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纳妾
燕国公府邸,正堂传来一阵阵的难以压制的咳嗽声,沉闷的咳嗽似重鼓一般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庭院里,被打得下不了床榻的二老爷让人搀扶着跪在正堂门口,声泪俱下的哭诉:“大哥,我错了。”
在他身后跪着燕国公府各房头的主事人和燕国公一脉最最出色的年轻人,他们或多或少的都露出些许的期盼来。
燕国公听闻二老爷和萧欢的丑事后,吐了一口鲜血,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可他愣是强撑着,将二老爷暴打了一顿,一顿家法下来,二老爷老实上许多,再也不敢嚷嚷寻找谁陷害他了。
昨儿燕国公又咳了血,并且晕倒在主持家祭上,任谁都清楚燕国公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二老爷败坏了燕国公府的名声,引得原先没什么希望的人蠢蠢欲动,可以说争夺燕国公爵位进入了白热化。
二老爷的嫡长子含泪呜咽道:“伯父,国公府离不开您,侄儿也离不开您。”
他比死了爹哭得还难过悲伤。
如果不是怕自己主动提出过继到燕国公名下引人误会,他早就开口管燕国公叫爹了。
对二老爷,哪怕亲生儿子都觉得不齿,年纪一大把,却没有长进的勾搭小姑娘?寻花问柳不说,还弄了一身的脏病,如今他出门会觉得身后有人指指点点,他真心想重新认个爹。
二老爷脸皮再厚,也隐约觉得有些挂不住。
本来他不想再提同萧欢的事儿,可昨儿萧欢让人送来了一封决绝书,他也打听到萧欢的日子过得很艰难,想到千娇百媚的小美人,二老爷无法眼看着佳人落入火坑。
“大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二老爷龇牙咧嘴忍着身上的伤痛,向门口跪扒了几步,最后几廷杖是燕国公亲自动手打他的,所以他身上的伤非常的重,一动弹身体集疼,为了她同萧欢的情意,为了不辜负美人恩,二老爷拿命在拼!
“燕国公李家不能出言而无信的浪子!求大哥成全我同萧欢。”
“咳咳,咳咳。”
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再一次传入门外众人的耳朵,“成全?让一个败坏燕国公府的贱人入门?老二,你简直是...不知所谓!”
屋子里,躺在床上的燕国公握紧拳头锤了一下暖炕,病态般苍白的脸庞多了一抹愤怒的红晕,深陷的眸子亮得惊人,消瘦佝偻在一处的身体突然间挺直了腰杆,对着门口怒骂:“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别想那贱人进李家门!”
“大哥,事情已经这样了,您若是拦着,让我如何见人?”
二老爷苦苦的哀求,萧欢唤醒了他苍老的心,萧欢表现得又好,二老爷深深得觉得若是不将萧欢带进府,他不算个男人也无言面对美人,萧欢也是有自尊的女子,她一定不肯屈居于外室!
燕国公命不久矣,即便二老爷得不到爵位,可他还有嫡子在,儿子继承燕国公府爵位,他依然是燕国公府的老太爷。
由此判断,二老爷壮着胆子继续苦求:“大哥,我实在不忍旁人说咱们燕国公李家男人没担当!”
屋子里,燕国公被自己的好二弟镇得说不出话来,气愤,愤怒,失落,后悔一时间齐齐涌上,他不该忽视了对弟弟们的教育,不该将最优秀的小弟逐出家门...
燕国公眼眶泛红,捂着胸口喘息着,胸口的阵阵刺痛让他明白,他真没几日好活了,如果他就这么死了,怎么到地下见列祖列宗?开国第一公就这么落魄下去?
”滚,你们都给我滚!”
“大哥!”
“滚!”
声嘶力竭的吼声让门外的一群人打了一个哆嗦,屋里的燕国公虽然病着,可他在府邸里的威势不容任何人忽视,不消片刻,庭院里的人走得一个不剩。
二老爷的嫡子李承业不是不想留下来,方才屋子里面的堂侄女冒了头,让他们尽快离开,燕国公生气了。
李承业此时也不敢再撸燕国公的虎须,搀扶着父亲二老爷离去。
“爷爷,您消消气,消消气。”
劝走了李承业的小姑娘轻轻拍打着燕国公的后辈,“二爷爷只是一时糊涂...”
“他这辈子就没明白过!”
燕国公笑容苦涩极了,满是失落的说:“他是蠢货,是一头猪!是我自作聪明的将燕国公一脉彻底的断送了,老四,说句软话又能怎样?”
他成亲多年无子,又因为同幼弟年岁相差太大,他将幼弟当成儿子养,教他识字,教他练武,教他做人的道理,也养成了幼弟耿直倔强的性格,后来他好不容易得了儿子,可人近怎中年,儿子身体孱弱,不像燕国公李家的后代,对儿子反倒没对幼弟看重。
儿子果然没养成,十四岁上勉强娶了个妻子,留下个遗腹女就去了。
孙女再好,也不能承爵位。
李妍儿今年不过十二岁,她很懂事,也知道燕国公的心思,“爷爷,要不,我去找找堂叔?”
燕国公晦暗的眸子微亮,燕国公的爵位只能交给李冥锐,别人承担不起破败的燕国公府。
原本他还有点时间劝李冥锐回心转意,可被二老爷丑事一气,他自知命不久矣,没功夫再同李冥锐耗下去。
“李冥锐脾气太倔,我的话他都不听,妍儿见不到他的。”
燕国公惋惜的拍了拍李妍儿的手臂,“可惜,可惜。”
李妍儿十分的聪慧,如果她是个小子,燕国公倒也不用只想着李冥锐。
李妍儿没有再说多说什么,扶着燕国公躺下,轻声道:“爷爷,您歇息吧,燕国公府不能缺了您,也许四堂叔会突然间想明白呢,科举会试后,四堂叔一准会来拜见您。”
“科举,等他高中,想让他入燕国公府就更难了。”
燕国公苦笑:“眼下的燕国公府就剩下一具躯壳,一副烂摊子,他年少得意,前尘似锦,他又岂会在意燕国公府?岂会甘愿接下这烂摊子?而且我只怕是等不到他科举会试那一日了。”
“爷爷,您不能这么说,若是您撑不过科举会试,四堂叔怎么科举?”
“咳咳,是啊,我不能拖累他。”
燕国公合眼道:“你去同你二爷爷说,我准了他纳萧欢进门,只让他别再来烦我!”
“是。”
李妍儿悄声的退出屋子,眼底满是对燕国公身体的担忧,爷爷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了。
“妍儿。”
“娘。”
李妍儿迎向了懦弱沉默的母亲,为母亲华氏整了一下斗篷,”外面冷,娘怎么站在这?”
“我担心你爷爷。“华氏动了动嘴唇,“方才你大堂叔来过,我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想过继,我也以为过继最好,他过继承爵位,将来可以将二老爷分出去,你是名正言顺的燕国公长房嫡女,你将来也好借此议亲,若是让别的房头得了爵位,只怕会影响你...娘没什么本事,当初也是为了冲喜嫁进来的,娘家借不上力,妍儿,娘只盼着你好好的,能风风光光的出嫁。”
“为此,娘愿意斗胆同你爷爷说过继的事儿。“
一惯懦弱沉默的华氏像是突然间变了一个人。
李妍儿拽住华氏的胳膊,摇头道:“娘,您想差了,您说我是以燕国公府小姐出嫁好,还是以平头百姓出嫁好?或者以破落勋贵出嫁。“
”怎么会?”华氏着急的说:“燕国公怎么会没?”
“丹书铁卷都没在祠堂供着,陛下夺爵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李妍儿唇边多了一抹的嘲讽,“无论是哪个堂叔都无法让燕国公爵位传承下去,娘若是同爷爷说过继大堂叔,只会让咱们的日子更难维持。”
“那你说怎么办?”
“我一会出趟门。”李妍儿咬了咬嘴唇,“爷爷说,李冥锐才是燕国公府的救星,我相信爷爷不会看错人!”
“你四爷爷的儿子?”
“嗯。”
李妍儿点点头,“就是他!如果能让他来看看爷爷,哪怕陪爷爷说句话,爷爷也可以继续撑下去,娘,爷爷同我说过,能夺回丹书铁卷的人,只有他!”
“他有那么大的能耐么?丹书铁卷皇上已经收走好几年了,你爷爷费劲心思都没能再让皇上发放回燕国公府。”
“娘,不管怎样,事情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差,剩下的几位堂叔,不说爷爷看不上,就算是我...”李妍儿摇摇头,”燕国公府不能毁在他们手上。”
李妍儿出门前,将燕国公准许二老爷纳萧欢入门的喜讯告诉给二老爷听。
老二爷很是高兴,忙打发人给萧欢送消息,并且让他的夫人准备聘礼,等双方下过定,二老爷会让人去衙门里报备,萧欢为良家妾。
二老爷的子女和夫人在李妍儿走后,同二老爷吵了起来,其夫人更是咒骂二老爷不老不修,还嫌自己不够丢人?
“你纳了她我随你,但想大操大办,没门!”
李妍儿趁着二房纷争,轻轻松松的出了燕国公府,她直奔学子会馆。
光听爷爷说过李冥锐,她这位排行在四的堂叔到底是怎样的人?听说今年也不过是二十岁。
第二百三十九章 偷窥
马车前行,离学子会馆越近,李妍儿越觉得不安,别看她在母亲面前很自信,可心里对见李冥锐很没底。
“小姐,李公子回见您么?”
“不要叫李公子,叫四爷。”
“哦。”丫头平儿点点头,“四爷从小在外,听吃了很多的苦,四老爷和夫人又早丧,四爷心里能不怨恨国公爷?奴婢担心小姐受委屈。万一四爷说得话很难听,小姐...”
李妍儿听了平儿的话反倒镇定了许多,摇头道:”不会的,四叔断不会在我这个晚辈面前耍威风,他的品行不至于欺负我。爷爷常说把四爷爷驱逐出宗族是他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爷爷他一直等四爷爷回来的。我想,四爷爷从小就是爷爷带大的,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定很深。”
“四爷爷有祖上遗风,英勇,正直,忠诚,因此,他不想因为旧案将燕国公府牵扯进去,让燕国公府被人议论。”
李妍儿眼底闪过好奇,四爷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当年的贪墨案子他是被牵连的,可从没见他喊冤。
从前程似锦的名门公子沦落到乡野村夫,这其中的落差他怎能受得了?莫非他身上真有那笔银子的秘密?
可当今皇帝不会不知道四叔的身份,李妍儿听爷爷提起过,爷爷牺牲了燕国公世代掌控的神机营换得四叔李冥锐不为皇帝的鹰犬。
神机营——是燕国公府最后的尊荣了,眼下也失去了。
如果四叔不肯回来,爷爷闭不上眼睛的。
李妍儿白净的俏脸上带了一抹的倔强,为爷爷,为自己,她非得劝四叔回心转意不可。
“小姐,您看,那是不是四爷?”
小丫头指了指街道上的人儿,”奴婢看着像,四爷这是去哪?怎地没在学子会馆读书?”
李妍儿向外张望,她没见过李冥锐,可燕国公早就请人画过李冥锐,如今在燕国公的书桌上,床头摆放着好几个画轴,里面画得全是李冥锐,有他读书的时候,有他练武时,亦有他同平王世子谈笑时。
有好几次,李妍儿偷看到爷爷摸着画上的人垂泪,嘴里念叨着,“像,真像,老四啊,你儿子真是像你。”
李冥锐昂首阔步,身影挺拔,英伟不凡,在人群中,他显得高人一等,莫怪只见过画轴一面的平儿一眼就能看到他。
买东西?
他在买东西?
李妍儿早就悄悄的人马车停在了路边,透过撩开的车帘向李冥锐方向张望着,皱了皱小鼻子,李妍儿有些吃惊:
“栗子?糖炒栗子!王记的糖炒栗子是最地道的。四叔喜欢吃栗子?爷爷说过四爷爷不喜欢啊。”
燕国公李家的男人喜欢吃零嘴的不多,莫非在李冥锐身上有了意外?
他不仅买了糖炒栗子,还买了果子,点心驴打滚,还有云糕,瓜子,榛子。李妍儿看他双手都提不下了,笃定的说:”这不是买给他自己的。”
“奴婢看许是买给他心仪的人吧。”
平儿都嫩看出李冥锐脸上的喜悦之色,只有面对心爱的人,男人才会这样的,“不过,四爷为何不买脂粉和头饰,买一堆的小吃,她能高兴么?”
李妍儿悄悄的下了马车,“走,跟上去。”
她也想见见让四叔魂牵梦萦的小姐到底是哪一位,听爷爷说过一嘴,那位小姐出身不凡,聪敏过人,四叔对她情根深种很让燕国公不满。
燕国公府的男人大多妻妾成群的,李妍儿的父亲因为身体不好才只娶了一个。
即便历代燕国公妻妾成群,子嗣也不旺,大多时候一脉单传,直到爷爷的父亲那一代才有了四个儿子。
其中三嫡子,一庶子。之所以会这样,据说是第一代燕国公杀戮过重所致。
李冥锐并不知身后有小尾巴,他提着手中的吃食快步在人群中穿梭。
他脸庞上的笑容和幸福的神色,让见过他的人会心的一笑,亦隐约觉得甜蜜,想起年轻时候见心爱人儿的窃喜。
在道路另外一旁,也停着一辆马车,撩起的车帘里透出一双木讷的眸子。
李冥锐迎面走来,有个小男儿撞了他一下,李冥锐抓住了他的手腕,将小男孩扯到一边,低声交谈了几句,李冥锐将手中的点心分了他一半,并且掏出几两散碎银子给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男孩。
“烂好人!”
马车里的人和跟在李冥锐身后的李妍儿同时撇嘴,明明是个偷儿,他却给偷儿银子,不是烂好人是什么?
李冥锐耳聪目明,回头看到了身后站着个陌生的小姑娘。
她长得很白净,穿戴也很好,不知怎么李冥锐心底涌起了一抹对她的亲近,“小姑娘,你遇难的时候,是想碰到烂好人,还是想碰到冷漠无情的人?”
李妍儿扬起脸庞,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明亮极了,“你怎知他没骗你?”
李冥锐笑容越发显得憨厚,”行业秘密,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不能告诉你!”
他的笑容温暖且真挚,让人心底涌起一阵阵的幸福感,本算不上英俊的脸庞,因为他的笑容俊秀了许多。
总有人说,宁做毒妇,不做圣母,可世上如果都是毒妇,一旦你落难了,又谁会伸出援助之手?
你今日不帮别人,还能指望来日别人帮你?
停在道路旁边的马车重新启动,马车里的人的目光一直凝在李冥锐身上,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为止,
“他是个好人,也是个诚实的男子,要嫁人就要嫁他那样的,安心,可靠。”
“他就是李冥锐,李公子。”
“我见过他?”
“县主,您曾经很看不中他,觉得他没出息。”
“可我现在很喜欢他,不知是不是来得急呢,太聪明的男人靠不住,富贵不过过眼云烟,我眼下只想找个一心一意对我好的人。“
马车从庆林长公主的侧门而入,王季玉的声音飘荡得很远,”让我见娘子,你们不能这么霸道,我要见娘子,只有我才能唤醒娘子!娘子,娘子。”
长公主府的下人纷纷做头疼状,每日长王季玉都会来长公主府闹上一次。
庆林长公主让他签字和离,他死活不肯,并扬言要告上金殿去,庆林长公主被弄得没法子,只能对他避而不见,对外宣称昭容县主尚未苏醒。
不是庆林长公主不敢用强硬手段,王家最近太热闹,不说无辜杖毙十几条人命的官司,就是汪夫人娘家人去王家门上闹的事情,也足以吸引京城人的眼球。
大唐律例规定,不准纳贵妾!王家已然不是勋贵了,白姨娘这贵妾本就不该再存在。
白家虽是商贾,可也是清白的人家,女儿做勋贵的贵妾还好点,若是白姨娘成了平头百姓的贱妾,白家丢不起人!
王季珏按照李冥锐出的主意,趁着王家官司缠身时,说动了汪氏的娘家和自己的舅父,两家人一起上门向王家讨个说法,白家人只求带走白姨娘,求王家出一份放妾书。
如今王家真可谓鸡飞狗跳,荒唐的名声响彻京城、
庆林长公主不愿意再同名声臭极了的王家在此时掰扯,想等着王家的案子落幕后再提和离的事情。
左右她不会再将薛珍送回王家去,而且此时她有更要紧的事情做,薛珍醒了是醒了,但薛珍却忘记了王季玉,忘记了很多的人,脾气秉性也变了。
庆林长公主愁白了头发,同时她还要应付即将出嫁的萧欢,总之,她最近也很忙的。
李妍儿被李冥锐说得俏脸一红,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李冥锐笑道:“小姑娘,快些家去,街上很危险。“
“我才不会被人骗了呢,你小看我!”李妍儿撅起小嘴,瞪了李冥锐一眼,四叔莫非做过偷儿?
李冥锐无所谓般的耸了耸肩,转身快走几步进了一间客人不是很多的茶楼。
李妍儿整理了袖口,”走,我也讨杯茶喝。”
就要看看,四叔的心上人到底是哪一个!
别看李冥锐在外面很有男子气概,在王季珏面前为其出谋划策很有些老狐狸风范,在士子面前谈笑自若,肆意挥洒着才情,可在宁欣面前,他很老实,可以说老实到极致。
“宁欣。”
叫出这两个字,李冥锐的脸已经红了,将手中提着的零食打开,向宁欣解释:“晓得你爱吃,随便买了点。“
宁欣手指摩挲着白玉般的茶杯,目光扫过点心,果子,榛果,糖炒栗子,最后落在了李明瑞身上,”你还记得?”
李冥锐坐下,剥开栗子,“从不曾忘记。”
心底酸酸涩涩,又有几分不曾有过的甜蜜,宁欣眼看着他笨拙的剥栗子,清澈水蒙蒙的眸子折射出一抹的笑意,“想用零食收买我么?”
“不是,不是。”
李冥锐连连摇头,将栗子放到宁欣唇边,沙哑的说道:“只因为你爱吃,宁欣,我知道你不会生气的。“
宁欣从他手中拿过栗子,转身道:”狡辩!自作聪明!”
见她白皙的脖颈染上一抹绯红,李冥锐心底一荡,忍住想要亲上去的冲动...李冥锐转身来开了茶室的门,“谁在偷窥?”
第二百五十九章 诏狱
皇帝瞧着马上要碰到自己脸上的茶盏,唇角隐含的笑容越浓,李冥锐的言行让他一扫方才的郁闷!
“这杯茶……”
皇帝的手轻轻放在茶盏上,似接下非接下,“李冥锐,你可知燕国公给朕上过乞骸骨的折子?”
“臣不知。”李冥锐的脑袋抵着胸膛,举着茶盏的动作僵硬了一些,“臣原打算在科举后将父母的灵柩安葬回祖坟,这也是他们最后的遗愿。”
皇帝眸色深谙了几分,“你爹……你同你爹倒是不大一样,他呢,是什么都不肯说,外人都说你爹为了银子牺牲了仕途,可朕晓得,你爹是真的不知道。他被先帝给……罢了,罢了,先帝也是无法,谁让他更偏疼如今的齐王?”
眸子一丝的羡慕闪过,皇帝急于证明自己,未尝不是做给先帝看的。
“皇上圣明,臣只知晓臣儿时过得很苦,说不上凿墙壁借光,可为了读书向学,臣那些年过得很不容易。”
李冥锐不怕皇上知晓他穷苦的过去,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他就是在穷苦的环境中长大的,好多人比他过得还苦,他幼时的经历不值得同情。
如果没有遇到宁欣,没有她激发起自己骨子里的韧性和聪明劲儿,李冥锐甚至不知他现在再何处?
可以肯定一点,没有宁欣,就没有现在的李冥锐!
皇帝问道:“如果,朕将燕国公府的丹书铁券交给你,李冥锐,朕只让你在这届恩科上闭嘴,你可做得到?”
燕国公早有意立李冥锐为世子,他若是再能从皇帝手中夺回被拿走的但书铁券,李冥锐的世子位置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
同时作为开国第一公府,李冥锐会有很远大的前途。
皇帝给李冥锐的这份荣宠,比他中状元还要大。
大唐每三年都是有一个状元,数十年积攒下来,状元也就不稀奇了。
可燕国公……从开国起就只有一位。
孰重孰轻,谁都会算。
皇帝慢悠悠的从李冥锐手中接过茶盏,“你若是领旨,这杯茶朕也喝了,朕认下你这个学生!”
又多了一道天子门生的砝码……这回连傻子都晓得怎么选。
李冥锐磕头道:“臣不敢领命,臣进宫来只是为了同窗,并非为了臣将来的仕途,臣对君以诚……”
皇帝和熙的面色变得狰狞,手中的茶盏甩到李冥锐身上,怒道:“蠢材!”
“臣万死。”
“李冥锐,你真当朕不敢办你?”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民莫非王臣。”
“好!”
皇帝冷笑道:“来人,把李冥锐给朕关到天牢里去,你什么时候想明白,朕什么时候再放你出来!”
“回皇上,臣能不能不去天牢?”
李冥锐抬起脑袋,大大的黑瞳多了请求,身上凛然正气不改,“臣来见陛下,见恩师,并非为了在仕林中邀名,臣若是入了天牢必然有很多人看望臣,臣明明只是同陛下申诉两句而已,臣不愿意做沽名钓誉之徒,臣也不想借着劝谏陛下赢得天下学子们的尊重。”
“你……”
皇帝这回是真被李冥锐刺激到了,手指点着他,恨其不争的说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他把李冥锐关进天牢就是让李冥锐去刷仕林声望的。
“臣不愿意!”
“好,你不愿意!那朕将你关进五城兵马司?交给中军提督?”皇帝冷笑的面对李冥锐,“朕知他甚深,你在贡院不给他面子,你还想活着从五城兵马司出去?”
李冥锐一本正经的说道:“陛下让臣活,谁能让臣死?中军都督也是陛下的臣子,他自是唯陛下的命令是从。”
“你怎么知晓朕会让你活?你不知好歹,朕气恼得紧。”
皇帝面容更为冷峻,恨不得就此剥了李冥锐的皮。
李冥锐磕头道:“臣知晓陛下是有德明君,亦是一位慈爱爱护弟子的老师,因此臣才敢入宫……臣的胆子是陛下给的。”
“滚去锦衣近卫的诏狱!”
皇帝一甩龙袍,哼道:“马公公,你亲自送他去。”
“遵旨!”
“谢主隆恩。”
李冥锐和马总管退出皇帝寝宫,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再一次走在皇宫的甬道上。
马公公瞄着前面的李冥锐怔怔的出神,这小子哪一点像是李四郎的儿子?狡猾暂且不提,怎么多了一种清贵读书人的‘虚伪’?
勋贵和清贵是两条永远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李冥锐既有勋贵的身份,又有清贵读书人的‘清高’,他到底是谁教出来的?
李冥锐这番同皇上的奏对实在是恰到好处,分毫不差!
面子里子全赚到了,如果不是对李冥锐知之甚深,马公公还以为是哪个官场老狐狸披着李冥锐的皮呢。
“李公子……”
马公公快跑两步,忍不住的低声询问:“你的老师是?”
“皇上啊。”
“我问得是你授业恩师……你是谁调教出来的?”
李冥锐被他问糊涂了,挠了挠脑袋,”我倒是挺敬佩宁三元的,可惜无缘得见,不过好在我得了宁三元的手稿,我敬宁三元为师,为……父。”
岳父也是父亲嘛。
“宁三元?倒也说得通,那可真是个惊才绝艳的第一聪明人,可惜啊,怎么就殉了国……”
马公公停住口,这话是不能说的,对宁三元殉国的原因,很多人都想不明白。
以宁三元往日的聪明劲儿竟然热血的殉国了?当时消息传回京城时,惊呆了一众人的眼球……先帝也拿不准他的用意,如此才很少提宁三元的事儿。
“诏狱很少关人,不过,诏狱条件不错。”
马公公安慰李冥锐,“等皇上气过这一阵,就能放你出来了,诏狱条件比天牢,比五城兵马司的牢房都要强,谢大人是帮过锦衣近卫办事,但他可得罪不起锦衣近卫的统领。”
锦衣近卫的这任统领宇文大人是个有趣的人,得罪人的事情都让谢大人办了,宇文大人也是所有锦衣近卫统领中名声最好的一个,无论是在勋贵中,还是文臣中,即便在百姓中他的人缘都不错。
当然他的好人缘也是谢大人的凶狠阴毒换来的。
从开国到现在,历代锦衣近卫统领的结果都不好。不是被皇上平民愤的杀了,就是被流放边疆酷寒之地,宇文统领如今在善终的道路上走得很踏实……
李冥锐尴尬的笑道:“马公公,我有个问题请教。”
“什么?”
“能去诏狱的人是不是很少啊?”
“这倒是,诏狱不像是天牢和五城兵马司的衙门,能疏通锦衣近卫的人不多。”
李冥锐憨厚的一笑,“果然,事先得到资料是有用的。”
“喂,你不会是故意让皇上将你关进诏狱的吧?你真不是为了刷声望?”
马公公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怎么感觉跟不上李冥锐的思路呢?
李冥锐眨了眨纯良的眸子,“我用得上刷声望么?公道自在人心,太刻意了反而不好,该是我的,你认为别人能抢去?”
马公公点点头,这倒也是,凭着李冥锐今日所作所为,他便是不争,最大的好处也会落在他身上去。
争了反而让旁人看轻了他,马公公打量着李冥锐,是该说他聪明呢,还是歪打正着?
还是说他聪明吧,旁人不服气的也试试啊。
他们过不了皇上挖得坑。
马公公突然灵光一闪,失声道:“你去诏狱不会是为了避清净吧?”
“嘿嘿,嘿嘿,佛曰不可说。”
李冥锐拱了拱手,学着戒色小和尚的做派,宝相庄严,“佛曰,不可说。”
马公公痴呆了一会,想来李冥锐不用自己再关照他了。
李冥锐平平安安的走出宫门,宫外的举子们爆发了极大的欢呼声,他们齐齐的躬身迎接英雄归来,“李兄安好!”
围观的百姓一样对李冥锐怀有很大的敬意,纷纷翘起大拇指,“真汉子!”
跪在宫门口请命的大臣们,一个个脸色比较精彩,他们跪得双膝发麻,到底为哪般?怎么好处成了李冥锐的了?
李冥锐同举子们面对着拱手行礼,谦逊的说道:“皇恩浩荡不曾怪罪我的妄言,诸位同窗……我依然尽了全力但功败垂成,不敢得诸位称赞。当今陛下为圣主明君,必然不会看着礼数崩坏,还请诸君努力。”
他重重的一躬到地,随后跟着马公公飘然而去。
一阵阵的秋风吹过,显得李冥锐很是孤单悲凉,当他挺拔决然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眼前后,举子们再一次爆发了,“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
首辅摇了摇头,嘴唇微动,“李冥锐……不可再忽视他。”
皇宫中,贤妃见时候差不多了,大臣,勋贵等等劝试过了,他们都不能让皇上改变暂停科举的命令,此时该她出马得利。
贤妃收拾停当,坐在青雀轿辇中赶去皇上寝宫,她唇角高高的翘起,思量着一会该怎么劝陛下,怎么个作态,怎么个动作……怎么让天下读书人知晓,贤妃她为了读书人苦劝皇帝……
读书人一向要脸面,既然贤妃对他们有恩,将来他们自然会少提几句贤妃的出身。
“皇上册为我贤妃,这个贤字会印在本宫的骨子里,亦会让天下人看明白,本宫配得上贤字!”
第二百六十一章 见面
锦衣近卫统领宇文大人没二话的让开位置,倒是让用帷帽遮面的薛珍愣了好一会,前面通向诏狱的路很平坦,可薛珍不敢向前走。
“昭容县主?”
跟在薛珍身边手里提着篮子的婢女低声提醒,“您不进去么?”
薛珍迟疑了好一会说道:“我……我不晓得走这一步对还不是不对。”
她对李冥锐刮目相看,是因为李冥锐老实忠厚,虽是有才华,但不至于名动天下。
薛珍也不是傻子,她知晓李冥锐入了诏狱后,名声会更隆,就冲李冥锐今日的所作所为,他还是薛珍默认的老实人么?李冥锐还会娶她么?
她没有了往日的自信,深感配不上李冥锐!
而且她知晓自己的不足,更怕被李冥锐骗了。
所以她犹豫,既想嫁给李冥锐,又担心自己再受到伤害,婚姻不幸福的苦果,薛珍不想再品尝了。
“县主,都这时候了,您还等什么?”薛珍身边的丫头眼睛精明的眨着,拽了薛珍的衣袖,“您是第一个去看李公子的人,他如何都不会对您不好的,况且您是县主,堂堂长公主的嫡亲女儿,天下间只有别人配不上您的,哪有您般配不上别人的?”
“可我是和离的……”
“和离怎么了?就不能嫁个更好的?”
俏丽的婢女振振有词,“您的身份在那摆着,您就是配名门望族也是使得的。奴婢打听了一下,李公子出身微寒,父母双亡,上无亲戚纠缠,下无兄弟掣肘,李公子才干胆识俱佳,若是能同县主缔结姻缘,他将来的前程只会更好,他做了皇家的女婿,有陛下为娘舅,谁还敢对付他?县主品貌上佳,性情柔顺忠贞,像您这样的女子哪里去找?李公子肯为县主折辱王季玉,这不是明摆着的对您有好感么?”
“县主,这可是真真的好机会啊。”
“您若是错过了,将来会后悔的。”
薛珍听着丫头说得倒是像那么回事,如果她能同李冥锐共结连理,对她,对李冥锐都有好处,“可他太聪明,我怕……”
“县主啊,他聪明也是对外人,对您好不就是了?这年头傻子就是被耍的,您若是选一个事事听命您且憨厚到木讷的人,日子也不见得好过。”
婢女添油加醋的劝道:“况且县主也不是一点本事都没有,您想想咱们庄子上摆放的东西?您一旦将东西献给陛下,全天下的百姓都得感谢您,黄道婆到现在还受着后人的香火呢,您的所做所为不比黄道婆差……桑农乃国之根本啊,这话您不是常说么?”
“真要算起来,奴婢看李公子反倒有点配不上您呢。”
“您身份,地位,钱财,哪里差了?”
薛珍斥责婢女道:“不得胡说,夫妻间过日子,哪能那么比较?李……他是好人,我不想给他太大的压力,其实……我只想做个好妻子,同他相濡以沫的过一辈子!不用经历那些波折,平平淡淡的……比什么都强。”
“那您还等什么?此时李公子最是需要安慰的时候,您关心他,维护他,尊重他,帮助他跟陛下求情……您这样完美,他怎能不爱您?主子,您可不能再犹豫了,宗室女可不仅仅只有您一个。李公子也就是关在了诏狱,若是换成天牢,指不定天牢的门槛都得被提亲的人家踏平了。”
婢女搀扶着薛珍,口舌极是伶俐,她跟着薛珍的日子不长,但却极为机灵,于是很是得薛珍的信任。
薛珍总是同她说要找个老实踏实的人,不分贵贱,最重要得是老实……如果薛珍嫁个这样的人,她们这些陪房丫头不也得跟着受苦?
即便她没有当姨娘的心思,可在高官员显贵夫人身边的丫头和平常人家夫人的丫头能一样么?
况且她深知自己的主子昭容县主不过是嘴上说说,昭容县主何尝是个安分的?打算过平淡日子的?
如果昭容县主想着平淡,她早就离开京城了,昭容县主根本不必再别院捣鼓那些工具。
若说昭容县主对李冥锐没心思,婢女蓝儿是不信的,县主听说李冥锐的事后,放下一切眼巴巴的赶过来……还不是想趁此机会拉近同李冥锐的关系?
总归是女子,嘴上羞涩一点,也是正常的,大大咧咧的到诏狱看望李冥锐的女子许是被旁人当作放荡不知羞的女子看待。
在婢女蓝儿看来,薛珍是在等着人劝说,“县主,该说得奴婢都说了,您若实在不愿意进去,奴婢伺候您回去也就是了,只可惜了您亲手做的糕点,李公子只怕是没有口福了。”
“诏狱……哪有好吃的,李公子在京城无亲无故的,一准很可怜啊。”
婢女蓝儿摇头叹息着,好像李冥锐遭了受了多大的罪似的。
宇文统领在一旁听得直皱眉,皇上让马公公亲自送来的人,他敢亏待么?还不是好吃的,好喝的供着,还得给李冥锐找书看……
李冥锐前脚进了诏狱,后脚一堆贵人们关照他不能亏待了李冥锐……其中就有不问事事很久的燕国公,并且燕国公府的老管家亲自来同他说,李冥锐是燕国公府的嫡血……这意味着什么,宇文统领还不知?
听昭容县主和婢女话中的意思,宇文统领判定昭容县主还以为李冥锐是贫苦子弟呢,连李冥锐的身份都没弄清楚,就在诏狱门口想东想西,既想嫁给李冥锐,又怕受伤害……女人啊,宇文统领想到自己家里的悍妻,还是自己的夫人好,爽快!
莫怪昭容县主被王家害得那么惨。
骨碌碌的马车声响,本打算进去的薛珍回头,见到一熟悉的人走进来……宁欣?是宁欣!
她穿着藕色对襟缠枝夹袄,下穿一条棉裙,乌鸦鸦的头发挽了一个鬟,一根玉簪压住一头的浓密,粉嫩娇弱的脸庞带着一抹大方自信的笑容,宁欣一没带帷帽,二没藏着掖着,她就那么大大方方,像是来参加宴会一般的走进锦衣近卫的衙门。
“我是宁三元的女儿,恳请宇文大人通融,我想见被皇上关到诏狱的李冥锐!”
……
宁三元,李冥锐挨得到一起去么?
宇文大人怔了一会,“您是?”
“要不您进去问问李冥锐,他是不是我父亲的弟子?他想不想见我?”
本来宁欣可以借着平王世子的名头过来,但在此时她为何还要藏着掖着?她就是看上了李冥锐,想要嫁给他,只要李冥锐愿意娶她,旁人的议论伤不到宁欣。
京城有很多闺阁小姐都惦记着李冥锐,她们不敢说,宁欣敢,所以她们错过了李冥锐,将来也只能怪她们太矜持了。
机会稍纵即逝,走自己的路,让别人羡慕去吧。
宁欣本质上还有着前世宁家小妹的性情,韩地人也比中原女子热情奔放一些。
宇文统领看了看宁欣,又指了指薛珍,道:“两位稍等,我去问问李公子见谁。”
薛珍带着帷帽,身边的下人不认识宁欣,宁欣也没见过,所以宁欣一时没认出薛珍来。
宁欣含笑颔首,京城也有像她一样大胆的?李冥锐出了这么大的风头,没有人惦记才叫奇怪呢。
虽然宁欣怕麻烦,但总不能因为怕麻烦,就故意让李冥锐藏拙装傻,蠢笨无用的男人,再老实宁欣也看不上。
往后,宁欣得慢慢的让李冥锐明白,出名可以,但招惹桃花不行。
宁欣好不容易挑中各方面都适合的李冥锐,又影响了他,现在可以成亲了,她岂有让给旁人的道理?
面前的女子不说话,反倒吓得浑身发抖,宁欣也不好将矛头直指她。
这时宇文统领从诏狱里面出来,对宁欣一躬身,“李公子让您进去。”
“至于……昭容县主……”
宇文统领歉意的一笑,“李公子说,他不认识您。”
薛珍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几乎站立不住,多亏婢女蓝儿搀扶着她,“我……”
婢女蓝儿没见过宁欣的厉害,听李冥锐不见自己的主子,心底一阵阵的冒火,“你站住!”
宁欣脚下顿了顿,回头对薛珍道:“昭容县主,他是我选定的佳婿,你当年没有看上他,现在就不要再来找他,虽然天下男儿皆薄幸,但好男人不是没有……我不想同你为敌,你也插不进我们之间,昭容县主请好自为之。”
“你……”
婢女蓝儿还想说话,她被薛珍死死的堵住了嘴,薛珍道:“回去!”
“主子?”
“回去!”
薛珍拉着婢女仓皇的逃开,原来李冥锐是宁欣给自己准备的丈夫,薛珍想不明白,以宁欣的性情怎么会看上李冥锐?
没有道理……宁欣不是喜欢像王季玉那样才华,容貌,地位,样样不缺的霸道专一的男人么?
不是,宁欣不喜欢王季玉,宁欣喜欢得是摄政王,能给她一切尊荣的摄政王!
李冥锐哪一点像那人?
宁欣进了诏狱。
李冥锐被在关在一个干净,舒适,整洁的牢房里,牢房里面配有书架,书桌,笔墨纸砚。牢房阳光好,空气流通好,在铺陈着锦被的床榻旁,还放着一个燃着香料的香炉……原本有点生气的宁欣扑哧笑了,“你这是在做监牢呀?”
李冥锐看着宁欣,“你能来,真好!”
第二百六十二章 劫数
宁欣看也晓得,李冥锐没受一点的苦。
他脸色红润,全须全好的怎么都不像是坐牢。
卡巴,李冥锐直接拽开了监牢的门,直接牵起了宁欣的小手,紧紧的握在手中……宁欣感觉脸上一热,锁被他拽坏了?不对,牢房的门本就是虚掩着的……
“他们就不怕你乱跑?”
宁欣被李冥锐牵进牢房,被他按坐在软软的床榻上,她手中多了一盏热茶,身边多了一碟子点心。
李冥锐见再没什么可招待宁欣的了,袍袖一抖,紧紧挨着宁欣坐了,宠溺又有些无奈的说道:“又来考我!他们知晓我不会乱跑,诏狱……不用付房钱,我想吃什么都有的,这地方挺好的。”
噗嗤,宁欣笑不可支,水润的眸子弯成了月牙儿,“你这话若是被宇文统领听见,不知他会不会再优待你!”
“陛下将我放在诏狱,就是信得过他,宇文统领忠诚于陛下,他断然不会做让陛下失望的事儿,何况锦衣近卫的银子充足,他们不穷!”
李冥锐犹豫了半晌,抬手为宁欣拢住了她鬓间的碎发,眼睛亮亮的,声音沙哑低沉:“是师妹?”
宁欣像是被突然钉住了一般,手脚都僵硬的不会动了,李冥锐的脸庞越来越近,理智告诉她应该闪开,可……宁欣本能的不想闪开,他的吻擦过她的眼睑,热热的,软软的,痒痒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又有一种些许的刺激……
在大唐帝国,是能娶到师傅女儿的男人,那是很惹人羡慕的。
“不要生气。”李冥锐一把将宁欣搂在怀里,虽然不敢狠狠的亲吻她,但却将她抱得紧紧的,吻了吻她的鬓角,“师妹,我好高兴。”
……
宁欣道:“难道你不知那只是我为了见你……”
李冥锐放开了宁欣,从床榻上起身,面向皇城太庙方向,他跪下了,砰砰砰磕了三个头,“师傅在上,弟子李冥锐拜见师傅。”
正式的磕头之后,李冥锐又从一旁拿过茶盏,将半杯茶水洒在地上,牢房条件再好,也不会青砖铺地,茶水慢慢的渗进地下,李冥锐回头看向宁欣,灿烂的一笑:“师傅喝了弟子茶,师妹,你看!”
“我倒茶水,也会渗到地下去……”
李冥锐从地上翻身而起,一个飞扑将宁欣再一次抱紧,笑道:“那是自然,你是师傅的女儿嘛,等咱们成亲,我敬师傅喜酒喝……”
“狡猾,无耻!”
宁欣笑盈盈的戳了戳李冥锐的额头,慢慢的转为轻抚,纳闷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脸皮快赶上城墙厚了。”
李冥锐的额头同宁欣的额头相碰,鼻尖若聚若离,“师妹教得好!正人君子,清高名臣娶不到师妹,师傅也不会点头的。”
“其实,也许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没有表现的机会。”李冥锐退开了一些,压下了心底的燥热,沉声道:“师妹让我看到了官场,勋贵,名门望族的另外一面,我不再是韩地来的傻小子……”
“我变成了这样……师妹,你可不能不要我啊。”
李冥锐突然腆着脸凑到宁欣面前,可怜兮兮的说道:“师妹。”
宁欣被他弄得没辙,论聪明,论手段,甚至论气势,李冥锐比不过宁欣上辈子爱恨交缠的三个男人,可只有面对李冥锐,宁欣才有心慌,欣喜……冷静智谋什么的都仿佛远离了她,没着没落的就被他吸引了,怎么看他怎么好……
”姑祖母说我遇见你是我的运气,择你为夫是我的福气……可是我看啊。”宁欣狠狠的捏了笑得灿烂的李冥锐腰间,李冥锐嗷嗷呼疼了两声,却没有移开被宁欣掐住的腰。
“我看碰到你是我的……”宁欣掐着李冥锐腰的手指扭了一圈,认命的说道:“是我的劫数!”
“咱们一起渡劫,生死相许,不离不弃。”
李冥锐手臂一展将手搭在宁欣肩头,敛去方才的嬉笑,一本正经的说道:“师妹若是你渡劫成功,请带我一起飞升,若是渡劫失败,我于你一起沉沦红尘,生生世世的共结连理。”
宁欣目光微凝,”真会说话,说得也很动听呢。”
“实话总是对动听的,最真诚的,也许你现在不信,但你将来会明白,我说到就能做到。”
“你就不想着三妻四妾?”
“说不想不是男人……”李冥锐见宁欣瞪起了眼睛,笑道:“男人嘛,三妻四妾很平常的想法,我不是朝不保夕养不活妻儿,姬妾的男人。”
宁欣咬着牙,一把推到了李冥锐,见不得他脸庞上挂着的笑容……那灿烂向往的笑容也太可恨。
李冥锐倒在床榻上,脑袋重重的磕到枕头上,在宁欣离开之前拽住了她的手腕,手臂用力,宁欣一时不查被他拽到他胸前,撑着身子,宁欣道:“放开!”
李冥锐得寸进尺的搂住她的腰,死死的砸紧,宁欣似恼,似怒的的面容就在眼前……李冥锐低声道:“真好,宁欣,我喜欢你这样……以前你无喜无怒,不卑不亢,我甚至不知你选我是因为别无选择,还是看重了我这个人……我担心有一天做得不够好,或者出现你更在意的人,以前你像是俯视我的神仙……不是,即便你同我在一起,你也可以安然毫无眷恋的抽身而退。”
“我不想你抽身而退。”李冥锐手臂用力,宁欣趴在了他胸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无法独善其身,如果有朝一日你报复我……我希望不全然是因为我背弃了誓言,我愿意是你因爱成恨。”
宁欣从不知道他有这样的念头,一时之间听愣了,因爱成恨么?这种经历,宁欣从未有过的。
李冥锐见宁欣傻傻的……她很可爱,有时候女人傻一点,呆一点,更让男人疼惜……李冥锐大笑:“将别的女人送到你手上,我怕她们尸骨无存,况且我也不需要用三妻四妾证明我有这个能力和魅力,罢了罢了,我们两个就不要再祸害别人了,师妹聪慧过人,机智无双,这份天赋用在后宅上太可惜了。”
“我拒绝了陛下赐还的丹书铁券,师妹,咱们得想办法重新将燕国公府立起来。”
“什么时候,你有认祖归宗的念头?”
“一直都有。”
李冥锐低沉的一笑,将宁欣的手安在自己胸口,“自从知道我的根在哪,见识了京城的繁华……其实我就一直有这个念头,只是被什么束缚着,不敢深想……现在,是我的,我不会放弃,我就是有野心了,怎么滴!”
“如果燕国公改变主意呢?”
宁欣眼睛闪了闪,此时的李冥锐好像更有魅力了,是她破开了李冥锐身上的道德忠厚绳索,以他这段日子的表现,他确实是有野心,有能力,像是一只狼,也像是燕国公的后人。
如果他没本事,宁欣就是使尽了力气,也无法将他推上去。
”于情,我父亲是他带大的,他们情同父子,于理,想要重振燕国公府,只有我能做到。”李冥锐加了一句,“只有我们能做到,而且我也不会让他有改变主意的机会。”
“你以前不是想再获爵位威压燕国公府么?”
“燕国公只有一个,即便将来……那人封我更高的爵位,也不如开国册封的燕国公响亮,况且……牵扯到韩燕故地,你不觉得韩燕故地比无双都护府好听?身为燕国公府的后人,怎能让韩王,无双郡主专美于前?韩王败了,燕国公一脉不见得会再败。”
宁欣从他怀里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袖口,衣裙的,挑眉问道:“你不是一直很敬仰无双郡主么?”
“现在我也很感激敬仰她。”
李冥锐枕着胳膊,笑呵呵的看着宁欣,“韩燕故地的人热血好战,为守护中原的屏障,以韩燕铁骑剿灭驱除鞑子,这才是对她最大的敬意,师妹,你的眼界比无双郡主要差了那么一点……”
宁欣差一点将眼睛瞪出去,心底暗骂,愚蠢,白痴!她那里差?
“不过,我不会嫌弃师妹。”
李冥锐笑容更为满足,“她是神人高不可攀,你却是我的心上人!咱们是要过一辈子的……“
宁欣从衣架上拽下斗篷直接扔到了李冥锐身上,斗篷盖住了他脸庞,自然盖住了他的笑容,他炙热又真诚,隐含着宠溺的目光……“你还是先想着怎么从诏狱里出去吧,大英雄!哼哼。”
李冥锐拿掉斗篷的时候,宁欣已经站在监牢外面了。
她隔着木栏杆,嫣然一笑,带上了监牢的门,并且上了锁,“想得再好,也不如做的,不知皇上什么时候会放你出来哦。”
李冥锐坐在床榻上,道:“进来,过来!”
“呵呵。”
宁欣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去,李冥锐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喂喂,你是来探监的,就没带点心什么的?嗷呜……”
李冥锐惨叫了一声,牢房的过道里回荡着宁欣轻盈的笑声,“活该哦。”
李冥锐吹着被细针扎过的手指头,宁欣什么时候放在床边的?太有性格了,这女人!
第二百六十三章 挑明(六千大章)
宁家,宁老太太正清点着准备给宁欣的各色嫁妆,想着怎么将珠宝玉石装得更好看……听见门口有脚步声,宁老太太回头一看,宁欣挑开喜登枝的帘栊走了进来,虽然她如同寻常一般,但宁老太太还是能从宁欣的眉宇间看出一抹压不住的春意柔情。
宁老太太露出慈爱般的笑容,晓得宁欣在这上面面嫩,也不忍取笑好不容开窍的宝贝疙瘩儿,状似寻常的说道:“你来的正好,看看这批从南疆运过来的翡翠玉石,你喜欢不?”
“南疆?”
宁欣走近宁老太太,整整一大盒子的翡翠首饰。
翡翠在大唐的价格并不如玉石,不过若是上等极品的翡翠还是很有价值的,比如祖母绿等极品翡翠很受人追捧。
“听说,越王同南疆弄了个不胜不败,越王的二儿子贪功冒进,死在了南疆蛮族手中。”
宁欣把玩着翡翠,她对清澈的翡翠是喜欢的,“皇上一直防范的北边还没打起来,南疆倒是先燃起了战火,越王是安稳日子过得太久了,连南疆蛮族都平定不了,他还敢叫护国亲王?”
“曾经的四位护国亲王,韩王胆子野心太大,鲁王太保守,越王一向得过且过,晋王实力最弱,这么看唯一能提得起来的……也就是身死命损的韩王了。”
宁老太太摇了摇头:“好在我让人运了一批宝石和翡翠进京,一旦南疆不稳,这些宝石翡翠价格会上涨不少。翡翠留给你做首饰,也有脸面。”
宁欣道:“我听说越王奉诏领南疆蛮族的使者进京?您说,陛下是准备对其余三王下手了?”
“我倒是没听说。”宁老太太显然对越王的事情不感兴趣,“越王打不赢南疆蛮族,这次损失不少,越王将麻烦推给皇上也不意外,若是南疆蛮族使者进京,谁晓得会弄出什么风浪来?”
宁欣轻蔑的一笑:“能有什么风浪?莫非南疆还想求娶公主不成?南疆的人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当今陛下只要南疆臣服,越王除藩……他不在意嫁个公主去南疆!”
宁老太太怅然道:“可是这样得来的太平,他又有何面目去见祖宗?当年大唐差一点被鞑子灭国,大唐皇族都没将公主嫁给鞑子汗王!“
”罢了,和亲的事情左右同你无关,欣丫头,你还是安心准备嫁人的好。”
宁老太太拉着宁欣的手,“你不乐意听,我也要说,欣丫头,你可得把握好了李冥锐,少操心些没用的事儿。我不知南疆怎样,可我晓得有不少人家都看上了李冥锐……首辅家也动心了,她家的女儿岁数也合适。”
宁欣脸庞微红,“他不敢有异心的。”
“我晓得李冥锐的性情,可你们是成亲,别弄得跟打仗似的,少点麻烦不是更好?”宁老太太继续说道:“他许是会回燕国公府,到时候麻烦更大,快点定下来要紧,对了,他什么时候从诏狱出来?”
“我怎么会知道他什么出来?”宁欣诧异的问道,“我又不是皇上?”
“……”
宁老太太沉默了一会,狠戳了宁欣的额头:“你不知道?你不是去看他了么?去了一个多时辰,你们都做什么了?这么要紧的事情都不商量一下?你就看着他在里面关着?你有心关心南疆,不知把你的男人从诏狱里弄出来?”
“啊,欣丫头,你到底去做什么了?”
宁欣脑袋越来越低,罕见的被宁老太太训得抬不起头,喃喃的道:“没说几句话,一个时辰就过去了,姑祖母,我……我还没说到,要不明天我再去?”
“算了,指望你?”
宁老太太挺起了胸膛,“明日还是我亲自走一趟的好,将你们的事情定下来,我们宁家的宝贝可不是上杆子求嫁他,也不能让燕国公左挑右捡……李冥锐若是对你有心,自然会给燕国公稍话。”
“我想他是有心的……”宁欣呐呐的说道,怎么看姑祖母都像是去拼命的,至于么。“他就那么抢手?”
“就冲他在贡院和陛下跟前的表现……是的,他很抢手,京城里待字闺中的闺秀多了去了,哪家都舍得将女儿并拴住前程看好的李冥锐……还有,你当他的身份还能隐瞒得住?”
“怎么?他出自燕国公一脉的事情,都晓得了?”
“门可罗雀的燕国公府热闹极了。”
宁老太太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也是命中注定你将来有些小麻烦,你可晓得,今日是二老爷千挑万选选出的好日子,是他纳萧欢的日子。”
……
宁欣叹了一口气,但胸膛的郁闷却不见少,“早晓得她也会进燕国公府,我真应该在江南就将她除了!有萧欢这个搅屎棍在,指不定将来会闹出多少的事来。”
没皮没脸的人才是最不好对付的。
“还有恼人的事呢。”宁欣没隐瞒姑祖母,”我在诏狱见了一人,昭容县主薛珍。”、
宁老太太动了动嘴唇,扶着额头道:“真是阴魂不散。”
“是呢,就不能换个新对手?”
宁欣笑道:“同她们两个玩,都玩腻了,不过,我瞧着昭容县主应该会放弃的,她……她怎么说呢,好像很怕我。”
宁老太太道:”昭容县主若是不知实情的看上李冥锐并不奇怪,但是如果她晓得你已经定下了李冥锐再同你争,那就她没有脑子了,到时候你不必留情,至于萧欢,左右不过是一个妾,翻出的风浪有限,如果她硬是要折腾事儿,趁早分家也就是了。”
“燕国公府难办的紧。”宁老太太看了宁欣一眼,“你别笑,不说他们李家那些亲戚,据说燕国公续娶的那位夫人,平时我没见过,但谁晓得她是不是个安分的?李冥锐承爵,必然会欠着长房一份情分,燕国公带大了他父亲,这恩情等于在他头上套上了一个圈儿,你们能看着燕国公长房血脉断绝?”
……
宁欣想了想,“还真是个大麻烦。”
宁老太太叹息道:“你若劝他放弃燕国公爵位也不妥,毕竟燕国公府是他的根儿,开国第一公若是泯灭了,也挺可惜的,欣丫头,你得慢慢的解开这团麻烦,总不会事事顺心,可日子却可以越过越红火。”
“嗯,我记下了。”
……
燕国公府二老爷纳妾还是挺隆重的,因为萧欢是庆林长公主的义女,二老爷的夫人也不敢太不给萧欢面子,纳妾礼办得似模似样的。
儿子儿媳都劝二老爷的夫人,左右不过是妾,劝她别让二老爷不痛快。
二房不能在承爵的关键场合闹出夫妻不和的笑话来。
二老爷的夫人林氏四十多岁了,有儿子,有孙子,早就不指望丈夫了,可到底意难平,但起码在大面上不至于让客人看出她的不情愿来,儿媳劝得对,既是阻止不了萧欢入门,何妨装得大度贤惠点?怎么也可得个贤惠的好名声。
萧欢是良妾,但以二老爷宠她的程度,一切都是按照勋贵人家的贵妾操办的,萧欢也很会给自己长脸,不知她怎么弄的,随她入门的嫁妆很是丰厚,而且她身边跟着宫里的妈妈……这让二老爷的夫人林氏笑脸都僵硬了,被二老爷请来的客人也大多对萧欢刮目相看,有宠爱,有底气,有背景,这个妾可不好对付。
她本就年轻貌美,姿容不凡,此时她穿着殷红衣裙,头戴珠翠,萧欢美艳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她青春娇美的样貌,比年老色衰的林氏好太多,林氏强压着甩萧欢一巴掌的冲动……
正在萧欢展现八面玲珑社交能力的时候,燕国公府主院落热闹了起来。
二房住在燕国公府的东边三进带小花园的院落,虽然占地也不小,但同燕国公主院是没法比的。
萧欢想着难道是来贺喜的宾客走错了院子?柔媚的问二老爷:“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婉约,二老爷一听骨头都酥了半边,扶着萧欢道:“我让人去打听了……许是我请来的清客名流们到了。我在京城还是有几分脸面的,下一张帖子,望族世家不至于不赏脸!”
“是呢,妾早就晓得燕国公府的辉煌富贵。”
萧欢柔柔弱弱的同二老爷相辅相依,似一对准备接受众人恭贺的亲婚夫妻,不得不说老夫少妻站在一起,还是挺吸引眼球的。
“回二老爷,首辅大人,次辅大人,翰林院,都察院,六部……还有今科的举子代表都到了。”
“什么?首辅大人到了?”
在李冥锐入了诏狱后,朝臣们也没有再在宫门口跪着了,好处都被李冥锐抢走了,他们再跪下去只能是自讨苦吃,况且皇上也很体恤他们,开宫门召见了首辅等人,言谈间有改变主意的意思,首辅等见状,便让大臣们各自回家,当今皇上是不能逼的。
下人摇头道:“不是首辅,是首辅府的管家,除了和国公爷交好的故友外,大多来得是家眷……国公爷让大夫人迎接。”
“他们是干什么来的。”二老爷脸皮再厚,也不敢这金贴在自己脸上。
“……听说在诏狱的李公子是四老爷的独子……”
下人的这句话,让方才喜气洋洋的二老爷和萧欢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萧欢也从旁打听清楚了燕国公府的各房亲眷,四房老爷不是早就被逐出家门了么?怎么又冒出个四房独子出来?
关在诏狱的李公子?莫非是李冥锐?
萧欢想到李冥锐就想到了宁欣那双从来都是藐视不在意自己的眸子,旁人不清楚,但萧欢可是看得出宁欣对李冥锐的不同。
以前她还暗自嘲讽宁欣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在齐王和平王世子中间,宁欣偏偏选了个一无是处的韩地蛮子!
李冥锐会读书又怎样?他要家世没家世,要才智没才智,更没丰厚的家底,怎么看李冥锐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可谁知李冥锐因诏狱大出风头,他还是燕国公四房的独子!
萧欢有了紧迫意识,燕国公会不会将爵位给了李冥锐?
不仅仅她这么想,整个二房的人都担心这件事,在二房看来煮熟的鸭子要飞了。
萧欢是新进门的,可二老爷和二夫人林氏都是清楚国公爷对四老爷的看中喜欢,那是比亲生儿子还亲的。
当年不是四老爷不肯认错求饶,燕国公也不会在他们的教唆下将四老爷逐出家门……李冥锐的父亲走后,燕国公大病了一场,从那以后身体就越来越不好了。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二太太顾不上萧欢,拽着二老爷的胳膊问道:”四房不是被逐出家门了么?什么时候冒出来个四房独子?他回燕国公府是想争爵位的?那我们儿子这些年勤勤恳恳为燕国公府忙东忙西又算是什么?老爷,这关头您可不能不说话啊,按次序,按长幼,爵位也应该是二房的。“
二老爷道:“胡说些什么!没弄清楚你就跟着胡咧咧,四弟肚子回燕国公府是好事,你以为大哥是不分轻重一意孤行的人?李冥锐是四弟独子,你明白么?“
过继长房也轮不到四房独子过继,如果燕国公不过继李冥锐……他又有什么借口将爵位交给李冥锐?
真当二房这些年白忙乎的?
萧欢沉稳的扶着二太太,笑道:“姐姐莫慌,听老爷的准没错,咱们不懂得别在老爷面前添乱了,我陪着姐姐去房中坐一坐?燕国公府血脉繁盛,是好事呢,况且老爷和少爷有李公子相助,有他为臂膀,燕国公的爵位自会更稳当。”
二老爷对萧欢赞道:“不愧是庆林长公主的女儿……还是你明白道理,往后你多同她在一处,省得夫人听风就是雨的瞎忙乎,让旁人看轻了去。”
二太太弄个没脸,有心为自己申辩两句,儿媳却拽了拽她的袖子,在她耳边小声提醒,“母亲,这时候最好听父亲的话。”
二房需要的是团结!
大儿媳蒋氏为人稳当,备受林氏倚重,同大儿子李承业相处得也好,夫妻二人一直以振兴燕国府为己任。
如今突然冒出个李冥锐,他们不是不慌,可再慌乱也没办法,李承业几次暗示燕国公过继他为嗣子,但燕国公就是插科打诨的装糊涂不理会他,过继无望的情况下,李承业只能指望着二老爷继爵位了。
就算是有心逼走李冥锐,也不能摆在明面上说。
蒋氏和萧欢拽走了二太太林氏,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各自笑了笑。
在二房的客人一听燕国公府出了这么大事也都坐不住了,如今京城名声最响亮得是谁?并不是揭穿科举弊案,撞柱死谏的杨青天,而是在诏狱中的天子门生李冥锐!
谁都没想到李冥锐是燕国公府的人。
再往深处想,李冥锐的父亲当年为何远离京城?那笔一千万两的银子到底在哪?恐怕也只能从李冥锐身上找到答案了。
“,既是双喜临门,我等也得去燕国公面前贺喜一声。”
“对极,对极,”
“李冥锐丰神俊秀,刚正稳重,不愧是昔日名扬京城的李四郎之子。”
“李兄由此贤侄,实乃幸事,幸事啊。”
二老爷所交的人不是勋贵就是名士,名士虽是狂妄,但他们结好二老爷也是为了谋个进阶的身份,或者充作幕僚清客,如今天降李冥锐,他们不凑到燕国公面前才叫奇怪了。
不过一会功夫,二房布置得很好的喜堂里,只留下大猫小猫两三只,方才热闹的喜堂空空荡荡的,略显得凄凉……
萧欢虽是在里屋安慰二太太,但喜堂上的宾客走得干干净净,她焉能不恨?今儿是她进燕国公府的日子!萧欢的一番打算都被突然出现的李冥锐给打断了。
可恶的李冥锐!可恶的宁欣!
……
“父亲,咱们是不是去大伯父那里看看?”
长子李承业说道:“大伯母在佛堂修行,哪懂得人情世故?光靠妍儿撑不住场面……”
“都去,都去。”二老爷点头道:“让你娘和儿媳跟着你一起去,你同李冥锐是平辈,即便现在他在诏狱见不到,可你也是他长兄。”
李承业连忙称是,父亲还没全糊涂。
萧欢是新进门的妾,怎么都轮不到她出头,萧欢即便再关切长房的状况,她也忍住了跟过去的冲动,盈盈的给二老爷福身,含情脉脉的说道:“老爷别太累着了,妾等您回来。”
若不是事关承爵大事,二老爷如何都舍不得离开萧欢。
……
二房众人一进主院,便被眼前的热闹惊呆了,燕国公最近几年不问世事的静养,燕国公府在勋贵们中间是一日不如一日,同许多贵胄都不不大来往了。
可眼下,曾经的故友,曾经的同僚,曾经的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齐齐上门……人那个多,他们恭维着坐在主位上的燕国公那个叫殷勤啊。
好像关在诏狱里的李冥锐就是燕国公的儿子!
至于首辅等朝廷重臣派来的管家……留下了一份礼物就离开了,即便他们有心召李冥锐女婿,但吃相不会太难看,留下一张帖子,大家都晓得怎么回事儿。
“大哥,喜事啊。”
二老爷一身暗红色新装,神清气爽的道:“我那边纳了长公主的义女,这边听说四弟的儿子归京,这可是大喜事,大哥,四弟可还好?当年什么都不说就走了,若我见他,非先揍他一顿出口气不可,也要问问他,他眼里可还有我们这些做哥哥的?他可还当自己是燕国公府的血脉?”
燕国公本来不耐烦应酬,可今儿实在是太高兴了,多少年燕国公府没有这么风光过了。
于是他也换了新衣,亲自招呼上门的客人,正在兴头上,二老爷来了这么一出,虽是说兄友弟恭,但提起四弟……燕国公心里酸涩得紧,喜悦的心思淡了不少,四弟年岁比他小,却比他去得早……看不到儿子争气成才……
燕国公眼底含泪,叹息道:”四弟去了,只留下李冥锐这一点点的嫡血,我晓得他进京后,一直看着他,他比四弟出色,四弟在天之灵也可以瞑目了。“
二老爷心中一紧,原来长房早就知道李冥锐,也早就有心将李冥锐接回来,这不是耍人玩么?
二老爷太了解自己的大哥了,对老四没有一点的原则,当年不是他们话赶话僵住了,二老爷是赶不走老四的。
历代燕国公都有个特点,那就是爱屋及乌,恨屋及乌。
规矩体统在燕国公眼中并不是最重要的,就比如燕国公敢越过二房将爵位直接交给李冥锐……燕国公府行事从不怕外人议论,在燕国公府强盛的时候,燕国公是肆意妄为的代表。
“四弟去了?”二老爷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可怜的四弟,怎么就去了?”
他这一哭,将正堂的气氛弄得很是尴尬,可旁人又不能说二老爷哭兄弟不对……旁边有人劝解二老爷,二老爷这才勉强止住哭声,擦拭着眼角道:“四弟放心,你唯一的骨血我会好好照顾的。”
“大哥,咱们是不是把侄子接回来?”二老爷大大方方的问燕国公,“总不好让他流落在外,没有家族的庇护,没有族长的关爱太凄凉,他可是四弟的独子呀。”
燕国公自是晓得二老爷的心思,独子又怎样?道:“你说得没错,等他从诏狱出来,我亲自去接他回府。”
“庭院我都给他准备好了,李冥锐住武荣堂。”
“武荣堂?”二老爷道:“那是……”
燕国公点头道:“没错,是历代燕国公世子所居的地方,武荣便是告诫燕国公府继承人,以武为荣,燕国公一脉立足的根本便是赫赫战功!”
二老爷心凉了半截,道:“我晓得大哥疼他,可是世子的事儿……”
“你若是晓得我的脾气,就不要多言,安心做二老爷,李冥锐性情随了老四宽厚豁达,他不会不敬长辈,不友爱堂兄弟。“燕国公缓缓的说道:”今儿我把话放到这,李四郎是我亲手养大的幼弟,他唯一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不愿意夺走老四的儿子,所以他会肩挑长房和四房。”
“请封李冥锐为燕国公府世子的折子,我上个月就递到了皇上面前,我想皇上本打算等他高中后再册其为世子的,可惜啊,这小子胆子太大,入了诏狱,不过,入诏狱他也是我侄子,只要皇上开释了他,他就是燕国公世子!”
第二百六十四章 相见
燕国公这句话,对二房来说不亚于风雪寒冰天降!
二老爷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蔫了,其长子李承业一样很郁闷,但他比二老爷强点,尽量的掩藏起失落等情绪,一日皇上没有下圣旨册世子,他就还有希望。
二老爷也不顾宾客在场,道:“大哥偏疼四弟的心思我明白,可咱们李家各房也不是没有儿子,作甚要让四弟独子肩挑?大哥若是看重了哪一个,尽管过继了就是……若是大哥觉得岁数不合适,也可以为早逝的侄子过继嗣孙,如此也可让妍姐有个依靠,让侄儿媳妇有个念想。“
“我不会过继嗣孙。”燕国公直接否决了二老爷的建议,“您到我跟前来是为了爵位,还是来向我道贺的?”
“大哥。”
“老二,别让旁人看了热闹,以为我燕国公府骨血相残!”
燕国公脸色阴沉得很,冷冷的警告了二老爷,“我主意已定,你不必再多言。”
“我立李冥锐为世子,有我偏爱老四的原因,更重要得是只有他才能支撑得起燕国公府,只有他才能让皇上把丹书铁券重新赐还给燕国公府。”
燕国公眼里闪过无奈,“你总不想让我无言面对列祖列宗,这些年我冷眼瞧着,小一辈多是不争气,即便是承业也是守成有余,只有将燕国公府交到李冥锐手上,我才能放心。”
“大哥……”
二老爷看了看身边的兄弟子侄,在他们谈论过继的事情后,宾客们都很有眼色的告辞离去了,所以偌大的客厅只留下燕国公府的亲眷,燕国公这一代,长房,二房,四房是嫡出,择世子也会从这三房选择。
上数几代燕国公都是一脉单传,虽有旁支但关系疏远,旁支们只是依附着燕国公府生活,在过继的事情上,他们是没有任何的发言权的。
二老爷在亲眷们中间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盟友。
“大哥光想着李冥锐的才干,您就没想到他惹出来的祸事?不说老四惹出来的银子麻烦,就说他……外面说得再好,他也被关在诏狱里,如今朝局不定,我以为守成才是根本,像李冥锐这样太过进取的人做世子,没准会让燕国公府的基业毁于一旦,大哥,咱们燕国公府可今不如昔啊,再也受不得挫折了。”
“我以为安安静静的避祸最为适合。“
二老爷虽然同萧欢闹得不清不楚,平常他脑子也不见得多清醒,可他总是燕国公的老二爷,脑子里还是有点东西的,只是他犯浑好色的时候更多些。
惦记了一辈子的爵位眼看落到别人头上,二老爷爆发了所有的才智,“方才大哥也说燕国公府以战功立足,可大哥看看李冥锐……今科的举子,有名望的才子,被称为有状元之才的人,他能领兵么?他懂得练兵打仗吗?”
“朝廷上,北边不太平,鞑子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南下,而南疆的蛮夷也跟着不消停,护国亲王越王败于南疆蛮夷手中,过两日南疆蛮夷会派使节进京,到时候还不知道会闹到什么地步,看皇上乾纲独断的言行,没准会对南疆用兵,战功才是燕国公府复兴的契机……”
二老爷冷静的分析,“承业虽是没有李冥锐文采好,但他从小在大哥眼前长大,他身上的骑射功夫也是大哥亲自教的,大哥比我更清楚他的本事,他在神机营做着参领,随时都可以上疆场征战,可李冥锐呢?神机营的兄弟能信得过举子?以文人指挥武将是兵家大忌,大哥,您不能为了疼老四,就将燕国公府几代人的积累折进去。”
不单是燕国公府的亲眷,就算是燕国公也对二老爷刮目相看了起来,若是二老爷一直有这么冷静智慧,燕国公府也不至于被夺爵,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你光看到他有状元之才,你却不知他曾经领人劫杀鞑子汗王云泽,你不知他文武双全。”
“劫杀云泽?”二老爷额头见汗了,他还真不知道。
燕国公心有荣焉,略带几许骄傲。“老四的儿子应该比老四更出色才对,我看中他并全然是为了老四,二弟不懂文武双全的人才是最难得的,皇上将他关进诏狱为什么?不就是磨练他?名声越磨砺越响亮。你当往日的故友为何来燕国公府?”
晃动了一下手中的厚厚一沓帖子,燕国公道:“你当朝中重臣为何送帖子过来?说白了,就是看好李冥锐前程,晓得陛下会重用他!”
“李冥锐虽然参加了文举,可一旦他弃笔从戎,一准一堆文官较好,武将们也会佩服他。江南的那群骄兵悍将都服他!前两日我还听说江南有个总兵进京后专门去拜访过李冥锐。”
“他是燕国公的后人,哪会不懂的骑射兵法?”
燕国公挺直了消瘦的身体,眼睛锃亮锃亮的炯炯有神,“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一阵,还可以扶他上马,送他一程。祖宗传下来的阵图……也许只有他能看得懂,我看了一辈子都没彻底弄明白燕云飞骑怎么布阵的,身为燕国公的后人多希望曾经名震天下的燕云飞骑重现。”
二老爷问道:“看样子大哥是认准了他了?”
“老二,我警告你,别乱动,也别乱说话!”燕国公眼里闪过锋芒,“李冥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把燕国公府砸了,向皇上自请除爵,我也不会将爵位传给骨血相残的人。”
“而且我也明白的告诉你。“
燕国公见二老爷明显听进去了,缓和了一下口气,“世子是需要请封的,若是皇上不同意我提得人选,我就是上十道百道折子也没用。”
二老爷擦了擦额头的汗,自嘲的道:“那是,那是,不过,大哥认为皇上会同意册李冥锐?”
燕国公道:“左右我折子是送上去了,陛下如何决策哪是身为臣子的我能猜测的?一切等皇上的旨意。”
“你今日纳妾,别在我这杵着了。”燕国公脸上带了一丝的倦怠,略有羡慕的看向二老爷,他比自己小了不过三岁,燕国公卧病这些年,对美色上早就淡了,二老爷却神采飞扬的纳妾,如何不让他羡慕?劝了一句:“仔细身子,别同小妾胡来。“
“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
二老爷神色不见纳妾的喜悦,说道:“那笔银子的事儿也是个麻烦。”
“这我也晓得……”燕国公无奈的叹息,“老四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他说没有就没有,明儿我去诏狱看看李冥锐,仔细的问清楚,早些了结那笔银子的烂账,也可恢复老四的名誉。”
“希望如此。”二老爷笑容里多了一点别的东西,“我也不耽搁大哥了歇息了,明儿大哥去看侄子,记得帮我带一句好。“
燕国公点头,看着二房父子离去,其余的亲眷见再没戏看,纷纷告辞离去。
燕国公紧紧的握着拳头,消瘦的脸庞棱角分明,低声叹道:“老二别做蠢事才好,否则……我连老四都舍得,别说是你了!”
……
燕国公夫人黎氏让人送走了来访的夫人们,送走了冷嘲热讽,一脸不痛快的二太太,对着身边的李妈妈苦笑,”燕国公夫人并不容易做呢。“
李妈妈给她按摩着肩头,眼里闪过贪婪兴奋的光亮,“主子虽是不容易,可方才旁人不都是围着主子说话的?论起国公夫人的尊荣谁能比得上主子?”
“不是为了宁姐,我宁不享这些尊荣。”
燕国公夫人倦怠的叹息,“你没看二太太的目光,像是能吃人似的,我晓得她心里不好受,二老爷今日了贵妾,又没了爵位……可这些事情都不是我能管的,她有儿有女有孙子,可我呢……有什么?唯一的……唯一的……”
“主子。”
李妈妈立刻堵住了燕国公夫人的嘴,眼睛四处瞄了瞄,压低声音道:“您若是想宁姐风风光光光嫁进国公府,往后这话可不能再说。”
燕国公夫人点了点头,李妈妈这才将手拿开。
“你说得我都懂,可你也看到了那些个帖子,宁姐儿如何同她们家的闺女比?一旦李冥锐承爵的事情定下来,燕国公府门槛都得被保媒的人踏平了。”
“主子,只有您在国公府里站稳了,宁姐儿才有希望,方才奴婢听说,国公爷定下了肩挑……若是宁姐儿挣不到正妻,做个二房却也合适,哪家的名门望族舍得将嫡亲的女儿给人做二房?私下说是两头大,两位夫人,可在衙门里,在族谱上可只有一嫡妻原配,一二房妾。宁姐身份正合适,国公爷欠着您娘家的情分呢。”
燕国公夫人皱眉道:“可这样岂不是委屈了宁姐儿?”
”主子,宁姐嫁得可是有状元之才的人,又能文能武的燕国公世子,如果不是您为她张罗,就算是她想进门做侍妾都不一定能成,舅老爷家今非昔比了,破败得不像话,否则舅太太也不会让宁姐一直做针线贴补家用。“
燕国公夫人眼里闪过心疼,“你明天接宁姐过来,不管怎样,我都要把她养在身边!”
翌日一早,燕国公早早的起身,认真的梳洗,选了一件簇新的袍褂穿戴好,用早膳的时候,国公夫人罕见的赶过来陪燕国公一起用。
继室夫人比燕国公小了十多岁,今年也不过三十多岁,这些年一直在佛堂清修,她身上透着一股佛家的气息。
以前她总是着素装,轻轻淡淡的,又闷又无趣,燕国公当年娶她后,很不得意她的性情,本身燕国公自己身上也有点问题,遂燕国公同她分开而住,两边都觉得满意。
她虽然不管家,可燕国公却没亏待过她。
今日她穿了一身深红绣海棠的衣裙,挽着头发,发鬓间多了珠光宝气,衬得她比以前灵动明艳,伺候燕国公用膳的时候,也很温柔体贴。
燕国公问道:“夫人今儿是怎么了?”
燕国公以前为求子纳过妾侍,可求了十几年也没个动静,燕国公给年轻的侍妾一份体面的嫁妆,将她们嫁离了京城,他跟前只有几个上了年岁的无处可去的老人。
“以前是妾身想左了,不晓得国公爷的好。”
国公夫人黎氏轻声说道:“妾身一直以为您会让二房老爷承爵,妾身在国公府安安静静才过日子,昨儿听说国公爷定下了肩挑……妾身也有了指望。”
“李冥锐是个憨厚的小子,只要你不没事找事,他会厚待荣养你的。”
燕国公眼里闪过一抹了然,她晓得李冥锐承爵后,还可以继续做国公府的太夫人。
李冥锐父母皆丧,又是肩挑,奉养黎氏也应当。
“妾身哪敢给将来的世子添麻烦?”黎氏送燕国公出门,“不过,妾身还是盼着国公爷的身体能因此喜事养好一些,没有您看着,府里指不定会乱成什么样呢。”
“谁不想多活几日?”
燕国公苦笑着摇头:“我也不例外。”
送走了燕国公,黎氏立刻打发李妈妈将宁姐儿从兄长家接进燕国公府。
一直独霸燕国公府的二房因为承爵的事儿落空,如今正乱着,燕国公府的下人也都有心重新站队,国公夫人这次不动声色的将娘家的表小姐接进公爵府,也给下人们一个信号,世子是肩挑的,即便国公爷故去,她一样是地位尊荣的太夫人!
后宅的事情,在燕国公看来都是小事,他不曾在意过。
此时他站在了诏狱门口,宇文统领见燕国公车驾到了,忙迎了上去,“国公爷大驾光临,请恕在下有失远迎。”
“稀客谈不上,你这诏狱可许探监?”
“旁人进不去,您还进不去?”
宇文统领也没多同燕国公废话,直接领着他进了诏狱,心知燕国公是为了李冥锐而来。
他介绍起李冥锐的状况,“昨儿皇上让人给他送了一整套的书卷,听说是绝版的,顺带的……太后娘娘赏了他一桌酒菜,都是宫里御厨做的拿手好菜。”
宇文统领一指旁边的屋子,“那里面放着许多的食物,衣衫,银两,都是百姓和举子们自发送来的,其实哪用得上这些东西?我能亏待了他?”
燕国公放心的笑了笑,“他们再送东西来,你打发出去也就是了,让皇上瞧见了像是什么样子?李冥锐是来做牢的、”
宇文统领心底吐槽,李冥锐来坐牢这话谁信啊?
“你是……”
李冥锐听见了脚步声,从软软香香的床榻上坐起来,看到来人的面貌,眉头皱成了疙瘩,来人脸庞五官很像生父……他的母亲每天都会让他在生父的画像前磕头,所以他对生父的容貌并不陌生。
宇文统领轻声说了一句,”李公子,他是燕国公……啊,你们聊,你们聊。“
被燕国公的目光扫过,宇文统领转身离去,燕国公府虽然眼下不咋地,可燕国公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方豪杰,他们宇文家欠着燕国公的人情……人情债不好还。
燕国公站在牢房外,仔细的打量着已经站起身的李冥锐,眼底泪水盈盈,喃喃的说道:”像,像。真像老四……”
”娘说,我不大像父亲。”
……
燕国公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不请我进去坐坐?”
李冥锐拉开了牢房门,让燕国公进来,他站在一旁道:”喝茶么?那边还有点心。”
燕国公放弃了打量牢房的布置,回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感动的说:“不用,不用。”略有手足无措的道,“你也坐,我就是来看看你。”
如果燕国公晓得宁欣到来后,李冥锐主动给宁欣端茶倒水送点心,不知他还会不会感动于李冥锐对他的好!
李冥锐跪坐在蒲团软垫上,在他左手边放着桌子,上面摆放着打开的书卷,他冷静从容的目光,让燕国公更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了,燕国公更像是不知怎么开口的那一位,讪讪的坐在床榻上,手摸了摸被褥,”还挺软和的。”
“金丝锦被,我也是第一次睡!”李冥锐很诚实的说道,“没想到在诏狱里享受到了。”
燕国公眼泪差一点掉下来,“这些年苦了你了。”
“也不算苦,我过得挺好的。”李冥锐神采飞扬,“您不晓得韩地的风景有多美。“
“韩燕故地,是啊,燕国公一脉绝不会踏入韩燕故地,当年咱们祖宗发过誓言,返回韩燕故地时,必破韩王。“
“韩王已经死了。”
李冥锐问道:“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样的?”
燕国公摇头道:“不晓得,世人都说因为利益之争,可从祖宗传下来的话看,其中是有内情的,具体什么样的内情,一百多年了,谁也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让本来比亲兄弟还亲的两家反目成仇。”
“我……”
“我有事。”
两人沉默了一会后,又同时开口,“我先说。”
燕国公和李冥锐四目相对,几乎同时道:“还是我先说……”
燕国公眼睛亮亮的,食指点着李冥锐,“像,你像我的儿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没有看错老四!”
这一点点的巧合,迅速的拉近了燕国公同李冥锐的关系,燕国公甚至觉得李冥锐天生就应该是他的儿子,比所有在他眼前长大的侄子更像他,也更投他的脾气。
李冥锐眼睫一颤,借着眨眼掩藏起眼底的异样,说道:“我本是父亲的儿子,您养大了父亲,像您也不奇怪,母亲说,父亲到死都觉得愧对您。”
“老四……”燕国公觉得心很痛,胸口堵得难受,“是我对不住他。”
李冥锐起身将茶盏递给了面色明显不大健康的燕国公,“离开京城,离开国公府是父亲的选择,父亲没有为他的选择后悔过,父亲和您之间谈不上谁对不住谁,当年……父亲不走也得走,您不必为了驱逐父亲而内疚。“
“当年的事……”燕国公拽住李冥锐的胳膊,见他眼睑眨了眨,燕国公心里一动,怅然道:“总是你父亲失职,先帝开恩没有过多苛责老四。”
李冥锐等到燕国公情绪平稳下来后,不见外的说道:“您今日不来,我也想请宇文统领给您送消息的。我有一事求您帮忙!”
”什么事?”
“以前我不知有您这个长辈在,眼下晓得了,我就不再是无根的人。”李冥锐傻傻的一笑,“提亲的事情,长辈出面是不是更好?“
燕国公来此是劝李冥锐归宗承爵的,不是来帮他提亲做媒婆的,想到自己府上那厚厚一叠的请柬,郁闷的问道:“你就看上她了?”
“非宁师妹不娶。”
“若是我不同意呢?”
李冥锐抬眼同威严的燕国公对视,“没有长辈关爱,我也活得不错。”
言下之意,现在这个时候,他还需要燕国公关照么?
燕国公火气重了一些,道:“你知不知道开国册封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同后来册封爵位有何不同?燕国公同寻常的公爵不一样!”
“是不一样,你没有丹书铁券!”
李冥锐不服气的顶嘴,“您也别说这些以前的辉煌了,我自从来到京城,听说过王爷,听说过晋国公等等,听说过首辅大人……但燕国公府听得不多。“
”你……”燕国公抬手想要打他,“混球!”
“不是为了父母最后的遗愿,我不会回燕国公府。”
李冥锐同愤怒的起身的燕国公面对面站着,冷静的道:“我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我知晓我最不能放弃的人是谁?”
“是谁?”
“不是您,也不是燕国公府。”
李冥锐淡淡的一笑,“她的闺名,我不想告诉你。”
……
“你的意思是,我同意你们成亲,你才肯回燕国公府?”
“不是。”李冥锐垂手站着,挺起宽厚的胸膛,“您同不同意,我都会娶她,如果燕国公府的人对她不好,我不会在对她有恶意的地方住着,或者勉强她。”
“你知不知道你会错失什么?”
“我只晓得我若是无法对她好,让她委屈了,我会后悔一辈子!”
第二百六十五章 状元
燕国公不是不知李冥锐对宁欣的情根深种,但知晓和亲眼所见是不同的,“情种?哈,燕国公府竟然多了一个情种!”
“您若想嘲讽我的话,请您离开。”
李冥锐直接坐回书桌前,看着翻开的书卷继续苦读,他眼睑都没再抬起一下,“皇上留给我的功课,我还没做完。”
燕国公从未受过这样的冷遇,一赌气,他拉开了牢房的门,“我告诉你,我们燕国公一脉就没一个痴情的人!你小子给我老实点,你这辈子不可能只有一个女子。”
气呼呼的燕国公出了诏狱。
李冥锐悠然的翻看着书页,看样子求亲不成……那就请皇上赐婚!
他不是没想过请皇上赐婚,可皇上对宁欣并不死心,如果没有特定的机缘,皇上是不会舍得将宁欣赐婚给他的。
李冥锐翻了一页书卷,轻声道:“若是他知晓娶了宁欣后的麻烦,不知会不会更生气?“
书卷上落下了一张书签,李冥锐看了地上的书签一会,附身将写满了字迹的书签撕碎,眼底闪过一抹佩服,齐王的情报网是越来越厉害了,燕国公府的事……竟然齐王都能打听得到,包括了燕国公的性情,还有那件关于燕国公夫人的私密事儿。
在他感激齐王时,也不由得警惕齐王的用意。
……
燕国公憋了一肚子气回到燕国公府,听闻燕国公夫人将娘家侄女接进国公府,吩咐道:”让夫人带她过来给我瞧瞧。”
不大一会功夫,燕国公夫人领着一十四五岁俏丽绝艳的少女走进了书房,“这是宁姐儿,是我娘家的侄女。”
“见过燕国公。”
黎宁儿腼腆羞涩的向燕国公行礼,一双很美的眸子水润纯粹,比上好的黑曜石还显得黝黑清澈。
燕国公第一见宁姐儿,眼底有毫不掩饰的惊艳,美人他也见了不少,但像眼前宁姐儿这样的少女,真真是不多见,宁姐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虽是还没倾城倾城之容,但已然能从她身上看出不凡来。
燕国公看了她好一会,直到将宁姐看得垂头,才道:“夫人娘家侄女出落得好,以后她的婚事,夫人也得多上点心,你娘家……没有明白人,别耽搁了她这好容貌。”
“是呢,我同宁姐一见投缘,已经给我娘家嫂子带过话去了,宁姐儿的婚事我帮着相看。”
燕国公夫人笑容满面,慈爱的说道:“真不晓得这孩子随了谁?怎么出落得如此整齐?瞧着旁人家的女儿可比不上她,她不仅长得好,性情也柔顺得紧,一手针线更是百里挑一的。”
“她同妍儿年岁差不多,她们两个应该能说到一起去,你留她在国公府也好,让她给妍儿做个伴儿。”
“还是国公爷考虑得周全。”
燕国公夫人笑道:“辈分暂且先不论,我瞧她们两人也是投脾气的,不是我说宁姐的好话,她的性子啊就没不爱的,我就是怕她太柔顺了,拿不起事儿。”
燕国公眸光一闪,“你多教教她也就是了,拿不起事有拿不起事的好处,男人嘛,还是更喜欢小鸟依人的女子,宁姐这性情……许是更好。”
“承国公爷吉言了。”
燕国公夫人今日笑得比平常一年都多,“妾身领宁姐去见妍儿?”
“去吧。”燕国公道:“给她做两身好衣服,再帮她打扮起来,宁姐穿得太素气。”
“多谢国公爷。”
宁姐腼腆的笑着谢过燕国公、一时间,燕国公只觉得她的笑容如白莲绽放,清而不妖。
直到她们姑侄远去,燕国公才从震撼中清醒过来,摸着下颚的胡须,对身边的老总管道:“你瞧她如何?可配得上李冥锐?”
“奴才从没见过比她出落得还好看的少女。”老总管低头道:“不过李少爷的性情……不一定听主子您的。”
“她比宁家那丫头漂亮,比宁家丫头温柔,也比宁家丫头身体健康,比宁家丫头懂针线……嗯,也就是在管家上赶不上宁家丫头。“燕国公道:“可我也没指望着她帮着李冥锐打理燕国公府。”
“主子,若是李公子不乐意,你怎么想都没用。”
“这样的美人,他还有个不乐意?”
燕国公瞪了眼睛,“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乐意的,你真把那小子当作守身如玉的情种了?我也没让他不娶宁姐为嫡妻,夫人娘家不成样子,她做二房正合适。”
老总管暗自摇头,不敢在主子的兴头上泼凉水,迎合道:“您说得也是,清贵传承的宁家小姐才配得上燕国公世子爷。”
“真是想不到,我兜兜转转的,同宁三元做了亲家。”燕国公虽然收了一沓子请柬,但在他心底也是认准了早对李冥锐另眼相看的宁欣,于情于理,燕国公都不会让李冥锐做出见利忘义的事儿。
他只是看不得李冥锐专一痴情的模样。
“宁家丫头识人的眼光倒是随了她父亲。”燕国公怅然道:“可惜啊,不能见宁三元向我低头,啧啧,当年宁倔种没少臭我!”
“主子恕奴才大胆说一句,若是宁大人活着,只怕婚事不会这么顺利,奴才记得宁大人是最最疼女儿的人,计谋更是千奇百怪,让人防不胜防。您以前不也常说,想不开的人才会做宁家的女婿!”
“我还说过宁滑头的女儿嫁不出去……”
燕国公叹息:“一晃儿,他也去了十几年,我能看上眼的都去了,他们都在那边逍遥自在,只留下我在这里苦苦撑着……你准备好彩礼,我亲自到宁家去提亲。”、
“是,主子。”
“要厚厚的彩礼。”
燕国公很有气势的一挥手,“把我藏的好东西,祖宗传下来的好东西都搬出来,燕国公府在数量上比不过齐王给姜家的聘礼,但在旁处,还不晓得谁更胜一筹,燕国公府不是只传了一代,祖宗打拼天下时,还没这群盛世贵胄。”
“也该让京城的人看看,燕国公没有落败!”
祖传下来的东西,燕国公怎会舍得给二老爷或者继室夫人?
作为开国和复国最重要的勋贵之一,燕国公除了卓著的战功外,抢夺的珠宝,古玩那真不是一般的多。在复国之战时,燕国公曾经伙同韩王私分了鞑子抢了皇宫并打算运回草原的宝藏……虽然后来因为给皇室面子,燕国公送还了一批皇家的收藏,但同样留下了不少的没主的好东西。
这些年,燕国公日子再紧巴,他也没想过把那些珍藏拿出来,这些东西历代相传,并只会传给承爵的一枝。
清点着珍藏,燕国公自豪的想到,宁家丫头嫁妆丰厚,可咱燕国公府虽然银子没有宁家多,但随便拿出去一件古玩,宁家都不一定有,燕国公叹息:“还是赶不上韩王的祖宗,听祖上说,当年复国之战时,韩王差一点将传国玉玺给私吞了,几番争夺,韩王竟然将传国玉玺扔进了黄河里……哎,皇帝能饶得了韩王一脉才叫怪了。”
韩王一脉想来胆子比较大!我得不到,谁也别想要!
后来中兴之主为此罚了韩王一百年的俸禄……传国玉玺到现在还下落不明,如今陛下手中的玉玺,只是替代品,不是那快和氏璧雕成的受命于天的传国玉玺。
……
三日后,一道圣旨传遍天下,皇帝肯定了科举,但亦严惩科场弊案,并承诺科举以后照常进行,今科的科举也重新再举行……读书人一片欢腾,在叩谢皇上隆恩浩荡的时候,他们想到了还在诏狱关押的李冥锐,皇上还不打算放他出来?
直到科举开考时,贡院大门关上了有一个时辰了。
太监总管马公公才领着李冥锐手持圣旨敲开了贡院的大门,在贡院门口围观的百姓见到了传说中的李冥锐……纷纷叫好,场面挺热闹的。
“皇上有旨,让举子李冥锐每科考试推迟答卷,时间减为正常时辰的一半!”
“臣遵旨。”
主考官满头黑线,皇上这是要哪样啊,是让李冥锐落第么?推迟一半的时辰,意味着李冥锐提笔就得答题,并且没有给他错的机会,皇上的脾气,真像是小孩脸说变就变,谁都晓得这是皇上在磨砺李冥锐,可这种磨砺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
“李公子,皇上有口谕,你小子若是敢考不好,就别拜朕做师傅!”
“弟子遵命。”
李冥锐同样无奈的很,
马公公道;“考完了,我再来接您回诏狱,皇上的意思,将您关到发榜时,若是您不在三甲之列,只怕是……还会关得更久一点。”
李冥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他肩头的担子很重,即便贡院里的考生感激李冥锐,但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前程报答李冥锐,李冥锐对在三甲之列没什么信心,师傅……岳父大人,求附体,求显圣。
三日过后,贡院们再次敞开,举子们分两边,恭送李冥锐继续蹲诏狱……马公公果然没有食言,他亲自送李冥锐回诏狱,在路上马公公轻声问道:“考得怎么样?”
李冥锐耷拉着脑袋,叹息道:“一头雾水。“
李冥锐的回答让马公公同样一头雾水,他私底下想过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没想到李冥锐会说一头雾水,对伺候的主子有所了解,马公公略带担忧的说:“皇上一般情况下是很难改变主意的,圣心一定,说什么都没用。”
“嗯。”李冥锐点头表示明白,神色越发的悲怆,“我心里有准备的,看样子我是要把诏狱坐穿了……左右诏狱环境不错。“
马公公此时对李冥锐很同情,皇上是改变了主意,也给了天下读书人机会,但却没给李冥锐机会!
只能用正常科举的一半时间答题,就是神仙也会觉得头疼,马公公送李冥锐进了诏狱,低声安稳:“想开一点,皇上总会放你出去的。”
李冥锐默默的进了牢房,颇有一种风萧萧起易水寒的感觉,马公公对旁边笑呵呵的宇文统领道,”多看着点他。”
宇文统领点头道:“晓得,老马,咱们喝点?‘
“皇上等着我回话,改日!改日。”
马公公不放心的有多交代了一句,“李冥锐是皇上看中的,偶有失意,但将来前程远大。”
“明白,明白,老马,你还信不过我?不说旁的,看在燕国公份上,我就不能亏待了他。”宇文统领眼里闪过一丝的怜悯,人老成精的马公公没准给李敏锐给骗了,这小子最擅长用他那张憨厚的脸庞骗人!并且让人轻易的放下对他的戒心。
宇文统领早先也不明白,可相处多了,也就晓得李冥锐的性情,李冥锐是真憨厚,但憨厚的人并不是没心眼儿。
马公公心事重重的离开诏狱,本以为李四郎的儿子前程上会一帆风顺,用不上他关照,可看眼下……哎,还有得磨呢。
……
“我说李家小子,瞒着马公公好么?”
宇文统领站在李冥锐的牢房里。
此时李冥锐倒在床榻上,翻看着手中的书卷,姿态悠然,他还时不时的吃块可口的点心,宇文统领一脑袋黑线,“你做牢做上瘾了是吧?真当我不敢收拾你小子?”
“并非是欺骗马公公。”李冥锐撩起了眼睑,很诚实的说道:“我确实一头雾水,而且确实心情不好。”
宇文统领隐含着担忧的问道:“考得不好?”
“非也,非也。”李冥锐将手中的书卷枕道脑袋地下,“没有人比我考得更好,可状元之位这么得来的,我不甘心。”
……
状元?宇文统领嘴角抽了,这同一头雾水挨得上?有信心点状元还说做出难受的样子?宇文统领踹了一下牢房的门,“臭小子,你就作死吧!”
腾腾腾沉重的脚步声远去,诏狱里魂荡着宇文统领愤怒的声音,“你桌上放得食盒是平王世子让人送过来的,平王世子带话了,等你出了诏狱,他会为你包下春风化雨楼三日……”
这是每个男人都想要的眼福啊,宇文统领又羡慕又生气,这年头是不是都流行装逼范儿?
李冥锐从床榻上起身,打开桌子上摆放的五六层高的食盒,每一层底下都放着热水,可以使饭菜保持着适当的温度,李冥锐将饭菜从食盒中取出,大口的吃了起来,还是自己的好兄弟知晓自己的口味儿,最近吃那些精致的饭菜,李冥锐一点都没觉得爽快。
大块吃肉,才是他的最爱!
风卷残余般将食盒扫荡一空,李冥锐摸了摸鼓囊囊的肚子,“皇上想换个玩法,我敢不配合?”
知晓考题的科举,别说只用一半的时辰答卷,就是用半个时辰,他也能写出完美的答案来。
……
贡院的主考官们面前放着誊抄的试卷,面前的十份试卷是从几百张试卷中挑选出来的精品,这届科举磨难重重,但谁也不可否认,这届考生是二十年来整体素质最高的。
往年能被列入前面的试卷,在这届科举中不说落第,但名次不会太高,让主考们惊艳,拍案叫绝的文章比比皆是。
比往年更精彩的文章,又出过那些个动荡,作为看卷子的主考们肩头担子非常重,他们这次谁都不敢寻私,只求最最公正的判定名次。
主考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诸位,诸位,这十份试卷是精英中的精英,各有千秋,咱们先拟个名次出来,也好呈报给陛下。”
定名次是最难的,尤其是在这十篇最好的文章中优中选优,实在是让主考们难以取舍……
众人聚集在十份试卷面前,开始为心仪的试卷争论起来,虽然都是言之有物的好卷子,但每个人侧重点不同,主考们争得脸红脖子粗,说着自己心仪的试卷怎么怎么好。
就在此时,外面有人大笑:“朕来看看,什么样的试卷让朕亲自拟定的主考们这么为难。”
大门打开,身穿皇帝常服的皇帝陛下满面春风的从外面走进来,在皇帝身后只跟着大内总管马公公,屋子里方才争论不休的人纷纷磕头:“臣等恭迎圣驾!”
“朕等不及看你们评判科举名次,先来瞧瞧这届号称二十年来最优秀的人才们。”
皇上坐在了正中间,随意拿起一份试卷看着,众多主考心里纳闷皇上怎么来了?但皇上没叫起,他们也不敢移动腿脚,皇帝看了一会,又换了一份试卷,马公公在旁提醒,“陛下,主考们劳苦功劳在六七百份试卷中挑出了十份试卷,您看……
皇帝头也没抬,“起来,起来,你们都起来。”
“谢陛下隆恩。”
主考们这才慢悠悠的起身,分两边站在皇帝左右两边,抬眼偷瞄皇帝的面色,皇帝换试卷的频率很快……好像再找某人的试卷一般。
看完最后的十份试卷,皇帝微微垂下眼睑,手指一下一下的瞧着桌子,唇边诡异的笑容随着皇帝敲桌子的动作越来越显得诡异了,皇帝喃喃的说道:“这小子给朕也出了一道难题!果然不是个省心的小子!”
皇上这是在说谁?主考们一头雾水,马公公却突然觉悟过来,皇帝以此口吻说得人恐怕只有李冥锐了。
“就这些试卷了?还有没有落下的遗珠?“皇帝的目光扫过诸位主考,“朕希望这次科举选出的三甲,当之无愧,你们明白么?”
“臣等晓得陛下苦心。”
主考横跨一步,奏对道:“臣等耗时七日终于选出了最好的十份答卷,臣敢保证落下的卷子比不上陛下您眼前的这十份,臣等也不希望这届考生再受磨难,秉持着为国选才的心思审视着试卷,这届科举举子才学之高实在是臣平生仅见,但优中选优才是科举的根本,对判为落第的试卷,臣也舍不得,可只有公正,才能公平。”
皇帝赞许的点头:“没错,只有公正了才能公平,如此看,朕那不成器的徒弟倒是还有点意思。”
徒弟都出来了,主考们肩头齐齐的垮了,万一皇上的徒弟没在这十份试卷中,他们怎么向皇上交代?
眼下谁都清楚了,皇上找得试卷是李冥锐所写的试卷,主考们努力回忆着哪份是李冥锐的试卷,封着姓名,又重新誊写了一遍的试卷……哪里看得出是谁的?
主考们心底发凉,李冥锐答试卷的时间有限,万一……万一潦草的话,他们一定不会选出来。主考有点后悔,在李冥锐答题的时候去看一眼好了。
“就是这份了。”
皇帝从十份试卷中选了一份,扔给马公公:“你拿给主考看看,朕定这份试卷是魁首可使得?”
“遵旨。”
马公公将试卷递给主考,主考看了一眼,忙道:“臣等也以为这份试卷回答得极好,左右还有殿试,皇上总会选到最心仪的状元郎,为国选才,何尝不是为陛下选才?”
“朕没想到,你倒是挺会说话的。”皇帝笑容多了一些,“若是朕在殿试上点他为状元,就没意思了。”
“马公公,把封条撤去,朕要看看写出这份卷子的人是谁!”
“遵旨。”
马公公手指颤抖着,他比皇帝还要紧张,如果不是李冥锐,皇帝对他的喜欢就不会太多了,主考们也摒住呼吸,静静的看着马公公的撕开封印的动作,他们额头汗滴滴,分不清希望那人是李冥锐,还是不希望是他……
马公公撕开封印是闭了一下眼睛。
皇帝靠在椅子上,紧握的扶手显示他没看起来的平静,“如何?”
马公公看清了上面的名字,跪地道:“恭喜陛下,您点中了无双都护府举子李冥锐!李举子天命所归,真真是天命所归啊。”
皇帝伸手接过试卷,看到封印下的名字,哈哈大笑:“朕就知道,这小子给朕出的难题难不倒朕,好……剩下的你们拟,这份试卷誊抄下来贴到贡院之外,朕要让天下百姓看清楚,科举是公平公正的。”
“遵旨。”
皇帝志得意满的走了,主考们面面相觑,说实话,这份试卷虽是可列三甲,但为状元……几人共同的叹息一声,“天命所归这点倒是没错,综合考量这届科举不点李冥锐为状元,实在是件憾事!”
皇上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了,状元之位只能是李冥锐坐!
第二百六十七章 承诺
三皇子入土为安后,太后娘娘打着各种借口宣召重臣勋贵之女入宫,为皇上选妃的信号已经很明显了。
皇帝今年不过三十五六岁,正是壮年,皇帝对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少女们来说很有吸引力。
后宫虽有贤妃娘娘一枝独秀,可哪个年轻漂亮的少女会对贤妃这种三十好几的妇人服软?
比美貌,比才情,比纯真,比年岁……她们甩贤妃好几条街呢。
以前就有人说,是皇帝后宫里的妃嫔太没用才让贤妃专宠的。
这次皇帝也在选妃上松口了,京城有念头入宫伴君的少女们一个个摩拳擦掌,争取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太后娘娘看,同时也有不少人打听皇帝的喜好,有许多人家暗地里去寻了经验丰富的名妓指导准备送进宫的女儿。
以前他们是不会教导自家女儿这些房事的,可一旦女儿入宫,做得是妃不是皇后,女儿若是落落大方一板一眼的伺候皇帝……那哪成?皇帝对宠妃的要求起码在床榻上要妖娆,妩媚且会伺候。
况且皇帝专宠的贤妃就深知此道,有心送女儿入宫的人家不会错过向名妓请教的机会,以此可对抗贤妃。
由于皇帝有心充盈后宫,各家的小姐们都想中选,所以她们采买首饰,衣物,香料等等的花费日益增多,从而使得京城珠宝玉石,上等布料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宁欣听说选妃后,将从薛珍处弄来的首饰等物品高价售出,薛珍嫁妆里的首饰那可都是精品,样式也是宫里传出来的,稍做改动后,一堆人抢着购买。
宁欣将买首饰的银子都换做了黄金,看生意实在是好做,宁欣将宁老太太给她准备的翡翠原石交给匠师,画出了几款精致绝伦的首饰式样,请匠师们按照这个式样打造出一批漂亮纯净的首饰,她因这批翡翠首饰专门开了一间很上档次的店铺……珍宝坊。
翡翠并非是京城小姐们的首选,可宁欣设计的翡翠首饰太过好看,而且这批翡翠原石大多是玻璃种,纯粹得透明,质地比不必玉石差……况且宁欣又借着长乐公主的手进献给了皇太后一尊翡翠雕刻的玉佛,皇太后爱不释手……长乐公主也会时不时带着翡翠镯子,上位者的喜好决定着百姓的时尚。
见太后娘娘喜欢翡翠,重视翡翠,自然翡翠的价格上涨得很离谱。
宁欣借此机会大发横财,一叠叠的银票飞到宁欣手中,不是宁老太太拦着她,宁欣能将所有的翡翠清仓了。
“你知不知道,这些是我留给你做嫁妆的?”
宁老太太护着极品的翡翠原石,对明显有拿翡翠卖钱用的宁欣喊道:“你缺银子么?欣丫头,你再胡闹下去,别怪我手下无情!”
“姑祖母,我以为抬着一堆真金白银出门比抬着翡翠要更威风。”
宁欣收回了‘贪婪’的目光,怅然道:“谁会嫌弃银子多呢?盛世古玩,乱世黄金,在乱世中,玉石翡翠不过是石头,黄金确是硬通货。”
“眼下是太平盛世,哪会有乱子?”
宁老太太戳了戳宁欣的额头,“你是想发财想得没边了,你不像别的小姐爱戴首饰,但你身边怎么也得留下些尚好的宝贝。”
拽着宁欣出了库房,宁老太太让人锁上了门,并吩咐看管库房的人严防死守,并禁止宁欣靠近库房,宁老太太甚至将宁欣手中的库房钥匙也收走了。
“你若是喜欢金银,我再给你准备一些,我绝不准许你打库房里那些宝贝的主意。”
“姑祖母,我只是享受着赚钱的乐趣罢了。”
宁欣笑着保证她不会再用嫁妆里的翡翠玉石了,进了客厅后,抱琴道:“珍宝坊的大管事来找小姐对账,听大管事说,有好多家都以很高的工钱挖珍宝坊的匠人。”
珍宝坊因为制作精良的首饰得了太后娘娘的夸奖,一时之间名声大噪,一跃成为京城最出名的店铺。
而这家珍宝坊的主人就是宁欣!
宁欣道:“告诉大管事,给匠人加两倍的工钱,告诉他们,若是他们做的首饰卖出了大价钱,我还会给他们分红,如果他们能用边角废料做出小摆件什么的,这件摆件卖出后得的银子,分给他们三成。”
“珍宝坊的管事我就不见了,抱琴,你去同他对账。”
“是。”
宁欣最近也在培养身边的人,她教抱琴等人识字就是为了为她分担一些事儿,经营的方向已经定下了,宁欣只需要在大事上拿主意就好。
宁老太太笑着问道:“好大方呢,你不是让他们匠人都签了卖身契吗,十年内他们是不可能去别家的。”
“姑祖母是明知故问。”宁欣不满的看了宁老太太一眼,“我想把珍宝坊开遍整个大唐帝国,让后人都能以拥有一件珍宝坊出品的首饰为荣。我并不是想借着选妃的机会捞上一票,匠人们是不敢走,但他们若是因为粗心或者不满弄坏了一件首饰,或者做得首饰不精心,那不是砸我的招牌么?”
“有人告诉过我,让匠人和伙计有归属感,有一定的荣誉感,给他们创作空间,如此才能将生意越做越大……”
宁欣眼里闪过一抹异样的思绪,小姨就是那么做的,宁欣无法忘记重振小姨留下的生意,小姨说过什么的企业文化……说过很多,小姨没有实现的目标,她会帮小姨实现的。
宁欣接手了宁老太太所有的私人产业,再加上宁欣自己开的店铺,她给十位大管事培训的时候,让他们铭记一点,每一位顾客都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每一个匠人伙计都是他们的兄弟。
这也是宁欣前世的小姨经商的理念,如果不是父亲自尽,小姨也不会不顾初建成型的商铺追随父亲而去。
女人爱上了男人总是很不理智的,小姨经历了那么多,却还是会失去自我!
宁欣有点怕……如果李冥锐有个好歹,她……她应该会活下去,但却不会活得像现在这样的开心,有滋有味儿。
殉情的女人大多用生命爱着一个男人,可宁欣不是!
宁老太太皱了皱眉头,“这话听着听耳熟,我好像也听谁说起过……对了,仿佛是韩地来的客商。”
“欣丫头听说的?”
“李冥锐呗!”
宁欣张口就将韩地来的李冥锐给卖了,以他们之间的默契,宁老太太即便去问李冥锐,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李冥锐装傻充楞也是一把好手呢。
时刻有个男人做挡箭牌的感觉挺不错的,宁欣笑容重了一些,还有十天他才能从诏狱里出来,宁欣感觉到自己想他了。
宁老太太见宁欣不同以往的神色,便晓得了一些,想到外面如火如荼的选妃信息,宁老太太不无担忧的说道:“欣丫头,皇上选妃……”
“太后娘娘不会想让我进宫,不对,应该说宫里的贵人们没一个想我进宫。”
宁欣淡淡的笑道:“我是没人要的,外面再热闹,也同我无关。”
“可皇上呢?”宁老太太心有余悸的说道:“不管太后娘娘怎么想放过你,皇上才是太后娘娘唯一的儿子,太后娘娘不会想让自己的儿子过得不痛快。”
“天下想进宫的女子多得是,长得比我漂亮的也有很多。”宁欣握住宁老太太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太后娘娘确实会重视皇上,可就因为重视,太后娘娘才不想让我这样的祸水进宫去啊,难道太后娘娘想让我将后宫翻个么?同我进宫取悦皇帝相比,我进宫为妃的坏处太严重,太后娘娘自知承受不起,所以您看到现在,太后娘娘都没召见过我!”
“况且当今陛下自负得很,他不会几次碰壁而不知回头,后宫有很多的女人都在等着他宠幸呢。”
对比宁老太太,齐王,长乐公主等人的担心,宁欣自己却一点都不着急,“我晓得我要什么,我也晓得我能做到什么。”
宁老太太又是得意骄傲,又是无奈的摇头,“我看你这丫头,就是个妖孽!”
……
被关在诏狱里的李冥锐也听说了皇帝选妃的事情,一向云淡风轻的他最近有点烦,宇文统领几次看到他在牢房里像是困兽一般的走来走去。
“你别急,再有十日就是金殿殿试,你就能从诏狱出去了。”
宇文统领对牢房里转磨磨的李冥锐说道:“十日而已,你还忍不住?”
李冥锐额头碰触着墙壁,后背对着宇文统领,他根本不是在担心出不去的问题,皇帝突然来这么一手,他迎娶宁欣的路定然会波折重重,这三皇子去得真不是时候!
三皇子的故去……李冥锐眯了眯眼睛,他感觉到在一双大手无形的操纵着一切……齐王……你再不甘心,你也没有任何的机会!
”齐王殿下的婚礼是不是快到了?”
“不是三皇子故去,姜家芝兰早就是齐王妃了。”
宇文统羡慕的说道:“我见过姜家芝兰,真真是一位知书懂礼的好姑娘,长得也很漂亮,齐王殿下艳福不浅。”
李冥锐转身傲气的说道:“我将来的娘子比姜家芝兰还要出色,我会是天下人最为羡慕的人。”
宇文统领对此嗤之以鼻,如果是人都能比得上姜家芝兰,未来的齐王妃也不会成为江南第一美人了,更不会以芝兰为号。宇文统领目光凝重了几分,作为锦衣近卫的大统领,掌握着很多的情报网,他自然知道齐王和姜家联姻对朝局带来的变化。
神医医治好了齐王殿下,眼下齐王虽是不声不响,但朝野上下谁都无法忽略齐王!
皇帝最后会因为李冥锐的话改变主意,一是李冥锐确实出色,说话行事很合皇帝的心思,二也是……皇帝不想给齐王任何机会。
皇帝松口选妃,也是怕皇子太少……如果皇帝没有继承人……宇文统领额头冒冷汗,那才是齐王殿下最大的机会。
李冥锐坐书案之后,提笔想了想,求助齐王肯定不行,况且在宁欣的事情上,李冥锐绝不会像齐王低头,给齐王嘲弄自己的机会……平王世子?倒是对李冥锐比对齐王好,可平王世子口花花的实在是无法让李冥锐放心。
燕国公……李冥锐想都没想,燕国公府的人不给他添乱就不错了。
“你给谁写信?”
宇文统领抹了额头的汗,实在是很期望皇帝多选几个妃子,生出一堆的皇子,否则将来大唐帝国必然会有内斗,万一给残存的护国亲王机会,或者让鞑子趁虚而入……危机整个大唐江山的话,皇上和齐王都会是皇族的罪人……
“长乐公主。”
李冥锐头也没抬,刷刷的下笔有如神助,“一会你帮我将这封书信给长乐公主送去。”
宇文统领呆呆的看着李冥锐,问道:“长乐公主会收下你的书信?你认识长乐公主……”
猛然间宇文统领拍了拍脑袋,“我记得你,当年长乐公主血染喜堂的时候,也有你!你千里奔袭证明了驸马出身罪民,如果不是你,以长乐公主那样傲气的性子,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不好的事儿。”
“英雄救美,莫怪一向对男人不假辞色的长乐公主会对你另眼相看。”
宇文统领继续脑补,李冥锐方才说他的妻子会比姜家芝兰还好,如果是长乐公主的话,倒是能同姜家芝兰一较高下,不过长乐公主好像比李冥锐大了两岁,女大三抱金砖!能娶到长乐公主,做了皇上的女婿……对李冥锐的仕途极有好处。
况且李冥锐是皇上的学生,娶老师的女儿,可是多少学生梦寐以求的好事!
长乐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嫡女,身份在诸多公主是最高的,又一向得皇帝喜欢……宇文统领眸色暗淡了一瞬,总觉得心里不甚舒服,也没了调侃李冥锐的心思。
李冥锐专注写信,并没发觉宇文统领的异常,又取出一张信纸,刷刷的写起来,“这封信,你送给戒色大师。”
“他……佛子……你也认识?”
宇文统领蹭得一下站了起来,“李兄弟,我说您能不能别称佛子为戒色大师?”
李冥锐斟酌着语句,抬眼看了宇文统领一眼,“那我叫他小和尚好了。”
……
宇文统领喃喃的说道:“那可是佛子啊,天下禅宗的未来领袖,被称为最有可能修炼成佛的佛子!小和尚?你怎么叫得出口?”
在蓝山寺的无遮大会上,佛子以完美的样貌,无可挑剔的无上佛法,让到场的百姓和天下高僧臣服,宇文统领有幸陪着皇帝见过佛子……深深的感受到佛子那纯粹的,无瑕的,完美的佛性。
就连皇帝都曾感叹,世上只有一位佛子,一番恳谈之后,皇帝差一点尊佛子为国师。
这样的高洁莫测的人物在李冥锐口中是小和尚?宇文统领很困惑,”你真得认识佛子?”
“我在蓝山寺住过一段日子,同小和尚很熟悉。”李冥锐决定不提戒色小和尚的糗事了,省得吓坏了宇文统领,反问道:“他在禅宗很有名?”
“何只是有名啊,是大大的出名好不好?”
宇文统领挥舞着手臂,激动的说道:“你难道没听说佛子讲经的最后一日,天上出现了万道的佛光,还有信徒说在天上看到了西方诸佛,观音菩萨……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足以证明佛子是转世下凡来拯救百姓的。”
“前阵子忙着读书,没听说此事。”李冥锐听小和尚的地位超然,更有信心了,“我虽然有无遮大会的请柬,可实在是没空过去,从而错过了小和尚发光的时候。”
“好了,李冥锐,你不许再刺激我!”
宇文统领俊挺的面容多了几分的羡慕嫉妒恨,李冥锐一定不知道一份无遮大会的请柬都被外面抢成什么样了,也只有李冥锐不伤心错过了见佛子的机会。
“我同你说,皇上很尊重佛子,也很信奉佛子。你可明白?”
“嗯。”
李冥锐封好了两封书信,数着手指头,“一个,两个,三个……”
“你在作甚?”
“数一数我来京城后遇见多少的贵人!”李冥锐大大的眼睛透出一抹的惊讶,“好像我认识的全是贵人啊,随便碰到的一个小和尚,都是佛子!”
“他本来就是佛子,你不碰到他也是佛子!”宇文统领为自己的信仰辩护,在大唐禅宗占据着百姓的信仰。
“难说哦。”
李冥锐将两封书信交给宇文统领,憨厚的一笑,“统领大人若是亲自送信,佛子和长乐公主一准会见您。”
他诱惑他!
宇文统领嘟囔道:“我又不是信差?”
可还是紧紧的攥着书信,“看在你的面子,我让人给你送去,记住,只此一次。”
“嗯,统领大人好走。”
“我是不去的。”
“是,是,是。”
李冥锐送走了宇文统领,靠着牢房的墙壁,心里想着宇文统领倒是个挺有趣的人。听说他三十好几了还没成亲,从他话语中得知他……宇文家欠着燕国公府情分。
宇文统领不同以前的锦衣近卫统领,他很少为难朝臣,朝臣偶尔的失言他不会呈报给皇帝,所以他的名声比以前那几位更好。
只是这样人做锦衣近卫统领实在是……不够齐王殿下玩的,飞宇那样的人才适合!
想到飞宇,李冥锐唇边含笑,还真有点想他了,不知他同小和尚站在一起,谁更倾国倾城,谁更绝色!
飞宇是妖娆的清秀,小和尚呢……还真不好说,佛子倒也当之无愧。
李冥锐对着铜镜看了看,镜子里不过是俊朗的青年男子,浓眉,阔目实在说不上有多俊美,“在她认识的男人里,我可能是相貌最平凡的一个。”
可宁欣却偏偏看中他,李冥锐满足得的一笑,求娶再艰难,他也要娶到宁欣!哪怕会为此失去皇帝的信任亲近!
……
长乐公主接了李冥锐的书信,同宇文统领说了两句话,坐上马车进宫去了,宇文统领摇了摇头,转身去蓝山寺,看长乐公主精神状态很好,身体也很好……他心底隐约有了一分的安心。
戒色和尚亲自见了他,宇文统领对小和尚惊为天人,手脚都不知怎么摆好了,“您……您……”
小和尚笑容和熙得让人有沐浴佛光中的感觉,“他是小僧的好友。”
……
一切都是真实的!宇文统领迷迷糊糊的出了蓝山寺,回去后在李冥锐面前站了好一会,把李冥锐看得直发毛,实在是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
“你强,你很强,我服了!”
宇文统领拱了拱手,转身出了牢房,此后他再也没给李冥锐准备素食了,李冥锐背后的靠山一个比一个让他震惊。
……
十日后,金殿面试,李冥锐当场被皇帝点为状元,对此今科同榜的进士们无一人不服,除了李冥锐外,谁为状元都不合适!
“臣叩谢陛下隆恩。”
“爱卿平身。”
皇帝坐在龙椅上,笑道:“李冥锐,你也不小了,以前为了读书没考虑过成亲,今日儿,朕赐你双喜临门如何?”
首辅等人额头隐隐作痛,这是在金殿,不是在琼林宴会,皇帝能不能克制一点?
“回陛下,臣心有所属,臣求得心仪人点头后,必会请求陛下赐婚。”
“好。”皇帝淡笑道:“看在你是朕的学生份上,朕答应你,只要你所选的人不是上不得台面的人,朕会亲自给你赐婚。”
“臣谢主隆恩。”
李冥锐吃了一颗定心丸,有了皇帝这句承诺,以后的事情会好办很多。
长乐公主很有办法呢,长乐公主的恩情,李冥锐记住了,还有小和尚……该你出场了!
为了能娶到宁欣,李冥锐可以说用到了他所有的关系,无所不用的手段只是为了确保宁欣能落到他怀里。
李冥锐高中状元,随后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跨马游街和琼林宴。、
京城百姓闻风而动,纷纷涌到街上看状元跨马游街,有不少人是第一次见状元李冥锐,同身边的人说了一句:“这位状元不像是文状元,比武状元还精神呐。”
“状元郎是文武双全,百年难见的人才。”
宁欣隐藏在人群后,望着骑着高头大马的李冥锐走过,李冥锐向宁欣方向望了一眼,虽然人很多,但那里有她?一定是宁欣!
第二百六十八章 自虐
两人的目光在拥挤的人群中交汇,在一瞬间,仿佛看状元游街的百姓都消失了,天地间只留下他们两人彼此对视……宁欣摇了摇头,看穿着红衣头戴簪花的李冥锐远去,暗自责怪自己越来越像是怀春的小姑娘了。
经历过那么多,没想到今生她还有这样的时候。
“小姐?”
“走吧。”
直到看不到李冥锐了,宁欣才移动脚步,向远处的茶楼走去,原来今日一早她心神不宁总想着外出是因为他——李冥锐,她出来只是为了看他一眼,并不是去见那人。
宁欣耳边灌满了百姓对李冥锐的称赞之声,宁欣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多了一些,不觉间心花怒放,甜丝丝的喜悦萦绕心头,有人称赞李冥锐比称赞她,还要让宁欣高兴。
进了茶楼,迎上来一位俏丽有着江南水乡少女隽秀的丫头,她周身的打扮不弱于一般人家的小姐,见到宁欣,她恭谨的福身:“您来了,我们小姐已经到了。”
宁欣淡淡的笑了笑,看茶楼的人不多,问道:“在二楼?”
“是,小姐包下了整层楼。”
“她果真出手不凡呐。”宁欣笑盈盈的赞道。
这座茶楼不是一般的地方,是京城有数的茶楼,因为有名,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包整层楼的,在此处茶楼喝茶的客人非富即贵。
“小姐喜欢安静,况且人多小姐也不好同您商量事儿。”婢女眼角难免带了一丝的得意,“小姐虽然同茶楼的掌柜不熟,但掌柜很好说话,小姐只是提了一提,掌柜就答应下来了。”
宁欣沿着楼梯向上,眼角余光扫过在柜台处在胖乎乎的中年人,中年掌柜对宁欣的恭敬,讨好,让宁欣淡淡的一笑:“姜家芝兰包下整座茶楼也使得的。”
“您是说小姐……”
“不是你想的。”宁欣笑道:“姜小姐应该如此,也值得如此。”
姜家这样的人家还不能按照小姐的喜好行事的话,被成为江南第一望族的姜家会被人诟病的。
推门进了茶室,姜小姐起身笑道:“你总算到了,我等你好一会了。”
宁欣微微屈膝,笑着解释:“正好赶上今科三甲游街,百姓太多堵住了路,所以来得迟了一些,还望姜小姐恕罪。”
“没关系,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
姜小姐笑容真挚,亲密的拉着宁欣坐下,“京城比杭州要大上许多,人也多,我都看不过来呢,几次我想请你出游,又怕耽搁了你的正事,今日我腆着脸下请帖……宁小姐不要怪我,我也是实在是没法子了。”
“我安安分分的待在宁家看看书,做作女红,哪有什么正事,倒是我知晓姜小姐进京没去拜访,颇有失礼之处。”宁欣笑容婉约甜柔,“我才应该请姜小姐原谅呢。”
两人相视而笑,揭过往事不提。
”方才我在茶楼上也远远的看见了状元郎,他长得倒是挺威武的,同往年状元郎的文弱都不大一样,听说他就是李公子……“姜小姐大大方方的问宁欣,“他就是上次同宁小姐一起到我们家做客的那位公子吧,我还记得他在总督府上做得诗词,从那首很有气节的诗词中可以看出来,他不是寻常的读书人!”
“我是认识他的,可对他能中状元挺意外。”宁欣也没羞怯什么否认,同样爽朗直率的回道:“他赶上的时机太好了,而且他在贡院的行事真真是让人意想不到,随后的表现……也证明他比外表看着机灵敏锐。”
“这样好的状元郎不晓得被哪家招为女婿?”姜小姐笑盈盈的问道,“你同他既然认识,你云英未嫁,他尚未娶亲,我看你们是极为相配的……”
姜小姐是在试探她?当初她说都说得那么清楚了,姜小姐还不放心么?
宁欣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跟谁过一辈子,前生她没有给韩王机会,今生一样不会给齐王任何机会。
宁欣心底有一丝丝的不悦,但看姜小姐平静温婉的眼眸,宁欣有无法生她的气,姜小姐是关心她的终身大事……姜小姐亲昵的笑道:“你别误会我,我晓得宁小姐的性情,也不是非要怎样……我就是齐王妃,他想纳哪个,我不会阻拦……”
姜小姐低声道:“我自己求而不得,却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在京城也有了不短的日子,自打科场出事后,我耳朵里灌满了李公子的名字,姜家在京城也有亲眷故友,我晓得很多人家都在打听着他,后来我又听说他是燕国公的嫡亲侄子,有可能继承燕国公的爵位……他更是被人惦记了。”
“宁小姐虽是有姑祖母在身边,但宁老太太到底同你隔着辈分,你许是有些话不好同她说,宁小姐平时飒爽果决,可万一在这事上害羞了,腼腆了,你们错过这段好姻缘的话,那就太可惜了。”
姜小姐望着宁欣柔美精致的五官,她可从宁欣两弯黛眉中瞧出自信张扬,宁欣远看起来像是一株需要呵护的小草,可只有离着近了,才能明白宁欣本身就是一株可以迎接任何风雨的大树。
“不过看你的样子,我怕是想的有点多。你……是不是早就同他有了默契?只等着他高中后就娶你过门?到时候双喜临门,大小登科也算是美事呢。”
宁欣眼睛亮晶晶的,点头道:“既然看上了他,总不能让他跑了不是么?”
姜小姐笑容越发的真挚,偶尔想起一件事,“陛下选妃的事儿,你也得记在心上,多当心些。”
“我晓得。”
宁欣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抱琴,将东西拿给姜小姐看看。”
“是。”跟在宁欣身后的抱琴双手奉上了几张草图。
宁欣见姜小姐接过去了,道:“你先看看,若是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商量后再修改,珍宝坊出品,必属精品……”
姜小姐同宁欣一起说道,两人再一次相视而笑。
姜小姐道:“我若是不相信你,便不会请你来此地了,我也不怕你笑话,本来准备好好的一盒子首饰偏偏运到京城的时候弄坏了一些,我母亲为此大发雷霆狠狠的责罚了不尽心的奴才。”
“听说珍宝纺的首饰一件难求,我又打听到珍宝坊是宁家的产业,这不就厚着脸皮上门了。”
“打开门是为了做生意,你光顾珍宝坊,信得过珍宝坊,我已经很开心了。”
宁欣手指指点着图纸,介绍着上面画的首饰样式,“若是你大婚的时候戴珍宝坊出品的首饰,只怕我们的生意会更好些,你才是帮了我的忙呢。”
“这么说我也不算是太麻烦你了?”姜小姐对宁欣更为亲密,宛若闺中密友般的调笑道:“想让我带着珍宝坊首饰嫁进齐王府,不是不成,可若是不够精美绝伦,可是不行哦,而且你不应该多给我点好处么?”
“首饰样式总会让你满意。”宁欣眉梢一条,欢快的调笑:“让齐王殿下满意,不就是给你的最好礼物了?”
“做什么提他?”姜小姐脸庞羞得微红,即便她无法全心爱着齐王,可那人终究是她丈夫,她也希望新婚之夜丈夫能因为她而惊艳。
“女子带首饰不仅是为了让自己更漂亮,同时也可让自己的丈夫大饱眼福啊,这一点也很重要呢。”
宁欣挑选出一张草图,“这套首饰样式很衬你的气质,齐王殿下性情内敛,这套首饰也能取悦于他,我建议姜小姐选这一套,为了能让姜小姐漂漂亮亮的去做齐王妃,我呀……会偷偷的溜进库房取最好的玉石。”
“为什么要偷溜?”姜小姐也很满意这张草图上首饰样式,难怪珍宝坊生意火爆,宁欣不止考虑到女子的喜好,连男人的喜好都思量到了。
“我的姑祖母是个大财主,收集了很多的极品玉石。”
“你是说宁老太太?”
“嗯。”
宁欣目光越发的柔和,“我现在全靠着她在养我呢,所以想做点生意,让她明白我可以独当一面,也可以用赚来的银子好好的孝顺她。”
姜小姐道:“真没想到,你随便请回来的长辈都是家财丰富的大财主,我看宁欣你的运气真是很好,不说旁人,当时我即便看中李公子,可也想不到他会能有今日。”
……
隔壁的茶室里,齐王静静的跪坐着,眼睑低垂下来,倾听着隔壁的动静……自打听飞宇说起未来王妃邀请宁欣的事后,他控制不住的早早在此等候!
谁也不知,这间茶楼的真正主人是齐王!
这间茶室不大,而且在外面的人绝对看不出有这间茶室。
齐王抿了一口茶水,扪心自问,他来此地做什么?是想冲出去救被姜家芝兰羞辱的宁欣,还是想听到宁欣话语里的羡慕不舍?
他本不应该来……来此地,听了她们的对话只会让他更伤心。
齐王自嘲的一笑,如果姜家芝兰是个没眼色的女子,他不会娶她,如果宁欣有了嫉妒,宁欣也不会当初没有给他一丝的机会……“所以说,本王是来自虐的!”
飞宇跪在一旁低垂脑袋,他隐隐可怜起自己的主子,可主子即便拥有天下,也无法让宁欣改变主意,或者说让宁欣后悔!
不得不承认,宁欣总能在不经意间伤害齐王,哪怕他自觉已经为了江山放弃宁欣,自觉将自己的心覆盖上盔甲……宁欣还是能找到漏洞让齐王难受。
齐王目光落在墙壁上的窟窿上,那处可以看到隔壁的动静……他应该去看吗?宁欣……他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再见过她了。
飞宇见自己的主子眉宇间的阴郁,心疼得不行,小声建议:“要不,王爷进去看看姜小姐?您同姜小姐总是能说到一起的,姜小姐温柔大方,您不是常说姜小姐会是贤妻?她身上的有一种君子风度……”
齐王捏紧了茶杯,浓密的眼睫低垂,声音很轻:“她不会嫉妒的,只会更加远离我!飞宇,以后你千万别看上像宁欣那样狠心的女人……不,她根本算不上女人!无喜,无怒,无妒,无羡,女子有的她都没有,男子有的取舍她倒是做得很干脆。”
“属下瞧着她是有嫉妒的……”飞宇立刻停住了口,低下脑袋:“属下什么都没说。”
此时若是李冥锐对哪个女人很好,宁欣一准会冲上去!
齐王手臂一颤,茶杯的水倾洒出来,苦涩的一笑:“没错,她是故意的!故意让本王心里不舒服!”
难怪宁欣进茶室前,若有所思的向这边瞄了一眼,她应该是猜到茶楼的主人是谁……因为这间茶楼的布置她一定很熟悉,是曾经韩王的风格,别人不知,却瞒不过她。
她同姜氏说得那些话,也是为了说给他听的……
齐王自信能掌控一切,玩转整个李姓皇族,可他在宁欣面前就从来没有成功过,宁欣永远同他平分秋色!
“我到底欠了她什么?让她……”齐王眼底夹杂着一丝浓得化不开的哀伤,让宁欣折磨他两辈子?
只听隔壁传来女子的笑声:“不爱便立于不败之地,不喜欢便不在意,姜小姐,这话我送给你。”
齐王合上了痛苦的眼眸,是呢,不爱,她不爱他!所以她总是理智的,总是从容的伤害他,而她喜欢李冥锐,谁也不能伤害李冥锐!
”报复,她在报复我!“
”主子?”
齐王敛去凄苦的笑容,“我以为她将锋利的爪子收起来了,可我今日才明白,她还是她,只是行事越来越天马行空,让人无法把握……贤妃在科举后动手毒杀三皇子,我……我只是不想看她顺顺利利的嫁给李冥锐。”
要不然齐王也不会让人暗示贤妃科举时是最好的动手机会!
齐王成功了,三皇子病逝,他少了一个潜在的对手,因为陛下选妃的事情给李冥锐和宁欣之间制造了一些麻烦,宁欣……她不会想不到,所以反手就把齐王弄得痛苦不堪,今日她说得那些话……让齐王心痛,一切只因为她不喜欢他!
……
宁欣同姜小姐谈笑着,眼角余光不动声色扫过茶室里选悬挂的摆设,风格很像是他呢,偷听!从进茶楼的违和感总算是找到了原因,“姜小姐说得是,贤妻么其实也挺容易做的。”
“宁欣……”
“嗯?”
姜小姐主动握住宁欣手,真诚的说道:“我不会与你为敌,永远都不会。”
“我也不会。”宁欣反手握住了她的伸过来的手,笑道:“我们不是说好做朋友的么?”
无论将来发生怎样的变化,她们都会保持理智,有着她们的坚持,为了争抢一个男人交锋,吃醋,太对不起她们所受的教养和以前的名声了。
“齐王殿下……我想不是好色之徒,他对你会好的。”
“我明白。”姜小姐眨了眨眼睛,笑道:“你容不得李公子有妾,可我是齐王妃,同你不一样,可我不会主动给他纳妾,便是做贤妻也可做出不一样的事来。”
宁欣越发的欣赏姜家芝兰,心底隐约有一种冲动,师兄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天下间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哪怕他是皇帝,也不能勉强人心。
宁欣敏锐的听到门口细微的动静,道:“欲其追求虚无缥缈的妄想,不如过好眼前的日子,这个道理聪明人都明白,可就是有些聪明人不懂得珍惜眼前人!”
茶室的门再一次被拽开,受在门口的小丫头红着脸庞带着一抹得意的说道:“齐王殿下来了。”
姜氏吓了一跳,他怎么会来?不由自主的看向宁欣,“我没告诉他……”
宁欣道:“我想齐王殿下是来接您的,你同他见一面可不容易。”
将几张草图都放在茶桌上,宁欣起身向门口走去。
齐王身穿湛青直缀,身姿挺拔,面容俊朗非凡,他那双瞳孔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宁欣也不由得露出赞赏,齐王是一位貌比潘安的美男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见过齐王殿下。”
宁欣收回了欣赏的目光,屈膝见过齐王,“同姜小姐谈完了事儿,我也该告辞了。”
她还是那样,很柔,很甜,很弱……可她一样敢明目仗胆的拒绝他,疏远他,齐王淡淡的说道:“本王偶然路过,听闻她在,便上来看看。”
“对了,你可看到状元跨马游街?”
“嗯,方才见到了。”
宁欣笑盈盈的说道:”我觉得他挺精神的。“
齐王笑容也没改:“看来他在诏狱里过都不错,不过……燕国公府那边你们自己多当心。”
“多谢齐王殿下提醒。”宁欣屈膝行了另一个完美的礼节,侧身越过齐王,“告辞。”
齐王同她擦肩而过,仿佛他们就是点头之交。
茶楼二层传来腾腾的下楼声,齐王反手拉上了茶室的门……一直沉默的姜氏走到齐王身边,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臂,“王爷。”
齐王将她的手紧紧的握紧,平和无异的笑道:“有句话她说得很对,珍惜眼前人!本王送你回去可好?”
姜氏点头笑道:“那就麻烦王爷了。”
他们都是明白人,不需要说得太多,想得太多,他们每一个人都会经营起自己的日子。
……
又过了几日,一道圣命传进宁家,宁欣跪着接下圣喻,眉宇间蹙起一簇狐疑,让人送走传旨的公公,道:“那些南疆的蛮夷是怎么想得?当今陛下这么有把握么?让整个京城的勋贵,朝臣亲眷都去看?”
宁老太太道:“谁晓得陛下想什么?若说以前的马球……倒是挺兴盛的,可眼下……真正精通马球的人已经不多了,我听去过南疆的人说,马球在南疆却很兴盛。”
“南疆使者敢提出这样的要求,我看有准备而来,可陛下……”
宁欣摇了摇头,想到当今皇帝的偏执和固执,她淡定了许多,有时候皇帝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爱赌气,爱冲动!
”小姐,这是李公子让人送过来的。”
宁欣接过抱琴递上来的盒子,在宁老太太的调笑目光下,宁欣打开了盒子,盒子里面放着一根金钗步摇,宁欣看着步摇:“他这是什么意思?送我的?”
“不是送你的,还能是送谁?”
宁老太太笑道,“做工虽是差了点,但我瞧着总是他的一片心意。”
宁欣灵光一闪,“您不会是说……”
“没错,就是他自己做的!”
宁老太太笑容满面,对李冥锐她是越来越满意了,以前只是觉得李冥锐憨厚肯让着宁欣,现在……他中了状元,宁老太太也看出他的机灵,李冥锐在仕途的发展并不需要她们太操心。
他也许天生就是做官的材料。
“对了,对了。”宁欣仿佛没听见宁老太太的话,将首饰随便的放到了一边,眼睛亮亮的说道:“他跨马游街之后就消失了……在大唐最会打马球的人是……韩地人!”
“他一定领着马球队操练着,他骑术很好,身体很壮,简直是打马球的不二人选,难怪皇上敢答应南疆使节的要求,皇上是对他有信心!”
宁欣笑容绽开了脸,“他这是想让天下人看看,什么叫做文武双全!他做得好极了……聪明,会把握机会……啊……”
兴奋的宁欣揉着被宁老太太敲过的额头,疑问道:“怎么?我说得不对?”
宁老太太忍住再敲她一下的冲动,指了指首饰道:“我让你说得是这个!不是马球,不是南疆和朝廷,欣丫头,接到他亲手做的首饰,你就没一点的激动?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肯为他的妻子做到这一步的……”
“生在福中不知福的傻丫头,你气死我了!”
宁老太太戳了戳宁欣额头,“你马上,立刻去给我想回送李冥锐什么东西,马球啊,南疆的事情,都放一放!”
“哦。”
宁欣乖乖的点头,保证道:“我一定好好想!”
宁老太太这才放心的离去,这丫头,该说她什么好?太聪明?还是太木讷?也亏着李冥锐不计较,不过他也许就喜欢宁欣这样的。
“送什么,送什么?”宁欣把玩着做工一般的步摇,心底也是有一丝甜蜜的,眼珠一转,“我送你燕国公府的丹书铁券可好?马球,战法可是很多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送信
上一世,宁欣在鞑子王庭,曾经以骑射和矫健的马球身手震惊了所有鞑子,她能让鞑子汗王和贵族们将痴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让那些自持骑射出众的汗王女人在她面前自惭形愧,如此可见……宁欣有着极为出色的技巧和身手。
“不是我自夸,在研究马球技法上,连他都不如我!”
宁欣坐在书桌后,在草纸上画着怎么打马球,怎么能将敌人风卷残余的打败!怎么让对手绝望!宁欣曾经以全女子的队伍打遍韩地无敌手,便是当时还是韩王的师兄亲自上阵,都没能打过宁欣,韩王勉强同宁欣战和,如果他不耍小手段的话,宁欣连和的机会都不会给他!
“不行,若是想让皇上将燕国公府的丹书铁卷还给他,必须……必须得……”
宁欣改变了画法,必须得突出李冥锐,突出他的指挥能力,突出他的应变能力,突出他的勇气……所有人都得为他服务,狂胜大胜法反倒不太重要呢。
毛笔的尖端碰了碰额头,宁欣喃喃的说道:“势均力敌后反败为胜最是刺激人!孤单英雄最是让世人铭记!”
一味的追求大胜没准会让皇帝觉得南疆人不过如此,换个人上去也能将南疆马球队打得落花流水!
宁欣将画好的图纸撕碎,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在脑海中模拟了两队的战法,如果要失败的时候,李冥锐突然从天而降……那么所有人的目光都会凝集在他身上,所有人都会为他欢呼……
“对,就是这组打法!”
宁欣下笔有如神助,画完了三套打法,并且在宣纸旁边着重解释了几笔,凭着她同李冥锐的默契,旁人看不出的实情,李冥锐一定能看得出来。
到时候她再请长乐公主,请平王世子……还有齐王以及重臣在旁边敲敲边鼓,宁欣唇边勾出一抹得意来,“皇上不重赏他哪说得过去?他可是扬大唐帝国国威的英雄……文武全才,又出身燕国公府,还是陛下承认的弟子,以陛下的护短心思,必然会重赏于他!”
护国亲王越王同小小的南疆打成了那个熊样子,大唐帝国需要振奋人心的消息,皇帝也需要证明护国亲王越王不成,皇帝另外有奇兵重挫南疆蛮夷!
一会功夫,宁欣将一切都算计到了,将画好的阵图封好,可她竟然不知李冥锐在何处,这份东西怎么交给他?
去求齐王?宁欣摇摇头,她对齐王信心不足,而且她不想欠齐王的人情。
长乐公主?不行,眼下长乐公主在宫内,如果她过于关注李冥锐,会让皇帝误会的,皇帝会对李冥锐和长乐公主是乐见其成,而且宁欣也不想给长乐公主增添麻烦。
”平王世子,就你了!”
宁欣选定了吊儿郎当,桃花遍地开的平王世子,他有足够的能耐打听到李冥锐在何处,而且宁欣也相信他会将东西完完整整的交给李冥锐……关键时候,有个能靠得住的朋友真是不错!
别看平王世子很尊重且惧怕齐王,如果齐王和李冥锐交恶,平王世子会果断的站在李冥锐这边,对这一点宁欣很有信心!
让抱琴亲自将图纸送去平王府,宁欣再三叮嘱抱琴,“只能交给平王世子,请他用最快的速度将东西送给李冥锐,你同平王世子说,我记下他的好了。”
……
本打算携着狐朋狗友出游的平王世子接到了烫手的东西后,很快的打发了围在身边的诸多纨绔,摸了摸手中的信封,眨着桃花眼儿,“她记下本世子的好?”
“小姐是这么说的。”抱琴虽然见过平王世子很多次,也见过世子殿下在李公子和自己主子面前吃瘪,但每一次见平王世子的桃花眼儿,她还是忍不住会脸红,“世子殿下若是无事,奴婢先告退了,小姐还在等着奴婢回话……”
“你回去告诉宁欣,一定要将本世子的好处记得牢牢的。”
“……”
抱琴福身道:“是。”
平王世子翻身当马,灿烂的一笑:“本世子可等着她给得好处了啊!”
没有再废话,平王世子纵马扬鞭出了京城,宁欣还真料准了,平王世子真知道李冥锐在哪里训练马球队!
如果不是他打马球的技法实在是不过硬,他都想混进马球队伍中去,因为他晓得凝聚了整个京城目光的马球队队员最得小姐们的倾慕……没准会转为爱慕也说不定……
当然他这个想法,被李冥锐严酷的镇压下去了……平王世子暗骂他,不够兄弟,没有义气!
京郊一处封闭的军营,平王世子让人将李冥锐叫出来,笑道:”求我!“
李冥锐一脑袋黑线,转身就走,”没事别来烦我!”
“你不求我,会后悔的!”
平王世子显摆的抖了抖厚实的信封,“这可是某位小姐亲笔所写的……”
“拿来,不是给你的!”
李冥锐伸手就去夺他手中的书信。
平王世子灵活的闪身,做了个鬼脸,“不给!就是不给你!”
他是有点功夫,但比起李冥锐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而且他还没记性的在宁欣飞鸿传书上拿捏李冥锐,这同找死……没多大的区别。几下子,李冥锐就将平王世子按在了草地上,膝盖顶着他的腰眼儿,顺利的夺下了书信……
”混账!有异性没人性的混球!”
平王世子身体动弹不了,但嘴上没闲着,骂李冥锐:“有你这么做兄弟的?大老远我赶过来,你就这么对待我?李冥锐……你……”
“怎样?”
李冥锐挑了挑眉头,目光甚至没从打开的书信上移开,“到底怎样?”
“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了!”
平王世子洒脱的从草地上翻身而起,拍打下去身上的草芥,见李冥锐面色凝重,怎么都不像是接到情书的样子,平王世子好奇极了,坏笑着腆脸凑到李冥锐身边:
“怎么?宁欣不喜欢你亲手做的步摇?我就说嘛,你手艺不行,可惜了那几颗皇帝只赏赐给状元郎的金元宝,哪位状元不把它当作传家之宝?你可倒好,直接给融了做了步摇!你手艺还不好……宁欣不喜欢也不奇怪……”
“宁欣到底写了什么,让我看看啊。”
平王世子见李冥锐收了书信,很不是滋味:“有事的时候想到我了,没事的时候谁也不把我当回事,哼,以后我再不管你们的事情了。”
“等一下。”
平王世子听见这话,傲娇般的走得更快,李冥锐,快来求我!快来求我!
听到身后没有脚步声,平王世子气得回头,“你到底找我做啥?一点诚意都没有!”
李冥锐上前两步,揽住平王世子肩头,笑道:“咱们两个哪那么多废话?有好事,我是不会忘记你的。”
平王世子皱了皱眉头,桃花眼中满是怀疑,“是么?我说兄弟,你别用你那张憨厚的面孔骗我成不?我还不知道你?狡猾狡猾滴……”
“你不是要入马球队么?”李冥锐拽着平王世子向军营里走,“这回我给你找了个好位置,准保你能吸引很多闺中小姐的爱慕。”
“真的?”
“那是自然,我保证到时候全场人的目光都在你身上!”
李冥锐继续诱惑着平王世子,马球阵图那个位置,舍平王世子其谁?没有一个人比他更合适了,而且李冥锐也不算亏待他,到时候他真的会被很多人爱慕着!
捏紧阵图,李冥锐心底想着,自家的媳妇就是厉害,这种阵法都想得出?
他从没怀疑过阵法是否适用,只要宁欣说的,他执行下去,即便有错处,他也有自信能将漏洞给补上!
在书信里,宁欣没有提一句燕国公府的丹书铁券,然李冥锐却能感受到她的用心,只要他能从皇上手中将丹书铁券重新夺回来,燕国公府二老爷任何的阴谋诡计都不管用。
有时候阳谋比阴谋更好用!只要他实力够强,可以碾压一切的阴谋诡计。
……
越王亲自陪同南疆使者入京,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大唐皇帝亲临小教场,太后娘娘,皇后,贤妃等陪伴在皇帝身边,小教场搭好的两侧彩棚里亦坐满了勋贵重臣的亲眷。
女子们收拾得花枝招展,姿容绝色,年轻公子哥气宇轩昂,英气勃发。
按照流程,校场比试马球后,皇帝会大排宴席,如果大唐胜,气氛自然会很好,可一旦败了……首辅等了解南疆的大臣不由得有些担心,大唐马球什么状况,他们再清楚不过了,他们怀疑以如今马球队的本事能压不住南疆精挑细选出来的人。
首辅见皇帝信心十足,同身边的贤妃谈笑风生,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列祖列宗保佑,勿坠大唐帝国威名!
持重侍奉皇帝很多年的老臣们实在是对当今陛下的某些举动没什么信心。
宁欣按照品级陪着宁老太太坐在彩棚中,她离着皇上有一段距离,可不知为何,她总能感觉到高台上有几道看向自己的目光,是皇帝?还是皇后?亦或是贤妃?
第二百七十章 封爵
无论看向宁欣的目光是谁的,宁欣都觉得不甚舒服。
皇帝也是,在小教场有那么多打扮得娇媚且有进宫想法的少女,皇帝总是盯着她做什么?
宁欣向宁老太太身边靠了靠,借着宁老太太的身体挡住了从高台上射来的目光。
同旁边命妇谈笑的宁老太太住了嘴,挡住宁欣问道:“不舒服?”
“嗯,烦人!”
“谁让你这丫头总是想瞒着?若我说他没中状元时就定下来,你也不至于总是让旁人惦记着。”宁老太太向高台上瞄了一眼,“咱们那位陛下,你不在他面前他许是想不到你!”
“不是怕他自卑配不上我嘛。”宁欣也是一肚子委屈,给宁三元造势太厉害了,如果宁三元的独女嫁个韩地来的举子,很多人会议论李冥锐的。
宁欣担心李冥锐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担子,“况且他也不想委屈了我!婚事的事情也就拖了下来。”
宁老太太叹了口气,再也说不出什么,多磨难一点也好,也省得他们不知珍惜眼下的情分。
“他有说当众求娶你?”
“嗯。”宁欣脸上挂着一丝难言的羞涩,“有说过的。”
“你们就不怕皇上翻脸?陛下的脾气可不怎好,何况还有贤妃娘娘在一旁,谁晓得她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他不怕,我就不怕。”
宁欣眼睛亮晶晶的,“情投意合,我怕什么?皇上有得是美人,不缺我一个!”
宁老太太话到嘴边咽了下去,皇上确实不缺美人,可自家的欣丫头同一般的美人能一样么?皇上不过是见了一面,就惦记上了,欣丫头说李冥锐运气好,宁老太太觉得宁欣对位高权重的男人吸引力异常的强!
此时鼓乐声响,豪迈急促的鼓点响彻小教场。五旬左右的护国亲王越王引着南疆蛮夷使者走上高台,宁欣的目光落在了越王身上,他……比上辈子时见可老迈许多。
那时宁欣还是宁帅的女儿,韩王的师妹,当年四位护国亲王歃血为盟共图大事,那一年宁欣见过越王,还得了越王送的一个祖母绿的镯子……如今已经物是人非,韩藩撤了,越王的日子也不好过,被南疆的蛮夷打得不得不向皇帝求援助,他的儿子好像也战死了……
当年韩王师兄说过,越王只能做偏安于一地的诸侯!
他倒是没评价错越王,没有韩王的支持援助,剩下的几位护国亲王在皇帝的打压下,日子都不好过,即便没有外敌,王府里内斗争爵也很厉害。
宁欣想到此处,向高台下的第一个彩棚处看去,不知齐王见越王蜷缩叩拜在皇帝面前,会怎么想?会不会更恨她?会不会后悔逼父亲自尽?
“欣丫头!”宁老太太推了一下明显神游的宁欣,“你是怎么了?看着齐王作甚?”
“没事。”
宁欣笑了笑,道:“他不是要成亲了么,我想看看他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的。”
无论他恨也好,怨也罢,那都是他们上辈子的事儿了,该了解的恩怨止于上辈子,这辈子他们互不相欠……如果齐王再算计她和李冥锐,宁欣不怕再同他抖一抖。
坐在彩棚上手处的齐王皱了皱眉,强压下沉重烦躁的心绪,这个越王越来越丢人!越王还能再谄媚点吗?
因为离着皇帝近,齐王能听见他们的说话,越王怎么巴结皇帝,齐王管不到……只是觉得不齿,可他不应该提起韩王!更不应该说韩地被撤藩……他前生是失败了,可他不是败在皇帝手中!
如果单靠当今陛下,他早就掀翻皇帝了!
齐王眉宇间多了一抹吝气,困在这么个身体里,他其实也觉得不甘心!即便他将来夺了皇位,也不是韩王!
齐王感觉到一道清澈的目光投来,虽然只是一扫而过,但他却觉得很熟悉,是她?是她!
不是她,他又怎么会有前生的失败?
越王,你再胡说,别怪本王不客气!
许是感受到了齐王的不悦,越王总算是停下了对皇帝的称赞,对逆贼韩王的贬低,“陛下,南疆使者说,只要您手下的马球队能赢,什么都可以谈!”
“是的,是的。”
南疆使者可没越王面对皇帝的卑躬屈膝,战胜了越王后让南疆信心大增,在他们眼里,大唐也不过是纸老虎而已,当年鞑子能差一点灭了大唐,他们南疆人一样可以进兵中原!
“马球虽是来自大唐,可我们南疆人才是打马球的高手,你们不行!”
南疆使者这句狂言,激怒了在场的很多大唐贵胄,他们自己可以骂大唐的马球队,但绝不容许外人……尤其是夜郎自大的南疆人说大唐不好!
皇帝的脸色阴沉,淡淡的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大唐有句话,光说不练假把式!若是朕的手下输了,朕给南疆一大片土地!”
“陛下!”太后一听直皱眉,皇帝有信心固然是好,可随口就说割让土地的事儿……实在是太儿戏了,“皇帝要三思而后行。”
皇帝扶着高台的凭栏,意气风发且自信的说道:“朕相信李冥锐!”
贤妃在一旁眸光一闪,抢在皇后开口前,盈盈笑道:“陛下,臣妾也觉得状元郎威武双全,是难的人才呢。”
“哦?爱妃也看好他?”
“臣妾是看好陛下您,您什么时候错过?”
贤妃笑容温婉恭顺,透着对皇帝浓浓的信心和依恋。皇后在一旁撇嘴,贤妃太能装了,这些恶心的话,她怎能张口就说?不怪皇后郁闷,她想都想不到,更别提说了。
太后看着一帝,一后,一妃,颇为无奈。
皇后不争气,太后不知自己还能压贤妃几年,更不晓得新选进来的妃嫔能否取代贤妃。
宁欣入宫一准能将贤妃打下去,可是太后不敢勉强宁欣入宫,她怕弄进来一个比贤妃还难掌控难对付的宁欣。
贤妃不过是想扶九皇子做太子,贤妃自己想做太后而已。
宁欣……就连太后娘娘都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这样变数巨大的人怎能入宫?太后早就放弃了让宁欣入宫的心思,一切以稳定为前提。
贤妃此时笑盈盈的对皇帝说:“陛下的弟子也不小了,您就没想给他张罗一房妻子?最近京城可有大把适合赐婚的闺秀,状元郎仪表堂堂,能文能武,可是好女婿的头号人选,如今他名声好,前程好,谁家的闺女嫁他可就享福了、“
皇帝笑道:”他同朕一样,一定要给喜欢的人最好的一切,朕等着他向朕开口!“
贤妃眸色潋滟,”臣妾真不知谁能配得上他!不过状元郎是陛下倚重的人才,他所选的妻子总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她不介意在李冥锐的婚事上加把火,皇帝兴趣越浓,此时越是信任看中李冥锐,到时候……李冥锐求娶宁欣对皇帝的打击就越大,如果不是萧欢给她送消息,她竟然不知宁欣和李冥锐已经有了私情!
薛珍已经好久没进宫了,贤妃派去的人也都被薛珍打发了回来,贤妃和庆林长公主的关系也疏远了很多,贤妃明白薛珍这是退了,不想参合了……所以贤妃想到了萧欢!
萧欢虽是为妾,但她可以帮贤妃弄到燕国公府的阵图,如果二老爷继承燕国公府的话,萧欢若是被扶正……贤妃就有可能掌握住神机营!虽然燕国公将神机营交还给皇帝,但贤妃也清楚如果神机营那么好收回的话,皇帝有何必一个劲儿说李冥锐文武双全?
皇帝这是在给李冥锐入武职创造便利!
“开始吧。”
皇帝下令,“让双方进场。”
“遵旨。”
铜锣敲响,辕门大开,两队身穿劲装,头上缠着颜色不同布条的人打马走进小教场,两队分两边站好。
在场的人都将目光投在两方马球队对上,李冥锐高大的身躯上紧紧裹着一件深黑色劲装,头上却缠了一条红色的发带,黑红鲜明发衬得他越发显得英气逼人。
在他身旁的平王世子虽然也是同李冥锐一样的打扮。但他那双桃花眼使得他少了几许的英气,更多了几分桃花泛滥的清俊俊秀。
对面的南疆人,身材都不高,但胳膊却很长,胯下的马也不是很高大,对比大唐这边的高大威武,他们显得很小巧玲珑!
在场的人有个共同的疑惑,他们能打好马球?冲撞起来,光李冥锐一个就能撞翻他们整个队伍!
南疆马球队不是来搞笑的吧。
李冥锐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对手,看他们散开的阵型便明白,他们进退有度,互相呼应,打马球不是光凭着力量就行的……李冥锐举起了手中的马球棍,啪啪啪。围着他的人同样高举马球棍,十几根马球棍搭成了宝塔形状,李冥锐高喊一声:“大唐必胜!”
“必胜!”
“必胜!”
随着他们的喊声,彩棚里的大唐人同样热血上涌,纷纷出口喊道:“必胜,大唐必胜!”
越王揉了揉眼睛,这个场景……他好熟悉啊,他怎么可能会忘记那张俏丽的脸庞,那身矫健的身手,他怎么可能忘记逼得韩王不得不低头认输的她?
齐王的目光找到了宁欣,你教的?
没错!宁欣回了他一个笑脸!
齐王目光微凝,宁欣倒是什么都舍得告诉李冥锐!难道她会将以前的事情全盘托出?
那些只有他们才知道的往事,是齐王唯一能珍藏起的回忆了,他不想李冥锐也占据那些往事。
笑!你笑什么!齐王的手攥紧拳头,在小教场打马球且扬名立万的人不是你——宁欣,而是李冥锐!你还没嫁他呢,夫妻一体根本挨不上!
齐王再强的心理防线见到宁欣后都有可能被她刺激的崩溃,嘴唇蠕动了一下,他到底欠了宁欣什么?
这个问题只怕他一辈子都找不到答案。
铜锣当得一声响起,交战的双方会战,马匹嘶鸣,人声鼎沸,马球或是飞起,或是在地上滚动,两方的人努力控制着身下的马匹并追逐着马球。
“十三号,阻截。”
“七号,七号,说你呢,注意身后。”
“一号,一号,向前,向前,后面的事情不用你管。”
李冥锐口中发布着一串串的命令,大唐这边的马球队攻防很有秩序,并没有一下子被南疆人用灵巧诡异的阵法冲散,两方面保持住了僵持的状态。
皇帝站在高台上,笑着用手点了点李冥锐,“朕并非只看重他打马球的技巧,他这幅样子,做个统兵的将军也是使得的。”
首辅等人簇拥着皇帝,听闻此话,首辅错愕了一瞬,皇帝什么意思?是让李冥锐转武职?以文状元转武职……倒是可以让朝中的武夫们安静一些,这是对整个文官集团都有好处的事儿。
“陛下说得是,状元郎文武双全,战法得当,臣以为像状元郎这样的人才不能埋没了。”
首辅一发话,在场的文官们不分派系纷纷迎合首辅的话,武将们一个个瞠目结舌,比口舌他们十个捆一起也不是一个文官的对手,“别是纸上谈兵才好!”
皇帝笑道:“他是李四郎的儿子!他的忠诚朕信得过,当年李四郎为了先帝承担下了那么大的骂名,他宁可远离京城却依然一言不发,这等忠臣遗孤,朕怎能不厚待于他!”
李四郎?燕国公的李四郎?
李冥锐的身世对在场的人来说并不陌生,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当年被革职驱逐出宗族的李四郎的儿子,可谁都没想到陛下说李四郎是为了先帝?还是忠臣?也就是说那笔消失的盐税银子被先帝用了……李四郎不过是顶缸的人?
难怪最恨官员贪污的先帝会饶了李四郎!
原来一切都是先帝安排的,重臣都是明白人,瞧皇上的神色便清楚皇帝晓得银子到哪去了。
齐王嘴角微微的勾起,先帝才是当帝王的材料,当今比起先帝来差得太远,当今有时极为自负,相信他愿意相信的!先帝也是看明白他的性情,才给他留了一千万的银子。
“他出身代代出名将的燕国公府,家学渊源,朕相信他即便是做将军,也会做得好!”
皇帝指了指冷静自持,指挥若定的李冥锐,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欣赏,“有能力,又对朕忠心耿耿,这等人才朕岂能不用?”
“燕国公……”
“臣在。”
燕国公是拖着病体来的,他也不愿意错过了李冥锐扬名立万的时候,可他因为染病所以身边坐着二老爷等人,听见皇帝召唤,燕国公领着二老爷等人跪下,“恭听圣喻。”
皇帝笑着问:“你可改了主意?你上的折子……”
皇帝的目光微凝,在燕国公夫人旁边有一位少女……远远的有些瞧不去清楚,那女子低着脑袋,可仅仅露出的一半脸庞就让皇帝隐约有着惊艳的感觉,那应该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子。
“哦,哦!”
观看马球的大唐人齐齐的遗憾叹息,“怎么能让南疆进球了呢!”
皇帝这时候才发觉,大唐一方已经落后了,皇帝面色凝重起来并专注马球,如果李冥锐丢人的话……他也不可能抬举他!随口说道:“燕国公,你先起来,一切等马球结束后再说。”
“遵旨。”
燕国公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他着急的看向李冥锐……这孩子真是太大胆了,同南疆比马球这样艰难的差事也敢揽在自己肩头?他已经是状元了,又有燕国公府,何必非要做这种冒险的差事?
胜利了固然扬名立万,可一旦失败了他以前经营的优势都会丧失的,南疆人既然敢以马球定君臣,可以看出他们的实力是很强的,大唐马球已经落寞很久了,即便他有很有本事也不一定能挽回局面……
太傻了,太冲动!燕国公恨不得把李冥锐揪下来好好的教训一顿!
二老爷在一旁虽然面色愤慨,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见南疆马球队接连以灵巧取得比分,二老爷放心了,李冥锐这么丢脸,皇帝哪会饶过他?状元郎……谁说状元郎不会被问罪?
也许用不上李冥锐求娶皇帝的心上人宁欣,他就被皇帝彻底的讨厌了。
萧欢是代替二太太陪伴二老爷过来的,她见李冥锐像是被南疆人打傻了一样,开心极了,木头,笨蛋……就你这样子还想做燕国公!呸,不坐牢房就不错了!
宁欣……宁欣会是怎么的表情呢?
萧欢的目光在彩棚中找到了宁欣,萧欢冷笑,她倒是显得很平静,哼,等李冥锐被南疆人打趴下,折损了大唐的国威,皇帝的权威,让大唐损失了一大片土地……到时候宁欣还能这么平静吗?
不过如果李冥锐输了,他还会同皇帝说求娶宁欣么?万一宁欣入了宫……萧欢最看不得宁欣得意了!
所以她的心思最为复杂,既盼着李冥锐出丑,遗臭万年,又不想宁欣入宫,萧欢默念,事情怎么就没两全其美的时候呢?
贤妃同样也很纠结,不过她比萧欢好一点的是她明白太后绝不会轻易让宁欣入宫……可是太后如果能阻止皇帝的话,贤妃也进不了宫的,关键在于皇帝!
可谁能影响到皇帝的决定呢?
贤妃的眉头皱得很紧,皇帝对宁欣好像同从前不大一样了,是她的错觉?皇帝除了刚开始大有深意的看了宁欣一眼,此后再也没看过她?贤妃此时才咀嚼出一股别样的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王和宁欣是在场人中最不紧张的两人,他们都明白这是李冥锐制定好的打法!
齐王忍不住又看了宁欣一眼,你倒是信得过他!就不怕他演砸了?事关大唐的脸面,你敢这么玩?
大唐的兴衰同我何干?宁欣翻了个白眼,我不信他信谁?当年我能用这个法子打赢了你,现在他打不赢南疆蛮夷?你是太小看了自己,还是太高看了南疆蛮夷?
两人的目光交上了火,齐王脸色阴沉,该死的!宁欣笑意盈盈,扭头不在看齐王转而望向不曾丧失志气的李冥锐,加油,你一定能行。
比分进一步拉大,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大唐马球队队员很急躁,仿佛也丧失了胜利的信心,打法很凌乱,南疆人灿烂的笑脸映衬着大唐人的失落,一切都都显示局面已经不可逆转。
就在此时,一直充当炮灰的平王世子大吼一声,“南疆蛮子,你们找死!”
平王世子冲了上去,他潇洒帅气的动作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他不拒生死的抢球动作,让在场的人都很感动,鄙夷着浪费时间戏耍平王世子的南疆人,大唐的人纷纷吆喝:“世子加油,世子加油。”
他一向是桃花灿烂,纨绔作风,可此事他爆发出来的韧劲和永不言败的勇气吸引了少女们怀春的目光,原来总是胡闹的平王世子也有男人的一面,也有英气逼人的一面……
他总算是抢到了马球,狠狠的击给了李冥锐,平王世子身体稳落下马,喊道:“兄弟,全靠你了!”
如此悲壮,如此的信任,在场的大唐人不由得热泪盈眶,生死关头,还记得兄弟的男人实在是太有味道了!平王世子在这一瞬间高大了不少。
平王妃热泪盈眶,抓着平王的手说:“这是我们的儿子,他算是长大了。”
平王也是感动的,安慰爱妻道:“是的,他是本王的儿子!”
……
李冥锐接住了马球,“兄弟们,冲,莫要辜负世子的嘱托!你们掩护我!”
“好。”
平王世子用落马的悲壮激励了涣散的士气,当李冥锐不顾发布命令一心猛攻的时候,他打马球的技术完全的展现出来,力量和速度的美感,孤胆英雄般的冲入敌人阵营中……这一切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感官,李冥锐太帅了!太吸引人了!
宁欣放开了紧握的拳头,欣慰的笑容挂在嘴角,成了!他做得比她想得还要好……原来反败为胜后的碾压是最吸引人的。
……
当,当,当,李冥锐全力猛攻,大唐马球队的队员抢到球就击给他……李冥锐展现了精彩绝伦的射术,随着铜锣声响起,大唐帝国的君臣齐声高呼:“赢了!我们赢了!”
皇帝大笑道:“好,好,好,李冥锐……朕没看错你,有则功赏,朕准燕国公请册你燕国公世子的折子,另外朕将燕国公世袭罔替的丹书铁券赐还给你!”
“臣谢陛下隆恩!”
第二百七十一章 赐婚
勋贵人家若是被皇帝皇帝夺走世袭罔替的丹书铁卷,后代中如果出现争气且立下功劳的子孙,只要丹书铁券没有被毁掉,皇帝是会酌情将丹书铁券发放回去的。
所以说有丹书铁券的勋贵比一般贵胄多了一分的保证。
类似于燕国公府这样的在开国和复国时都为皇族做出过巨大贡献并立有战功的公爵,皇帝轻易不会毁掉丹书铁券,当然一般情况下,皇帝也不会轻易的将丹书铁券赐还。
没有丹书铁卷,后代袭爵是会降等的,皇帝可以轻轻松松的将不听话的贵胄抹去。
李冥锐今日表现得实在是好,皇帝很喜欢反败为胜的这场马球赛,看南疆使节沮丧且不可置信的面容,皇帝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得意,能让南疆和越王臣服,这一点很能满足皇帝的自大心里。
他是皇帝的学生,学生出彩,做老师的皇帝一样面上有光。
在大唐百官的恭贺声中,皇帝一高兴就不仅册李冥锐为世子,还将扣了燕国公府十年的丹书铁券赐还,如此恩宠,皇上如此看重李冥锐,表明燕国公府复兴有望。
曾经的第一公,再一次焕发出灼人的光亮。
勋贵中又增加了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再加上燕国公能影响到京城神机营,大唐朝野上下都明白往后燕国公府再容不得任何人轻视了。
李冥锐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抹去额头的汗水,单膝跪倒磕头:“臣叩谢陛下天恩!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皇帝道:“起来,燕国公世子只要你对朕忠心,朕是不会亏待你的!”
“臣恳求陛下表彰赏赐臣的队友们,如果没有他们的支援,信赖,臣一个人无法对抗南疆马球队。”
李冥锐将队友们都聚集在一起,左手搀扶着平王世子,低声关切的问道:“怎么样?被人看得味道如何?”
“哼。”平王世子冷着脸,同样压低声音:“别以为我不晓得你的鬼主意,哼,让我做敢死队……如果你不给我十足的好处,我饶不了你!”
平王世子擦了擦鼻子上血迹,他拼命抢马球的时候受了点擦伤,本来李冥锐提醒过他的,可那个时候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想着把球抢下来,抢下来……原来他也有热血拼命的时候!
“我成亲的时候,随你怎么折腾。”
李冥锐顺毛安抚着平王世子,眼底闪过一丝光亮,“怎样?”
“一言为定?”平王世子毫不犹豫的跳到了坑里,还很高兴的说:“你可不许反悔啊。”
“不会,不会。”
李冥锐连连向平王世子保证,随他折腾的是宾客,他们新婚夫妻可不在此列。
这时候皇帝从高台上走下来,他一个挨一个的拍着跪成一排的马球队队员的肩头,亲切的同他们说话:“赏,朕不会亏待为大唐立功的人,你们虽然只是打了一场马球,但你们扬了国威,是大唐的英雄。”
“叩谢陛下。”
方才奋进的男人们忍不住热泪盈眶,他们不仅得了好名声,还有皇帝的赏赐,这场马球赛实在是太值了,状元郎果然没有骗他们,只要他们努力且听命令,他们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这群人大多是普通的老百姓,因为他们还算可以的马球技术,李冥锐将他们从普通人中选出来,他们自然也得到了应得的赏赐,所以他们也很感谢让他们从百姓变成大唐英雄的李冥锐。
“皇上天恩浩荡,有陛下的护持,臣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等到皇上走到李冥锐跟前时,听到李冥锐让人信服的声音,皇帝笑容越发的满意,跟在皇帝身后的大臣压下了眼底的羡慕嫉妒恨,李冥锐这手是同谁学的?
他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拍马屁的功力炉火纯青,他憨厚耿直面容更容易取信旁人。
如此可见,李冥锐能有今日的地位,不单单是凭着才学和机遇,他是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向上的人。
宁老太太看了一眼宁欣,见宁欣眼里也有一抹的惊讶,笑道;“不是你教的?”
“不是。”宁欣摇摇头,眼睛弯弯的说道:“他是自己想的,我哪能教得了他这一点?不过……齐王殿下很小心眼儿,不知他看皇上和他相谈甚欢,会不会吃醋。”
“他……”宁老太太皱眉道:“应该不会。”
宁欣点头道:“谁晓得他会怎么想?李冥锐也不是非忠诚他不可,我看皇上也很顺眼。”
皇帝不管怎么偏执,怎么闹脾气,他对李冥锐始终不错。
李冥锐直接被封为燕国公世子,并且得回了丹书铁券,皇上的这道旨意震惊了很多的人。
二老爷面色异常的难看,听着旁边人对燕国公的恭维,他像是被针扎心一样的难受。但他偏偏不能表现出来,他笑起来很是勉强。
“老爷。”萧欢虽然心里也不舒服,但还是上前安慰二老爷,压低声音道:“还有婚事那道砍儿,我就不信他能无恙的越过去,皇上能封他世子,就能将他世子的名头摘去。可皇上总不会前脚将丹书铁券赏还,后脚因为他的言行不当,惦记不该惦记的人就将丹书铁券收回去的。丹书铁券在燕国公手中,老爷将来承爵位也得感谢他呢。”
二老爷面上的笑容更显得真诚,点头道:“说得没错,我是该好好谢谢我这个侄子,若是我有承爵那一日,我一定不负欢儿。”
“老爷,您记得妾就好。”萧欢娇羞的瞄着二老爷,水盈盈的眸子满是春色,她那张宜喜宜嗔的俏丽面容格外的动人,“为您,妾怎样都愿意的。”
老二爷差一点把持不住,萧欢紧致丰满的酮体带给他的不仅仅是感官的刺激,还有许多禁欲的快感,二老爷迷萧欢迷得不行,在萧欢身上,他忘记了许多东西。
“不过他若是不舍得权势,不肯向皇上开口怎么办?”二老爷想起一事,忧心忡忡的说道:“万一他胆怯背弃了约定呢?”
“贤妃娘娘会逼着他开口的,如果他所言的人不是她……我看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萧欢冷艳的一笑,“她岂是好惹的?整人的手段多了去了,一旦他背弃了约定另娶旁人,宁欣不会让他得意太久的。”
二老爷显然有点不太相信萧欢的判断,“宁欣有那么厉害?”
“我同她在江南交过手,我领教过宁欣的厉害之处……”萧欢眸子闪过一丝怨恨和复杂,如果换一个人,她也不见得会输得一无所有。
宁欣行事的诡变,只有亲自同她交过手的人才会明白!
二老爷听见她这么说,虽然对宁欣有多厉害不以为然,但他无法抱怨萧欢说的不对。
“况且贤妃娘娘怎么会让她入宫分薄帝宠呢?”萧欢提醒二老爷,“您看她长得那个娇媚柔弱样儿,她不是狐媚子谁是?她以那副柔弱的外表骗了多少人?当年我是好心好意,可是她却在背后对我下狠手!”
萧欢瞧出皇帝对李冥锐的欣赏,满是恨意的说:“他们两个还真是相配呢,全是表里不一的小人!”
“不管怎样,老爷也得小心他一点,别被您侄子那憨厚的样貌给骗了。”
“说得也是。”
二老爷这回倒是赞同的点头,李冥锐的表现确实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二老爷即便不信宁欣,他还能不信贤妃?贤妃娘娘的经历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南疆使节再气愤不平,此时也不敢说大唐人作弊,南疆不愧是马球盛行的地方,他们每个人都能玩几手,李冥锐最后时候的猛攻所展现出的技巧,他们是识货的,如果他们冲上前去,只会只取欺辱。
“南疆使臣,朕设宴款待你们,你们总不能去不吧。”
皇帝见南疆使节的脸色不好看,龙心大悦,“在宴会上,朕也会同你们探讨南疆的问题,礼部尚书,你帮朕好好的照顾远来的贵客!”
“臣遵旨。”
礼部尚书等人挺起了腰杆,底气十足的面对南疆使节,以前他们对南疆使节很客气,可现在……大唐帝国的手下败将而已。
皇帝乘坐御辇返回皇宫,期间皇上竟然让李冥锐同坐御辇,这真可谓是皇恩浩荡,最让跟随众人心惊的是,从御辇里传出了好几阵皇帝的笑声,李冥锐起码在侍奉君主上很有一手!
不是谁都能把皇帝逗笑的。
齐王骑马跟在御辇后不远的地方,他能清楚的听清楚皇帝的笑声,齐王紧了紧缰绳,李冥锐……齐王的布置不缺李冥锐,可齐王却不愿意看到李冥锐站在皇帝那边,除了有宁欣的原因外,他……对李冥锐也有一缕不舍,是原主的移情作用?还是他本身很欣赏李冥锐?
也许都有一点。齐王苦笑,李冥锐和宁欣他们两个人是自己的债主,齐王这辈子除了争夺天下外,还得向他们还债!
皇宫交泰殿内,大摆筵席,因为大唐赢了南疆,酒宴的气氛很好,酒菜也很丰盛。
皇帝身边坐着皇后和贤妃,太后娘娘坐在稍远的位置,在丹陛下是群臣的位置,在西厢摆放着的条桌后面坐着命妇,所有人笑逐颜开的谈笑着。
贤妃长袖善舞,尽显妩媚成熟的风韵,她不管是对皇帝,还是对周围的命妇,贤妃的表现都无可挑剔。
不管是喜欢亲近贤妃的命妇,还是看不起贤妃出身得宠的人,他们不得不承认,贤妃落落大方的行事态度,实在是比冷着脸的皇后更像是国母。
她总能找到机会活跃气氛,而且还能不疏忽皇帝的喜好。
交泰殿里有心将女儿送进后宫的人家心里都有些打鼓,贤妃仿佛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
皇后越是被贤妃刺激,言行越是木讷,也多亏了长乐公主在一旁穿针引线,没让皇后落到太难看的地步。
长乐公主同旁人交谈的时候,还得时刻关注皇后,时不时的示意皇后要柔和一些,亲切一些,更要注意贤妃给皇后挖得坑,这场宴会最辛苦的人就是长乐公主。
坐在群臣中间同人拼酒的宇文统领目光微凝,口中的美酒突然没了味道,作为皇帝最信任的人,一直伴着皇帝的近卫,他知道许多朝臣们不知的信息……
皇上早有心放弃皇后了!长乐公主再努力维护皇后也是白费的。
太后娘娘借着宴会频频将早就看中的望族贵女叫到身前,或是询问她们的喜好,或者同她们闲话家常,太后娘娘的位置离着皇帝很近,这些闺秀们同太后说话的时候,都会羞怯的看皇上一眼,也有胆大的直接向皇帝送秋波……
皇帝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撑着下颚,双眸醉酒般的微微眯起,俊美的龙颜多了一抹放纵恣意的享受,他手指时不时的摸着酒杯,嘴角慢慢的勾起,妙龄少女在他眼前展露风情,这对男人来说是极好的享受,他岂会辜负了美人?
如果他愿意,天下的女人都可以成为他的人!
在这一刻,皇帝颇有一种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快感。
“皇帝。”太后笑着问道:“你看她如何?”
眼前这位二八年华的少女是太后精挑细选出来的,容貌,家世,才学,性情样样出类拔萃,太后也晓得男人都是重容貌的,如果不能在容貌上先吸引皇帝,再有内秀也是白搭。
所以太后选了个最为貌美的少女指给皇帝看,“哀家倒是挺喜欢她的。”
皇帝上下看了看娇羞的美人,肆意的一笑:“既是母后喜欢,就留下吧。”
“哀家喜欢有什么用?”太后故作不满的瞪了一眼皇帝,“给你选妃,要紧得是你喜欢……”
“太后娘娘这话说得对,重要得是两情相悦呢。”贤妃趁此机会笑盈盈的开口,“皇上,你可还记得为三皇子看过病的宁小姐?”
皇帝坐直了身体,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这点异样贤妃看得清楚,皇上果然还是中意她的,贤妃压下心底的酸涩,笑盈盈的说道:“臣妾将她叫过来可好?”
坐在皇帝下手处的李冥锐差一点扔掉了手中酒杯,贤妃!贤妃这是在作死!
皇族中坐着的齐王也不由得捏紧了酒杯,他没有看宁欣,而是看向了李冥锐,李冥锐会怎么选择?
齐王一瞬间回到了前生,也是在酒宴上,也是很热闹的气氛,他的师妹,他倾心的女人当众起身,向他笑着说,我要嫁人了!
是了,她宁可嫁给事事不如他的男人也不肯嫁给他,他当时坐在韩王的宝座上,恨不得将她直接抱进后宅去软禁起来!
“堂哥?”
“没事!”
齐王推开了平王世子伸过的手臂,将酒杯的酒灌进了口中,咳嗽了两声,沙哑的说道:“这酒……太烈了。”
平王世子见齐王因为咳嗽而湿润的眼圈,默默的叹息一声,喜欢上一个注定得不到的女人是很痛苦的,齐王堂哥这又是何苦呢、
……
“宁小姐?你说得是她。“皇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玩味的说道:“朕竟不晓得爱妃同她关系亲近?”
皇后忍不住道:“陛下,臣妾以为她不合适!”
长乐公主忙拽住皇后,笑着向皇帝解释,“父皇,母后的意思是贤妃娘娘同宁欣说话不适合,”
“朕晓得你母后什么心思!”皇帝脸色多了一分的阴沉,对皇后的性情很无奈,可他对长乐公主是有几分的喜欢的,“长乐,你也该想想你自己的事了,朕当日许你代发修行,你是想做一辈子女冠?朕都忘了那件事,你也该忘了,你再要强,再贵重,朕再宠爱你,你也需要一位驸马!”
“朕看……”
皇帝的目光扫过在场的青年才俊,琢磨给长乐公主选个什么样的驸马适合。
贤妃娇笑道:“陛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呀,有一位俊杰可是帮过长乐公主,他……”
长乐公主握紧了拳头,指甲慢慢的扣进肉里,打断贤妃的话:“本公的事,还轮不到贤妃娘娘插嘴。”
“父皇,女儿不会做一辈子女冠。”长乐公主站起身,跪在了皇帝面前,“可是父皇,儿臣也不愿意再寻年轻男子为驸马了,经历了那件事后,儿臣不信任青年才俊,看到他们……儿臣就想到当初被人骗得团团转。”
长乐公主知晓贤妃的用心,她怎么会同最好的朋友抢李冥锐?况且李冥锐再好,也不是长乐公主喜欢的人。
如果无法嫁给喜欢人,长乐公主宁可一辈子不成亲。
皇帝眼里闪过一抹的疼惜,“朕不逼你,不过长乐,你是朕唯一的嫡女,你所选的驸马莫要让朕太失望。”
“儿臣多谢父皇。”
“起来。”
皇帝摆了摆手让长乐公主起身重新落座,他含着深意的目光落在李冥锐身上,贤妃虽然没有算计成长乐公主和宁欣反目成仇,但她怎么都不会错过报复李冥锐的机会!
贤妃笑盈盈的为皇帝倒满了美酒,“您那位好学生先中了状元,眼下又被您册为燕国公世子,臣妾看他就缺一位妻子,如今重臣勋贵齐聚一堂,陛下何不赐他三喜临门?”
皇帝笑道:“爱妃以为谁能配得上他?”
“真是不好选。”贤妃故作苦恼,“他是陛下必将重用的人才,寻常人家的小姐般配不上他,能做燕国公世子夫人的小姐,品貌,才情都得是极好的,就是命格也是好的才行,有些小姐看着色色出色,可惜命格单薄了一些,亲缘不厚,福分浅薄……”
皇帝道:“朕说谁有福分,谁敢说她没福?”
贤妃心底一慌,笑道:“是呢,臣妾忘了您是天子。”
交泰殿里的谈笑声逐渐的安静下来,皇帝是打算给李冥锐亲自赐婚?
“李冥锐,你可得了心仪人的首肯?朕说过要给你当众赐婚的,趁着今日这个好日子,你说出来她是哪家闺秀,朕成全你们!”
皇帝感觉酒气上头,缓缓的说道:“朕会成全你的一片痴心!”
李冥锐放下酒杯,站起身,单膝跪在了皇帝面前。
一旁的燕国公紧张的心都快从口中跳出来了,傻小子,你可千万别在此时说出宁欣的名字啊。
二老爷和萧欢两人手心满汗水,他们一起给李冥锐鼓劲,说出来,说出来,你若是个男人,一定要说出宁欣的名字!
宁老太太的手盖住了宁欣微微颤抖的手腕,温暖的感觉一瞬间驱散了宁欣的不安,抬眸同宁老太太含笑的目光对视,宁欣点点头,她感受到了亲人的支持和信任!
无论怎样,姑祖母都会在她身边的。
李冥锐仰头看向皇帝,道、“臣仰慕宁三元之才,得天幸遇见宁小姐,臣爱慕她已久,臣恳请陛下为臣赐婚宁氏阿欣!”
简单至极的话语,让皇帝面色大变,“宁欣?你是说宁三元的女儿宁欣?”
“是。”
贤妃见皇帝的气色不好,心里很是高兴,嘴上担忧的说道:“宁欣倒是配得上燕国公世子,可惜她的命格……不是很好呢,燕国公世子就不怕么?“
“能娶到她是臣一生中最大的荣兴,她无父母兄弟,亲眷不亲,臣愿意将这些补给她!”
李冥锐执着的说道:“恳请陛下赐婚!”
皇帝将手中的酒杯直接扔到了李冥锐身上,怒道:“你个胆大妄为,罔顾朕信任的狂徒!你当朕不敢摘了你的脑袋?朕给你机会再说一遍,你要娶谁?”
二老爷和萧欢喜笑颜看,李冥锐肖想皇帝的女人,哈哈,这回看你怎么死!
燕国公想要说话,被皇帝暴怒的目光阻止,他频频的向李冥锐暗示,退一步,退一步,燕国公府此时没能耐同皇帝抢女人!
“宁三元的遗孤,宁欣!臣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宁欣!”
皇帝转而面对宁欣,他目光颇为复杂,“朕很不满意他,看在你入宫救过三皇子的份上,念在宁三元往日的功劳上,朕问你一句,可想嫁给他?”
“佛子前两日入宫同朕说过,李冥锐的福缘全在朕,他的命格本就不是很好,若是没有朕护着,他只怕早就化作白骨了。”皇帝表现得很不耐烦李冥锐,“朕给他那么多的恩典,可他却辜负圣意,朕对他很失望,很失望。”
“臣女愿意嫁给他,嫁给李冥锐!”
宁欣慢慢的走到李冥锐身边,跪在他旁边,仰着脑袋道:“恳请陛下赐婚!”
真是胆大妄为的两人!这是在场人统一的认识。
皇帝面色变了变,一甩衣袖道:“好,朕成全你们,你们两个……给朕好自为之!”
第二百七十五章 见礼(二更)
李冥锐见自己得名字被记载族谱上,再一次跪倒在蒲团上,对着祖宗灵位行三跪九叩大礼,他沉稳肃穆的言行和神色,对李家祖宗的恭敬恭顺,赢得了燕国公的好感。
即便有心挑刺的李家族人,此时也似被李冥锐打动,对一直在外的李冥锐再无排斥。
其实就算是他们不服气和排斥李冥锐也没用,李冥锐是皇帝亲封的燕国公世子,也只有皇帝能将李冥锐身上爵位抹去。
他们之中也有对燕国公爵位有心从而看李冥锐不顺眼的人,但大多李家人还是希望燕国公府能重新振作起来,对归宗的世子爷甚是期望,倒也不全是他们心里都记得曾经的辉煌,现实的状况是燕国公府保持坚挺尊荣,他们这些李家人的日子才容易过,他们也可从国公府多得点好处。
在勋贵同重臣满地走的京城,身后没有显赫背景的世家望族子弟行事是很困难的,以前李家有不少人被新崛起的名门子弟轻视过,嘲讽过。
如今他们也同燕国公一样,看到了家族的希望。
燕国公泪眼朦胧的瞧着李冥锐叩拜祖宗,侄子那挺拔的身形,相极了他亲手养大的幼弟……四郎,你如今可在?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我一定好好的待他!
他同幼弟更像是父子,他们之间的感情很难说清楚。
”我这一辈子只有两件让我追悔莫及的事儿,一是丹书铁券在我手中失去,二是驱逐你父亲出族谱,让你父亲有家归不得……”燕国公如是对李冥锐说道:“不过,今日……这两件憾事总算是过去了。”
“只是可惜了四弟,没能亲眼再看到大哥。”二老爷再旁边加了一句,隐含在酸涩之下是浓到化不开的恨意,“看不到他儿子本事出息,看不到侄子亲手捧回的丹书铁券,看不到他成了燕国公府的大救星……”
“锐儿,你同我来。”
燕国公警告的瞪了一眼二老爷,手挽手拽住李冥锐,和蔼的说道:“我给你介绍族中的长辈,李家虽是嫡裔不多,但旁支不少,有几枝很久以就奉我们李家为主的,”
立下赫赫战功的燕国公手下自然少不了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中有不少家族并入了李家,这些人的后代同样忠诚于燕国公,于是这些人也是需要李冥锐照顾的。
李冥锐心想,难怪燕国公府露出了破败来,这可是一个大族群呐,供桌上供奉的无名灵位是他们的祖宗?不应该啊,并入李家为何不留下姓名?
“这是你三叔公。”
“三叔公安。”
李冥锐跪倒毕恭毕敬的磕头,起身后继续随着燕国公拜见李家的长辈。
好在李冥锐的父亲辈分高,李冥锐不用磕头磕得晕头转向,能受起燕国公世子跪拜的长辈不多,可让李冥锐为难的是,许多白发苍苍大的老者管李冥锐叫叔叔,叫爷爷,这让他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更多的晚辈向他磕头见礼,李冥锐板着脸,其实心里紧张死了,过年时他们来见礼的话,他得给出去多少的银子?
那可真是好大一笔的开支啊。
李家祠堂里站得满满登登的人此后都是李冥锐的责任了。有李冥锐一口吃的,就不能让他们饿到,这就是宗族,这就是族群。
……
燕国公对李冥锐有些担心,毕竟他不是在李家长大,不会明白宗族在他们这些族人中的地位,有时候宗族甚至高于国家,但见李敏锐稳妥的言行,他不由得放下了提着的心。
“锐儿,过两日我找几个和尚法师来,选个好日子先将你父母的灵位请回来……”燕国公擦拭了眼角的泪水,呜咽道:“然后……我……我让人将四弟四弟妹的棺柩从韩地运回京城。”
“本应该我亲自去的……可一是我身上不好,只怕是受不住一路的奔波。”
燕国公没同李冥锐客套,实话实说他的体力支撑不住他去韩地,”二是祖宗有遗训,子孙后代除了征战外不得踏入韩地!除非燕国公一脉能光明正大的回到韩地去,我们同韩王一脉是不死不休的世仇!”
“可韩王不是已经……”
李冥锐实在是弄不清楚这仇怨是从哪来的,他敬佩感激无双郡主,但同样在韩地长大的他,心底对韩王也有几分佩服的,虽然对他诛杀宁家满门不满,可坐在韩王那个位置上的男人都会想着争霸天下……
韩王几次用兵阻止鞑子进兵中原的野心,保中原大唐的安宁,他应该是四位护国亲王中最有责任心的一个,可惜因为野心让韩地从此撤藩,韩王的祖坟差一点被当今陛下平了!
“韩王虽然不在,但无双都护府永远是我们燕国公一脉心中的韩地,但凡我族子孙不得踏入韩地一步。”
燕国公光明正大的说道:“便是当着陛下,我也敢这么说!”
李冥锐嘴角垮了下来,所以陛下有借口夺走丹书铁券啊,伯父!
这么明晃晃的不给陛下面子,陛下没夺爵毁了丹书铁券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李冥锐暗地里非议,伯父是耿直呢,还是耿直呢?
不过燕国公一脉的硬气是应该一代代的传承下去,可在有硬气之前,最先要具备得是不能被人轻易动摇的实力!
在穷苦环境下长大的李冥锐更能明白实力的重要,韩地虽然被大唐中原的人看作野蛮人,但在韩地人心中强者为尊是不可动摇的信条。
李冥锐点头道:“伯父,我明白了!您放心,我会向世人证明燕国公府的脊梁挺得有多直!”
“好!”
燕国公拍了拍他肩头,“锐儿,有你,你父亲知足,我亦然!”
……
燕国公对李冥锐满意的不得了,甚至他隐隐觉得是祖宗不满后代子孙一代不如一代,特意显灵栽培出个李冥锐来,或是哪位大能显圣帮燕国公府教育出一个最好的继承人!
燕国公这么想,其实也没错,如果不是宁欣和齐王,李冥锐也不会有质的变化!资质再好,没有名师也是白搭。
“父母的灵位我供奉在蓝山寺的奉先殿。”李冥锐说道:“一会我亲自去迎灵位回燕国公府。”
“不行啊,得找和尚看日子,而且我得同你一起去。”
燕国公带李冥锐出了祠堂,“迎灵位的事儿得选个吉日,先不忙。”
李冥锐见燕国公坚决也就不出声了,毕竟大家族的纷繁规矩,他没经历过也不懂,只能多让父母在蓝山寺多住一段日子了,好在他同小和尚关系不错,李冥锐并不担心父母的灵位被亏待了。
”这是你大伯母。“
”见过伯母!”
李冥锐一本正经的行礼,眼睛都不敢瞄一下燕国公夫人。
这位燕国公的继夫人经历很精彩……即便心里这么想着,李冥锐也不敢在面上带出来,“伯母安。”
燕国公夫人亲切的笑道:“世子爷快起来,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套。”
她顺利的接过燕国公的活儿,给李冥锐介绍起女眷长辈来,指了指面带幽怨之气的二太太,“她是你二伯母,旁边站得是你二堂嫂,右边是你三堂嫂。“
李冥锐同他们见礼,因为男女有别,他也不好去看堂嫂堂弟媳,最近大唐的风俗是越来越严苛了。
“你二伯家子嗣众多,后面的是你几个堂弟妹。”
燕国公夫人笑着介绍着,很为李冥锐着想,“你见见就好,往后内宅的事儿还得你夫人主持大局。”
“嗯。”李冥锐老实的垂手站立,见到女子……他总是很严肃的,既然晓得二房看不惯他,他怎么都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的把柄。
“这是你三伯母秦氏。”
“见过……”
直到长辈都介绍完了,李妍儿被燕国公夫人领到李冥锐面前,“她是你嫡亲的侄女,燕国公嫡亲的孙女,你早逝的大堂哥唯一的骨血,你大嫂子就生了这么一个宝贝。”
“四叔。”
李妍儿淡淡的行礼,灵活的眼睛眨了眨,“四叔安。”
“嗯。”
李冥锐和她同时想起到了在街头偶遇的事儿,在茶楼里他对她不是很客气的。
同主要的几位女眷见礼后,燕国公领着李冥锐去了书房。
在女眷中间的萧欢面色难看起来,她竟然没有被介绍给李冥锐?
萧欢抚了抚发鬓,她为了今日精妙细化了妆容想要给李冥锐一个惊艳的,不是萧欢自信,在燕国公府里的女眷中,只有她长得最好,最为妩媚诱人!
因为晓得同李冥锐以前有误会,她想着借此弥补一下,凭着她的风韵,李冥锐还能不动心?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么!
萧欢怎么都不相信李冥锐会心甘情愿被宁欣压着!宁欣那副柔弱的身躯如何承宠?宁欣那霸道狠辣的性情没有男人会喜欢的。
萧欢不相信李冥锐不怕宁欣的反复无常和毒妇作风!
“国公夫人。”萧欢聘聘婷婷的行礼,“妾也想给世子爷行个礼。”
燕国公夫人疏远的瞥了一眼萧欢,对二太太道:“咱们燕国公府没有妾上台面的规矩,她既是做了妾,二弟妹也要拿出当家夫人的气势才好。”
二太太面上带了一丝笑意,活该!当燕国公夫人像她这么好欺负,一个妾还想见世子?
二太太的大儿媳妇蒋氏目色微凝,所有人只怕都小看了往日只晓得吃在念佛的燕国公夫人!
第二百七十六章 心思
二房长媳见燕国公夫人长袖善舞后,心底涌起一丝的异样来
燕国公夫人最近主持燕国公府的内宅诸事竟然是有条不紊,她应付亲眷诸事也很顺手,连消带打的,不过几日的光景,燕国公夫人抓稳了后宅,原本许多靠向二房的管事从新观望起来。
因为世子并非出自二房,府邸里的管事也不在眼巴巴有什么都好东西都往二房送,他们大多挖门子盗洞的向燕国公夫人身边凑,既然世子爷肩挑,那么燕国公夫人就是名正言顺的国公府女主人,即便国公爷将来故去了,国公夫人也会是府里的太夫人!
新进门的世子夫人也得孝顺着太夫人!虽然不至于事事听从太夫人,可世子夫人也不敢轻易得罪太夫人。
世子爷的爵位……虽是皇帝亲封的,但总是欠着长房的人情,太夫人不仅是世子爷的伯母,还算半个母亲呢。
世子爷夫妇若是不敬太夫人,外面的御史必然有话说,外面百姓的议论会让世子爷抬不起头。
有时候半个母亲比真正的母亲还难以应付,真正的生母会心疼儿子,可太夫人对世子爷可以说是恩同再造,燕国公世子若是不孝顺她的话,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二房长媳蒋氏瞄着燕国公夫人的背影,对她暗自上心了些……燕国公夫人在后院里挺起了腰杆,对二房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但同时若是新进门的世子夫人是个能干的,两人不得……蒋氏勾了勾嘴角,也许他们二房会有渔翁得利般的意外惊喜。
“萧姨娘。”
蒋氏再瞧不起萧欢,此时她也不愿意将轻视表露出来,心知萧欢也是二房争爵的一个助力,毕竟萧欢还算聪明,背后又有贤妃娘娘和庆林长公主,只要萧欢生不出孩子来,萧欢对二房长子没有任何的威胁,对她蒋氏也是没有坏处的。
”大伯母主持中馈日子不长,把你当成了寻常的妾看待,委屈萧姨娘了。”
蒋氏对萧欢有亲近,亦有拉拢之意。
萧欢借此机会下了台阶,怅然道:“我……即使做了妾,便早料到今日了,以前我是见过世子爷的,我同他有点误会……所以今日想着同世子爷正式见过,将误会解开去,怎么都算是一家人的,可国公夫人……”
蒋氏感兴趣的问道:“萧姨娘认识世子爷?”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并肩向二房走。
二太太面容冷峻,对一直倚重的长媳善待萧欢很是不满,她有心端起婆婆的架子,又被长媳蒋氏暗中示意稍安勿躁……二太太无奈的忍了下来,针不扎在心里是不知道疼的,长子房中的几个妾侍被长媳收拾的跟个木头人似的,蒋氏哪会晓得萧欢的难缠?
蒋氏更不会体谅二太太心中的酸涩,愤怒,以及委屈、
萧欢在蒋氏面前尽显淑女的风范,一颦一笑仿佛是受过极好的教养一般,仪态端庄丝毫不像是个做妾的。
“在江南总督府见过几面,当初世子爷还没现在的威风,也没中状元,但世子爷身上的气派也同寻常人不一样,便是在总督府公子齐家玉树面前也不落下风,世子爷的气度让人心折。”
又是总督府,又是在齐家玉树,如此显得萧欢经常出入望族世家,二太太手中的帕子都快绞碎了,没见过这么无耻的贱女人!
蒋氏面容带出一丝惊讶:“齐家玉树?齐霖探花?今科四堂弟是状元,而他亦被皇上点为探花,江南总督齐大人虽是从总督任上卸任了,可也在礼部做了尚书,皇上还是很信任的他的,如果不是去年他处置江南的灾祸得当,江南哪会这么太平?”
“齐伯父忠肝义胆,为国鞠躬尽瘁,皇上是有为的明君,怎会忘记齐伯父?”
萧欢腼腆的一笑,“如果皇上不信任齐伯父,也不会让他做了两任江南总督。我在江南的时候,可以说是在总督府长大的,齐伯母甚是喜欢我……只可惜造化弄人,我是被命运愚弄的可怜人。”
说道此处,萧欢眼角垂泪,声音呜咽,神色悲苦:“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宁三元的长女,谁知……我是被人骗了,我把宁三元当成父亲十几年,我是朝也想晚也想孝顺他,我一直以宁家长女要求自己,可……可我竟然不是!当时听到欣妹妹,不,宁小姐说出详情的时,我的心都碎了,我娘怎能骗我?”
蒋氏听她说得可怜,叹息一声;“万般皆是命,半点不尤人,好在你也认了长公主做义母,又得贤妃娘娘另眼相看,你虽不如以前如意,可也算有造化的。”
造化?就是做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的妾么?
萧欢咬了咬大槽牙,柔弱般的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蒋氏也不是容易打发的人,蒋氏最想看穿得是萧欢的底牌,萧欢怎会轻易让她如愿呢,如果不拉着庆林长公主和贤妃做大旗,萧欢在燕国公府是无法立足的,指望着好色无能的二老爷维护,别逗了,这府里的女人没一个是好对付的,也只有二太太稍稍蠢了一点!
“是呢,昭容县主找到了我,并且将我妥当的送到了母亲身边。”
萧欢微红着眼圈,面带感恩的说道:“母亲着实对我很好,我也曾进宫拜谒过贤妃娘娘,娘娘还说会为我赐婚来着……可是,我偏偏陷入了情劫,同老爷碰上了,自打见过老爷后,我……什么都想不起了,只想着同他一起。”
二太太听得想吐,实在是忍不住了,“想同老爷一起就来做妾?长公主若是真疼爱你,会不拦着?贤妃娘娘若是看中你能不劝你?萧姨娘你可别再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萧欢垂头温婉的说道:”您说得是,是我辜负了母亲的厚爱,可是您没有经历过,不会明白我同老爷之间的事儿……贤妃娘娘是理解我的,她也晓得老爷是个好的,她说,欲其劝我挥剑斩情丝,不如让我督促老爷更上进一些,贤妃娘娘会在皇上的面前帮老爷说话的。”
蒋氏眼里多了几许的怀疑,对萧欢的这些话不怎么相信,不过,若是贤妃能记住燕国公府二房,总归是好事,笑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有些人运气好早入仕,也有人大器晚成的,若是公公能入了贤妃娘娘的眼儿那就太好了。”
“贤妃娘娘不会忘了老爷,世子爷就是再能干,光靠他一个也撑不起燕国公府。”
萧欢怯生生的瞄了一眼二太太,乖巧温顺的抚了抚身,“若是妾有说错的地方,还请太太看在妾年轻的份上不要怪罪妾,妾知晓该守的规矩,太太……妾会好好的伺候老爷,伺候您。”
二太太甩开了儿媳蒋氏,冷笑道:“你除了比我年轻外,还有什么?用不着你提醒我,你比我年轻!既然你是守规矩的,那好啊,我现在很生气,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请太太是下,您所言妾不敢违背,只要太太能消气就好,您别气坏了身子……”
萧欢眼角的余光见到二老爷的衣襟,噗通跪下,含泪道:“太太,您别气了吧。”
……
蒋氏也看到了二老爷,再一次拽住了二太太,按住二太太的手腕,低声道:“母亲!”
此时二太太听见了二老爷的话,“还嫌弃二房不够热闹丢人?帮不上忙不说,你净给我添乱了!”
二老爷面容不悦走过来,伸手拽起萧欢,见怀里的小美人泪眼迷蒙的委屈样,二老爷心疼啊,对二太太道:“想要耍当家太太的威风,也得看清楚眼下是什么个状况,我心疼欢儿,你再亏待了她,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老爷,太太没有……太太没有……”
“欢儿别说了,随我去书房,我有事同你说。”
二老爷握着萧欢的手臂欲要带她离开。
萧欢挣脱不过,询问面如死灰的二太太,“太太,妾能随老爷去书房么?”
……
二太太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萧欢!咬牙道:“随老爷高兴吧,老爷,您再疼她,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
蒋氏虽然有心帮忙,可一来她想要拉拢萧欢,二来也没儿媳妇管公公房里事的规矩,如果二太太自己立不住,她再多的思量也没用,听二太太虽然愤怒但话说得还不算太失面子,蒋氏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二房心不齐,怎么把李冥锐从世子位置上拽下去?
不知世子夫人是怎样的人?
蒋氏指望她是个单纯,柔弱,没主意的女子!听说她长在外祖家,应该不会有人教导她怎么主持中馈,怎么同妯娌相处,而且宁欣那个嫩蕊娇蕊的样貌也不像是个能拿事儿的,虽然偶尔有贤名传出来,但蒋氏和燕国公夫人一个想法,也许是宁家故意给她造声势,毕竟丧父丧母的孤女不好嫁,哪怕她有百万的嫁妆……
任谁提起宁欣的百万嫁妆都只有羡慕的份,蒋氏也不例外。
……
书房中,燕国公将聘礼的单子递给李冥锐,“你看看还缺什么,燕国公府不是拿不出好东西。”
李冥锐不懂操办聘礼的事情,但他在私底下打听过,也询问过平王妃,知晓聘礼越重,越能给妻子长脸。方才他见燕国公府某些地方难掩破败,觉得燕国公拿不出太像样的聘礼,李冥锐都做好了自己想办法筹措妥当聘礼的准备了。
这张礼单让李冥锐变了脸色,上面的聘礼实在是很够档次,这份聘礼如果按照银子衡量,起码也值五万,最难得得是上面的某些东西有银子也买不到,甚至连皇家都不可能有。
坐在书桌后的燕国公挺起了腰杆,显然他很得意侄子的惊愕,扶着书桌桌角,“皇帝下旨赐婚,你又是燕国公世子,聘礼怎能少了?”
李冥锐嘿嘿一笑,此时他脸上才有了这个年岁的年轻人应该有的渴望和羞涩,渴望着娶妻,羞涩于提起情事……燕国公见李冥锐傻笑着,心中一软,故意板着脸问道:“怎么?嫌少?”
“不是。”
李冥锐连连摆手,小声道:“是太多了些,其实她……并不在意聘礼的多少,她……”
“我晓得你将来的媳妇是个有银钱的。”燕国公嘴角多了一抹欣慰的笑容,“我比你清楚宁三元,当年他就说过会给女儿准备最多最丰厚的嫁妆,他呀,是怕选不到好女婿,耽搁了女儿的婚事。”
燕国公像是陷入到往事里,喃喃的说道:“按照他那个选女婿的标准,宁欣再多的嫁妆也嫁不出去。”
“不会。”李冥锐斩钉截铁的说道,“您说错了,她很多人想娶的,她比百万嫁妆,被宁家所有的财产都要贵重!”
燕国公愣了一会,张了张嘴唇,压下了让李冥锐纳贵妾的说法。
虽然他有这个念头有些对不起宁三元,但燕国公府如今就指望着李冥锐了,李冥锐子嗣繁茂才能做稳燕国公的位置,燕国公定下李冥锐肩挑长房和四房并不意味着他不想享受后人的供奉,李冥锐儿子越多越好,如此才能绝了二房对爵位的绮念。
宁三元只娶一妻,所以只有宁欣一个女儿,燕国公怎么都不会让李冥锐学了宁三元,李冥锐尽管疼爱尊重宁欣去,侍妾只是伺候他的工具罢了。
李冥锐对宁欣的感情总不会被几个侍妾影响了,燕国公是见过宁姐儿的,宁姐不仅长得好,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相比较身娇体弱的宁欣,燕国公更看好健康的宁姐儿。
燕国公想着,大不了等宁姐儿生了儿子抱给宁欣养,儿子都记在宁欣名下,宁家的家教,燕国公是信任的,宁家人最会教导儿女,以宁欣和李冥锐的深情……料想宁欣会好好的教导心爱人的儿子,做一个大方贤惠的好妻子。
这么想着,燕国公不愿在宁欣没过门之时同李冥锐说煞风景的事儿,点头道:“我晓得你看中她,也晓得她对帮了你许多,所以我才把库房里的好东西都做了聘礼,至于剩下的飞鹰……你看看什么时候合适,去射猎两只来。”
“左右我也没事,要不一会我去京郊围场?”
“胡闹!”
燕国公抚了抚额头,“你当外面人客人都是木头?皇上今日将铁券赐还回来,你又在今日认祖归宗,京城的勋贵一会就会上门来,他们可不是来看我这个老头子的,堂堂燕国公世子不在,你让客人们怎么想?你刚回来就同我闹了矛盾?”
“还要宴请宾客?”李冥锐闷闷的说道:“我以为完事了呢,伯父,我实在是怕夜长梦多,要不晚上我去京郊围场?凑齐聘礼,明日您就可以去宁家下聘了。”
“晚上去射猎?”燕国公下颚处的胡子乱颤,“大晚上的,你能看到飞鹰走兽?锐儿……”
李冥锐挺起胸膛,“我当然能看到,以前我经常晚上山狩猎的,晚上没人同我抢,运气好的话能碰到不少的猎物。”
“你的射术精通至此?”燕国公见李冥锐不像是吹牛,诧异的问道:“锐儿在晚上射猎到什么猎物?”
”在韩地,银狼经常在晚上出没,不过韩地人敬佩银狼的忠烈,很少有人捕杀银狼。”李冥锐自信的笑道:“韩地还有一种尾巴长有七彩羽毛的飞禽,这种鸟尾巴的翎羽很漂亮,富户小姐们很喜欢用这种尾羽装点屋子,读书人喜欢用这种鸟的几根软软的尾羽做扇子,所以射下这种飞禽都会卖出个好价钱,我经常晚上背着弓箭去射猎,如果运气好,可以射个两三只,一个月的嚼用就够了。”
燕国公心底有一阵细微的刺痛,他的侄子半夜出门只为了打猎挣钱?
“你一天都等不了?”
“嗯。”
李冥锐诚实的点头,“是,我一日都等不了,不快点去宁家下聘,我晚上睡不着!”
……
“伯父,我好不容易求得陛下的赐婚,我不愿节外生枝,您也晓得,她太多人惦记了。”
“也罢,宴请宾客的事情我交给夫人安排,你只需要在酒宴上敬几杯酒就好,真正同燕国公府为世交的贵胄不多,那些个趋炎附势之徒,你随便应付过去也就是了。”
李冥锐问道:“同燕国公府世交有哪几家?还请伯父讲一讲,我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燕国公怔了怔,摆手道:“别问了,到时候我自会告诉你。”
“伯父,是不是一家都没有?”
“……”
燕国公尴尬的抬手欲要揍李冥锐,“臭小子!不说实话能死啊!”
果然,李冥锐默默的摇头,燕国公一脉混得太惨了一点,唯一的世交演变成了世仇,燕国公一脉实在是不擅长交朋友!
“让伯父知晓,我同平王世子是磕过头的兄弟,他也是我认下的生死弟兄!国公府同平王府可世代交好,如果他将来有女儿,我们还会是儿女亲家勒。”
“为什么你不把女儿嫁过去?”
“女儿要娇养,我将来的女儿完全可以自己选夫婿,同她娘一样!”
李冥锐咧嘴憨笑,“我交下的一些人也会登门,可能齐王也会到,毕竟我欠着齐王殿下一份人情,还请伯父让伯母仔细招待,莫要亏待了我的朋友。”
燕国公点点头,让人跟着李冥锐去京郊围场射猎飞鹰做聘礼……与此同时,燕国公府府门大开迎接八方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