钟,已经是第三场酒,柳林坡等人已经招架不住,李览对王鸥道,“你看着他们,送他们先走吧。”
姜兴远走过来,揽着李览的肩膀道,“你呢,晚上不去我那里?”
今晚,他是受到冲击最大的一个,好像他是第一次认识李览似得。
李览道,“我有地方去,你安排好你朋友们,不用管我了。”
王鸥重新去酒吧门口把面包车开了过来,李览把柳林坡、杜世鑫等人挨个推上了车,看着车子渐渐远去,才放下挥着的手。
手还没摸到口袋,潘少均已经把烟塞进了他的嘴里,给他点着了。
李览吸一口后,夹出烟,笑道,“谢谢。”
潘少均道,“我最怕你客气。”
望着坐在对面的桑春玲和佘子羚道,“怎么说,继续喝?还是换下一场?”
佘子羚摇摇头道,“你安排个地方,带他去睡觉吧,我俩结伴走。”
李览道,“不多坐一会?”
佘子羚道,“算了吧,明天一早就要开会,我妈现在对我严格要求,去迟了,肯定要骂我的。”
她同桑春玲刚起身,一辆红色的小轿车已经慢慢靠到路边,然后俩人拉开车门,坐上位置后,同李览摆摆手,坐着车子就走了。
潘少均道,“咱俩一人再喝一瓶走人怎么样?”
“那我得去趟厕所。”李览算算已经喝了十来瓶,脑子清醒,身体却不受控制,走路开始摇摇晃晃。
从厕所间出来,潘少均同他再次举杯,“喝了。那个王昆你怎么认识的?”
李览道,“我同学姜兴远的朋友,你听过?”
潘少均道,“我一说,你肯定也听过,他老子叫王元,他哥叫王帅,我俩处的还挺不错。”
“是东北那个王叔叔?”李览诧异的问。
潘少均点点头道,“是他,以前跟我老子去苏联混,半途撂挑子,出去另立门户了,你爸也没怪他,后来大概帮衬了一点忙,你爸拉扯了一把,生意风生水起,现在开矿、炼焦、做加油站,都挺不错的。王元跟我处的挺好,上次还在一起喝过酒,他家我去过,只是估计王昆这小子对我没印象,不过我一打眼就认出他了,跟他老子一样全黑瘦黑瘦的。”
“他家我真没去过。”对于王元,李览并不算陌生,以前回东北乡下的时候,总少不了王元的招待和帮衬。只是这些年,已经疏于联系,“你以前瘦,脸上没肉,现在这体型,谁敢认?”
“正准备减肥呢。”潘少均放下手里的烤串,笑道,“都打算晚上不吃夜宵,不喝酒的,结果没一天能断的。”
“那就今天喝完,明天再断吧。”李览同他碰完杯,一口喝完,好奇的问,“他家应该还好啊,怎么看着挺没底气的?”
潘少均道,“那还不是因为你爸。”
李览问,“跟我爸什么关系?”
潘少均道,“都跟你爸学的,儿子穷养,就像我,大学毕业之前,也只以为自己家是普通家庭,房子比别人家大一点而已,车子比别人家好一点,给家里算算,撑死也就几千万财产,只在毕业之后,参加了工作,对家里才有了解。
王元这老东西也有趣,明明家里是金山银山,却自己寒酸自己,藏着掖着,看起来也就是个小城市的暴发户,连儿子都不清楚底细。
说实话,王昆底气但凡足一点,能把安奋这小崽子摁在地上死捶,王元这老东西可不是吃素的,从北往南,很少有他不沾边的关系,生意圈子也广,相比起来,安家算不了什么东西。”
李览道,“一样,我们家的生意我也了解不全,只是我暂时没那个兴趣罢了。”
潘少均问,“安家怎么处理?要不我跟我爸说一声?还有那个年丰,这个我明天先办了。”
凭着他一个人的能力,他也就只能对付一个年丰,至于安信集团这种级别的,还需要他老子出面,没有他老子的授权,东风快递的资源他是没法完全调度的。
李览摇摇头,“这个你先不用管。”
潘少均问,“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我自己会处理。”李览想知道,他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
真实的世界还是楚门的世界!
潘少均笑笑,没再多说,凭着李家的实力,这种小事情自然不需要多做处理,以为李览会给李老二打电话。
立马引到了其它的话题,“你现在住哪里?咱家旁边不是有你家的房子吗?你要不要去住,到时候咱俩见面也方便。”
李览摇摇头,“算了,我自己昨天刚刚买的房子,才住了一晚,等会我把地址发到你手机上,有时间你去溜达溜达,一起好好喝一顿。”
瓶子里还剩下最后一点酒,他没倒进杯子,直接倒进了嘴里,喝完站起身,伸伸腰道,“我回去了,回见吧。”
潘少均道,“我送你吧。”
李览道,“不用,打个车方便的很,不折腾你,你赶紧的回去休息吧。”
“别啊。”潘少均拉住要往马路上打车的李览,朝着不远处招招手,一辆黑色轿车立刻靠了过来,拉开车门,把李览推了进去,关上后道,“我呢,不亲自送你了,到家给我发个信息,ok?”
“没问题。”
潘少均对着司机交代几句后,这才把手从车上拿开。
李览躺在车上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发现车上只有他一个人,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透过车窗,看到一个火苗乱窜。
下车后,发现是司机坐在门口抽烟。
“李先生,你醒了。”司机赶忙站起来,“看你睡的香,就没喊你。”
李览掏出手机一看,吓了一跳,“两点钟了?实在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长时间,晚上别回去了,在我这里沙发上凑合一晚上吧。”
司机道,“不用了,李先生,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那开车注意安全。”李览掏出来两百块钱,从车窗塞进去道,“买两包烟抽,麻烦你了。”
“谢谢李先生,”司机自然喜不自胜。
不等司机掉转车头,李览就打开了门,进了屋子,没有开客厅灯,而是用手机照明,径直去了自己的卧室。
打开灯的时候,发现高思琪居然躺在他的床上。
转身欲走,却听见高思琪道,“你回来了啊。”
“嗯,回来了。”李览笑着道,“看你睡得香,我就准备去沙发上对付一夜。”
“不好意思,我就等在这里等你一直等不回来,就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高思琪从床上坐起来,穿上拖鞋下来道,“你洗洗睡吧,我自己上来。”
李览替他打开楼梯道的灯,目送她上楼。
进入浴室,胡乱擦洗一番,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睛的时候,高思琪正从门外面探着头对着他笑。
“几点了?”李览问。
高思琪道,“已经十一点了,你昨晚喝了多少,睡的这么死。”
“大概十来瓶吧。”李览穿上衬衫,本还好奇狮王早上为什么那么老实呢,原来被关进了笼子里,正里面兜圈子呢。
高思琪道,“我起来的时候,它在你屋里瞎叫唤呢,怕吵你睡觉,就给关笼子里了。你刷牙洗脸,我们直接吃早饭。”
桌子的茶已经泡好,李览端起来喝了几口,然后刷牙洗脸。
从卫生间出来,进厨房帮着高思琪端菜。
李览吃饭细嚼慢咽,高思琪感觉很奇怪,问道,“你怎么了?我做的不好吃吗?”
李览道,“昨晚喝多,现在嗓子眼还有点疼,等会吃点薄荷糖润润嗓子就没事了,你吃你的吧。”
把碗里的饭扒完,拒绝再添饭,“你慢慢吃吧,我吃不下去了。”
抱着茶杯,慢慢的品着。
高思琪道,“那你等会要是饿的话就和我说一声。”
李览道,“和你说件事情,关于你工作的,这边有个化妆品公司,规模、利润都挺不错,是这样,你要是愿意做,我可以出面负责担保贷款,往里面投钱,你在里面持有股份,不用怕不懂,进去之后,会有人带着你做,你只要用心学就可以。”
高思琪道,“化妆品?我会化妆,可是开公司我什么都不懂,有人带着我倒是好,可是我很笨的,万一把钱赔光了,我可还不起。”
李览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心下明了,便说道,“那就这么定,钱呢,还是照我说的,我给你担保,赚多呢,就给我多,赚少呢,就不用给,至于投多少钱,就是你说了算,你愿意做大股东就做大股东,愿意做小股东就做小股东,你可以自己做主。”
给齐悦那边打了一个电话,不到一个小时,齐悦的车子就停在了门口。
李览同她简单说几句,她就带着高思琪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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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影子下的力量
搬一把椅子,坐在门口,狮王的脑袋枕在他脚上,他笑笑,掏出来手机,打开企鹅,一个叫‘疾风之枪杀’的头像在那闪来闪去。
这是他堂叔李阔的儿子李秉发来的。
“哥...”
“哥在?”
“我亲哥,你在?”
“急急如律令!亲哥快显灵。”
“....”
一连串有十来条,他没空一条条看完。
他回道,“干嘛?”
对方的头像是灰色的,本以为会不在线,没想到他刚发出去,手机就唧唧的想起来。
“真是我亲哥,你在呢?”
“急死我了,发信息你也不回!”
一连发了两条。
“你在抱怨?”李览回道。
“不敢,不敢。跟你商量个事情。”李秉回复的很快。
李览不用听他说都知道是什么事情,无非是借游戏账号罢了,自从实行游戏实名制以后,李秉的账号无论在哪个区玩,那个服务器区将瞬间沦为鬼区。
这当然是李老二的杰作。
李秉沉迷游戏无法自拔,防沉迷系统已经无法阻拦他了。
李阔找到李老二,李老二发号施令。
从此以后,李秉面对的游戏难度就变成了地狱模式,再炫酷的技能也杀不死小怪,无法组建队伍,没有了pk的对象,没有了帮派,完全体会不到游戏的乐趣。
他即使再傻,久而久之,也明白了什么。
没办法的情况下,他只能借同学的账号玩,但是,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受他牵连,同学的账号也变成了废号。
同学们以为他做了什么手脚,把他们的账号弄废了,游戏和友谊哪个重要?
当然是游戏。
因此,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再也没人肯借账号给他用了。
他借了这么多账号,唯一一个账号没有出过状况的,就是他哥哥李览的!
所以,他要玩游戏,只有央求他哥哥李览,至于他老子和大伯李老二,他是完全不做考虑的,从他们那里能讨到好,无异于痴人说梦。
李览回复道,“今天不是休息日,玩什么游戏?你不去上课,还玩手机,你老子扒你皮。”
“哥啊,放暑假了!”接着又放了一个捂脸笑哭的表情。
自从毕业以后,李览不怎么关注时间了,早起晚睡已经成为日常生活,是工作日还是双休,也与他无关。
“暑假作业写完了,你网瘾这么重,你爸没送你去电疗是客气的了,收敛点吧,多用点心思在学习上。”
“哥啊,我亲哥,能不能盼我点好?”
李览还没来得及回信息,接着又收到一条。
“游戏嘛,我又不是天天玩,你放心吧,我就玩一个小时,现在在外面呢,你放心,我爸不会知道的。”
李览心肠软,其实心里有点同情李秉,毕竟他小叔没什么文化,管孩子一味的死板,搞一刀切,不懂劳逸结合的道理,因此回复道,“密码是手机号中间八位,两个小时后我改密码。”
回复完,就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就没管李秉说什么了。
喝完一杯茶后,跑了一趟厕所,终于感觉喉咙舒服许多。
把门关上,狮王扔到车上,开车出去买了一根鱼竿和一些饵料回来。
一人一狗,躲在大柳树底下钓鱼。
三个多小时过去,太阳越发毒辣,李览只钓了一条鲫鱼崽子,吃不能吃,养不能养,干脆重新丢进河里,收杆回家。
齐悦的车子正停在门口,李览心知她们回来了。
齐悦站在门口道,“成果怎么样?”
李览把鱼竿竖在门口放着,笑道,“钓鱼的水平不行,人家一拉一个,我是啥都没钓着。”
齐悦看看水桶,果然是空着的,很知趣的不再继续问,只是道,“我跟高小姐去我同学的公司参观了,高小姐大概有点顾虑,可能需要考虑一下。”
李览道,“关键你同学怎么说?他说好,我这边再定。”
齐悦道,“有钱给她续命,她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简直是求之不得,她到处找投资,非常不好找,困难着呢。现在的人浮躁的很,资金都愿意往股市、地产、互联网里面进,那来钱怎么都比传统行业强,又苦又累,回报率低,效益又不能立竿见。”
高思琪在那打扫卫生,擦桌子,李览朝她招招手,待她过来,说道,“怎么样,今天是什么收获?”
“这边我还没怎么看过呢,你们先聊着,我到河边那边去溜达溜达。”齐悦说完,就径直出了屋,往河边方向去。
李览掏出来一根烟,在鼻子上嗅了嗅,拒绝了高思琪递过来的火机,笑道,“不抽了,现在越发没脸没皮,抽的太凶,准备停掉,烟酒并行。”
终于变成了他自己都讨厌的人。
高思琪道,“男人在外面应酬,烟酒总少不了的,少抽一点就是。”
“糊弄人的鬼话呢。”李览笑着道,“有些人抽烟只是为了迎合群体,想合群,是缺乏自律的表现。”
高思琪道,“那不抽最好。今天那边我去看过,公司很大气,员工也很多,那个吴小姐,就是齐小姐的同学,也非常好的一个人,和我说了很多,还是许多都不怎么明白...”
越说声音越低,“我高中没上完的,很笨的。”
李览道,“关键有没有信心?有信心的话,这事就能成,不管什么事,无非靠人做,又不是搞科技,需要数理化知识,化妆品公司的主要内容应该是营销和管理上面,花点时间,认真钻研,应该能行的。”
高思琪道,“那你觉得我行吗?”
李览道,“放心大胆去做吧,你哪怕不相信自己,也得相信齐小姐和齐小姐的同学。至于投多少,等会我和齐小姐商量。”
高思琪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那边公司距离这里有点远,开车要两个小时呢,如果转地铁,坐公交,估计要花费三个多小时。”
李览道,“那你等会把东西收拾好直接跟齐小姐走吧,让她帮你挑一套房子租下来,离着公司上下班近,省的你来回折腾。”
高思琪道,“你是赶我走吗?”
李览道,“不光是男人需要事业,女人也需要自己的事业,相信我,等你经济独立,你看问题想事情的角度又是另一番样子。”
高思琪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览去自己的卧室,从包里拿出来一沓钱,放到高思琪面前道,“一万块钱,你先用着。”
高思琪道,“你上次给我的钱,我还有剩下。”
李览道,“拿着吧,手里钱多,也充裕一点,放心吧,不会收你利息的。”
高思琪最终还是拿起来钱,转身上楼去了。
齐悦外面转悠一圈回来,发现客厅只坐着李览一个人,笑问,“高小姐同意了。”
李览道,“同意是同意,只是信心不是那么足。你那个同学有什么条件没有,愿意出让多少股份,怎么作价?”
齐悦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抱着茶杯道,“前段时间,她还有点端着,现在经过挫折,受了打击,傲都傲不起来,只要有钱进来,她就阿弥陀佛了。
当然,在商言商,我也跟她认真谈过,1200万,她愿意出让百分之五十,价格上,大概还能谈,至于让她放弃大股东身份,估计可能性不大,这等于是让她卖公司了。”
李览道,“我相信你,价格上你定妥就行,这个我不插手。高思琪左右什么也不懂,刚好缺个领路人,你这个同学要是直接卖公司,还怕她不肯尽心呢,既然可以一人一半股份,那就是再好不过。”
齐悦道,“李先生,你放心吧,事情我会办妥。如果她辜负了你的希望,我也不会徇私。”
李览道,“资金上,你看这么办行不行,去通商银行,以我个人名义,替高思琪做担保贷款。”
齐悦道,“李先生,其实何必这么麻烦呢,六六科技旗下有一家金融公司,只要你同意,完全可以以公司的名义借款给高小姐。”
“这样合规吗?”李览接着问。
齐悦道,“你是六六科技的大老板,而这家金融公司又属于六六科技全资控股,只要你同意,就完全没有问题。”
李览点头道,“那你全权处理吧,等会让她跟你一起走,帮她租一套房子,不用从我这边来回跑。”
齐悦听见这话,貌似参悟到什么,颔首道,“我明白了李先生。”
高思琪拎着一个大箱子从楼上摇摇晃晃的下来,李览小跑过去,给接到手里。
齐悦上车了。
高思琪面对着李览,几次欲言又止。
李览道,“上车吧,有事打我电话。”
“谢谢您,你是个好人。”沉默好久,高思琪才说了这一句,最后还是坐上了车。
看着车子逐渐远去,李览没有留恋,反而松了一口气,好像尽完了什么责任似得。
高思琪走后,剩下李览一个人,别墅突然又显得空旷起来。
不过,他向来是习惯孤独的,和有无人陪伴无关,只有寂寞的人,才需要人来陪。
太阳落山,坐在草皮上,手里捧着书,不时的注意鱼漂的动静,待太阳落尽,还是同中午一样,一无所获。
回到家,潦草吃了点东西,研究了一会棋谱,眼睛就睁不开,大概是昨夜透支太多精力。
第二天早上。
因为忘记把狮王关进笼子,五点半,太阳刚出来一点红,就被狮王给叫醒了。
“你真比闹钟还准时。”李览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打开大门,狮王一下子钻进了草丛里,他检查一遍屋里,嗅嗅鼻子,既没有臭味,也没有尿骚味,才放下心,“算你懂事,要是敢在屋里乱撒乱尿,要你好看。”
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后,开始做早餐,所谓的早餐也就是一锅稀饭罢了。
吃好早饭,晾好衣服,他又开车去菜场,一下子买了两天的菜量。
齐悦打来电话的时候,他正在研究红烧排骨的做法。
“李先生,最终价格在1000万,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你觉得没问题就签吧。”李览歪着脑袋用肩膀夹着电话,一手窝着锅柄,一手拿着锅铲在锅里翻炒,眼看就要糊掉了,急忙道,“行了,挂了。”
油放少了,酱油过多,黑乎乎的一团已经粘住锅底,他没辙,只能往里面倒上水,然后盖上锅盖。
心道,“好不容易研究一下厨艺,还做糊了,看来没有做厨子的基因,不过却是不耽误我做美食家的。”
如此一想,心里坦然不少。
等把饭盛好,菜端到桌子上,齐悦的电话再次打进来。
“李先生,合同已经签了。”
李览道,“那就好,剩下的我想管也管不了了。”
齐悦道,“李先生,高小姐要和你说两句。”
李览还未应好,就听见了高思琪的声音。
“谢谢您,你不用操心的,这里挺好的,齐小姐已经带我租好房子,房子挺大,小区环境也不错,公司挺好,吴小姐单独给了我一间办公室。”
李览道,“那努力加油。”
高思琪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关键不要让自己失望。”
李览挂掉电话后,捡起筷子,夹起一块排骨尝了尝,颜色不好看,但是味道还是能入口,对此他表示还算满意。
一连几日,日日锤炼自己的厨艺,排骨终于做出接近书本上说的那种油光发亮的金黄色,至于味道,他吃一口就吐出来了。
潘少均进门看他这一脸苦相,取消道,“你也是没谁了,自己做菜能把自己恶心住。”
李览咕噜咕噜涑完口,笑道,“从来不放鸡精味精什么的,今天作死,放了一点,有点腻歪。你今天怎么有功夫了?”
潘少均已经来过一次,李览想不到他隔天居然又来了。
潘少均道,“我老子听说你来了,然后我又没告诉他,他就把我大骂一顿,你今天不请我大吃一顿,你都对不起我。”
李览笑着道,“请你吃饭倒是没问题,不过潘叔怎么知道我来的?桑春玲说的还是佘子羚说的?”
潘少均好奇的道,“你不知道?”
李览问,“我该知道什么?”
潘少均更是疑惑的道,“上次在酒吧的事情你没跟李叔叔说?”
李览确实没有和他老子说过,心下意识到什么,催促道,“别废话,直接说,你可不是磨蹭性子。”
潘少均道,“安家最近倒大霉,首先是安信集团旗下安信铜业,银行跟商量好似得,取消授信,全部抽贷。
还有安信信托,质押物大多数是房产、股票,最近有两个涉及十几亿的信托项目就出了委托,一个融资方是地产公司,楼盘盖到一半,突然也没钱了,同样是银行抽贷,另外一个融资方是是一家奶品公司,闹出了三聚氰胺的丑闻,质押的股权全部被法院冻结,你想过没有,如果融资方的质押品贬值,或者楼盘卖不出,导致现金流不足,既无法按期对付,又无法增加新的股权质押,会出现什么情况?”
李览道,“如果安家有现金流,自然能度过兑付危机,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找资产管理公司接盘了。”
安信道,“关键是安信集团是纸面财富,现金流是没多少,不管是想从银行贷款,还是找资产管理公司接盘,李叔叔不同意,哪个银行敢给贷?哪个资产管理公司敢接盘。”
提到李老二的时候,两眼放光,一副崇拜的样子。
李览心里却高兴不起来,他终于确定他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了,忍不住点根烟,接着问,“那年丰呢?”
潘少均兴奋的道,“年丰?那还用问嘛,肯定凉凉。我自己都没想到,这家伙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内里这么草包,外面居然全是债务,硬赖着不还,听说陈大地把债权人都给找过去,出钱出力,一起到法院起诉,再不还钱,法院是要强制执行的。
还钱他肯定是还不起的,至于拍卖之后,那肯定是名副其实的负翁了。”
李览挠挠头,显得很苦恼的样子,让潘少均很不解,接着道,“你怎么了?要是对处理结果不满意,日子长着呢,慢慢料理他们就是,反正凭着李叔叔的手段,这些人根本没翻身的机会。”
对李老二,他简直钦佩的无以复加。
李览笑着道,“没事,那我爸给潘叔叔打电话了?”’
他终于明白他活在什么样的世界了。
处在一个到处是李老二身影的世界。
潘少均摇摇头,“我没细问,不过这次是陈大地和那个潮州佬张先文联手做的,不过你想,我老子瞧见这动静了,他能不问?他问了,他们又能不说?”
李览进厨房拿出来一袋子花生米,倒进盘子,启开啤酒,先在潘松面前放了一瓶,然后自己手里拿了一瓶,“来,陪我喝一点。”
不等潘少均回应,自己先灌下去半瓶。
潘少均抿一口后,用手捏了两粒花生米,一边嚼一边道,“你有什么心事,是兄弟尽管说,能做的我一定没二话。”
李览道,“我能有什么事,不缺吃不缺喝,连钱都不缺,从出生就注定已经是人生赢家,我还能有什么不知足?你说是不是?”
潘少均道,“你无要紧事体,天天吃吃喝喝好喽。”
李览应和道,“是啊,吃吃喝喝就好,不需要努力就能躺赢,多好。”
潘少均感觉哪里不对劲,咂摸咂摸道,“我越听你这话,越觉得不对劲,你小子肯定有事体。”
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不会和李叔叔吵架了吧?其实你该看开点,像我老子,不也经常把我骂的狗血淋头,男女间奉行打是亲骂是爱,用在爷俩之间也更贴切。
我上面是个姐姐,人在国外,有她的事业做,只剩下我一个小子,将来不都是我的嘛,想想清楚,人生挺美,让他骂两句就是了,又不少块肉,就是让他打两下,也不打紧的。”
李览道,“我妈说,父子间本是相生相克,你连你老子都镇不住,将来还能有什么出息?一味听老子的,不是孝顺,那是愚昧。
一代人该有一代人的想法
大体她就是这个意思。”
潘少均琢磨来琢磨去,最后问,“你该不是为了叛逆而叛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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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背影
李览道,“我有那么幼稚吗?”
他们家脾气最差的应该是他老娘,外面遇到不平事,总要吼上两吼,轻易不肯妥协的,不管大事小事,要辩一个理出来,在家里也是一样,不管他和妹妹犯了什么错,老娘都不肯轻易放过,必须是要有一个一二三四出来。
但是,有一点好,从来不会因为他们年龄小,而缺乏对他们的尊重,所以母子关系是平等的。
至于他老子,是他们家脾气最好的,家里家外,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向来都是不计较的,只是因为性格使然,比较懒,懒得管。
真管教起来,他怕他老子这张嘴,损起人来,向来就谈不上尊重,完全的处于自我状态,自己说的是对的,说什么都是为你好。
即使是这样,他也不至于叛逆,他早就过了叛逆的年龄,何况,他也未曾叛逆过,按他姥姥的话说,他是早熟。
“那你倒不是那个性格。”
潘少均了解李家大概的声势,但是不怎么了解李览的性格,他们的关系,放在过去就是地主与长工的关系,即使现在没有了旧时代的那些条条框框,但是他们潘家与李家的依附关系是改不了的。
所以,他很清醒,他同李览有资格坐下聊天,也只能是多附和少打探。
李览道,“有些事情我就不跟你多说了,反正啊,我现在就这样,潇洒快活自在,简直是神仙日子,没有什么不知足的。”
起码在外人看来,他过得是神仙日子,理当过这种日子。
他现在终究能确定,他不管做什么事都逃不了他老子的眼睛,关于他的一切,简直没有一丝个人**和空间可言。
他甚至能想象到,他老子此刻肯定坐在家里那紫檀椅子上,大腿翘着二腿,抱着茶壶,听着别人做的汇报,嗤笑他做的事情呢。
潘少均把自己从进门前后说的话仔细捋了一遍,怎么都想不出自己的哪句话让李览突然心思大变,而喝起闷酒。
心下暗恨,自己太没脑子了!
怎么这么多话呢!
歉意的道,“抱歉,可能是我多嘴,要是哪里错了,你直接说,咱俩不是外人。”
心里又有点着慌,可别惹李览气恼才好。
李览明白潘少均误会了,笑道,“你想的太多,跟你没多大的关系,瞎感慨罢了,都知道做老子的不容易,谁又能知道做儿子的也不容易。”
潘少均听见最后这句,才终于放下心来,原来李览的症结还是在父子关系上,说道,“李叔叔和何阿姨都是读书人,受过高等教育的,明事理讲道理,比我老子好多了,像我老子初中毕业,大老粗一个,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从来就不会顾及人的感受。”
李览道,“读过书就一定是讲道理的吗?中国历史上,久分必合,合久必分,弯弓射大雕的事情,基本上都是饱读诗书的人做的,再看看西方国家,从总统再到国务卿,哪个又不是剑桥、哈佛、麻省出来的,发动侵略的时候,从来是不讲道理的。”
这是要批判李老二?
潘少均坚决不参与!
因此便要岔开话题,灵机一动,指着门口的那辆皮卡道,“瞧瞧我这脑子,上次就忘记问了,原来被你买过来了,我还疑惑呢。”
李览道,“怎么?不会是你定好的吧?”
潘少均道,“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徐国华你认识吧?是他的儿子,徐金,现在也在浦江。”
李览道,“徐国华我是知道的,至于他儿子我就不清楚了。”
毕业典礼后的几天,他老子带着他到处应酬了一些日子,见过不少人,其中一个就是徐国华。
潘少均道,“徐金自己定制的,他跟朱大昌儿子朱景良他们玩的挺好的,他自己都没想到,车子刚进外高桥,朱景良擅自做主转给别人,落面子了,上次俩人在一起喝酒,差点因为这点破事干起来了。
问朱景良到底转给谁了,朱景良也死不说,反正俩人掐的比较厉害。”
李览问,“你没跟齐悦联系过?”
潘少均道,“我跟她那娘们不是一路人,玩不到一块,怎么,你们有联系?”
李览道,“车子就是她给送过来的,我来的第二天吧,本来只是想要一辆普通皮卡就可以,谁知道她给我送来这么一个大玩意,车子笨重,停车都是麻烦。”
潘少均道,“原来是她,难怪我说朱景良宁愿得罪徐金,也要把车子转给别人。”
朱家早些年是做汽车经销业务的,后来主营业务慢慢变了,有遍布全国和海内外的汽车零配件批发市场和汽车交易市场,拥有全球最大的汽车交易平台。
李览道,“这个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直接说转给齐悦不就得了呗?闹什么闹?”
潘少均道,“不说还好,徐金肯定更恼,明显厚此薄彼,他又不比齐悦差哪里去。关键我估计朱景良不知道车子是给你的,要不然他肯定说了。”
徐国华早些年和平松等人从事地产业务,后来又慢慢转向了矿业、水电开发,2011年中国财富榜上,位列第九名。
反观,齐家又有什么呢?
齐华再能耐,也只是个打工皇帝。
所以,朱景良偏向齐悦,肯定是不能让徐金服气的,在他看来,他是比齐悦高一等的。
李览道,“那随便他们了,这种破事我不管。不过,他既然是你朋友,你可以问问他,他要是还想要这车,可以让他开过去,我开不开都是无所谓,大不了换一辆就是。”
潘少均道,“他也只是赌气罢了,没事的,你也不用操心。”
心想,“就凭徐金那小胆量,要是知道了这车在李览这里,白送给他,他也不敢要啊。”
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
李览看他笑的莫名其妙,也没多问,喝完一瓶啤酒,重新端起饭碗,排骨是没法吃了,不过桌上好歹还有一盘青菜,一盘花生米。
胡乱的吃完,推开要帮他收拾的潘少均,说道,“碗筷不用你收拾,帮我把地拖拖地就行。”
潘少均在家里从来没做过这等事情,在这里倒是热情的很,每拖几步就要去拖把池清洗下拖把,一边拖一边问,“你没找保洁阿姨吗?我看许多地方还全是灰,一看就是没仔细清理的。”
李览道,“没呢,已经让售楼部的一个小姑娘给我联系了,昨天就说来,现在还没来,看什么时候来。”
潘少均收起拖把,放在门口的台阶上,接着道,“看你吃饭那么难,干脆再请个烧饭阿姨得了?洗衣做饭都方便。”
李览摆摆手道,“我要是图轻松,直接在家里窝着好了,何必大老远跑到这里来,自己给自己找不快活了。”
潘少均道,“我是搞不懂你,我可是带着任务来的,晚上我老子请你吃饭,你得回我一声,怎么样,去一趟?”
李览道,“请吃饭我都不去,那不是傻子嘛,哎,估计这一周都停不下来,肯定天天吃了。”
他不用算计都能知道,接下来陈大地、吴淑屏、桑永波肯定是一轮接一轮请他的。
果然如此,当晚去过潘家之后,他就没断过饭局,请他吃饭的人比他想象中的多许多,甚至从来没打过交道的徐金、朱景良等人也通过潘少均邀请他赴饭局,他脸面薄,推辞不过之后,也都一一参加了。
姜兴远拿着改良后的口香糖,通过了桑春玲的验收,终于如愿进入桑家的超市,兴奋之余也请李览吃了一顿。
姜兴远道,“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好,真的,非常谢谢你。”
从进门开始,李览听见这话已经不下十次了,实在无奈的道,“拿我当兄弟的话,别再说这些没用的客气话,你不怕说的累,我听着烦,行不行?
喂,怎么又这么看着我?别太崇拜哥。”
姜兴远道,“真的,我以前对你真太缺少了解了,真的,我也不多问,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我不强求。”
李览道,“没什么不能说的,以前有同学说我父母是当官的,那我现在可以认真的告诉你,其实不是,我家祖上八代,都是贫下中农,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完全没有那个当官的基因。
也就到我这一代,用他的话说,知识改变命运,大学老师下海,开始做生意。生意呢,一路顺风顺水,做的不小,所以呢,你也别瞧不起哥,哥就跟你一样,也是妥妥富二代。”
喝了不少的酒,此刻显得格外的健谈。
姜兴远苦笑道,“我哪里敢小瞧你,我又不是二傻子,看桑春玲对你的态度就明白了,她家生意做的那么大,还对你客客气气,完全的不正常,要说是因为老乡,我才不信呢,浦江什么没有,就是皖北人多,收破烂的,搬家的,搞土方的,卖菜的,乌压压的全是,她怎么不对别人这样?”
李览笑道,“他老子是我老子带起来的,算是报知遇之恩吧。”
姜兴远道,“不止他一个吧?告诉你个事,王昆回去之后被他老子用皮带抡的那个惨,惨不忍睹。”
李览好奇的问,“为着什么事挨揍的?”
“我也是王昆说的,好像潘少均认识他老子,跟他老子高密了,听说他老子以前潘少均老子混过?然后潘少均老子又跟你老子混过?”当听到王昆诉说这些的时候,姜兴远无法形容内心的震撼。
李览道,“好像是,他老子王元我也见过,我记得他们家以前还住在东北,每年去黑河,都是他老子接待,只是没想到后来怎么就搬到鲁东去了。
哦,对了,他们家生意实际上做的很大,只是他老子比较低调。”
姜兴远道,“这个我真不知道,反正柳林坡老娘做的很大,他老娘叫金琳,靠做砂轮起家的,淄川首富,也是鲁东的商会主席,反正我老子,还有王昆的老子都挺服气她的。
所以,我们这个圈子,一直也算拿柳林坡当老大捧着。”
“金琳?”李览笑道,“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姜兴远打开手机,在浏览器搜索了一张图片出来,递给李览道,“呐,你看看就知道认识不认识了。”
李览对着屏幕看了看,忍不住笑了,他果真也是认识的,金琳管理的同样是他老子的产业。
“我老子认识的,我也见过。”
他突然又感觉这个世界很奇妙,商业的圈子也未免太小了。
炎炎夏日。
他每天不是遛狗,就是研究棋,偶尔跑出去喝喝酒,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活在他老子的影子下,他不宜做什么让他老子看笑话的事情,只要父亲能够接受他的平庸,他倒是愿意过起这种喝茶遛狗的平淡生活的。
只是,他想不到会突然迎来不速之客,他的叔叔李隆。
对于叔叔,他最怕的就是叔叔比较嗦。
李隆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着潘广才和刘大壮、桑永波。
潘少均歉意的看着李览,他也是被李览威逼来的,不然他是不可能不经过李览同意,就贸然带李隆上门的。
“叔,你什么时候来的。”李览给李隆泡了一杯茶。
李隆道,“你跟李沛你哥俩真一对,家里事一点不操心,跑外面潇洒。年纪轻轻的,天天脑子想什么呢。”
李览道,“我可不是偷懒,想出来见识世面罢了,天天在家里闷着,更没出息了。”
李隆在屋里走走看看,转悠了一圈,然后问,“怎么住这么偏的地方,弄什么都不方便,家里房子多的是,随便挑挑也比这个好,不行就换一处,我下午带你去看看,喜欢哪个住哪个。”
李览道,“房子新买过来,都没半个月呢,就因为喜欢才买的,安静不说,粉尘、尾气什么的也少,住起来很舒服的。”
“就你天天事多,又不是你住,”潘广才坐在沙发上,调侃李隆道,“现在孩子的想法跟咱们以前能一样吧,老是抱着老观念不放,怎么与时俱进。”
桑永波道,“难怪李沛天天都不跟你说话,就你这想法可不行,现在孩子可不是给点吃的就行了,有那个什么心理需求。”
李隆道,“我还没说什么呢,你们就开始批斗我了,说什么都是为这些孩子好,不是害他们。真跟咱们那会比,他们怎么比?
生产队刚分家,家里承包地不是一个人的,一肩挑二百斤,现在哪个孩子行?
我看都是惯的不轻。”
刘大壮道,“吴驼子一个人大冬天的扛箩筐过河,你怎么比?光说这些没用的。”
“叔,你们喝茶。”李览挨个给倒了一杯茶,虽然是批斗他的,他索性装作没听见。
潘广才道,“别听你老叔瞎掰呼,这地方我瞅着中,好地方,总比咱老家那穷乡背旮旯强。”
李览道,“你们是从老家过来的吗?”
潘广才道,“我是从广州回来的,你永波叔就一直在浦江,你老叔和壮叔是从过来的。刚好一个老朋友孙子娶亲,我们都过来凑凑热闹,听说你在这边,不就顺路来看看。”
李览心里呐喊,他老叔他们虽然不能和他老子比,可是身家都是不低的,在各自的行当里算是数一数二的,能让他们一起出席婚礼的人家,该是什么来头?
李隆道,“跟你说你也不认识,张培林听过没有?原来浦江建设集团的总经理,以前咱们在浦江倒国债,搞废品、做拆迁什么的,人家都没少帮忙,讲情义的很,虽然退休了,人走茶凉,可咱不能没良心,该有的礼节要到位。”
李览道,“我是没听过。现在十一点了,要不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吃饭吧。”
潘广才道,“不用出去,听说你这边偏,都带的菜过来,锅里随便拨拉拨拉,能熟就行。”
听见这话,潘少均去了外面,从外面的车上取回来大包小包的东西,有蔬菜有肉,还有一箱子白酒。
刘大壮道,“我看厨房东西都是齐的,你们在这歇着,今天我来搞,快的很。”
李览和潘少均跟着他到厨房打下手。
李览先把米饭焖上,然后帮着摘菜、洗菜,潘少均在旁边给破鱼,紧握菜刀,如何都不能把鱼腹给划直溜,刘大壮夺了他手里的道,“你一边去吧,碍手碍脚的,一看就没干过活的。”
潘少均讪笑道,“做的不多。”
刘大壮切鱼、洗鱼,一气呵成,等油锅热后,淀粉裹好的鱼径直下锅,一只手翻锅,一只手夹烟。
差不多的时候,又往锅里加上水,盖上锅盖后问李览,“你爸今年没来过浦江吧?”
李览道,“我是不清楚,反正最近是没来。”
潘少均道,“没有。”
如果李老二来浦江,他老子是肯定接待的。
刘大壮笑着道,“什么时候结婚,记得通知书,来喝你喜酒。”
“叔,你可别逗我了,就我现在这情况,还是算了吧。”潘少均的第一次婚姻成了国内外笑话,创造了中国第一起天价离婚案,有一段时间,他连出门的勇气都没有。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谈恋爱可以,谈婚姻,他就惊悚。
刘大壮道,“你才三十来岁,日后长着呢,离个婚怎么了?遇到差不多的,该结婚就结婚,不要熊,男子汉大丈夫是不是。”
“是。”潘少均道。
刘大壮继续道,“明天我跟你老子说,我给你介绍一个。”
“啊...”潘少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刘大壮道,“给你介绍一个跟你家境差不多的,不图你财。”
潘少均心想,跟他家境差不多的,能嫁给他这种二婚的?
笑道,“叔,你可别开玩笑。”
刘大壮道,“谁跟你开玩笑了,回头跟你说。”
厨房的事情他很麻利,没多长时间,整了六盘菜出来,有鱼有肉。
众人上桌,刘大壮跟潘广才低声说了几句。
潘少均挨个敬酒,轮到潘广才的时候,潘广才同他碰了一下,然后让他坐下喝,然后道,“你壮叔刚刚说给你介绍对象,不是开玩笑的。”
潘少均喝完杯中酒,笑问,“叔,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其实不怎么着急。”
潘广才道,“我又不是强行要塞给你,本来想直接跟你老子说的,怕他多心,就没跟他说。我呢,先给你招呼一声,你不要有心理压力,这个女孩子呢,是好孩子,你们能处就处,不能处就拉倒,谁也别强求谁。”
潘少均听见这话后,心理果然放松许多,就笑着道,“叔,你说吧,能处是最好了。”
潘广才道,“婚姻大事,不是父母说了算,旁人说了也更是不算,还得靠你自己拿主意。我说的这个女孩子呢,是你认识的,在坐的都认识。
女孩子是个好女孩子,只是遇人不淑,婚姻上出现了一点波折,情况跟你差不多。”
李览按不住好奇,私下反复揣测了一番,大家都认识的,还和潘少均的情况差不多,不一会儿,答案呼之欲出,笑着道,“我知道是谁了。”
潘少均挠挠头,一时间却是想不出来,只得道,“叔,你说吧。”
刘大壮道,“不是旁人,就是吴悠。”
潘少均惊讶的道,“她...她离婚了?”
潘广才点点头道,“孩子没爹没妈,自己吃苦努力,谁知道最后找了个烂玩意,遇人不淑啊,我们没把好关,也是我们的错,总感觉对不起这孩子。”
潘少均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杯子,“她结婚后,我就没跟她联系了,郭金浩这王八蛋居然对不起她。”
潘广才道,“不用你生气,丫头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也是我们带出去的,婚姻大事也是我们同意的,现在出了这么一茬,自然有我们替他出头,他们家的建材生意马上就要做不下去,你瞧着吧,能让他们好过,算我没本事。”
吴悠是李和从河边捡回来的,吴驼子抚养长大的,可是确确实实是吃百家饭的,因为他们这些人都是视如己出,当做亲闺女来养的。
是以她结婚的时候,他们这些人都给了丰厚的嫁妆,林林总总有上亿。
“是不能让他好过。”李览也不禁捏紧了拳头,从小,他就记得,他老子让他喊吴悠姐姐,而吴悠确实有做姐姐的样子,总是喜欢带着他玩闹。
后来,结婚,他老子不但给了一份产业,还亲自主持了她的婚礼。
听说吴悠离婚了,他老子还大发了一通脾气,说要捏死谁。他很少见他老子发这么大脾气。
他料想大概就是这郭金浩了。
潘少均道,“她还在粤东吗?”
潘广才道,“是的,反正我就这么一说,怎么发展看你们自己,你们本来就是认识的,有时间就多联系联系。”
潘少均再次端起杯子,站起身道,“潘叔我再敬你一杯。”
刘大壮装作不满意的道,“什么意思,光敬你潘叔一个人?把我们当空气啊,就他一个人能做媒人?”
潘少均慌里慌张的把手里的喝完,又倒一杯,着忙端起杯子道,“这杯敬你。”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李隆道,“郭家是不懂事,贱皮子,咱们和和气气,不张扬,就以为咱们好欺负呢。我他妈的就好奇了,哪里来的底气和老大叫板,我现在想想都想笑。”
想起郭家对着李老二张牙舞爪的样子,他不是气愤,而是大笑,作死也不带这样子的,没有比他了解他家老大脾性的。
大壮笑着道,“二和有时候是太好讲话,你说读过书的和没读过书的能一样嘛,看着不凶,反正容易让人产生错觉。
以前在公社就是,谁都以为能欺侮他,可真要打架,谁都怕他。”
桑永波道,“哎,又提以前,我兄弟俩那会多霸道,比二和还大,瞅着他还不是照样服服帖帖,有些人,天生就是做大事的,二和就是这类人,说句不中听的话,没他的话,我这种人简狗屁不如。”
潘广才道,“还是你们舒服,过两年就能退休了,我是不成了,崽子不争气,怎么都没用。”
刘大壮摇摇头,“我看了,这么多孩子当中,也就李沛、李览、杨淮和老四家刘耀能让人放心,剩下的都够呛,崽卖爷田不心疼,有多少能让他们败光了。当然,你家潘应还可以,可惜是个女孩子。”
李隆道,“行什么行,都是糊涂蛋子。”
转过头对李览道,“有时间给你哥打打电话,看看他在干嘛。”
李览挺同情他老叔的,李沛和自己不一样,自己好歹能听进李老二的话,而李沛完全就不搭理他老叔,父子关系特别的紧张,就差大打出手了。
主要的原因无非是一个要管,毕竟自己吃的盐多,一个是不给管,毕竟自己读的书多。
说道,“前天通过电话,他在香港做的挺不错的。”
李隆瘪瘪嘴道,“一年到头都赚不了几个钱,只会瞎折腾。”
李览笑笑,决定不插手这个事情,端起杯子挨个敬了一杯酒。
吃好饭后,他随意收拾了一下卫生,又重新给每个人泡了一杯茶。
潘广才丢烟给他,他笑道,“叔,不抽的。”
潘广才问,“戒了?”
李览道,“就抽了俩月,感觉没什么意思,不抽烟也就那样。”
只是偶尔烦心的时候,才会叼根烟。
李览出屋子,去了河边,李览怕他迷路,干脆也就跟着了。
叔侄二人,一前一后,后面还有一条狗。
李隆把烟头扔进河里,揉揉眼皮,然后问,“跟我回老家玩几天?”
李览道,“等过一阶段吧,暂时不回去。”
李隆道,“你奶前天还念叨你呢,说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等有时间再回去吧。我跟你爸也不小了,以后家里就你哥俩撑着了,要互相帮衬,知道不?你哥直肠子,没什么坏心眼,虽然比你大几岁,但是不如你,以后多提点他一点。”
李览道,“老叔,我哥俩以后肯定都好好的。大哥比我聪明多了,要不然能做财务吗,这个你放心吧,肯定不需要操心的。”
李隆再次点起来一根烟道,“别学你哥,这不在乎,那不在乎,有现在真不容易。我跟你爸是吃过苦过来的,你们这辈人就没经历过,挨冻受饿,这种经历,你们是体会不到的,你爷不争气,我们就不如人。
好在家里,有你大姑,有你爸撑着。
自从你爸考上大学,家里才慢慢好起来。”
老李家的历史,李览听他老子唠叨的少,最多的还是从奶奶和大姑嘴里听来的。
说道,“叔,道理我都懂的。”
李览点点头道,“懂就好,老子打江山,儿子坐江山,老子唠叨几句,就别不爱听,你说,怎么就不跟别人唠叨,专跟你们唠叨,那还不是为你们好。
像你哥,完全不知好歹。”
李览道,“大哥现在做的挺不错的,做的不少投资收益率都挺高的。”
李隆道,“没你爸在后面撑腰,在香港那地方谁能知道他是谁,以为自己了不起呢,早就让人给卖了数钱,天天还逞强的不得了,山高山低都不清楚了。”
李览听着这话,何尝不是说自己呢,心下叹口气,勉强笑着道,“你困不困,回屋睡一会吧。”
李隆道,“不睡,就你随便说几句,别不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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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服众
他马上要迈进五十大关,这个年龄不管是商途,还是仕途,按照他今天的成绩,值得夸赞一句年富力强,但是他比任何以往时候都焦虑。
他是农村出来的苦孩子,他吃的了苦,卖的了力气,一路前行,再回头张望,他自己都没搞清楚,怎么就有了今天的地位,有点迷迷糊糊地。
他家老大的帮衬,还是历史的大机遇,或者是他自己聪明绝顶?
他越想越有点慌,这点慌乱倒是不至于使他失去自信,只是让他担心他的未来是否可以复制以往的奇迹,互联网时代爆发出来的能量,在时刻冲击着他的旧经验,旧思维。
李览自然不知道他所想,只以为老叔是想发发牢骚,因此便安慰道,“你们为我们好,我们都晓得的,你放心吧,我和大哥都懂,只是没吃过亏,还不懂人心和社会险恶,能过几年我们都会成长起来的。”
李隆道,“指望你哥俩,我看是够。李怡和李柯都比你哥俩强,上进,你姐我压根就没操过一点心,考学、工作全自己拿主意。
咱家男的女的都一样,从不偏心谁,但我的想法是,这女人不难像男的这么累,你老子我不知道怎么过的,反正我做生意以来,就没睡过多少安稳觉,不管晚多睡,六七点钟就得起来,人家给你打工做事情,自己不做表率,规矩就立不起来。
还有外面乱七八糟的应酬,不光是喝酒的事情,还得费空心思周旋,不小心向谁少点一个头,说话的时候漏谁一句话没接上,无意中就得罪了人。
是,我是不需要怕谁,有你老子撑腰呢,可行走社会,各众人都有,学会跟人打交道是最基本能力,要是连这个能力都没有,天王老子罩着都没用,你说理是不是这个理?
反正啊,不轻松。
你看看你招娣阿姨,才五十出头,头上的白头发比村里种田的老娘们还多,不染头发,都不能出门见人。
喝红酒、三言两语把生意谈成的,那是电视剧里演的,做生意真要这么容易,谁还苦哈哈去上班,赚那三瓜两枣。
我跟不忍心你姐你老妹出去遭罪,家里不缺她们钱花就行,还是你哥俩出来最合适,男人皮厚实,耐磨。”
李览从来没听见过他老叔在他面前说过这么多话,平常俩人即使聊天,就是翻来覆去几句话。
“我姐和我妹,以后我们都会照顾好好的,生意上我确实不是太懂,但是我会努力学的。”
对生意上的了解,大部分还是来自他老子,也就知道个大概。
李隆点点头道,“对你们哥俩要求不高,能守住就行,别等我们活着就败给了,眼睁睁的看着闹心,要闹腾就等我跟你老子闭眼,眼不见心不烦。”
俩人一边聊,一边往住处走。
桑永波正站在门口的草皮上打电话,见俩人过来,赶紧在电话里交代了两句就挂了,然后问,“我准备走了,你走不走?”
李隆道,“晚上我到省城还有点事。”
李览道,“你们在这里过一晚上就是,何必这么着急。”
李隆道,“跟人约好了的。”
他和桑永波要走,潘广才等人也不做逗留,不一会儿,各自的司机开着车子进来,李览亲自把他们送上了车。
潘少均没跟着他们走,一个人蹲门口,闷头抽烟。
李览问,“断片了?要不进屋躺会,晚上咱俩继续喝。”
潘少均道,“喝了睡,睡了喝,果真是醉生梦死了,她也瞧不起我的。”
他的话让李览感觉蹊跷,问道,“谁瞧不起你了?”
潘少均自知失言,支支吾吾的道,“没什么。”
李览沉吟一会,笑着问,“我听说你以前追过吴悠姐?”
潘少均慌里慌张的站起,急忙否认道,“谁说的?”
李览道,“我老表说的。”
“杨淮?”潘少均跺脚道,“造谣呢!完全的胡说八道!下次见面我非撕烂他嘴巴!”
李览道,“哎呦喂,咱俩谁不知道谁,跟我装纯呢?瞧瞧,还害羞起来,求求你了,可别这样子,谁不知道你是情场老手了。”
潘少均喟然长叹道,“她也是这么说我的,其实我真冤枉。”
李览道,“你突然这么说话,我很不习惯的。能不能照顾下我的感受?”
潘少均摸摸光秃秃的下巴道,“我其实是个好人。”
“说人话。”李览自穿开裆裤起就认识这家伙,至于他什么德性,虽然不能说是一清二楚,可也了解相当。
潘少均讪笑道,“我初中就追女孩子了,陈年破事你都知道,没结婚前谈过的女朋友,没十个也有八个了。倒不是我瞧不起穷人家的孩子,只是大部分和我谈的,都是因为我家庭,我老子是什么人,我老娘怎么样,她们把我祖宗八代调查的比我还仔细。
我爱玩的人,玩起来的时候脑子不在线,说实话,那会真的没在意过任何人,反正就是我花钱了,你让我开心,得哄着我,感情上就没有什么正常的平等关系。
知道遇到她,我才明白,之前那不叫谈恋爱处对象,是交易,是玩弄别人的感情。”
双眼茫然。
李览道,“搞半天你也知道你在玩弄别人感情啊?”
潘少均道,“那不是少不更事嘛,后面也得了教训,结婚后,我对老婆一心一意,决心做个好丈夫,结果很讽刺,婚姻上一败涂地,连续一周上新闻头版头条,当着全世界的面丢了一个大脸,现在才明白,出来混的,早晚要还的。”
李览打断道,“说重点,你跟吴悠姐那会是什么情况?”
潘少均没精打采的道,“那会我老子为了锻炼我,把粤东区片的分公司让我管理,杨淮请我吃饭,她也在,你不明白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感受,以前不相信一见钟情,直到见到她我才信了。
当真心实意的喜欢一个人,会感到自己就是那泥地里的癞蛤蟆,简直是一无是处,可以忘记自己的地位,自己的财富。
哪怕抛弃自己的脸面和尊严都是有必要的,只要有她,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我开始厚着脸皮接近她,出了名的花花大少啊,她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李览问,“你就没努力一把?轻易放弃不是你性格。”
潘少均喃喃自语道,“从小到大,第一次产生自卑的想法,我怎么能配的上她?”
李览道,“那现在呢?”
潘少均道,“从明天开始,我就不能再陪你喝酒了。”
李览伸出手道,“那加油。”
潘少均道,“谢谢。”
同李览随意说几句之后,开着车走了。
家里再次归于静寂之后的那么一瞬间,李览陡然产生了一种奔跑的冲动...
他的生活太安逸了,他的人生太单调了。
此时,不止他有这个感觉,何舟也是一样。
他七尺男儿被困在一个小小的货源站里,跟着普通工人一样每天汗流浃背,名曰锻炼。
看着刘耀叼着牙签依靠在货柜上,对着着他幸灾乐祸,他把脖子上的毛巾一甩,没好气的道,“干嘛呢,是兄弟不是,看我这样,高兴是吧,还有脸笑。”
潘应道,“笑是不可能笑的,我们是哈哈大笑,怎么样,晚上跟姐去乐呵乐呵?”
何舟摆摆手道,“算了吧,我一天下来,腰酸背痛,饭都不想吃,挨床就能睡着,没那功夫陪你们。”
刘耀道,“差不多得了吧,你真不干活,何姨又不能真打你骂你。”
何舟真希望他老娘打他骂他,那样他心里好受一点,他是不想看见她那失望的眼神,所以,不管怎么样,他还是需要坚持,说道,“你说的容易,我是男人,能逃避吗?哎,我的远大前程啊。”
说着又不自觉的叹口气,他不知道他老娘还要让他锻炼多长时间,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刘耀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认真的道,“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何舟愣了愣道,“你真要出国啊?”
刘耀道,“是啊,读书倒是次要,还是想趁着现在有时间,多走走,多看看,长点眼界,不想做那井底之,我爸年龄越来越大了,我怕以后没机会了。”
何舟理解刘耀说的,刘老四是六十出头的人,马上七十古来稀,年龄大了后,身体大不如前,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还算硬朗,如果刘耀现在不出去,真等刘老四有病的时候,就真的出不去了,刘家一脉单传,就他一个儿子。
留给刘耀潇洒的时间不多了。
他问道,“读什么学校?”
刘耀道,“沃顿读商科。”
何舟看着他那笑的不自然的脸,突然很是替他难受,他的梦想是做天文学家,一个立志于做天文学家的人,去读商科?
勉强笑笑,问道,“想好了?”
刘耀道,“什么想好不想好,小时候他替我遮风挡雨,该是我让他为我骄傲的时候了,你不想让何姨失望,我又何尝忍心看他失望。
他这一辈子最自豪的就是挣了这一份家业,从一文不名成为了所谓的人上人,你说我要是表现的漠不关心,他得多难过。
我不能这么残忍。
其实没有什么值得矫情的,我的人生简直毫不费力,相比许多人来说,未免轻松了许多,不需要为钱发愁,不需要工作发愁,不需要为房子发愁,所以,再不做点妥协,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的。”
何舟伸出手道,“我支持你。”
刘耀相视一笑,笑着道,“谢谢。”
潘应道,“喂,你俩不要婆婆妈妈的了,到底出去不出去啊。”
何舟把肩膀上的毛巾往货架上一扔,笑着道,“走吧,今晚舍命陪君子,不醉不归。”
刘耀道,“必须的了。”
找了一家常去的小排档,从下午四点钟,一直喝到晚上七点钟,还未停。
刘耀道,“机票我已经订好了,就是下周一。”
何舟问,“去那么早干嘛?不是开学季吧?”
潘应道,“游学嘛,先去游,再去慢慢学,开学不开学有什么关系。”
刘耀道,“我先去美国探探路,到时候那边熟悉了以后,你们去了我就能接待你们了。”
潘应道,“其实,我都有点心动,只是我要出去,我爸肯定不能同意的,哎,他还是想把我拴在身边,等过完年就要去公司上班了,安逸的日子要结束了。”
刘耀道,“潘叔对你期望很高的。”
潘应道,“他现在有孙子了,对孙子的期望高才是真的。”
何舟端起杯子道,“来,继续喝,说好的不醉不归。”
三人再次举杯。
喝完后,刘耀问何舟,“你妈没跟你这边做到什么时候?”
何舟道,“我妈说我要做到服众的时候,这个标准没法子量化。货运站我是自己应聘上的,没人认识我,也不是领导,就是个普通小工,跟别人没区别,谁能服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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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参会
他手里是没有任何一点权利的,哪怕是象征性的权利也无,没有人会向他聚,手里更无余钱,想充老大,更是可能性不大。
除非,他带头在公司闹涨工资,工人们本着利益共同体,让他做那出头鸟,才会附和他一下。
刘善道,“军校的纪律性不是挺强的吗,你学也该学会了吧,按照军校那一套来就是。”
何舟道,“那是强制性约束的纪律和与人相处完全是两码事,部队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服从性,是要宣誓的。
从企业来说,效益是第一位的,对员工来说,挣钱是第一目的,他愿意服从你,是因为契约精神,雇佣关系,所以某些企业搞什么军事管理,是邯郸学步。
企业员工的服从性,一是要看待遇,二是要看领导人格魅力,如果这两样都不沾边,这样的企业长久不了。
我呢,没什么人格魅力,在人家眼里,我还是乳臭未乾呢,除非花钱去拉拢人,不然谁肯听我的,顶多也就处得了两三个好朋友,我自己一个月就这么点钱,可不做这种冤大头。”
两箱子啤酒喝完后,还要继续点酒,潘应提醒道,“何姨在省城吧?”
何舟这才朝老板摆摆手,示意不用再送酒,喝多的话,老娘是要唠叨的。
刘善道,“我也喝的有点懵,不喝了,你们回去洗洗睡觉吧。”
何舟道,“走的时候记得通知我,我送你去机场。”
刘善道,“要从浦东国际机场坐飞机的,先去浦江,不在省城坐飞机。你不用管了,到了美国,我给你打电话。”
“那就祝你一路顺风。”何舟起身要去买单,潘应已经抢先把钱付了。
潘应拦住一辆出租车,招呼何舟和刘善上车。
刘善道,“你们先走,我要接着赶下一场,临走之前还得跟同学聚一次。”
“那路上注意点安全,别再喝多。”何舟交代完,和潘应一起上了出租车。
两家在一个小区,何舟走路有点摇摇晃晃,哪怕离家门口只有几步路了,潘应也不放心,还是坚持跟着进了何家。
何舟摸出钥匙,左右找不到钥匙孔,潘应正要夺过钥匙帮着开门,门却应声开了。
“小何回来了,小潘也来了。”开门的是何家的阿姨鲍素华”
“老婶。”
何舟对鲍素华很尊敬。
他小时候是跟着老娘长大的,上面还几个小姨帮衬带,但是姨妈们有有上学的,要顾自己学业,有成家的,要顾自己家庭,有上班的,要顾自己工作,至于姥姥和姥爷都是在乡下,也是无暇顾及他。
他老娘又不能时时照顾他。
所以,上小学以后,他大部分时间都是由鲍素华照顾的。
鲍素华原本是他老娘娣油脂厂的女工,他老娘见她安分稳当,就让她负责照顾他,除了一日三餐,还包括日常学校接送。
上高中以后,他开始住在学校,但是,老娘依然没有辞退她。
她在何家一做就是接近二十年,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何招娣对她有了依赖,她对何家也有了感情。
鲍素华在何家勤勤恳恳,招娣没有亏待她,工资虽然和市场齐平,但是福利却是别家没有的,她的儿子从上学到结婚,到成为资产千万的公司老总,都与招娣的帮助分不开。
鲍素华瞅了瞅屋里,然后低声问,“喝酒了?”
何舟点点头,“喝了一点。”
鲍素华指着楼上,低声道,“那你轻一点。”
她是近六十的人,原本可以退休回家享清福,却依然愿意在何家做阿姨,一是对何家有感情,二是不愿意回家受儿子媳妇的窝囊气,只要她在何家呆一天,儿子媳妇就不敢低看她一眼。
何舟对潘应道,“要不你先回去吧。”
潘应道,“你求着我留,我也不敢留。”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何舟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屋子,正准备鸟悄的躲回自己屋子,却听见老娘喊道,“何舟,你上来。”
何舟抬起头,老娘正坐在二楼的沙发上,手搭在栏杆上与他对视。
他理下衬衫,揉揉额头,硬着头皮走上了二楼。
二楼是一个开放式的大厅,大厅里靠着楼梯栏杆的地方摆着沙发,沙发上坐五个人,每人面前的桌子上都放着厚厚的本子和文件。
何舟笑着挨个打了招呼,众人也笑着回应。
招娣看着喝的满脸通红何舟,拧了拧眉头,摘下眼镜,对他道,“在旁边坐着吧。”
何舟接过鲍素华递过来的茶杯,一声不吭,她们开会,他就认真听就是了,反正不是参加一次两次了。
何招娣对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道,“老宋,你继续说你的。”
何舟望了望老宋,对他不陌生,老宋叫宋晨国,集团的战略部经理,毕业于常青藤,曾经在国际著名的物流公司做过高层,老娘为了聘请他,费不少心思,可谓是三顾茅庐。
只听见宋晨国道,“电子商务开辟了互联网商业交易市场,并在近几年的发展中呈现出顽强的生命力和逐步壮大的市场趋势。电子商务的商业化和信息化最终依靠的是物流配送,我国的电子商务发展急需适合其特点的物流支持....”
招娣一边听他说,一边在本子上做笔记,偶尔对方为了照顾她,故意做停顿的时候,她就抬起头,示意对方继续说。
“我们现在拥有25个it系统、17个it项目、5个开发平台。每年投入超过8亿,但是我觉得这远远不够,信息化是现代物流发展的必由之路,未来我们应该继续加大it资源投入,”宋晨国滔滔不绝的道,“设计出一种新的运作模式,从商品发货地入手有效地解决物流配送本过高、及时性较差、便利性不足等弊端。”
招娣道,“也就是说走东风快递的路子,可是快递行业的市场容量有这么大吗?”
宋晨国道,“何总,国内可不止东风快递一家,随着电子商务的快速发展,多家快递公司均大手笔布局仓储领域以延伸供应链和业务范围。颇有后来居上的架势,市场足够撑得起十家以上像东风快递这样规模的公司。”
招娣环视一圈,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道,“大家的意见呢。”
一个穿着碎花长裙,一头短发,面容姣好的女人道,“我同意宋总的意见,自从2010下半年之后,国内不少快递公司都出现业务井喷,大幅增长百分之二三十....”
何舟抬起头一看,说话的是市场部经理常子欣,听见常子欣说完,发现老娘的眼神突然望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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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探讨
眼见众人都不吭声,随着他老娘的眼神,一块望向了他这里。
他老娘是个工作狂,工作和生活向来是很少能分开的,她自己这么拼命,却从来不要求别人她一样,从不强行要求别人加班,给别人多少钱就让人出多少力,是健康市场经济的道德基础。
企业的活力和生命来自对员工的尊重。
所以,公司从到管理层到普通工人、司机都有严格执行的薪酬制度,这也是公司能发展到如今规模的一个原因。
她老娘是从来不要求员工来家里汇报工作的,只是出于拉拢感情的需要,亲自下厨,偶尔请公司的高管来家里聚餐。
吃好喝足之后,本是该在一起闲聊的,但是大家总会不知不觉的聊到工作上,好好的一顿饭,就变成了餐会。
这就失去了她本来的目的,现在,聚餐是越来越少了,如果有聚会,一般也是在外面的饭店,很少来家里。
今天,大家聚在家里,就很令何舟意外。
他从来没有去过公司,甚至连公司门槛都没有踏过,但是餐会没有少参加,每次都是在旁听,是不需发言的。
现在,他看他老娘的意思,是让他说两句话了?
正思虑间,只听见老娘道,“小舟,你在货运站工作时间也不短了,说说你的想法吧。”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众人思量:小老板是什么时候进的货源站?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何舟心想,如果只有他们娘俩,他随意说说都是无所谓,反正让他亲妈笑话几句也是无所谓的,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信口开河的话说八道,那就是给老娘丢人了。
不过好在,他在每年的暑期都在货运站工作,对货运站的工作程序有了解。
何况上大学以后,他也是潜意识的找一些关于物流方面的书看,再加上长期的耳濡目染,对家里的业务不算陌生,脑子里多少有点东西。
因此沉吟道,“我觉得物流和快递的区别还是挺大的,物流的单量很大,我们现在做的无非是入仓、分仓、调拨、发货、配送,没什么玄乎的地方,效率上执行不严格,两天送到也行,三天送到人家也不管,五六天更是平常。
因为是专线运输,或者拼箱运输、零担运输等等,大多都是在一个固定地点,毛利率较高。
但是快递不一样,上门收件、上门派件,时效性挺高的,服务做的比我们好,缺点也有,就是单量普遍小,以80%的装载率来核算,一车货能装110个方,成本就是140元/方,对仓配执行效率要求很高,完全有亏本的可能。”
众人听见他这一番话,以为他是反对,但是没想他话锋一转,“物流业已经进入精细化运营,从每个操作环节降低成本,减少差错率,提高运作效率,保障服务质量。
实际上,即使我们不做快递,也同样需要加大投入、优化网络、整合运能、规范流程....”
他一边说一边看她老娘的脸色,居然有了不耐烦的样子,难怪了,自己这些都是老生常谈。
在做的这些人,包括他老娘在内,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抿了一口茶,顿了顿道,“其实,快递业已经走在了我们的前面,他们已经在做自动分拣系统、在做全包机货运开拓国际货运航线,做跨境物流,真正的做到了物流快递不分家,甚至一直反应迟钝的中国邮也快速的切入了寄递业务,而我们还围着物流、快递这两个概念里转圈....”
话语里总带着一点批评的意思,所以越说声音越低。
招娣笑了,笑的很欣慰,不过她没有表示意见,而是问旁边的常子欣,“常总,你觉得呢?”
常子欣笑着道,“小舟说的很有见地,不错,在许多工作上,我们可能存在失误,导致我们还是跟不上市场的需求,特别是时效性这一块,我们完全没法和快递同行比。
当然,我们的优势还是有的,小舟还没进公司,对我们的业务还没有全面的了解,我们的自动分拣系统是已经在做了,已经在江浙沪三省已实行自动搬运分拣,目前许多快递公司使用的是我们覆盖全国的仓配网络。
我们不仅仅在做日化、啤酒饮料、食品、白酒、服装等流通型、消费型等供应链业务,也在做电子、化工、食品、机械、能源、林业生产型、工程型业务领域,覆盖能力可至全球24个国家和地区,跨境仓库数量达到131个,上一整年,跨境物流的收入占公司的三成左右,所以,对很多工程公司来说,不管是做国内项目,还是国际项目,要做设备投送的话,除了几家大型国企,首先想到的就是我们,在建材,基础设施建设,轨道车辆,军工物流,冶金矿业等行业形成了国内领先的专业优势。”
招娣笑吟吟的看着何舟。
何舟的脑袋更低了,他这才想起来,他们家在九十年代初期就做跨境物流了,他老娘伙同东风快递的潘松以及国内的几大国企物流企业、私人老板,通过海陆空各种方式,差点搬空乌克兰、亚美尼亚、捷克.....
他老娘一战成名,奠定了在中国物流行业的地位。
只是,他老娘说的少,而他忘性也比较大。
现在才明白,他老娘为啥经常说他说话不经脑子呢.....
宋晨国道,“小舟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多见识,很是不错,何总,你是后继有人了。”
其他人自然纷纷附和。
招娣笑着道,“年轻人可不能这么捧,要不然得飘上天,这还没毕业呢。”
她抱起了茶杯,众人知道她的习惯,纷纷起身告辞。
招娣道,“代我送下你宋叔叔、常阿姨她们。”
何舟起身,亲自把众人送到了门口,并一一握手告别。
回到楼上,招娣还是坐在沙发上,鲍素华在一边收拾卫生。
招娣问,“跟谁又喝这么多酒?”
何舟道,“刘善,他要出国,跟我告个别,潘应也在,我们几个喝了一点,也没多少。”
招娣把茶杯放下,笑着问,“这个暑期工作怎么样?有什么想法没有。”
何舟叹口气道,“清晨搬货,中午搬货,夜晚搬货,我只想问,我什么时候才能解脱苦海。”
招娣笑着道,“有些工人做搬运工已经做十年八年了,人家怎么做的?偏偏你只做个把月,还瞎抱怨。”
何舟道,“那是公司的升迁制度有问题,人家做了十年八年为什么还是要做工人?”
招娣道,“少干不错、论资排辈在公务员队伍里都行不通了,你觉得在企业里能施行吗?一点儿不动脑子。还有很多年龄比你小的呢,有的都做两三年了,怎么没听见人家抱怨?”
何舟道,“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抱怨,你直接问,人家肯定回答你:不论何时,都站在公司的立场上,把公司当成自己的家,把公司的利益当成自己的利益,时时处处为公司着想,而不是置身事外,以高度的责任心对待自己的工作。”
招娣噗呲笑了,白了他一眼道,“就你会瞎胡说。”
何舟笑道,“我是实话实说,但凡他们有别的选择,也不会做搬运工。”
招娣道,“你觉得我让你去货运站是什么意思呢?”
何舟道,“从基站做起,了解货运站的基本运营情况。”
招娣点点头,“那不就是了,你既然了解这些工人的困难,你以后制定政策的时候,会不会多为他们考虑一点?”
何舟毫不犹豫的道,“那是当然。”
招娣笑着道,“你看,你这不就是有所得了嘛,如果你什么都不了解,又不清楚别人的感受,员工怎么能产生归属感呢?
没有归属感的企业,永远是留不住人的。物流行业的人员流动性很高,为什么我这里偏偏有有做了十年八年的老员工呢,做了这么多年还不愿意走呢?”
何舟道,“因为工资待遇比同高。”
“因为我尊重他们!”招娣很是骄傲的道,“从司机到送货员、分拣员、仓管员、搬运工,我一视同仁。”
何舟道,“那我多向你学校了。”
“知道就好。”招娣剥了一个橘子给他,然后接着道,“过几天我要去巴西考察一趟,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何舟想了想道,“我还是不去了吧,我马上就开学了,还有一份暑期论文没写。”见他如此说,招娣没有再做强求,只是笑着道,“瞧瞧你喝成什么样子了,赶紧去洗洗睡吧,明天上班不要迟到,哪怕后天不上班了,也要坚持站好明天最后一班岗。”
“真的?我明天就可以结束了?”何舟喜出望外。
招娣没好气的道,“快去吧,不要让我反悔。”
“好嘞”何舟高兴地很,天知道,他这个暑假是怎么熬过来的!
手上的水泡破了又长,长了又破,现在手上都是厚厚的一层茧子。
甚至整个人都晒黑了一大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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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勉为其难
他老娘锻炼他的想法他是认同的,他老子在笔记上就说了:生下来做皇帝的,那是封建社会。
他现在接触的还只是仓储部门最简单的出库组,像市场部、配送部、信息中心、财务这些部门,他将来都是少不了要历练一番的,什么都不懂就去接班,那是要闹笑话的。
有从基层做起才可以了这个行业的每个细节,为日后的事业奠定基础。
下大事、必作于细。
其实,偶尔他感觉老娘还算宠溺他的,做的还不算过分。
像他一个朋友的老子,是做胶合剂的,企业规模虽然不能和他老娘比,可也却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的行业龙头。
朋友的老子虽然送朋友出国了,但是朋友生活费完全就没着落了,居然让他自食其力,自己挣学费。
然后何舟就接到了朋友借钱的电话,并且在电话里说他老子是如何如何脑残,他刚到美国,连语言关都没过呢,怎么可能找得到工作?
何舟一边大笑,一边拒绝,表示爱莫能助,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总之,男孩子比女孩子要难混许多,像潘应,虽然潘广才对长子失望,可也没把希望寄托在幼女身上,钱随便她花,只要不是道德丧尽,杀人放火,随便她怎么样都行。
普通人的教育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把自己不能完成的愿望寄托在子女身上,孩子一出生背负着莫名的责任和压力。
如果你不努力,不认真,不能成功,就是辜负父母的期望,对不起父母的含辛茹苦,是不孝顺。
何舟本没有普通家庭孩子的压力,只是他家庭比较特殊,单亲家庭,独生子女,母亲是个独立自主的女强人,可是在他看来,母亲活的未免太枯燥了。
按他的想法,母亲应该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的,毕竟他老子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
看到母亲孤单单的一个人,他很是心酸,自然不愿意多做叛逆的事情。
其实,心下还是佩服他老子的,一个死人居然还能在一个活人心里占据这么长时间的位置,不可谓了不得。
胡思乱想一通,去浴室随意冲洗了一下,从浴室出来,发现老娘屋里的门敞开着,老娘正坐坐在椅子上看文件。
老娘只上过两年学,在学校没认全几个字,上过扫盲班,可是效果有限,他上幼儿园大班的时候,老娘还在后面跟着他学认了不少字。
及至到后来,才勉强识完常用字,在他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老娘终于读完了她人生的第一本课外书《安徒生童话》,高兴之余,呼朋唤友,庆祝了一番。
但是,老娘的字至今还是拿不出手,早先年签名都是用私章,现在写习惯了,才改用中性笔签字。
他道,“妈,你还不睡啊。”
招娣回过头,一只手搭在椅靠上,笑着道,“我看点资料就睡了,你要是困就先睡吧。刘善出国,你想不想出去?”
何舟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笑着道,“我出去你能舍得?”
招娣道,“男子汉呢,说话没一点纲,想出去就出去,问我意见做什么?我有手有脚,不缺吃不缺喝不缺穿,还有你鲍婶子帮衬,好的不能再好,又不指望你养老,有什么不舍得你的。
你不在身边更好,少惹我生气,我还能更轻松。”
何舟道,“老太太,我给你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别说这么伤人的话,我可是你亲儿子。”
招娣笑道,“早跟你说过了,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该自己拿主意就自己拿主意,不要什么都来问我。”
何舟重重的咳了一声道,“是你问我的,问我出国不出国。”
招娣道,“那你自己拿主意,读书是一方面,出去长经验见识也是一方面,我是感受很深的,刚做物流的时候,就听见人家说,美国的物流多先进,01年我去的时候,让你常子欣阿姨做翻译,美国的各大物流公司参观了一圈,发现真是这样,从物流设备到信息处理,比我们先进,效率上比我们高的多。
我去年再去的时候,是信心满满的,因为我们的进步很大,每年的增长速度是一倍两倍这样子的,但是真到了地方,又心凉半截,发现我们的差距不但没有缩小,还拉大了。
比如美国的一家大公司,01年是100架飞机,现在已经600多架,而我们呢,还在租用航空公司的20多架老破小机型,人家有能力投送全球200多个国家。
一定要出去多看看,只看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就没进步。
你妈我啊,没什么文化,眼前也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要是再年轻二十岁,我一定敢去买飞机,买集装箱船,可是现在,你别笑话你妈,胆子小了,不是拼不动,是不敢拼了。”
何舟笑着道,“哟,老太太,你也有胆子小的时候?”
招娣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笑道,“我以前傻大胆,那是因为我一无所有,再怎么折腾,大不了也是继续挨穷,现在呢,求一点安稳好。
前些日子去开行业大会,你潘松叔叔还说呢,怎么这么多年轻人呢?
很多都是一些名牌大学,留学毕业回来的,在以前,物流送货都是体力活,那些高材生才看不上呢,现在有些本事的年轻人全盯着这个了。
而且很多公司都是只发展五六年就冒出头的,在上面演讲,又是智能化,又是无人化,说的全是我和你潘叔叔听不懂的东西。
那会我就想,我们是真的跟不上时代了,要是不服老,瞎捣鼓,不用几年就要被这帮子年轻人给淘汰的。”
何舟道,“谦虚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招娣道,“做生意这么多年,我可是见多了破产倒闭的,有一家快递公司,07年的时候,营业额已经做到了12亿,可是今年,就因为4000万的债务,就一蹶不振。像咱们家,员工数有近12万,你知道每个月发多少工资吗?
知道车辆、仓储运营成本是多少吗?
只要走错一步,业务萎靡上几个月,咱娘俩就得喝西北风。”
何舟道,“看来我这以后得提心吊胆过日子了?”
招娣道,“你啊,用心学习,早点扛起担子,你老娘我啊,以后也能多睡几个安稳觉。”
何舟笑嘻嘻的拱手道,“谁让你是我亲妈呢,我只能是明知道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勉为其难的替你老分忧。”
招娣道,“别得了便宜卖乖。”
何舟道,“等毕业以后出国溜达溜达是可以的,至于读书就算了吧,刘善那家伙有脑子,哪里都能读的下去书,我可不行,赶紧毕业了,就算解脱,不能再去学校找罪受。”
招娣瞪了他一眼道,“看来我对你是不能有一点指望了。”
何舟道,“说好的让我自己拿主意呢?”
招娣朝他摆摆手,“你啊,赶紧一边去吧,跟你唠不出好。”
何舟笑嘻嘻的道,“那晚安。”
“站住。”招娣再次喊出踏出门口的何舟。
何舟回过头问,“还有何吩咐?”
招娣道,“门给我关上。”
何舟耸耸肩,带上了房门,回到自己卧室,还没完一会游戏,就困得不行,挨床就睡着了。
闹钟滴滴铃铃的响个不停。
迷迷糊糊地想,怎么这么快就天亮了,想着再睡会,伸手去摸闹钟,啪嗒一声,闹钟掉在了地上,继续响个不停。
吵得实在睡不着,只得起身,把闹钟捡起来,闭着眼睛摸了几次,没找到开关,直接拆了电池,扔到了桌子上。
“下次要买个质量差点的闹钟。”
睁开眼,起身去刷牙洗脸,然后去了客厅。
招娣正一面吃早饭,一面看报纸,何舟进来,她眼皮没抬,淡淡的道,“下午去把工作交接清楚。”
何舟大大咧咧的坐下,接过鲍素华给盛好的稀饭,道了声谢谢,捏着一根油条,一边吃一边道,“知道了。”
招娣道,“然后下午回家,明天带你姥姥去县里医院做个检查,昨个说心口疼,给拍个片子,看医生怎么说,不行的话再带到省城来。”
何舟满心不情愿的道,“老舅不是在家嘛,让他去不就行了嘛。”
姥姥是个偏心眼,宠溺舅舅,对他自然是苛刻的很,他压根喜欢不起来。
招娣道,“你老舅要是能办,我还跟你说什么,你一个大男人,别一天到晚整的跟怨妇似的,怎么样是你姥姥,带她去下医院委屈你了?”
何舟道,“我就这么一说,瞧,你还急上了,去就是了,我又没说不去。老舅,不在老家了?”
招娣叹口气道,“说跟朋友开羊毛衫厂,跑苏南去了,这是我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要是再扶不上墙,就随便他吧。”
何舟听老娘口气,肯定又是老娘拿的钱。
他不自觉的想到,辛亏他老子走得早,要不然肯定被老娘这个扶魔弟给气死,关键还有俩弟弟,一个亲兄弟,一个堂弟,没一个是争气的。
用他姥爷的话说,何家是风水不好,阴盛阳衰,从她老娘到他的姨妈们,个个是掐尖要强的。
吃好饭,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开车往货运站上班。
货运站位于郊区,位置很偏,周围皆是农田、农民房,他把车子停在附近的一处空旷的地方,下车徒步走到上班的地方。
货运站门口停着一排排的厢式货车、平板车,里面堆着的是一层又一层的货。
在员工休息室脱下衬衫,换上了干活的工装。
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一个矮胖的中年人正坐在里面吃早餐,何舟在门口敲了敲门。
中年人道,“哦,何舟,进来。”
何舟道,“方总,跟你说个事。”
方总道,“你说。”
何舟道,“我是来辞职的,今天做完,明天就不来了。”
“明天不来了?”方总眉头一拧,顿了顿道,“何舟,签劳动合同的时候,上面白纸黑字,你看过的吧?”
何舟道,“抱歉,我也是临时决定的。”
他处在实习期,如果提前离职,需要提前三个工作日通知。
方总笑道,“想清楚了?这是要扣工资的。”
何舟道,“方总,虽然我没按照合同提前通知,可是这也没给公司照成实际损失吧?”
方总依然是乐呵呵的道,“现在是忙季,你一走,一时半会我去哪里找人接替你,货品不能及时出库,影响配送,客户投诉的话,是要赔钱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这个钱不多,按理,我个人也能给你掩盖过去,可规矩就是规矩,要是每个人都这样,我这工作也没法做了,你啊,还是得理解理解。”
何舟道,“那扣多少?”
方总道,“一般是不超过当月工资的百分之二十。”
何舟胸口憋着一口气,硬声道,“谢谢方总了。”
说着出了办公室,心里很是生气,他在省城的好几家货运站上过班,其它家完全没有这个规矩!
去找他老娘?
说什么呢?
人家是为了公司利益,钱落不到自己口袋,完全的合规合法,只是不合情合理罢了!
这种事情,只能从系统层面解决,单整顿一家两家,完全没有用处。
闷头干活,吃中午饭的时候,财务的小姑娘招呼他进办公室,一算下来,少了530块钱,他也就认了,没再提出异议。
左右是自己家的公司,有苦说不出。
不等六点钟收工,五点多钟的时候,就把自己的杯子、餐盒、衣服收拾了一下,出了货运站。
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开车上高速,往老家的方向去。
到李庄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何老西已经吃好晚饭,正坐在门口纳凉,问道,“晚饭吃了没有?”
何舟道,“有剩饭吃点就行。”
赵春芳埋怨道,“也不晓得提前打个电话,剩饭都进潲水桶了,还得重新做。”
何维保的老婆早就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朝着何舟招手道,“小舟,才回来啊,来,来姥这,晚上蒸的大馍。”
何舟没客气,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就去了二姥姥家里。
屋里灯泡是15瓦的,不甚明亮,昏暗的很。
何舟道,“明个我给你换个大灯泡,这太黑了。”
老太太道,“俺是腿脚不好,不是眼神不好,要那么亮,浪费电啊。”
把大铁锅刷好,添上水,放上了竹箅子和馒头,盖上锅盖。
何舟在灶洞口生火,笑着道,“电费用不了几个钱。”
老太太好似没听见似的,自顾嘀咕道,“何耀上次是夜里回来的呢,你姥又是炒肉,又是炖鸡。”
何舟自知自己在姥姥心里的地位不如老舅,二姥这么说,他也不稀奇,就笑道,“我又不差吃的。”
老太太把灶台里面的小铁锅也刷干净了,往里面倒进了菜籽油,何舟把另外一个灶洞也引着了。
老太太不一会儿就炒了两个菜,一个炒白菜,一个辣椒炒咸肉。
大锅里的水早就开了,何舟掀开锅盖,用筷子夹了两馒头进碗里。
老太太道,“坐桌子上吃,别站着。”
何舟一手拿馒头,一手拿筷子夹菜吃,笑道,“没事,三两下吃完了,好吃的很。”
老太太道,“冬天的腊肉,牙不好,吃不完,你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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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不讲理的人
何舟道,“你这是看不起人呐,这几天都在家的,明天你就尽管做吧,有多少给你吃掉多少,肯定给你消灭干净,你不心疼就行,到时候啊,别蹲地上哭。”
他说话是一点儿不客气,因为他知道他二姥姥是真心疼他的。
老话说,娶妻娶贤,娶错妻毁三代,在老何家倒是有印证。
他姥爷何老西也好,二姥爷何维保也罢,妥妥的老好人,一辈子安守本分,在方圆十来里地是有极好人缘的,人前人后,从无人说上半个不字,但是,最糟糕的是俩人都娶了个不招人待见的媳妇。
他姥姥赵春芳就不用多说,好吃懒做,一副高高在上还自私霸道,一言不合,就破口大骂,是根本没有办法正常去理解,也不愿意去相处的。
在家里,家里人都顺着她,外面可就没什么人惯着她了,何家本来就是小门小门,人家不欺负你,就已经是客气了,绝无什么人缘可言。
也就最近这些年,她老娘的家业做的越发大,人家不管抱着什么目的,愿意哄着他姥姥,算是与外界有点人情关系往来。
至于二姥姥,人是极其勤快的,无论是家里,还是地里,皆是一把好手,可惜坏就坏在脾气,撒泼打滚无一不精,是一点儿道理不讲的。
不过,好就好在,他二姥爷能治得住她,虽然他不提倡家庭暴力,但是他偶尔也希望他姥爷何老西学学二姥爷何维保振振夫纲。
对于姥爷,他是挺无奈的,经常被姥姥骂的狗血喷头,连句话都坑不出来,只会在那抽烟生闷气,在家里简直没一点儿主张。
总之,姥姥和二姥姥都不是什么善茬,但是他还是更愿意亲近二姥姥,只因为从感情上出发,二姥姥更在乎他,真心实意的待他好,甚至算溺爱。
老太太道,“多的很,你有本事吃就尽管吃。你大舅不回来,你姨呢,家里什么都有,不缺这些。靠俺一个人,吃到猴年马月,你说不给你吃给谁吃。”
“大舅现在打过电话吗?”何舟到现在也没联系过何满军,并不知道他的消息。
老太太神色黯然道,“打过一次电话,就没信。”
何舟道,“你既然不愿意去老姨家,她家程晨不是在县里读初中吗,你去县里陪读多好,省的你一个人在家无聊。”
他口里的小姨是二姥姥的闺女何满容。
老太太瞪眼道,“说的容易,她有爷爷奶奶的,俺才不去找那个不自在呢,省的落人闲话。”
她是有儿子的,儿子本来就过得艰难,再落个不赡养老人的名头,以后娶媳妇就困难了。
何舟道,“那等我毕业了,跟我去呗,也不让你闲着,一天三顿饭,我总算有着落了。”
老太太瘪瘪嘴道,“你信不信,俺前脚进去,后脚她赵春芳就得跟着,堵着门骂呢,可不讨这个不嫌,你自己好就行,家里这么多牲口,也走不开,你们啊,自己好,比什么都强。”
何舟苦笑,二姥姥说的是实情,他要是真给二姥姥养老,她亲姥姥绝对要出来作妖的,把他列为胳膊往外拐的典型。
啃完四个大馒头,两盘菜吃的精光,才聊下筷子,碗筷扔进水槽,要帮着洗,却被老太太拦到一边,“没你事。要说,你妈就是心狠呢,大夏天的,做什么工,家里你又不缺你那几个钱花,一天天的,脑子不知道怎么想的。”
何舟道,“她也是为我好,没什么的,二姥爷不是说过嘛,只有懒死的,没有累坏的,我身体好着呢,干点活不打紧。”
老太太道,“不提都忘了,你二姥爷那全是狗尾草,明个等没露水了,得去给割掉。”
何舟道,“我去吧,你可别动了,别摔着哪里就不好了。”
“割个草有什么,上面也有不少勾树茬子,准备留着了。”老太太洗碗的手一顿,叹口气道,“人呢,是贱皮子,在的时候没觉着啥,怎么看他都不得劲,天天就想着吵架,刚走那几晚上,觉着也没什么大不了了的,你看俺哭都没哭。”
把碗筷甩干净水,放置好,手往面前的围裙擦了擦,接着道,“真不在吧,那就闹心了,怎么想都是他好,后面是成宿成宿睡不着,灯开着,电视开着,乖乖,那一个月电话,搞掉三百多。”
何舟道,“谁不晓得二姥爷好,对谁都没坏心。”
“嗯呢,”老太太点头道,“俺俩刚结亲那年,正修上面那个河提,别人能偷懒就偷懒,他就死干,一天土挑下来,肩膀头一层皮没了,可不就瞎实在。后面让他做大队干部他也不做,稍微鬼一点,咱家这日子也好的多...”
说起旧事,老太太滔滔不绝。
何舟不愿意扫她的兴,一直陪着她聊。
“多晚了,还死不回来。”墙外面传来了赵春芳的声音。
二姥姥这才对着何舟摆摆手,“回去吧,省的老不死嘀嘀咕咕的,一天到晚,没完没了。”
何舟出了二姥姥家,刚到墙根,就遇上了拿着手电筒的赵春芳。
赵春芳道,“熊玩意,一点到晚分不清里外。”
“自己什么玩意,拿手里电筒照照。”二姥姥自然是针锋相对。
“回家,回家。”何舟赶忙揽住赵春芳的肩头往前推着走,生怕俩老妯娌当场掐起来。
老妯娌俩,掐了一辈子,何舟自然是从小见到大的。
赵春芳被他推着挣脱不开,只能跟着走,没好气的道,“家里缺吃的,贱兮兮的端人家碗。”
“知道了,知道了。”何舟随口瞎应付,自然没傻到和姥姥辩驳,要是能说得清道理,那就不是他亲姥姥了。
何老西在家里翻箱倒柜,赵春芳道,“你又瞎翻拾什么?”
何老西道,“找你身份证,还有那个新农合,明天上医院不得用着。”
赵春芳把何老西推开,三两下就从一堆衣服里翻出一个塑料袋,骂骂咧咧的道,“眼睛长哪里去了,这不是嘛。”
姥姥的声音中气十足,何舟瞧不出她哪里像有病的样子。
他没去浴室,只在院子的井里打了水,浑身上下浇好几桶,舒服的很。
回到自己卧室,玩游戏一直玩到十二点钟,赵春芳起夜,朝着他屋里喊了俩嗓子,他才关了电脑。
第二天一早,他起来的时候,老俩口也已经起来了。
不出意外,干锅冷灶,只要是上街,他姥姥是从来不做早饭的,必定要上街好好吃一顿,牛肉汤、大肉包子、牛肉饼、羊肉卷,都是最爱。
李兆坤背着手,从田埂上走过来,身后跟着半人高的阿拉斯加犬,大概是长久没洗过澡,身上的毛都打结了,一咎咎的,无一处干净的地方。
赵春芳老远就打招呼,“兆坤,干嘛呢?”
这是李庄为数不多的值得她热情客气的人物。
她即使再不聪明,也懂的看碟下菜的道理。
近到何家门前,李兆坤才道,“你家老西呢?”
何老西从屋里出来,笑道,“兆坤,啥事?”
很是意外,两家关系虽然很不错,但是李兆坤很少踏他家的门槛。
李兆坤道,“哟,何舟回来了。”
何舟招呼道,“大爷。”
李兆坤点点头,然后对何老西道,“昨个夜里,我打牌呢,吃好晚饭从镇里回来,瞧你家三丫头在桥头蹲着哭呢,怕她不好意思,就没上去问,看着她不哭了后,我才回来。
今个早上,我问问我家小媳妇,她说姓匡的好像有点不正干,才感觉情况有点不对劲,来跟你们说一声,注意着让三丫头别被匡启成这王八蛋给欺侮了,咱也不是没人是不是,小王八犊子,吓也吓死他了。”
“来弟这死丫头,啥也没说啊,整天窝窝囊囊的,没出息的样!”何老西还没说话,赵春芳先嚷了起来。
何舟心下一凛,很是担心。
三丫头是她三姨盼弟,她没结婚的时候,没少照顾他,小时候待他是极好的。
何老西道,“俺等会就去看看,哎,闹的叫什么事。”
女儿家的事情,他多少听闻一点,但是女儿从来不说,他又不好多问。
赵春芳道,“早说了,早晚是丢人现眼的货,你还不信。”
何老西喃喃道,“说这些干什么。”
李兆坤道,“有什么事情,尽管张口,小犊子不能给好脸。”
说完就转身走了。
何老西叹口气,对何舟道,“你先送你姥去县里,我去你三姨家看看。”
赵春芳道,“你去了能顶什么用,还不是屁都放不出一个。”
何老西道,“那也不能不管。”
赵春芳对何舟道,“把锹扛着,非砸了他家的锅不可。”
何舟有心说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但是劝说是不可能劝说住的,只能假装关心道,“姥,回头再说,咱先去医院,你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下,不然我也不放心,小病万一拖出大病就麻烦了。”
赵春芳想了想道,“那就先去医院。”
一大早上,她就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去吵架的话,就白瞎了一身衣服。
何舟套上衣服,穿上鞋,把车子启动开,赵春芳坐在副驾驶位上,何老西锁上大门后,坐在了后排。
车子到县城北门口的时候,他不需要姥姥吩咐,就先把车子停在了一家牛肉汤馆子门口。
赵春芳是这里的常客,何况人家闺女又这么有名气,老板想不认识她都难,不需要她交代,就端上来三大碗牛肉面,两屉子小笼汤包。
何舟早就呼噜噜的吃完,等赵春芳细嚼慢咽,嘴抹完,才去买单付钱。
到达医院,医院刚开门,他车停好后,先跑进去挂好了号。
带着老俩上了电梯,顺着指示牌找到了科室。
医生是个秃顶老头,问了赵春芳几句,听了几句,便直言道,“消化不良。”
赵春芳道,“我一顿两大碗饭。”
医生道,“那也是消化不良。”
“那要不要拍个片子?”何舟也觉得不可信,他姥姥能吃能喝,比他一个大小伙吃的还多呢!哪里像消化不良的样子!
医生道,“钱烧得慌就拍一个吧。”
顺手写了一个单子给何舟。
何舟接过来,又排队去交了钱。
交完钱,又领着姥姥去拍了ct。
等片子的功夫,他借口出去抽烟,让老俩口坐在椅子上等着。
走道尽头是医院的后门,张望了一圈,拨通了三姨的电话。
第一遍打没人接,打了第二遍之后,那边才有人接。
“喂,三姨。”
“小舟啊。”
“三姨,你那边没什么事吧?”即使是隔着电话,何舟也能听出盼弟笑的很勉强。
盼弟道,“我能有什么事,你在哪呢,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何舟道,“我在老家,陪我姥上医院检查一下,等会片子才能出来,应该只是消化不良,你不用担心,没事的。”
盼弟道,“嗯,那你多费心,认真检查下。”
何舟道,“姥姥听说你跟三姨夫吵架了,等会就要去你那呢,要去把锅砸了。”
盼弟急忙道,“你可一定拦着,千万别让她来,添乱呢,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何舟苦笑道,“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是我能拦得住的吗?这事还得你自己跟她说。”
盼弟道,“我就在县里,等我你们来县里这个房子吧,不要让她去乡下。”
何舟应好,方挂了电话,点着了一根烟。
烟抽完后,进去坐了一会,看看时间,也就去拿了片子。
上楼再次去找医生,医生看了看片子道,“没大问题,少吃就行了,有点节制。”
赵春芳嘴上答应的好,心里早就把秃顶老头的祖上十代八代骂了个通透,出了门诊部,嚷道,“哪里吃的多了,不让吃饭,还活不活了。”
何老西无奈的摇摇头,懒得接她的话。
何舟硬着头皮道,“医生是说少吃,没让你不吃,比如能吃两碗,尽量吃一碗,暴饮暴食,对身体没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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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撕扯
赵春芳拉开车门,气呼呼的道,“去你三姨家,没用的东西,什么事都要老娘操心,就没一个省心的玩意。”
何舟开着车子出了医院,然后道,“我刚刚给三姨打了电话,他在县里,不在乡下。”
赵春芳道,“就你会装好人,说什么说啊。”
何舟道,“也辛亏打了电话,不然回乡下要扑空的。”
赵春芳道,“她不在更好,我要是砸匡家,她又该碍手碍脚了,一直说要什么脸面,这次倒好,索性丢个干干净净。”
何舟勉强笑笑,也不晓得再说什么好。
三姨家在县里老粮管站里面,原先是职工住宅,她老娘买下来重新装修后,送给三姨做了嫁妆。
房子是前三间,后三间,左右分别是厨房和卫生间。
盼弟身量高挑,站在门口,比何舟只矮半个脑袋,先要跟老娘招呼一句,赵春芳却是连搭理都没搭理她,大踏步的走进屋子,左看右看,最后才问,“家里就你一个?”
盼弟道,“孩子上学去了。”
赵春芳道,“故意卖呆是吧?我问的是匡启成那王八蛋呢?”
盼弟道,“他出差了,外面有点事情应付。”
赵春芳道,“能过不能过了,不能过就赶紧拉倒,别一天到晚丢人现眼,离了男人不能活。”
盼弟低着头,讪笑道,“妈,你胡说什么呢。”
何舟瞧着三姨脸色憔悴,心有不忍,站出来道,“姥,你别这么着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赵春芳道,“没你的事,一边去,少来浑水。”
何舟落了个没趣,只能无奈的在一旁朝着盼弟耸耸肩。
赵春芳道,“你说老娘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窝囊玩意,啊,哭哭啼啼给谁看呢,要不是李兆坤那老东西过来说,都不晓得呢,你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心疼闺女受了委屈,而是因为闺女让她在李兆坤跟前丢了人。
盼弟勉强笑道,“没事,就是俩人拌了几句嘴,谁家没点破事,你别操心了好不好。”
赵春芳跳脚道,“你是嫌弃老娘碍事了?”
盼弟苦笑道,“没有,你关心我,我知道,可是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处理,又不是小孩子了,是不是。”
转过头又问何舟,“你姥今天检查怎么样?”
何舟道,“没事,就是有点消化不良,没大问题。”
何老西看闺女脸色不好,心下比谁都心疼难受,其实更加明白,家里的几个姑娘,一个比一个有主意,他想管也管不着,只能道,“那你给你大姐打电话,看她怎么说,别一天到晚一声不响的。”
家里的事情,还是要依仗大姑娘。
盼弟道,“大姐那么忙可不能让她操心,你们坐着吧,我去买菜,吃完中饭再回去。”
赵春芳冷笑道,“俺怕撑死呢,留着自己吃吧。”
转身就走。
留着何舟和何老西几个人面面相觑。
何老西道,“走吧。”
何舟也只能无奈跟着。
开着把老俩口送回家,然后给老娘去了个电话,汇报了在医院检查的情况。
吃好中午饭,心里还是记挂三姨,不自觉的又打了个电话过去。
盼弟道,“你来吧,我请你吃晚饭。”
“好。”何舟再次开了车子去了县里。
当他从三姨口中得知俩口子要离婚的消息,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三姨夫挺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盼弟道,“男人啊,不能惯着,一惯着,就不成人样,说自己太依赖咱家,显得他跟讨饭似得,没自尊,口口声声说依靠咱家得来的,他不稀罕,他偏偏又不放下。
你瞧瞧,他如今的生意,哪样不是你妈帮衬出来的?
现在呢,老会找借口。
反正是被小狐狸精给迷得找不到方向,这家啊,是散了,他既然不愿意过,我也不稀罕。”
何舟道,“其实姥姥有一点说的对,咱们不能这么放过他。”
他说着说着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他三姨对三姨夫有多好,他是清楚的。
想当初,匡启成家里兄弟五个,他是老四,穷嗖嗖的,在外面打了几年工,还是一无所成,因为跟小姨是初中同学,没断过联系,一来二去,俩人就确立了关系。
当时,赵春芳是坚决反对的,打死她都不要找这种穷的一塌糊涂的亲家,跌不起这份!
但是,没辙,自从他老娘招娣腰包鼓起来后,她当家做主,三姨和匡启成这门亲事才算促成。
之后,她老娘又不遗余力的扶持匡启成,一条物流专线,一年逼着眼睛睁个百十万。
只是,令何舟没想到是,匡启成发家后,居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盼弟道,“好合好散吧,闹又怎么样?还能杀了他?怎么也是孩子爸爸,再怎么闹,无非是多分点钱,我还能在乎那点钱?算了吧,你姥姥嚷的凶,实际上帮不上什么忙,操心的还是你妈,她现在事情够多的,可不要再给她添乱。”
何舟注意到了她下巴上的青紫,心有不忿的道,“咱们是不差那么点钱,可是也不能这么轻松放过。你不说,我都能明白,他心里寻思什么,是不是以为他现在不跑物流,咱家就没办法治他了?”
但凡有点忌惮,哪怕是离婚,也不至于敢动手!
还是有句话说的对,你若是好的毫无保留,对方就敢坏的肆无忌惮!
盼弟笑着道,“没事,你顾你自己吧,少让你妈操心就是,我的事情你别管,这事你别跟你妈说了。他现在在浦江开了个大酒店,你们还能堵他门啊?没大用的,只是一想起来他和那个小狐狸精,逍遥自在,我心里的气就出不来。”
何舟道,“那你是小瞧我妈。这事我来处理行不行?瞧瞧你大外甥的能耐吧。”
盼弟摆摆手,“你还上学呢,让你处理,我还不如跟你妈说呢。”
何舟道,“你是一点儿也不了解啊,李和叔、潘广才叔、李隆叔,还有杨学文、那个去年来咱这边的那个陈大地、陈有利这些人,都在浦江呢,随便让他们动动手指,也能戳死他们了。”
“你可别闹。”盼弟道,“闹离婚本来就惹人笑话,还弄得众所周知,你可给我留点脸面吧。再说,欠人情可不是好还的。”
何舟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安慰的话,气急之下道,“那我去揍他一顿,总之不能就这么算了。”
话音未来。
他三姨的手机响了。
他在旁边侧耳听,是他老娘打过来的。
盼弟道,“妈那个人嘴快,没事的,离婚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孩子我不能给他,跟那小狐狸精我不放心。”
“是,是,我的亲姐啊,我是什么样人,你还能不了解。我跟他好合好散,不闹了,不闹了。”
“何舟在我这呢,他倒是凶的很,还要打人呢。”
说着说着噗呲笑了。
何舟正认真听着,他的手机也跟着响了。
打电话过来的是刘佳伟,听完之后,整个人愣住了,他姥姥被派出所请去喝茶了。
原来赵春芳回到家以后,在家细细想来,越想越不对劲,决定去匡家打听打。
她硬逼着何老西开着电动三轮,载着她往匡家去。
匡家在洪河桥的东岸,她赵春芳是两岸有名的泼辣人物,少有不认识她的,以前不愿搭理她的人,现在以和她攀谈为荣。
她不免有意无意的打听下匡家的事情,那些实在些的人,自然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也有故意给匡家使坏的,哪怕是没有影子的事情,也要凭空添油加醋的说上一番。
还没到匡家门口,脸就气的涨成了猪肝色。
走到半路,人家门口有码的整整齐齐的用来建房的红砖,她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往三轮上放了十来块块。
一到匡家门口,不等匡家老太太迎出门来说话,赵春芳就拿起红砖朝着匡家的窗户,水缸、家具、铁锅、灶台,噼里啪啦的砸过去。
匡家老太太是个胖乎乎的,个子不高,想拦住人高马大的赵春芳,却被赵春芳推了一个趔趄,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这番动静,招来了左邻右舍,老太太更显委屈了,坐在地上,干脆不起来,双手拍着大腿大哭。
匡家老头每听见一次赵春芳砸出来的一声响,心口就要跟着痛一次,急急忙忙的扯住何老西道,“老哥啊,咱们两家无冤无仇,这可图什么呢。”
“以前没,现在有了。”这一次,何老西坚决的和自己的婆娘站在一条线上,自己的闺女受这样的欺侮,他是不能就这么算了的。
匡老头道,“亲家啊,过分了啊!”
“你儿子做的不过分?你让这崽子给我滚出来!”何老西气不打一处来。
匡老头终于明白所为何事,硬挤出一点笑容道,“那是孩子的事,咱们做老人的有心操持,可也出不了那个力气啊。”
突然,又听见连续的咣当咣当声。
停在院子里的那辆几近崭新的大摩托车,终于没能逃脱赵春芳的毒手,车镜先碎了,车灯紧接着落地,车身变得凸凹不平。
赵春芳犹不解气,又给踹倒在地上,指着匡家老太太骂道,“啊,俺说你家狗玩意咋这样呢,你生下来的,狗鼻子猫脸的,一脸麻辣酱,老娘当初就看不上!”
坐在地上的匡家老太太,眼泪水挤到半途收住,气愤的道,“不带这么欺侮人的!”
赵春芳道,“就你这号的,你还能怎么地?有缸粗,没缸高,除了屁股全是腰。”
匡家看着满地狼藉,这次是终于坐不住了,愤怒之下,直接张牙舞爪的朝着赵春芳撞过去。
赵春芳有点猝不及防,直接被老太太压在了身下,一瘦一胖俩老太太,在地上打滚,撕扯衣服和头发,没有一个肯松手。
何老西对自己家婆娘的战力很有信心,压根一点儿也不担心,漫不经心的在那站着。
匡家老头在那看的心惊胆战,终究是自己老伴被压在赵春芳身下,赵春芳的巴掌每扇一下,他的心就跟着揪一下。
赶忙上前去把住赵春芳的手,谁知赵春芳张口就喊,“耍流氓啊!”
匡老头急忙松手,对着何老西跺脚道,“亲家,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嘛!”
何老西一路来听见了不少的闲言碎语,早就气的咬牙切齿,愤恨的道,“商量,你家那龟儿子做混账事的时候,跟我们商量没有?”
此刻自家的老太婆在这里撒野,他是持放任态度的,甚至觉着胸口那口憋着的气算是顺当许多。
再定睛一看,匡家老太太的脸上都被打的显出了血棱,生怕真打出个好歹,没法善后,同匡老头一人架起赵春芳的一只胳膊,从匡家老太太身上拉起来。
匡家老太太利索的站起来,嚎啕大哭,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愤怒、惊悚,还是恼恨。
赵春芳被拉开后,犹自不解恨,跑进堂屋,手里的搬砖对着客厅中间的玻璃框扔过去。
匡老头吓得没敢看,只听见哗啦一声,等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玻璃碎了一地,里面镶着的‘天地国亲师’的竖幅也耷拉了出来。
对正在参与围观的本家侄子道,“给派出所打个电话,这没法过了啊。”
派出所来人很快,正在实施打砸的赵春芳被堵了个现行,但是她依然肆无忌惮!
“有本事你们把老娘关一辈子。”
几个警察都是本地人,人的名,树的影,他们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就晓得赵春芳的名声,后来,赵春芳更是所里的常客。
如果能躲,他们是绝对不愿意和赵春芳打交道的。
凡是在洪河桥做买卖的人,甚至是游郎货担,你要是活你没被赵春芳骂过,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做生意的。
只要敢缺斤少两或者东西不对,一个星期都不用指望开门做生意了,赵春芳拿着一包瓜子,能从早上骂到下午。
骂人的花样,连着一个星期不带重的。
196、分道扬镳
一个四十多岁的警察直接虎着脸道,“赵春芳,你这么做是犯法的!你这不但是故意寻衅滋事,还故意毁坏他人财物,是要判刑的。”
“犯法?哎呦,怕死了。”赵春芳叉着腰冷哼道,“她儿子不要脸,找狐狸精都不犯法!俺犯哪门子法了!”、
中年人知道和赵春芳说不通道理,磨破嘴皮子也没用,冲着旁边的两个年轻警察使了个眼色,俩人一人拖着赵春芳的胳膊,不顾他撒泼辱骂,强行把她往警车上拉。
赵春芳的两只脚死死的抵在车门的两边,身子往后面拱,说什么也不肯进去。
两个警察要强行拽,何老西吓得赶忙托着着赵春芳的两条腿,生怕给拉伤了,急忙道,“慢着点,慢着点,多大个事啊。”
跟着上了警车,才想起来自己开三轮车来的,不放心放在这里,又下车,骑上三轮车,急忙追在警车屁股后面。
何舟和三姨到达派出所的时候,刘佳伟正靠在车上玩手机。
“小姨。”刘佳伟先和盼弟打了声招呼。
盼弟扫了眼蹲在门口的何老西和旁边的匡家老头老太太,笑着道,“你们聊,我进去看看。”
刘佳伟丢了一根烟跟何舟,笑着道,“你姥今天彻底放飞自我,匡家被砸了稀巴烂。”
何舟本就不怎么抽烟了,此刻还是忍不住点着了,“现在怎么样了?”
刘佳伟道,“能怎么样,匡家老头老太太知道自己家理亏,也不用赔偿,只要你姥道歉,你姥什么脾气,还用我说?”
何舟苦笑道,“哎,我就出去那么一会。本想晚上不回来的,就在县里,谁能想到闹出这么个事。你不是在省城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佳伟道,“我也是昨天回来的,不知道你回来,要不然一起了。我哥结婚,准备在家里办。刚刚是来给孩子上户口,碰巧遇上,就给你打电话了。”
奉子成婚,如今女儿已经会走路了。
何舟道,“你家长公主我好长时间都没见到了,长个没有。”
刘佳伟道,“长肯定是长了,自从会跑路后,一刻不老实,真怕以后被惯坏了。”
他爷爷那一辈,亲兄弟五个,全是男丁,分别住在河的两岸,开枝散叶,然后到他老子刘大壮这一辈,亲兄弟四个,也皆是男丁。
到他这一辈,他们家只有他和他哥,没有一个女孩子,至于他伯伯们家里,也是如此,他堂兄弟众多,没有一个姐姐妹妹。
而他堂兄弟中,结婚的已经有六个,生不出一个女孩子。
到他第七个大侄子出生,他奶奶再也不说人丁兴旺这种话了,每到孙媳妇临产,她总要去上柱香,眼巴巴的想求个小酒坛子...
也就到他这,老刘家结束了没有女孩子的历史。
他奶奶八十岁高龄,依然跑省城去伺候他做月子的媳妇,欢喜自不必多说。
老刘家上下全围着这个小丫头转了,至于他夫妻俩,想管孩子都没机会。
丫头满周岁的时候,那场面是他结婚时候没法比的,他老子在省城包下酒店,摆了整整一百多桌。
何舟问,“闺女当然要宠着了。你哥是什么时候办喜事?”
刘佳伟道,“后天,我倒是建议在省城办,家里办太寒酸,他们也没同意。”
其实,他理解父母的想法,虽然他老子在杨淮的婚礼上大受刺激,原来婚礼是可以办的这么阔气的!
但是,他结婚的时候就是按照老规矩在家办的,如果此刻给他大哥大操大办,兄弟俩就是一碗水端不平了,生怕他心里有芥蒂。
实际上,他是无所谓的。
当然,他父母和他家大哥能这么做,说明是在乎他心里想法的,他还是挺高兴的。
何舟道,“我觉得这玩意就是个形式,倒是真没什么。”
刘佳伟道,“话别说这么早,等你结婚的时候,你一样形式少不了,何姨肯定给你大操大办的。”
何舟笑笑,不置可否。
太阳落山,陆陆续续有警察下班。
盼弟也领着赵春芳从派出所出来了,把赵春芳塞进车里后,又转回身对着匡家老头老太太说了几句话。
赵春芳摇下车玻璃喊道,“准备磕头奔丧啊,还不走!”
盼弟这才无奈的与匡家老俩口停止谈话,上了何舟的车,叹口气道,“明天孩子放假,我让他们去接一下。”
赵春芳道,“没长脑子啊,还跟他们扯什么扯啊!”
盼弟道,“那怎么样也是孩子爷爷奶奶,我能怎么办?”
赵春芳冷哼道,“你这是埋怨俺多管闲事了?告诉你,有能耐冲他们吼去,一天到晚,窝窝囊囊的,老娘也不知道怎么生下你这么个玩意。”
何舟一边开车一边道,“姥,我作证,我老姨没冲你吼。”
赵春芳不耐烦的道,“去,去,一边去。”
何舟发现后面还跟着一辆车子,笑着道,“妈也回来了。”
盼弟脑袋伸出车外,笑着道,“是大姐的车子。”
随即脸上的神色一黯,她终究不想给大姐添麻烦的。
到达家门口,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停下。
一下车,赵春芳就对招娣道,“都你干的好事!当初说什么来着,不是好玩意,你们非死皮白咧的同意,左拣右拣,拣个漏灯盏,怎么样,现在后悔了吧!”
不是指责,而是为了显示自己更高明。
招娣道,“穿破方是衣,到老方是妻,不成就不成吧,有什么好说的。”
看到闺女要进屋,赵春芳急忙几步追上,“分就分!又不稀罕他们匡家!可也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
对于大闺女,她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颐指气使,现在说话,总归多了点小心翼翼,毕竟这个家还是指着大闺女的。
招娣进屋,从饮水机里倒了杯水,喝完后,安抚道,“你还信不着我?这事啊,我肯定办的漂漂亮亮的,你放心吧。”
赵春芳道,“要是办的不好,还得继续闹。”
招娣道,“看看都几点了,快六点钟了,快整点吃点吧,都饿坏了。”
盼弟见大姐朝她这边望过来,就跟着一起进了大姐的书房。
招娣把门关上,疲惫的仰靠在沙发上,叹口气道,“怎么样,想好了,真要离婚?”
盼弟道,“他心都变了,我还留着他过年啊?再说,这年头,离婚再正常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看的很开。”
招娣道,“孩子呢?你带回来,还是放到匡家?”
提到孩子,盼弟眼泪水哗啦啦下来了,“我就心疼孩子,大姐,你也埋怨我,我想要孩子,实在舍不得他,他又重新找了一个,毕竟是后妈,怎么可能一心一意待孩子。”
招娣道,“是啊,自己身上的肉,怎么可能放心给别人,我支持你,你自己掂量办吧,小时候我能管你,你都这么大了,孩子也不小了,不能事事都是我做主。”
盼弟心下感动,眼泪水涌出的更多了,自小姐姐就承担了家庭责任,像母亲一样,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从上学到结婚,人生的每一步都有姐姐的参与。
擦擦眼泪道,“姐,你不用替我操心,我就是心里有点不服气罢了,你说我对他哪点差了,他要这样子待我,这男人啊,简直是一点都信不过。”
招娣道,“哎,其实妈这次做的没错,是得闹一闹,起码得给他们长个记性,不然真以为咱们好欺负的呢,看来这些年咱们是对他们太和气。匡启成以前看着不错的,想不到有俩钱后突然变得这么骚包,我既然能扶得起来他,也能拉的下来,这你不用猜操心,我倒是要看看,他变成穷光蛋,还有哪个女的肯跟他。”
“可是...”盼弟犹豫了一下。
招娣道,“你先办完离婚手续再说吧,家财之类的不用争,只图快,后面再跟他计较,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切我来办,你不用管。”
盼弟无奈的点点头,“谢谢,大姐。”
招娣道,“咱姐妹俩,有什么谢不谢的,离完婚跟我去省城吧,孩子带着,也去那边读书,愿意跟我住一起最好,不愿意的话,别处也有房子,不差住的地方。”
盼弟苦笑道,“在家荒废了十来年,去省城还能干嘛,什么都不会。”
招娣道,“家里这么多孩子,你是最聪明的,做什么事情都是麻溜透,不拖泥带水,高考那年,你考得不理想,我是那么想你再复读一年,可惜啊,你那会贪玩,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也怪我,工作太忙,没多少时间管你。其实,我那会很期望你能考上大学的。”
“对不起,姐,我自己不争气罢了,这事不怨你。”盼弟叹口气道,“如果真的考上大学了,怎么可能和匡启成这个烂人搅合在一起。人啊,我看不明白了,全是命。”
招娣白了她一眼道,“年纪轻轻的说什么命不命的,别因为婚姻遇到挫折,就乱发感慨,相信我,后面会遇到更好的。
赶紧把这点破事处理完吧,然后就进公司帮我忙吧。”
盼弟摆摆手道,“我可不进公司,走后门进去,人家看我眼神肯定都不对,我还是自己找点小生意做做吧,饿不死就行。”
招娣摆摆手道,“那到时候再说吧,我躺会,眼睛困得睁不开。”
何舟看到小姨红肿着眼睛出来,想过去问两句,最后想想,还是什么事都没说,既然老娘回来了,就肯定轮不到他插手。
吃好晚饭,又去了二姥姥家,不自觉的又和老太太聊起来老姨的事情。
老太太道,“你二姥爷原本和你姥姥一样也不高兴匡家的,但你妈和你老姨高兴,就没去操那个心,省的你姥姥又骂咱们多管闲事。”
何舟好奇的道,“他们怎么惹着二姥爷了?”
老太太一脸鄙夷的道,“那匡老头年轻会,手脚就不干净,你说这种人家出来的孩子,能出息到哪里去?根子就歪了。”
说到这里,突然戛然而止。
急忙摆摆手道,“不说了,不说了,没什么好说的。”
何舟道,“今个耽误了,没陪你去坟地,明天中午,我陪你去。”
老太太点头,算是应了。
第二天一早,何舟开车送老姨回县里,然后转回头到家,正赶上吃午饭,吃好午饭,就陪着二姥姥去了坟地。
已经出伏,天气算不得太热。
他手里拿着一把镰刀,按照老太太的要求,把坟头的杂草给割的一根不剩,最后光秃秃的坟头上只剩下两颗还没长开的勾树。
老太太用铁锹把草根铲了,从田里挖了一锹土,摁在坟顶。
做完这一切,老太太感慨道,“他们老何家啊,人单薄,找不出有出息的了。”
何舟道,“我也姓何的。”
老太太道,“那你也不是何家的,老何家就生不出你这样的种来,根上就已经坏了。”
何舟笑笑,不晓得如何接话。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桑永波的儿子桑春标。
老太太招呼了一句,自行先走了,只留下何舟与桑春标叙话。
何舟问,“你也是回来喝喜酒的?”
桑春标道,“要不然谁能回来?我爸妈不在家,我就算全权代表了。哦,对了,潘应跟我一起回来的,刚刚看到在鱼塘喂鱼呢。
要不,找她去,还有佳伟,晚上一起喝?”
何舟道,“别,跟你们混的烟酒并行,惹不起,我先躲着。”
盼弟同匡启成办离婚手续这天,是何舟和褚东坡一起陪着的。
褚东坡是褚阳的大儿子,他老子虽然早就另立山头,但依然唯何招娣马首是瞻,所以他自己虽然比何舟混的自在潇洒,却同样对何舟有俯首帖耳的意思。
他同何舟站在民政局的门口,笑着道,“舟哥,要不然等会我把这姓匡的捶一顿?不能让盼姨受这委屈啊。”
何舟道,“用不着咱们操心,等会他只要不说不相干的,什么都好说,要是乱说一些有的没的,你瞧好吧,我真怕忍不住动手啊。”
褚东坡道,“你别动手,我来办。”
何舟道,“到时候再说吧。”
褚东坡道,“哦,对了,忘记说件事,石玲玲前几天还跟我打听你呢。”
何舟道,“打听我做什么,她又不是没我手机号,有事情不会打我电话?”
褚东坡道,“舟哥,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啊,石玲玲明显对你有意思,明摆着的事情,你非装糊涂,你主动一点,人家就能靠你怀里。”
何舟急忙道,“别瞎胡说,刘善听见了,肯定得跟我干仗。”
刘善等人平常对褚东坡多有瞧不起,哪里有何舟对他和气,将心比心,他自然只向着何舟,“石玲玲鸟都不鸟他,他冷脸贴热屁股罢了,自己没自知之明,非要上前凑趣。何况,他不是要出国嘛,等他回来了,谁还认得谁啊。”
何舟道,“哪说哪了,别说些不中听的话。不管怎么样,我都对石玲玲没兴趣,在你们心里她是女神,在我这,什么都不是,完全不是哥的菜。”
褚东坡附和道,“我也不喜欢。太高冷,一天到晚冷着脸,好像谁欠她钱似得。长的漂亮的多了去了,也没她那样的。”
197、酒后真言
四个半大崽子,染黄毛,穿大裆裤,挂耳钉,全是一副城乡结合部打扮,并排从左侧走过来,看到何舟和褚东坡在那站着,都要撞着褚东坡了,也没有绕开的打算。
何舟把褚东坡拉到一边,低声道,“别开崽子们赌气。”
那几个孩子径直的走过去,脸上洋洋得意,越发不可一世,朝着他们站着的地方唾了一口。
褚东坡被何舟硬拉着,没好气的道,“想当年,咱们什么时候也没这么怂过啊。”
何舟笑着道,“得益于国家普法教育做的好啊,现在的半大孩子都知道杀人不犯法,有恃无恐,你说咱们怎么和他们计较?打输了,被捅刀子也只能认倒霉,打赢了,更没好果子,崽子们鼻青脸肿的,警察让你赔医药费不说,家长估计也能闹腾死你,忍着点,可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其实,他们上初中、高中的时候,又何尝不是横行无忌,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只是因为家里管得严实,没有这帮崽子没茬找茬的能耐。
褚东坡道,“气死个人,我现在只是不在外面瞎混了,懒得跟他们牵扯,要不然非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瞧你能耐的,还跟孩子赌气。”何舟突然嘿嘿笑道,“不过闲着也是闲着。”
褚东坡一下子了然,笑着道,“得,我跟着去看看。”
说完跟在那四个孩子的屁股后面。
没过十分钟,就跑回来了,笑着道,“梦幻网吧。”
“楼上是台球室那家呗。”何舟自小在县里长大,基本都每一块地方都了然于胸。
向民政局的大厅望去,不一会儿,就出现了小姨的身影,后面匡启成紧跟着出来。
何舟迎过去,接过小姨手里的手提包,帮她拎着,匡启成笑呵呵的要同他说话,他冷着脸,没搭理。
匡启成大高个,国字脸,人长的板板整整,他讪笑着缩回手,转过身笑着对盼弟道,“虽然咱们离婚了,但是我还是孩子的爸爸,希望以后我们还是能做朋友。”
盼弟冷哼道,“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儿子以后愿意跟你打交道,那是儿子的事,你我从此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少跟老娘套近乎。”
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但是对方居然毫不犹豫的签完了,她心下更伤心,也就一狠心给签了。
匡启成道,“人家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儿子都这么大了,不能这么绝情吧?”
盼弟道,“你带着那个狐狸精到我面前示威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夫妻情分?你跟我动手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夫妻情分?跟我提离婚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夫妻情分?
现在离婚了,反倒跟我谈夫妻情分?可笑不可笑,当初老娘是瞎了眼,才找了你个白眼狼!
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和儿子的生活,你跟你的小狐狸精好好过日子吧。”
被一阵抢白,匡启成的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道,“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不要左一句狐狸精,右一句狐狸精,人家是有名有姓的。”
何舟挡在中间,笑道,“作为晚辈,我本来不当说话的,可你也别太过分,不然,大庭观众之下闹点事情出来,真不好看。”
可惜他老娘没授权给他,让他可以揍人,要不然他就敢让匡启成好看。
褚东坡站在一旁,骨关节捏的啪啪响。
“阿成。走不走了啊,人家的腿都站酸了,跟这种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啊。”一个娇滴滴声音从众人的声后从过来。
女孩子高跟鞋,粉色长裙,波浪头,大墨镜,厚厚的粉底遮住了本来面目,让人看不真切,不过依稀看来,五官还是搭配的不俗。
何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觉得匡启成的眼神真有问题,在他看来,就是个胭脂俗粉。
他私以为,何家三姐妹,最出众的就是她三姨的,要身高有身高,要脸面有脸面,只是这些年,身边有孩子,又操持家里,疏于打扮罢了,皮肤略显粗糙,可是论气质和长相,也丝毫不输人。
褚东坡道,“我以为找了什么大美人呢,原来是这种臭婊子,去皇宫水岸,两百块随便挑。”
说完就哈哈大笑,他说话倒是没有何舟那么多顾忌,看看何舟的脸色,他就知道自己说出了何舟心中所想。
“你...”女人指着褚东坡气的说不来话。
匡启成揽着女人,往别处走了几步,悄声安慰,那女人犹自不乐意,对着何舟等人指指点点。
盼弟道,“我们走。”
拉开车门,就先上了车。
褚东坡看着一脸铁青的匡启成,跟看死人没多大区别了,他就是搞不明白,这匡启成是怎么混的,简直是对何家的力量一无所知!
搞破鞋就搞破鞋吧,偏偏不知收敛,简直是作死的典型。
何舟开车,到了盼弟在县里的房子。
盼弟道,“这套房子是你买妈过来做嫁妆的,我自然不能便宜了他们,我什么不要,这房子得争,不你让狗男女住进来逍遥自在,当然要收回来。”
说完,长出一口气,笑着道,“二位公子,走吧,中午我请客,庆祝我脱离苦海,咱们大喝一场,好不好?”
何舟道,“你老人家只要说喝酒,我们俩敢说不陪吗,再说,你请客,又不要我俩掏钱,必须去啊。”
盼弟进屋,收拾了一堆衣服出来,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先别慌着走,帮我扔了,看着糟心。”
何舟一看,全是男式衣服,还有一些剃须刀、喱水等东西,想必是匡启成的,想都没想,就同褚东坡一起给扔到了门外的垃圾桶里。
忙完这些,三人就去饭店喝酒。
何舟心细,故意找了一家不认识他们的饭店。
一进包厢,盼弟直接招呼老板上酒,又胡乱点了七八个菜。
何舟知道她心情不好,肯定是需要发泄的,索性就让她大醉一场,她举杯,他就陪着喝。
不过,他老娘她们姐妹三,酒量还都是不错的,想喝醉挺难的。
等到她一言不发的喝到第四瓶的时候,何舟终于忍不住道,“老姨,你还是夹几口菜垫垫肚子再说吧,老是这样喝,伤肝伤胃。”
“总比伤心好。”她还是笑着的。
褚东坡道,“那是匡启成有眼无珠,真的,何姨,你真不用为这种人伤心。”
盼弟瞪着眼睛道,“伤心?谁说我伤心了?我怎么可能为这种王八蛋伤心!”
褚东坡和何舟对视一眼,两人苦笑,伤心也是你说的,不伤心也是你说的。
盼弟道,“他家兄弟多,兄弟五个,也就一个老大、老二、老五结婚了,剩下的全光棍呢,那光景,谁看谁不笑话。
也就我瞎了眼,死心塌地的认准他,别人说什么我都没听进,也是傻啊,用我的嫁妆,帮助他全家脱贫,以为我的大度,能换来他全家的认同。
结果一家子狼心狗肺,都拿我当冤大头,事到临头,连个站出来说话的没有,那婊子去了,他们还贱兮兮的热情招待,瞧瞧,我真心待他们,他们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何舟听着这话,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后悔刚才没有揍匡启成一顿。
拿起酒瓶子,闷头灌了半瓶。
盼弟道,“你差不多就行,别陪着我难受,要不然我更过意不去。”
何舟道,“我酒量你还能不清楚,想喝醉也不容易,老姨,你呢,也慢慢喝,想喝多少喝多少,想喝到什么时候就喝到什么时候。”
盼弟道,“我本以为自己不会那么难受的,可真到这地步,哎,还是这么没出息。你们别误会,我不是因为这个王八蛋跟我离婚才难受的。
是因为又让大姐失望了。
我和你二姨,都是你妈带大的,从小不点的时候,就跟在你妈屁股后面。你姥姥那样,你也清楚,压根就不管我们,你姥爷又天天忙地里活,更是顾不上我们,再说一个大男人,哪里能指的上。
她没读过书,对我和你二姨的期望都很高,可惜我和你二姨一样,就没给他长过脸,我上初中的时候,家里的条件就开始好起来,你妈和刘老四、李隆一样,都在县里买了房子,我一个乡下丫头,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城里的姑娘,上县里最好的初中,最好的高中,天天就图吃图喝,只要是我看上的新衣服,大姐肯定会给我买的。
我和你二姨,脑瓜子都还算好使,可都不正经用在读书上,你二姨比我还夸张,经常逃课,上了初中就没戏了。
我呢,好歹比你二姨强点,好歹还能考得上高中,你妈就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结果呢,跟你二姨一个熊样,不是读书料子。
高中读荒废了,高考一塌糊涂,你妈安慰我,让我复读一年,我没同意,把你妈给直接气哭了,现在想想,那会也是狼心狗肺。
后来,跟匡启成结婚后,你妈又费心费力的拉扯他,又养出个白眼狼。
你说,你妈得多倒霉,摊上我这种妹子?”
说完,又呜呜的哭了起来,眼泪水不曾断过线。
何舟递了个纸巾给他,安慰道,“我妈又没说什么,你别多想。”
盼弟道,“她什么都不说,我才更难受,她骂我一顿,我心里还会好过一点呢。”
说完,又手里的啤酒瓶往嗓子眼里灌。
何舟一把夺过道,“你真是我亲姨,咱能不能别闹?说好慢慢喝的,又没人和你抢酒喝。”
褚东坡也跟着道,“老姨,慢慢喝,我俩还没动呢,你喝的这么猛,我俩可陪不起。”
盼弟往杯子里倒了酒,端起来道,“来,这样喝,总可以了吧?干杯!”
何舟无奈的跟着一起举起来杯子。
喝完两箱子啤酒之后,盼弟捂着嘴冲进了厕所,何舟又赶忙跟上。
盼弟对着马桶一阵干呕,何舟在后面给她顺背,她摆手道,“没事,喝的有点着急。”
她洗完一把脸后,去了柜台,把单买了,然后道,“走吧,现在估计有五点钟了,光耽误你们事情了。”
何舟道,“我俩闲着也是闲着,不打紧的。”
他先到门口拦住一辆出租车,然后回到饭店扶着老姨上了车。
回到家,把她安顿到床上,见她睡的沉,就带上门出了屋子。
给褚东坡和自己一人倒了一杯茶,俩人抱着茶杯,在门口坐着抽烟。
褚东坡道,“你没喝醉吧?”
院子里的栀子花雪白雪白的,暗香浮动,何舟忍不住过去摘了一朵,在鼻子底下嗅来嗅去,笑着道,“没多少酒,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了,明天我请你吃饭。”
褚东坡道,“回去也是闲着,这两天我爸正看我不顺眼,还是躲着他一点比较好。”
何舟道,“那要不要进屋睡会,等我老姨清醒了,我们俩再出去吃夜宵?”
褚东坡道,“不睡了,现在睡好了,晚上指定睡不着。吃烧烤或者唱歌是可以的,喝酒就算了,我是肯定没法喝下去的,这一顿酒管我三天。”
盼弟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钟,从厕所出来后看到俩人躺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就笑着道,“你俩该嘛嘛去,别在我这里耗着啊。”
何舟道,“你没事了?”
盼弟道,“我能有什么事,好像我要死不能活似得,去,去,晚上不留你们了。”
何舟道,“我们也是刚刚散酒劲,那会不能开车,能往哪里去,那你要是没事,我们就真走了。”
见老姨真没事,也就同褚东坡走了。
站在门口,褚东坡问,“去哪?”
何舟想了想道,“就不知道那几个小崽子还在不在。”
褚东坡道,“这种崽子一玩游戏,能玩一整天的,不会那么轻易下机的。要不去看看?”
何舟道,“你给老葵,还有大门牙打电话,万一网吧里人多,就咱俩去了有点吃亏。”
褚东坡笑着道,“行,搞完了,还可以一起聚聚。”
198、懊悔
褚东坡笑着拨了电话,挂掉电话后道,“都说妥了,在迷谷巷碰头。”
何舟道,“开你车吧,我车不开,省的晚上再喝酒,连个开车的人都找不到。”
他拉开车门上了褚东坡的车。
褚东坡开车到聚头的地点,车还没停稳就透过车窗玻璃发现,六七个人站在一家小卖部的门口,抽烟的抽烟,喝水的喝水。
何舟道,“让你招呼两三个就行,谁让你喊这么多的,得,晚上你出钱吧,请客我可请不起。”
“我就跟老葵和大门牙说了,”县城不大,大家来的这么快,褚东坡不稀奇,可来的人这么多,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不过随即释然,毕竟他是以何舟的名义招呼人的,“你是老大,你说我请客,我就请客喽,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的圈子是和刘善、刘佳伟等人区别开的,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是以何舟为中心的,虽然何舟向来不以老大自居,但是他们却是不自觉的以他为首。
小卖部门口的人看到褚东坡的车,就一起迎过来。
褚东坡拉下车玻璃,笑着道,“等下,我把车停好。”
何舟先下车,挨个丢过去一根烟,这帮人要么是他小学初中同学,要么是他老娘合作伙伴家的孩子,对着一个大嘴厚唇的年轻人问道,“老葵,最近忙什么呢?天天看不到你人。”
这是他小学同学兼邻居向葵,俩人自小就处的极好。
向葵道,“天天忙着相亲呗,来你这前几分钟还跟一个姑娘喝奶茶呢,贼没意思。”
何舟道,“看不上人家?”
向葵道,“虽说男人不靠脸吃饭吧,可人家就瞧不上我,没辙,我也不是死皮赖脸的人,指望我去上杆子追,那是不可能的。”
何舟道,“那是因为你没遇到喜欢的,遇到喜欢的,你自然去追了。”
向葵道,“家里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给我介绍的不是护士就是老师,从小我就怕打针,看到医生护士就哆嗦,看到老师我就跟讨厌了,好不容易不需要上学,家里再供着一个老师,我还活不活了。”
“追不上就直接说,搞那么多歪理干嘛。”旁边站着的年轻人,高鼻梁,大眼睛,脸面倒是清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长着兔牙,可谓是一副牙毁了整张脸的典型。
他就是何舟说的大门牙王栋。
褚东坡把车停好后,招呼俩人陪同他到旁边的梦幻网吧溜达了一圈,回来后道,“猜的没错,几个崽子都在呢。”
何舟道,“都是孩子,你们下手不要太重,教训下就行。”
大门牙道,“欺侮小朋友这种事,我最喜欢了。”
褚东坡对身边站着的一个胖子道,“胖子,你进去,给吓唬出来。”
胖子很高,站在人群中,如同鹤立鸡群,腰粗脸圆,听见褚东坡的话,瓮声瓮气的道,“好,我一手能提俩。”
何舟笑着问,“胖子,你确定没问题?”
胖子是他小学同学,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长到了一米七,块头虽大,可惜脑子不怎么好使,从小就备受同学欺侮。
何舟自己都不明白,小学的时候出于什么目的,总爱帮衬他出头,自己的零食总有胖子的一份,之后胖子对何舟言听计从,到后来,谁也说不清楚,谁帮衬谁了,因为何舟说打谁,胖子就打谁。
何舟仗着身后有个武松,从小学一路横行到初中部,称王称霸。
初二的时候,学校的‘十三太保’中的带头大哥要在他面前立威,他自然不怂,他就一句话:胖子,上!
他跟褚东坡等人都没机会出手,胖子以一敌五,在他目瞪口呆中,浑身冒着傻气的胖子,一板砖把人开了瓢。
所谓的‘带头大哥’哭的连个娃娃都不如,家长过来找麻烦,在学校大闹,不管我家崽子有什么错,总之,他还是个孩子。
何舟跟胖子说:好汉一人做事一人担。
他害怕让老娘知道,那是免不了要挨一顿打的。
但是,他没有考虑过,他这么做,差点毁掉一个家庭,使之万劫不复。
在办公室里,作为证人,他亲眼看到胖子的瘸腿老子牵着傻媳妇给所谓的受害者下跪,祈求谅解,而旁边的胖子,早就被他老子打的遍体鳞伤。
趾高气扬的受害者家属索要二千块医药费。
即使是这样,胖子也没有把他供出来。
最后,不知道是谁告密,也许是刘善,也许是褚东坡或者是大门牙王栋,他老娘还是知道了,他老娘让褚阳出面摆平的。
直到现在,他还会用少不更事安慰自己,他有时也在想,如果没有人告密,他是否有勇气向老娘坦白?
可惜的是没有如果,如果代表的是没有发生,可是这种事确确实实的发生了。
他长到如今,最悔恨的就是这件事。
对于胖子,他心里不免多了许多的愧疚。
胖子脑子不够用,中考一塌糊涂,家庭条件不好,自然是交不起借读费的。
他老子在棋盘大街的路口支着一个修车摊子,一个摊子是用不上两个人的,经人介绍胖子进饭店做服务员,笨手笨脚的他,做不来这种事情,没到一个星期就被开除了。
老板说客人不够他得罪的。
后来又去小区做保安,工作倒是适合他,人高马大,往那一站,挺成样子,不过,运气背的不成样子,大老板视察,他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大老板,态度很不恭敬。
大老板一气之下,不准备留他过年了。
他再次失业。
后来混到在工地搬砖,再也无人找他的麻烦。
何舟口袋再不宽裕,偶尔也会支援他三百二百,还会劫富济贫,从褚东坡等人的口袋里扒拉出一点给胖子。
高中毕业以后,他要去读大学,对胖子不放心,央求他老娘给胖子做个安顿,他老娘倒是没有拒绝,通过熟人关系把胖子安排进饭店做厨师学徒。
从胖子身上,他才明白什么叫‘天生我材必有用’,他天生该做厨子的,现在已经是饭店的大厨。
199、曲阜与曲阳
胖子的是师傅是个六十来岁的盱眙老头,专做淮扬菜,想当年也是酒店花大价钱挖过来的。
一般情况下,为了避免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种事情发生,师傅总要留一手,但是这位老师傅却是丝毫没有,一方面是因为胖子确实是个好苗子。
胖子心无旁骛,学的认真,说什么都能听得进去,盐放多少,锅掂几下,绝对不偷工减料,偷奸耍滑。
另一方面是因为胖子心思单纯,绝无伎俩可耍,让他打一个鸡蛋,绝对不会打两个鸡蛋,让他放三两油,绝对不会多用一滴,师傅用着放心。
再说,老师傅眼见到退休年龄,教出来这么一个徒弟,于日后的名声也好听。
所以,傻人自有傻福。
胖子对着一切很满意。
但是,何舟不满意,在他们这种小县城,一个大厨拼死也就三四千块工资,这么点工资在平常家庭也就差不多了,可是对于胖子这种处于稀泥窝里的家庭是远远不够的。
他的计划是等他混出眉目了就拉扯胖子一把,眼前是有心无力。
想着想着把烟头往树上一摁,扔进了垃圾桶里,看着五大三粗的胖子,等待他的答案。
胖子的反应总比正常人慢半拍,听见何舟的话后,挠挠脑袋,然后道,“没问题。”
褚东坡道,“走,咱们一起。”
带头走进网吧,胖子大大咧咧的跟在他后面,进门的时候,弯着腰,勾着头,才避免没被门框撞上。
四个孩子并排坐着,戴着耳麦,一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手在鼠标上不停的挪动,嘴里大呼小叫。
褚东坡挨个拍了拍肩膀,朝他们勾勾手指,等他们回过头的时候,看见的是胖子这座移动肉山。
他们本想大骂的,可是胖子那1米9以上的身高,300多斤的吨位,吓得他们不敢说话了。
一个扎着耳钉的小孩子大着胆子道,“哥,有啥事没有?”
褚东坡道,“出来,别废话。”
四个孩子都没搭理他,径直的望向面无表情的胖子,胖子脸上的横肉每抖动一下,都让他们噤若寒蝉。
“出来。”胖子伸手指向了他们。
四个孩子互相望了望,然后慢慢的挪腾椅子,从里面走出来,缩着肩膀,耷拉着脑袋,跟在胖子身后出了网吧,走进了一条偏僻的路口,越走越胆战心惊,步子越慢。
将将拐进一个路口的时候,褚东坡不耐烦的从后面推了一个孩子一把,孩子正要回头怒斥,却被前面的一个孩子拉过来,等转过头,才发现前面的一个门洞边上站着五六个人,对着他们虎视眈眈。
胖子得意非常的跑到何舟面前,好似要邀功似得,何舟想拍拍他肩膀,可惜够不着,只能拍拍他的腋下,夸赞道,“搞的不丑。”
胖子的嘴巴咧到耳后根,欢喜异常。
王栋、褚东坡等人已经把四个孩子逼到墙角,何舟走过去,对着那个扎着耳钉的男孩子道,“你是老大是吧?”
褚东坡道,“上午吐口水的就是这崽子。”
“哥,哥...我们不知道...”形势比人弱,扎着耳钉的男孩子自然要服软,赔笑道,“我爸是黑孩,你看他面子上,别跟我计较。”
何舟没听过这个人,望向褚东坡,他倒不是害怕惹上惹不起的人,只是怕别又是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家的亲戚,搞的伤了脸面。
褚东坡道,“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在河边运煤的,从哪里来的底气,让你小子天天人五人六的。”
看到对方这不屑一顾的态度,扎耳钉的孩子就立马把梗着的脖子放了下来,满脸讨好的笑容。
褚东坡转过头随即对何舟低声道,“不过,还真跟你们家沾点亲。”
何舟露出不解的神色。
褚东坡道,“黑孩是你二姨夫舅舅家的,跟你二姨夫是亲老表。”
何舟叹气道,“哎,从哪旮旯都能冒出来几个亲戚。”
县城很小,小到大马路上随便拉上几个人,互相攀扯下,总能派出点关系出来,比如什么五大姑外甥的邻居的小舅子,七大姨的同学的小叔子。
他早就不意外了。
褚东坡道,“咋办?”
何舟对着几个孩子道,“这样,我不动手的打你们。”
几个孩子喜出望外。
还没等他们道谢,就听见何舟继续道,“你们互相扇一巴掌,排列组合学过吧,也就是每人脸上要挨三巴掌。明白没有?”
四个孩子相互望了望,脸上的狡黠之色一闪而过,相互给了个‘你懂的’的眼神。
褚东坡道,“别愣着了,早动手早结束。”
扎着耳钉的男孩子转过身,对旁边的打着发蜡的男孩子道,“撑住了,我动手了。”
为了显示自己不是在糊弄人,他摆开架势,蓄势待发,可是最后巴掌落在对方脸上的时候,却是清脆的很,无一丝闷音。
正要打第二个孩子,却被褚东坡一把拉过来,褚东坡不满的道,“这个不中,糊弄鬼呢,我告诉你们啊,要是不认真,就是打到明天早晨,都不算,全白挨,你们喜欢耗就陪着你们耗。”
耳钉男心里有鬼,不敢辩驳,因此又重新朝着发蜡男抡了一巴掌,声音挺大,可是发蜡男连脖子都没有动一下。
“没用力啊,留力气干嘛用的?”何舟指着旁边的胖子道,“要不要让他给你做个示范,你感受一下这个力度和火候?”
看着胳膊比自己腿还粗的胖子,耳钉男吓的打了一个激灵,那一巴掌比自己脸还大,扇下来自己还能受得了?
因此,他心下明白,这次不认真那是不可能了,势必要让他们满意的。
一咬牙,一跺脚,一声不吭的一巴掌猝不及防的到了发蜡男的脸上。
发蜡男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上,捂着疼痛的脸颊,一脸的不可置信,说好的兄弟情呢?
敢情所谓的兄弟情是纸糊的啊!
满脸的不忿!
耳钉男抡打完后,没时间顾忌他的情绪,只是一个劲的朝着何舟和褚东坡等人望去,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
何舟道,“就这么办,继续。”
得到肯定和鼓励,耳钉男高兴不已,依照刚才的力度,依次对着另外两个人抡过去。
却不知他的三个小兄弟,早就愤慨不已。
褚东坡对着发蜡男道,“行了,你动手吧,警告你,不准徇私,要公平公正。”
发蜡男早就迫不及待,对着耳钉男就是一巴掌,耳钉男一个趔趄坐在地上,有心想骂,可看看何舟等人,又只得忍着。
发蜡男依次又打了另外两个男孩子各自一巴掌,不过力度相较于他施加于耳钉男和耳钉男施加于他们的都轻了许多。
何舟等人装作没看见。
这就给发蜡男等人产生了错觉,耳钉男分明是故意的,平时这小子就尖酸刻薄的很!
每个人都轮番上去,在耳钉男那瘦弱的脸颊上下了重力气。
耳钉男鼻涕眼泪都出来了,最后何舟看的反而有点不落忍,摆摆手道,“中了,拜拜吧。”
冲着胖子等人招招手,转身就走。
胖子兴奋的道,“他们打起来了。”
何舟回过头,四个孩子在那大声的争吵,显然还在计较刚才谁下的力气最大。
他揶揄道,“这就是人性啊。”
从巷口出来,褚东坡招呼大家进小卖部,拿烟的拿烟,拿饮料的拿饮料。
何舟用脚戳戳胖子,“别傻站着,进去给我拿包软中,你自己买瓶可乐。”
胖子拍拍干瘪的口袋,不好意思地道,“我没装钱,一毛钱没有。”
生怕何舟不行,还把口袋底翻出来给何舟看。
何舟被他这股傻气给逗笑了,指着褚东坡道,“瞧见没有,有付钱的人,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进去拿就是,知道没有?”
褚东坡也在小卖部里面招手道,“胖子来不来了,不来就没你份了。”
“来了,来了。”胖子高兴地晃着肥硕的身子跑进了小卖部,为此差点撞上门框。
不一会儿,一手攥包烟,一手拿着已经空了的可乐瓶,从里面出来。
何舟接过烟,没好气的道,“少喝点可乐,要减肥了吧?以后饭也少吃点。”
胖子道,“有在减肥啊。”
比划出两根手指道,“现在一顿只吃两碗饭了。”
何舟无奈的揉揉额头,胖子的两碗不是普通人的两碗,是两大海碗,现在一般家庭都已经不用那种碗了。
“你等会要不要上班啊?”
胖子还沉浸在可乐的美味中,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大门牙王栋搭腔了。
大门牙道,“他都连续半个月没休息过了,真是二傻子,他那个所谓的师傅也是个坑货,跟着饭店老板沆瀣一气。我晚上在他们饭店约了几个朋友,他那愣劲你们知道的,一看到我,活都不干了围着我说话,刚说上几句话,褚东坡电话就来了,他非要跟着我来,不让他来还不行。
那饭店老板都拦不住,怕他犯二,没敢再拦着,就让他跟着我来了。”
何舟道,“我说的,胖子,你就多休息两天,饭店老板要是敢找你麻烦,你跟我说,我去削他。”
饭店是李沛的一个表舅开的,要不是看在李沛的份上,他绝对不愿意多搭理一句的。
他们家的产业也不少,算是跨领域经营,可是唯独少餐饮酒店,为数不多的几家还大都是参股的,也多集中在省城和浦江这样的地方,要不然他也不会让胖子去这种小饭店受窝囊气。
想当年,估计是他老娘没当回事,在李沛老娘那随口一提,然后段梅也没当回事,才找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饭店。
胖子只是咧着笑,并不多言。
众人也没跑远,附近的排挡的烧烤摊陆续摆了出来,选了一家常去的排挡,拿酒点菜,把两张桌子拼凑好后围着坐下。
大家你来我往,一直喝到晚上九点多钟。
喝完酒后,何舟对褚东坡道,“你把车子放这里吧,喝这熊样,别再开了。”
褚东坡打着饱嗝道,“这点谱我还是有的,那我们几个就先走了。”
那边大门牙已经拦住两辆出租车,顺路的都坐上了一辆车。
唯独只剩下胖子一个人在那抱着羊骨头啃,要不是有何舟在,很少有人拿他当朋友处的,是以刚才大家走的时候,无一人肯招呼他一声。
何舟递给他一瓶酒,笑道,“天天在后厨,你什么吃不到,还这么稀罕啊。”
胖子道,“老板说,我要给他吃破产了,师傅看着我,不让我吃。”
一边说话还不忘啃上一口。
何舟道,“把酒端起来,我俩喝一口,哥最近一阶段都有时间,说吧,明天想吃啥,我请你。”
他的杯子已经举起来,奈何胖子一点不通世故,听何舟说要喝酒,就麻溜端起杯子,却碰也不碰,直接往自己嗓子眼灌。
何舟只能无奈的一个人自饮,一点儿也不计较,毕竟跟他认识不是一年两年了,这货的德行早就了解了。
胖子把一瓶啤酒喝完,拍拍肚皮道,“行了,不吃了。我们走吧。”
胖子说走就走,根本不给何舟反应的余地,何舟急忙道,“你去哪里?”
胖子打个指着红绿灯口的方向道,“我去学校。”
何舟道,“三更半夜的去学校干嘛?脑子有坑啊?”
胖子一本正经的道,“我脑子没坑。”
何舟哭笑不得的道,“那你去学校干嘛?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走吧,跟我走,晚上到我那里去睡。”
胖子摇摇头道,“我去学校接我妹妹,下自习了。”
何舟问,“曲阜几年级了啊?这暑假呢,还上什么课?”
他不得不服气胖子老爹起名字的能力,图懒省事,直接挪用地名,儿子叫曲阳,女儿叫曲阜,名字听起来还有模有样。
胖子用油乎乎的手挠挠头道,“不知道,周六晚上回家,我去接。”
何舟想了想道,“那一起吧,我陪你。”
走了一段路,他才想起来问,“几中啊?”
胖子道,“一中。”
何舟没好气的道,“哎,真没法说你。”
赶忙在路口拦住一辆出租车,把在那发呆的胖子拉了进去,“三四里路呢,走路至少要半小时,等咱们到了,你妹子也估计等的不耐烦了。”
胖子急忙问,“那怎么办?”
何舟甩开他的手,“所以我们打车啊。”
胖子道,“我没带钱。”
司机看了看两个人,正欲说话,却听见何舟说有钱,才没开腔。
车子在学校门口停下,正赶上学生放学,三三两两的正从学校大门走出。
何舟付了车费,从车上下来,朝着学校里面张望。
学校里面只有一栋楼是亮着的,路灯有一段没一段的,剩下全黑乎乎一片,他连人影都看不真切,对曲阳道,“你进里面找你老妹吧,我在这等着。”
曲阳却是动也没动,举着胳膊,跟标枪似得站着,没一分钟,从学生堆里窜出来一个女孩子,一边跑一边喊,“这呢,这呢。”
胖子的妹妹曲阜,何舟也是认识好多年了,只是一直当做小屁孩看待,没关注,后来去读了大学,也没再照过面,此刻猛然见着了,终于觉着那句‘女大十八变’是大有道理的。
苗条的身段,漆黑的眸子,他绝对不愿意用‘漂亮’这种俗气的烂大街的词语来形容。
调侃道,“敢情个子长的高,还有这优势啊。”
曲阜道,“你长的矮而已,你要是长的高一点,大概早就发现了。”
何舟道,“胆子不小啊,连你哥都敢开玩笑了。”
曲阜嗅了嗅鼻子,笑道,“你俩喝酒了啊?”
她知道哥哥基本上没有朋友,唯一肯在乎哥哥的就只有何舟了,所以愿意心甘情愿的喊一句舟哥,好替哥哥维护友谊。
“喝了,三瓶,我一个人喝的。”胖子一直没插话上,着急的很,此刻终于得着了答话的机会,嘴不停歇的道,“褚东坡逼着大家喝,何舟喝了8瓶,大门牙喝了11瓶,老葵喝了9瓶,褚东坡喝了6瓶,张龙喝了12瓶..”
“那褚东坡耍滑头了。”曲阜适时的打断了哥哥的话头,这种操作早就轻车驾熟。
胖子兴奋的点点头,“对的,对的,褚东坡鬼的很。”
说话愣了愣,才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塑料袋,递给曲阜道,“给你的。”
曲阜打开塑料袋闻了闻,笑着道,“羊腿真相。”
何舟这会才闹明白为什么那盘羊骨头为什么吃的那么快,原来早就被这小子私下藏了一部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藏的。
笑着道,“你哥可真够宠你的。”
曲阜一边啃一边得意的道,“那当然了,你们真以为他傻啊。”
胖子嘟着嘴道,“你们才傻呢。”
“他当然不傻。”何舟说的倒是真心实意,他自小和胖子一起长大,很是了解他。
胖子他老子早几年为了获得残疾人补贴,带着胖子去做残疾认定,令他老子扼腕的是连个四级智力残疾都没评上,说不上是欢喜还是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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