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姓贱(二更)
此话一出,整个宁家祠堂的人都惊呆了,宁三元不在?不在是什么意思?没有宁三元,陈氏是无法怀孕的,除非她偷人!
莫氏觉得天旋地转,恨死了打听宁欢消息的下人,一直沉默恭顺的柳氏嘴角弯了弯,姜家太夫人褪下手中的佛珠捻动着,不快不慢,似老僧入定一般,姜家芝兰看了一眼宁欣,温润的眸子闪过一抹的笑意,没想到宁欣会在这上面找证据。
遇见冒充的事情,大多数人会找寻冒充人的祖宗,费时费力不说,还不一定能找到,从出生上动手脚,即便没有问题,也可以弄出问题来。
宁欢眼泪簌簌滚落,受打击的身体摇摇欲坠,“二妹妹,你说什么?”
宁欢的悲鸣且凄苦的样子,任谁看了都有些不落忍,宁欣却不为所动,重复了一遍:“要么陈氏偷人,要么你同萧颌一样都是她收养用来套取好处的人。”
薛珍是最了解宁欣心狠手辣的一个人,也是最了解宁欣聪慧的一个人,轻蔑的看了一眼宁欢,这点道行还想同宁欣争锋?不知死活!
不是没有想过找到原本在宁家伺候的老人,但宁欣实在不想再欠齐王的人情,同时她来江南并非了宁欢他们。
也不想同宁欢姐弟纠缠得没完没了,她有好几桩的大事要办。得到宁三元留下的遗产后,宁欣找到了快速制胜的办法,萧颌对得上,所以宁欣设计让陈氏承认萧颌不是宁三元的骨血。
宁欣没有先对付三人之中处于核心的宁欢,也是为了给宁欢一个弃兵保车的侥幸心理。
只要宁欢还是宁三元的女儿,陈氏和萧颌都有好日子过,而且宁欣也找不到萧颌出身的证据。
宁欣是懂得医术的人,她学得医术后,用于救人的机会不多,但下毒害人的事情却没少做,如果被小姨知道了,一定会责怪她没有医德。
一包藏着迷情草药的荷包解决了萧颌,简单干脆!对付他们姐弟这样的人,宁欣不认为需要客气,需要感化或者讲什么大道理。
宁欢哭着说道:“不可能,宁三元就是我的父亲!我娘不会偷人的,她是那么爱父亲,怎会做对不起父亲的事?十八年前的事情,你自己还没出生,你怎会知道的?父亲还能给你托梦么?”
“你不知道父亲有写随笔的习惯么?但凡遇见大事,父亲总会记录在竹简上。”
宁欣对抱琴点点头,抱琴这才明白捧着的竹简是宁三元的随笔。
将竹简打开,宁欣的声音多了几许的深情,“得知夫人有孕,宁家有后,我太高兴了,等等,夫人会生什么?我以为还是女儿好,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
“这是我父亲亲笔写下来的,我出生时,父亲曾经写过,大喜,大善,要给我的宝贝女儿最好的一切。”
短短几句话,却能让在场的人勾勒出宁三元的狂喜得色,宁三元疼爱宁欣的心可昭日月,他根本没有为宁欣不是儿子而不悦。
宁欣睨了一眼宁欢,“如果你娘真是父亲的真爱的话,这些手札上一定能找到父亲对你娘的记载,可父亲连福伯都写到了,却单独漏下了陈氏。”
“你把记载我娘的手札藏起来了。”宁欢脸色煞白,狡辩道:“一定是你藏起来了,然后再用父亲留下的手札陷害我!”
“二妹妹,我真的,真的从没想过同你争宁家的财产,我只是想做父亲的女儿,想帮帮你,不让你孤单一个人。”
宁欢呜咽的抹泪,悲伤的啼哭:“二妹妹怎能不相信我?我是父亲的女儿啊。”
“这些手札都是分年代,月份,日期的。”
宁欣将几卷手札摊在一张长桌上,示意莫氏等人上前来鉴别。
“我若是藏起来一卷,将纪录你和你娘手札销毁的话,年代日期就会对不上了,一卷竹简纪了两年到三年,藏起来一卷,你不会以为三年中父亲一点高兴或者困难的事情也没碰到吧。”
莫氏等上前观看宁三元留下的手札随笔,其中有小事,也有一些大事!
莫氏的目光闪烁,手札上记录下来的事情,江南总督能用得上,宁三元可是是公认的天纵奇才!
敢于亮出手札,宁欣就不怕莫氏看到里面的内容,尤其是治河的一段,宁欣反倒希望莫氏能看到,能警觉...宁欣此次来江南虽是想要让江南百姓铭记宁三元,可她没想用水患或者利用江南百姓的不幸达到这个目的。
若是江南总督有了警觉,早做安排,也许江南百姓能平稳的渡过这次的危机。
灾荒年头,尸横遍野,灾民易子而食,那样的场景实在是太惨了。
莫氏证明道:“这是宁三元的笔迹。”
在一旁的薛珍不屑的撇嘴,宁三元写随笔的习惯倒是帮了宁欣不少忙,上面有很多的片段的记载,片段里的人或者事都能或多或少的被宁欣利用。
薛珍心底冒起一股股的嫉妒,宁三元虽是死了,但他还在帮衬着宁欣,英魂也在守护着宁欣,如果不是宁三元往日的威名,上辈子她又怎么会被宁欣欺负得那么惨?
薛珍的母亲是庆林长公主,可庆林长公主却处处需要薛珍的提点,不仅帮不上忙,有时候反而会劝着薛珍离开王季玉,让薛珍结好那些必然倒霉的人!
宁欣指了指手札的一处,“我之所以说宁三元不在的原因就在此处,莫夫人,柳夫人,姜小姐...”
看了端坐的姜家太夫人一眼,宁欣沉了沉心事,平缓的说道:“在陈氏即将怀孕的前后,父亲外出公干,日期上清晰的记载这段日子父亲在兴建河工的工地。”
宁欢道:“那我娘也有可能随着父亲去的,父亲身边总是有人伺候,嫡母身份尊贵,我娘同父亲一起去不是正好?”
“修建的这段河堤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也是一个不成文的忌讳。”宁欣自信的一笑,“不许女子靠近正在修建的河堤!听说这条河里的龙王最不喜欢女人,如果闻到女子气息,龙王会发怒,并降临灾祸给沿岸的百姓。父亲去看河堤,怎会带着陈氏?不怕陈氏露脸被那里的河工打死么。”
“我娘可以住在城镇里,那里总不会没有女子吧。”宁欢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宁欣笑道;“陈氏是可以住在城镇里,可你知道最近的城镇离着河堤工地有多远?来回往返一次会用多少时日么?我查了十几年前的资料,正好十日...从手札上可知,父亲在河堤工地上不过待了十日,随后他去了河道衙门,父亲哪来的时间往返?最重要得是,你看这里,每隔一日,父亲都会写工地上发生的有趣事,写当地人的传说,整整十日父亲是在河堤上的,并没离开过。”
宁欢眸色迷茫,喘着粗气,勉强撑着身体,“河道衙门...我娘是在河道衙门的。”
“错了,父亲去河道衙门也是偶然起意的,父亲怎会将自己的小妾安排在河道衙门?如果如此做的话,不说别的,父亲会威信扫地,誓言也就成了江南的笑谈!你当御史们都是瞎眼的?实际上如今的江南百姓也许记不得父亲的功绩,但却能记得父亲发下的誓言!“
官员纳妾的多,特例的少,因此宁三元才可称为难得之人。
宁欣当日说,如果宁三元辜负了妻子,道貌岸然的话,他也没什么可夸耀的了。
”手札上虽是没有记载,但我却知道父亲大闹河道衙门,并被河道衙门关押,鞭打,后来父亲在那里查河道衙门的账本查了两月。”
“刨除路上的时间,陈氏怀孕总不会超过十二个月!就算是用多了安胎药,婴孩在母亲肚子里不可能超过一个月的,我敢保证超过半月生下来的就是死婴!”
砰得一声,宁欢身体一软摔倒在地上,流泪道:“怎么会?我是宁三元的女儿...是他的女儿。”
宁欣平淡的陈诉道:“你不是!正确说来,陈氏怀孕超过三个月,我父亲才回到了姑苏城,”
“不...我是...”宁欢抓住了宁欣的裙摆,“我就是他女儿!”
宁欣一脚踢开宁欢,“我早就说过你是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种!你和陈氏,你弟弟一个样,都是冒认宁家庶子庶女的贱人!做别人家的女儿遗忘自己祖宗,享受宁家的遗择,你不觉得羞愧么?以真爱妾侍的名义败坏父亲的名声,让父亲蒙羞,我就算是打死你,旁人也不会说我做得不对。”
宁欣抬手狠抽了宁欢两记耳光,宁欢嘴角渗出血,旁边人根本不敢阻拦宁欣。
“从今日起,我不管你姓什么,你绝对不能姓宁!”
宁欣转头对莫夫人说道:“我要告他们母女冒认宁家子嗣,告陈氏欺瞒,意图鸠占鹊巢,混淆宁家血脉,陈氏也是冒认的,我父亲再傻,也不会容忍自己的女人怀着野种!”
“带宁欢...”莫氏尴尬的停口,柳氏在旁边接道:“这事不用麻烦莫夫人,我们老爷是江浙巡抚,这桩案子我们老爷审问了,她可不是姓宁的,我看应该姓贱才对!”
莫氏甚是不舒服,这个贱字也是暗讽她的,她竟然想让齐霖娶宁欢...莫氏身体晃了晃也有点站不住了,太丢人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相邀
江浙巡抚夫人柳氏主动承担惩治母子三人的事情是有目的的。
一是可以同宁欣拉近关系,柳氏也不是蠢人,从宁三元的手稿上一样看出了一些东西,宁三元惊采绝艳,宁欣又是他唯一留下的嫡血,宁三元一定会给宁欣留下一些别人想不到的好东西。
第二点,柳氏对萧颌的气还没消呢,她宝贝儿子被萧颌吓病了,这口气她是必出的。
哪个做母亲的也不愿儿子担着断袖的名声,虽是儿子有那么一点点爱好,但在柳氏眼里儿子只是好奇罢了,儿子一样会娶妻生子的。
宁欣抚了抚身:“如此便麻烦柳夫人了,若是巡抚吴大人需要我出面的话,大可来人同我说一声。”
柳氏连连点头,如今看宁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娇弱的体态容貌,心机,手段,智慧都不缺...除了是孤女没有父兄可以依靠的缺点之外,宁欣是多好的儿媳妇人选。
宁三元虽是战死了,但宁三元好像还保护着宁欣,柳氏在心里动了念头,原本她是坚决的反对娶孤女这样的没娘家的儿媳妇的,现在嘛,若人选是宁欣,她不是不能通融。
宁欣写好了状纸,递给柳氏,淡淡一笑:”您看看哪块写得不符合规矩,我再润色修改。他们母子三人冒充父亲遗孤太久了,言行矫揉造作,且居心不良意图欺压嫡血,谋夺宁家财物,这些年他们在江南没少抛头露面,我恳求巡抚大人能明正典刑,让江南的百姓知道他们是冒充的,他们利用宁家的银子做善事只是为了邀名。“
柳氏看了看状纸,字迹好,条理清楚,宁欣的用词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写状纸。
“若只是财务的纠纷,我不会如此心狠,他们败坏了我父母专一的名声,诬赖我父亲宠妾灭妻!”宁欣话语重了一些,“世上再没有人比他们更恶心的了!”
莫氏在旁边说道:“说宁三元宠妾灭妻子,我第一个不相信!他们是应该重重的处理,重重的惩罚。”
宁欢...被柳氏改为贱欢的她,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气势冲向宁欣,“你个该死的贱人,为何不死在京城?你回来做什么?宁家这些年的财富都是我经营出来的...”
薛珍见贱欢袭击宁欣的气势,仿佛无意的后退了一步,挡住想要帮忙的柳氏等人,宁欣这样的小身板是扛不住发疯的贱欢的,薛珍抿了抿嘴唇,也该给宁欣一个教训了,宁欣他们在宁家祠堂打架,宁欣的名声也会有损的。
“我哪有说宁三元宠妾灭妻?”
袭击宁欣的贱欢速度快,可宁欣的速度也不慢,在旁人上来不及反映时,宁欣抓住袭向自己的手臂,不知在何处点了一下,贱欢身体麻木,宁欣抬脚踢向她的小腹...等到众人清醒时,宁欣一如既往的娇弱宁静的站着,而明显比宁欣力气大,分量足的贱欢躺在地上口吐白沫。
薛珍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宁欣这么轻松就将人摆平了,换了她,绝做不了这么轻松。
宁欣此举给在场的人冲击有点大,这叫什么?嫩弱花蕊需要旁边精心呵护的人竟然可以将人踢飞...怎么看宁欣都应该没有这样的力气啊,这就像是小白兔飞踹母大虫!
饶是见多识广的姜家太夫人捻动佛珠的手也顿了顿。
“你是句句没有说我父亲没有宠妾灭妻。”宁欣声音拔高了两寸,“可是按照你的说法,我以为比宠妾灭妻还让人不齿!我母亲是恶毒的,是愚蠢的,成了摆设,把父亲给的冷漠的体面当作爱情...呸,这世上还有这么愚蠢的女人?宠妾灭妻,把妻子废了扶正小妾,我虽是不齿这种做法,但还当这样的男人算是真的喜欢着那个小妾。
真爱妾,把妾室当作最美,最完美的,最有柔情的女人,这边却对妻子冷漠轻视,嫌弃这嫌弃那的男人,说他虚伪都是抬举他了,他根本就不算是个男人,太监都比他强!”
柳氏赞道:“说得好,说得太好了,不过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样无耻的丈夫、这贱人的想法倒是让我长见识了。”
但凡是嫡妻没有谁会赞同贱欢所言,莫氏等等也纷纷表态,薛珍似笑非笑的看着宁欣,上辈子你同贱欢是一个样子,这辈子你倒是威风起来了,斥责气愤,真正应该愤怒报仇的人是我!是我!
他们花前月下,而她独守空房...宁欣,你亏欠了我多少?我怎能忘记报仇?嫁回王家,固然有放不下摄政王的心思,同样我想要让你尝试我最最痛苦的经历,我要报仇!
薛珍扫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人,先让柳氏整治一下,然后自己再以救星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给她一个向宁欣报仇的机会,送她一份前程,不愁她不听命!
柳氏怕再起冲突,命人将贱欢送去巡抚衙门,并且让人捉拿萧颌和陈氏,柳氏一再向宁欣保证,一定会恢复宁三元的名誉,让整个江南百姓都会知道宁三元没有庶子庶女。
“莫夫人是江南总督夫人,这事许是还要麻烦您呢。”柳氏似笑非笑。
“我也是因为太过惦记在京城的宁欣才会一时不查被人所骗,以后凡是宁欣的事情,我都会尽全力帮忙。”
莫氏对柳氏不清不淡,对宁欣倒是真诚了许多。
柳氏撇嘴,老狐狸!
她们之间的交锋,宁欣没兴趣插足其中。
场面平静后,宁欣见了宁家几位比她辈分高的长辈,有了前面的教训,宁家族人谁也不敢小看柔弱的宁欣,更不敢倚老卖老的‘欺负’宁欣。
宁欣对贱欢经营起来出来的银子,田产没兴趣,再加上她又不打算在江南常住,于是宁欣将田产分给了略略亲近的族人,银子纳入宁家族学。
宁欣对族中长辈建议:“族学盛,家族兴盛,宁家自从父亲后人才凋零,因此宁家族人才会受人欺负,兴办族学,培养族人才是宁家振兴的希望。”
族人们就是不能完全理解,但在宁欣的雌威下也都表示赞同,只有读书人才能做官,这一点宁家族人也是明白的。
宁欣对姜家太夫人道:“不知可否请姜家族学的夫子指导一下?”
太夫人的目光深邃,看了宁欣一会,点头道:“族学是家族的根本,我很欣慰你能明白这一点。”
宁欣福身道:“多谢太夫人。”
有了姜家的夫子指导,宁欣对宁家族学更有信心了,只要培养出两个出色的宁家人,对她将来也是有好处的。
宁欣重申了宁家的族规和祖训,严明了各项规矩,“犯错者,除族!”
宁家族人不敢有反对意见,纷纷称是。
宁欣漂亮,行云流水的解决宁氏家族的弊病,这让莫氏等人看宁欣的目光更为热切,原先以为是个聪慧的人,如今看来主持中馈,打理庶务也是一把好手,这不仅是儿媳妇人选,还是宗妇的人选。
姜家太夫人慢慢的起身,对宁欣道:“不知宁小姐能否陪我一走一走?我最近很少出门,今日想要活动活动筋骨。“
宁欣点点头,跟在姜家太夫人身后,姜家芝兰搀扶着太夫人走在前面,三人走出了宗祠。
在宗祠前面,是一处平缓的河流,再远一点是一处草地,江南风景灵秀隽永,寻常的地方都别有风韵。
走了一会,姜家太夫人回头道:“宁欣,你很好。”
“不敢当。”宁欣谦虚的一笑,“我比不上很多人。”
宁欣不卑不亢,神色平静若水,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得意来。姜家太夫人拍了一下孙女的手,”我以为我家丫头能在三十岁有你这分气度从容,今日亲眼看了你后,我发觉我高估了她。“
宁欣脸庞微红,用两世为人,几经波折的人生经历同此时姜家芝兰相比较,宁欣不觉得理直气壮
看着姜小姐柔美恬静的脸庞,宁欣轻声说道:“我是必须得经历这些,若是有可能,我也想像姜小姐这样被父母疼惜着,受祖父母关爱培养。”
只有痛苦磨难才能让人成长,两辈子的经历都不是宁欣能选择的,她是活得精彩,可谁知道她的心也是伤痕累累的。
太夫人抿了抿嘴唇,“不过她现在是享福了,可我担心她将来...我也不瞒宁小姐,她过两日会同齐王殿下定亲。”
“天作之合。”宁欣在姜家太夫人犹如实质的目光下,真诚的说道:“齐王殿下品貌上佳,姜家芝兰贤惠大度,才情极高,我以为他们是天生的一对。”
姜家太夫人除了宁欣眼里的真诚之外,什么都没看出来,她不由得皱了皱眉,难道齐王只同她是泛泛之交?
姜小姐笑道:”祖母,我想单独同宁小姐说两句。”
“澜儿。”
“您不能护着我一辈子。”
太夫人怔了怔,淡笑道:“好,我在车上等你!”
宁欣屈膝送走姜家太夫人,同姜家芝兰站在一处
宁欣有点好奇,她想同自己谈论什么?她应该同齐王碰过面的,不管宁欣对齐王是怎么个看法,宁欣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齐王无论是皮囊,才学,还是气势都是极为吸引女子爱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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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深谈(二更)
姜家太夫人走后,姜小姐并没着急开口,宁欣同样沉默不言。
姜小姐被成为芝兰容貌才学都是极好的,在宁欣看来,她是自己见过的最漂亮并很有气质的几个女人之一,最为难得的是她很冷静自持,不会轻易为旁人改变心意。
姜小姐淡淡一笑:“我见过齐王殿下。”
“嗯。”
“我看他的眼睛就明白了,他不会轻易再爱上哪个女子。”姜小姐唇边的笑容重了一些,主动的挽住宁欣的胳膊,“他会敬重爱护于我,甚至会相信我,将后宅的事情全部交给我处理,他不会为宠妾多说我一句,但他也许永远不会爱上我。”
“你也说也许,谁也不知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相濡以沫,共同经历困难幸福,你同齐王殿下任谁也无法插足其中。”宁欣笑着说道。
姜小姐看着宁欣,曾经以为宁欣是个娇弱的女子,但现在她无法将宁欣当作这只能躲在男人身后的女子,更无法将宁欣想成欲擒故纵,让齐王惦记一辈子的女子。
“你眼里没有羡慕,也没有嫉妒,更没有得意。齐王真真是可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你怎知齐王的意中人是我?”
宁欣对她看出齐王有意中人不奇怪,可她为何笃定是自己呢?“其实齐王殿下最最看中心仪的只有江山。”
以姜小姐的聪慧不难看出齐王的目的,姜家既然同意同齐王府联姻,也就说明姜家有意更近一步,保全子孙荣华富贵。
姜家最近正被当今陛下明着褒奖暗自打压,为了保全家族,姜家同齐王的合作势在必行,没有任何保证比联姻更有力度,更能取信双方的了。
姜小姐点头道:“没错,他心里眼里江山最重,但他也想要知心人陪伴的。”
“你就是想单独同我说这些?”宁欣直接挑明立场,“男女之情贵在两情相悦,我选夫婿最看重得就是这一点。”
“我从没怀疑过宁小姐欲擒故纵,也知你不会再行魅惑齐王殿下的事情。”姜小姐停了一会,自信笑道:“也许我没有你的心智,没有你潇洒,但我相信论做妻子,我不会比你差到哪里去。”
宁欣注视着姜小姐,点头道:“这一点我相信,我心眼小得很,非常介意妾侍姬妾,而且我并不是一个贤良淑德的贤妻,是我的男人,没有任何人可以染指。”
噗嗤一声,姜小姐笑了,“如果是对心上人的话,我也会像宁小姐一样,不贤惠,不大度,不善良。”
宁欣愣了一会,莫非她也不爱齐王?
“姜家给了我最好的一切,我会听命于家族嫁给齐王殿下,忠贞于齐王,做一个最最完美无缺的王妃。”姜小姐清澈如同星辰的眼眸似多了几许的黯然神伤,低声道:“至于他...是无一辈子都碰触不到的。”
“我今日同你说这些话,并非是威胁你不许同齐王殿下见面什么的。我同你虽然今日第一次见面,但我知晓你的自尊骄傲不会同齐王殿下藕断丝连,你更不屑做齐王殿下掌中的朱砂痣。”
姜小姐放开宁欣的胳膊,眉头微微拧起,仿佛为宁欣发愁一般,“眼下倒是没什么,万一将来他江山在握,你怎么办?”
“即便他做了皇帝,我也会让他明白,不是他想要得就能得到!这世上不惧怕生死的人是最可怕的。我不会因为富贵尊荣就委屈自己,或者因为谁喜欢我,我就要回报。”
宁欣不再同姜小姐兜圈子,“无论齐王将来是人上人,还是阶下囚,我都不会同他有一点点的关系,如果躲不开我宁可抱着他一起死,也不会让自己成为不守妇道,不知廉耻的女人!死并不是最可怕的,我一直以为生不如死的活着才是最痛苦的。”
况且今生都是赚来的,宁欣知足,觉得老天爷已经很厚爱她了。
姜小姐仿佛被宁欣决绝的样子吓到了,“你...”谁能想到她宁寻死,也不会顺着齐王的爱意享受荣华富贵。
“等到他功成名就的时候,还能做下君占臣妻的事情,他也不配做大唐帝国的皇帝,这个皇位还是让给有能耐的人吧。”
宁欣嘴角微翘起,眼里闪烁着耀目的光亮,她如同盛开的白莲,看似纯洁无暇,其实隐含着一抹决绝。
宁欣摸了一下袖口,笑道:“今日姜小姐能来同我说这些话,我同样很高兴,我希望姜小姐能明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是我的坚持,我厌烦宁欢那样的言论做派,绝不会成为她口中那样的真爱!
陪着齐王尝尽艰辛得是你,他富贵,你理应享受一切,他贫穷,我想你也不会抛下他,你们才是生死与共的夫妻,旁人有什么资格在富贵时冲过来掠夺你的幸福尊荣?齐王是个聪明人,他一直很明白自己的选择,他也不会后悔自己选择。”
“宁欣,我们可以是朋友么?”
“已经是了。”
宁欣笑盈盈的屈膝正式拜见姜小姐。
姜小姐连忙还礼,轻声说道:“你可以叫我澜儿。”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之间有一种似有似无的知己之感,她们的性格,爱好不尽相同,但这些并不妨碍她们成为至交好友。
说了一会话,姜小姐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告辞了,你若是有空,请到姜家来找我。”
“好。”宁欣点头应下了,齐王的订婚仪式,自己是不是应该出席一下子呢。
刻着姜家族徽图腾马车在路上疾驰,姜家太夫人搂住了自己的孙女,欣慰的说道:“好,太好了,你们成了至交好友,宁欣怎么都不会同你抢的。”
“祖母,我不是为了这个,我真心想同宁欣相交。”
“知道,知道。”
太夫人摸了摸孙女的额头,“她是很好,可我姜家的芝兰更好,澜儿,虽说你嫁给齐王是为了姜家,你祖父是有私心,可我们也实在是找不到比齐王更出色的人了,只有齐王才能配上得上你!”
姜澜儿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最般配齐王的人不是自己!那人只是不喜欢齐王罢了。
处理完了宁欢母子三人的事情后,宁欣重新梳理了宁氏家族,了却了两桩心事,宁欣顿时觉得轻松许多,因此她也有心思查看宁三元留给女儿的遗产。
整理宁三元的手稿...宁欣能从这些手稿中窥探了解宁三元,越是了解他,宁欣越是惋惜。
“你死得实在是太早了,我就不明白了,你那么聪慧,为什么不懂留下有用的身躯再报国的道理?”
舍身殉国是品德高尚,可宁三元活着比殉国对大唐帝国的作用更大。
宁欣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这一点多智为妖又有些冷情的宁三元不会想不到,莫非是...他必须殉国?摊开地图,宁欣寻找宁三元殉国的地点。
“小姐,平王世子求见。”
“请世子殿下进来。”
宁欣收好地图,平王世子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他是用身体撞开的书房门,“宁欣,坏了,坏了。”
“我没坏。”宁欣慢悠悠的说道。
平王世子汗流浃背,喘了一口气,“不是你,是大个子。”
端着茶杯的手指微白,宁欣声音平静,“他怎么了?”
“旧伤复发,不省人事。”平王世子悲切的说道,摸了摸眼角,“你快去看看他吧,再迟一会...呜呜,许是就天人永隔了,李冥锐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啊。”
宁欣放下了茶杯,平王世子唱念做打极佳,但李冥锐显然没告诉过平王世子,她是大夫。
当初李冥锐受得伤还是她给医治的,李冥锐是不是有旧伤没有人比宁欣更清楚了。
“抱琴,送客。”
“喂喂,宁欣,李冥锐要死了,要死了。”
平王世子也顾上抹眼泪了,直接冲到宁欣面前,撑着手臂,道:“你就不去看看他么?”
“李冥锐多几个你这样盼着他死的朋友,性命岂能长久?”宁欣身体向后靠了靠,“你实话实说,他让你来做什么?”
平王世子面容微苦,“你怎么知道的?”
“李冥锐若是知道你打着他的旗号骗我,世子殿下会被怎么对待呢?”
“...”
平王世子彻底的没脾气了,嘴角微微抽,软软的说道:“好吧,好吧,你们两个都是聪明人,就我是傻瓜!”
“不过,李冥锐找你有事情是真的,他在屋子里转悠都快赶上毛驴拉磨了。宁欣,我觉得你得见见他,我从没见过比他还傻的人,想见你就直接过来好了,至于自己为难自己么?”
平王世子将最近两日李冥锐凄惨的样子形容出来,“不是看不过眼儿,我才懒得理会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人。”
宁欣想了想道:“我去见他。”
平王世子笑了,殷勤备至的跟着宁欣出门,丝毫不觉得如此做身份不合适,“对了,你同玉树公子...是不是有过婚约?”
宁欣上了马车,放下车帘阻挡住平王世子迫切需要答案的目光,淡淡的说道:“我觉得这件事同你没有关系。”
平王世子拍了一下脑袋,看着远去的马车,凄苦的仰天长叹,“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报!”
第一百三十六章 繁花
马车停在平王府江南北苑门口,李冥锐得到消息从北苑里走出来,他脸上露出一抹的惊喜。
宁欣坐在马车里,从未有过的紧张涌上心头,自己这是怎么了?非要过来一趟看他害怕自己的样子么?他不肯见自己,不是很明显了?一向只有宁欣拒绝别人,从来没有谁拒绝她。
品尝一下被拒绝的感觉也不坏。
宁欣很少后悔自己的决定,撩起车帘准备下马车,目光同一双熟悉又觉得陌生的眼眸碰到了一起...宁欣停下了动作,是李冥锐!那双清澈漆黑的眸子里一如既往的蕴藏着对她的担心。
看错了吧,手指尖窜起一丝丝的暖意,一定是看错了,知道宁欣性情的男人,不是如同韩王师兄那样欣赏且引为知己,就是像前生丈夫那样恐惧得不敢靠近。
谁会担心她?
“宁小姐,慢一点。”
李冥锐从车夫手中取过脚凳,放到宁欣面前,他高大的身躯就那么的站在宁欣面前,不曾后退一步。
在马车后,骑马在马上的平王世子看了一眼站在一起的两人,一个娇媚,一个憨厚,一个聪慧至极,一个坚韧不拔,谁说娇花不能陪憨人?
平王世子紧了紧缰绳,拨转马头领着随从离开了,他们谈情说爱,他凑上去做什么?还不如去画舫喝点花酒,是不是找个清泠破了童男之身呢?
平王世子泛着桃花眼无聊的想着,也许他一辈子都碰不到父王所说的那样一个女子了。
宁欣的影子闪过眼前,平王世子拍了拍脑袋,他迟了一步,而且宁欣是兄弟的妻子。
”北苑有一处桂花坞,桂花盛开,飘香千里,景色很美,我带宁小姐去看看可好?”
宁欣抬眼,他的眼睛太亮,神色中有带有一抹的祈求,宁欣心一软,点头道:“好。”
李冥锐眼睛更亮了,引宁欣进入北苑,他不擅长言辞,但又怕宁欣嫌弃他沉默,尽可能的多说话。
桂花盛开的地方离此有一段距离,李冥锐额头有了几滴的汗水,建筑介绍完了,宁欣的近况也问过了,他还要再说什么?
平王世子给过他建议,男人不能太沉闷,要会说话。
他本身的条件就不如齐霖,再被宁欣嫌弃了,他一点机会也没了。
“宁小姐身体可好...”李冥锐这话问出口后,讪讪的低头,“我问过了。”
宁欣嘴角微微翘起,他红了脸庞,害羞又急迫挽留宁欣的样子挺可爱的...宁欣心底涌起一丝丝的甜意。
故意板着脸,说道:“我用不用回答两遍?”
李冥锐摇摇头,小声解释:“其实平时我没这么口舌笨拙的,遇见你...以前还没觉得,眼下却想不到说什么。”
他手心很拍了一下脑门,“我有一肚子话想同你说,偏偏张不开嘴。”
也许心里少想一点,少一点犹豫,少一点迟疑,他会像在京城一样说话流畅。
“你同王家也有过婚约,我没见你这样的畏首畏尾。”宁欣闻到一股股的桂香,甜而不腻,桂香袭人,眯了眯眸子,“你从见过齐霖之后,就变了,以前我同你在一起,即便你不找话说,我们之间也没像现在这样...尴尬。”
也许不仅仅因为齐霖,宁欣笑容里多了一抹的苦涩,他是怕自己了!
李冥锐张了张嘴,挠着脑袋不知该从何处解释,头发被他弄得有些凌乱,憋坏了的李冥锐低吼一声,“不是。”
他在抬头时,只看到桂花林中宁欣的一道背影,李冥锐想要追上宁欣,可又觉得他跑到宁欣身边,会破坏眼前画面的美感,他怎么做才能让宁欣相信他!
桂花一簇簇的盛开,意味着多子多福。
宁欣仰头望着枝头上的桂花,手扶着斑驳凹凸的桂花树,暖暖的桂香花绕着她整个身体,香气仿佛能从皮肤上渗透到身体里,听见后面的脚步声,不用回头,宁欣就知道,是李冥锐!
“桂树相传种植在广寒宫,广寒仙子嫦娥偷了后羿的仙丹飞上了月宫,在广寒宫与嫦娥相伴得只有这一株株的桂树,一只玉兔。广寒仙子据说是三界六道最美的女子,也是最著名的女子。”
“嗯,我听说过广寒仙子。”李冥锐听出宁欣口中的清冷,道:“西行记记中的天蓬元帅因调戏嫦娥被天罚投胎为猪。”
宁欣拍了拍树干,没有接下李冥锐的笑话,继续说道:“我想嫦娥仙子是后悔了吧,即便是闻名三界又怎样,还不是只能独自一人在广寒宫?”
“宁欣。”
李冥锐上前一步,手臂抬起,有放下,再抬起,他多想就这么将浑身透着孤独气息的宁欣抱在怀里啊,可是...可是这么做了,宁欣不高兴怎么办?生气了怎么办?
宁欣回头时,李冥锐飞快的放下了手臂,在宁欣疑惑的目光下,说道;“这处景致挺美的,桂花开得很漂亮。“
宁欣点点头,赞同道:“是很漂亮。“
”宁欣...“李冥锐张口,“我...”
就在此时,有仆从在他们不远处停下,“回李公子,齐王殿下到。”
宁欣拧起眉头,“齐王经常过来找你?”
李冥锐狠狠的捶了一下树干,该死,自己怎么没了以前说话的顺溜?在京城也好,在船上也罢,他可以对宁欣说出心里话,消除宁欣的担心疑虑。
宁欣是敏感又脆弱的,尤其是在男女之情上,她只要受到一点点的勉强,就会退得很远...以前他可以主动追上去消除宁欣的戒心,现在他却做不到了。
齐霖哪方面都比他好,这才是李冥锐不敢争取宁欣的地方,他比谁都希望宁欣过得富贵,宁家和齐家的婚约也如一道大山横亘在他们中间,李冥锐容不得宁欣不敬亡父,不守信用,
不选江南有名的玉树公子,选他这个一无是处的穷小子么?他能给宁欣什么?
”还不走?你让齐王等着?“
宁欣回头,李冥锐站在桂花树下,懊恼,犹豫的他,宁欣还真没见过,”你到底怎么了?“
李冥锐是害怕她的狠毒心机?不太像。
“没事。”
李冥锐吐了一口浊气,科举后,等他有足够的本钱同齐家玉树抗衡再说好了。
有宁欣送给他到科举大神器,李冥锐对高中的信心多了一些,再加上齐王和平王世子帮他分析,他已经不是那个没有自信高中,到京城只为了谋生的莽夫了。
“齐王最近几日忙着同姜家的婚事,齐王殿下一向是冷傲的,他很少来见我,大多让飞宇传话或者我去见他。“
李冥锐陪宁欣向客厅走,解释着:“我见齐王殿下的次数不多,不过,我去齐王府别院时,总能看到有江南官员拜访齐王,看着应该是姜家一系的。”
宁欣眸子沉静下来,冷静的问道:“齐王有没有说起,江南总督可去拜访过他?”
“这个问题本王回答。”
齐王的声音飘过来。
宁欣同李冥锐同时抬头,齐王一袭月白色衣衫,外罩了一件斗篷,玉冠压顶,俊颜儒雅,他就算是静静的站着,也容不得任何人忽视他。
宁欣承认老天还是厚爱他的,今生给了他比前生更俊美的躯壳,他本身位居一方诸侯的气势还在,难怪他才来江南不久就能打动姜家,并且江南官员对他多有亲近之意。
“江南总督上午拜访过本王。”
李冥锐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宁欣淡淡疏远的一笑,”恭喜齐王殿下。”
齐王目光阴沉下来,“何喜之有?本王在江南总督眼里,不过是一块唐僧肉罢了。”
“唐僧肉可长生不老,齐王殿下呢?”宁欣眉梢一挑,微笑道:“您怕是很多人升官发财的保证。”
李冥锐咳嗽了两声,齐王和宁欣同时看向他,李冥锐抬手道:“去客厅说话。”
宁欣率先迈进客厅,声音不大,但足以让齐王和李冥锐都听到,“江南官员一个个只怕是深陷麻烦,朝不保夕,他们还有心思试探齐王殿下?真可谓不知者不惧。”
齐王看了一眼李冥锐,低声问道:”她怎了?”脾气很大啊。
李冥锐目光闪了闪,压低声音道:“看她的样子不是很喜欢齐家,王爷也来得不是时候。”
是么?两世为人的齐王殿下就这么轻易的掉进了李冥锐的坑里!谁说忠厚的人不会善意的谎言呢?
齐王拍了拍李冥锐的肩头,“进去吧,本王也有话同你说。”
李冥锐点头说道:“我相信她所言,江南必有一场纷乱,不仅仅因为陛下意图整顿江南威压越王,没准这场乱子会非常的大。”
轰隆隆,方才还晴空万里,此时却阴云密布,阴沉厚重的云层直压下来,响雷闪电相伴,不大一会功夫,豆大的雨滴落下,雨滴如同穿起的珠帘一样,笼罩着天地之间。
宁欣抿了一口茶水,看着外面的雨幕:“这是第几场雨了?”
李冥锐道:“说下就下,也不知平王世子带伞了么。”
“你要给他送伞?”
“他不会傻到在冒雨赶回来...”
李冥锐正说着,外面跑进来落汤鸡一样平王世子,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打了两个喷嚏,“该死的鬼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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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变数(二更)
原本屋子里因为暴雨充斥着几许的沉闷,随着平王世子落汤鸡一样的跑进来,沉闷之气消散。
李冥锐从仆从手中拿过干净的毛巾,将毛巾按在平王世子的脑袋上,狠狠得揉了揉,平王世子被蒙着脸,张牙舞爪的反抗:“喂喂,谋杀啊!”
宁欣抿嘴笑着,眼里透出愉悦来。李冥锐见此更为起劲的折磨着平王世子了,对不起了,兄弟!
平王世子费尽九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跳出李冥锐的‘折磨’,炸毛道:“我说你...下手也太狠了点。”
扑哧,宁欣再有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方才平王世子像是一只落汤鸡,经过李冥锐一番‘雕琢’后,平王世子头发虽是干了,但却一根根的竖着,衣服半干不干的黏在身上,略显得狼狈。
平王世子气红了脸庞,眼里闪烁着尴尬怒意,手指着李冥锐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就在此时齐王慢悠悠的说道:“宁欣,咱们去别处,别耽搁他们!”
平王世子从李冥锐手中夺过潮湿的毛巾,直奔齐王...隔着很远飞扑向齐王,“堂哥,我的好堂哥!”
齐王两辈子加起来没有碰见过这样的事情,微微一愣的功夫,平王世子已经坐在他怀里,并且将湿漉漉的毛巾盖在了齐王的脑袋上,”堂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如此平王世子还不忘给宁欣送去了一抹秋波,隔着毛巾揉了揉齐王的脑袋,”咱们三人,谁跟谁啊,堂哥,哦,我的好堂哥。“
“你闪开!”齐王怒了。
平王世子如同灵猫一样先是扭了扭腰,随后飞快的跑到李冥锐身后,胳膊向前推了推李冥锐,委屈的说道:”堂哥。“
齐王拽下了盖在头上的毛巾,一番折腾,他的发髻有些乱,齐王同样气红了脸,握着毛巾的手臂颤抖着,“大胆!”
“玩笑,玩笑。”李冥锐护着平王世子,对抗愤怒的齐王,“我以为殿下这个样子挺好,更像个人!”
“确实。”宁欣笑不可支的在旁边接话,仔细打量略略显得狼狈的齐王,“比以前更像是个凡人,王爷,高高在上的您,不觉得孤独么?即便你以后是人上人,眼下也不过是当朝的一个闲散王爷,此时不享受青春,以后王爷会后悔的。”
“青春啊,青春,多美好啊,多美好。“
平王世子看场面得到了控制,拍了一下李冥锐的后背作为奖励,果然是兄弟,关键时候真是顶用。
他从李冥锐身后跳出来,也不管他身上的衣服是否整齐,挥舞着手臂,兴奋般的跳来跳去,“我们还年轻呢,太沉闷了人生多无趣...”
砰,齐王手中的毛巾精准的飞向平王世子,齐王道:”先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平王世子拽下了毛巾,委屈的哦了一声,不过,看到齐王变了脸色也是难得的事情啊,自从堂哥恢复神智后,苍老了很多噢!平王世子下去梳洗换装,他其实更喜欢那个傻傻的,好欺负的堂哥。
不是因为李冥锐,平王世子不会接近如今满怀心事野心,老成且奸猾的齐王!
热闹过后,客厅里多了几许的和谐。
李冥锐坐在宁欣身边的椅子上,端起茶盏默默的宽茶。齐王不说话,他坚决不再多言,而且李冥锐也知道他插不上话的。
齐王目光落在看着外面雨幕的宁欣身上,”江南真是有乱子?我今日见了江南总督,看他的样子仿佛很害怕,能镇住总督的事情绝不是小事。”
宁欣继续看着外面,好看秀美的眉头微微皱着,嘴角隐约有一抹嘲讽。
齐王看后无奈的说道:“宁欣!”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这个师妹了,他越是想知道什么事情,宁欣越是不肯说!
齐王确定江南总督的反常同宁欣攸关,可宁欣除了拆穿了三个冒充的假货之外,来江南后一直很安静,她又做了什么?
见宁欣不为所动,齐王转而问李冥锐,”你知道么?”
自从同姜家定亲后,齐王对宁欣的关注就少了,一是不想姜家误会,怕给宁欣带去麻烦,二是既然下定决心舍弃追求宁欣的机会,他不想再同宁欣纠缠不清。
李冥锐摇摇头,宁家祠堂他没去,不是不想去,而是宁欣根本不让他去。
看出齐王的着急,李冥锐拽了拽宁欣的胳膊,憨厚的一笑:”我也想知道的。”
这么想不算厚道,不过齐家倒霉的话,他同齐家玉树还有得一争。
”你是想知道我有没有婚约?还是想知道总府府会不会倒霉?或是想知道江南动荡对齐王的好处?”
李冥锐冲口而出,”都想!”
宁欣侧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堆砌了笑意,对李冥锐...自己总是容易心软,这种感觉太陌生,也不是什么好事,可她偏偏忍不住靠近李冥锐。
齐王垂下眼睑,宁欣含笑看着李冥锐的目光...很刺眼!也只有李冥锐才能说动宁欣,这项认知,让齐王世子心里颇为不是滋味,也颇为无奈。
“在宁家祠堂,江南总督莫夫人和江浙巡抚柳夫人都看了我父亲留下的手札随笔,她们都是贤妻贤内助,内能平稳内宅,结交命妇,外能辅佐夫君。许是她们从手札上看到了什么。”
“宁三元的手札可否给本王看看?”
“不行。”宁欣直接拒绝,“我出示手札只是为了证明他们母子三人是冒牌货,父亲留给我的东西,我是不会轻易给别人看的。”
齐王的手握紧了椅子扶手,他因为这句话而动怒,李冥锐却因这句话喜悦,不轻易给别人看,但宁欣给了自己,自己对宁欣是不是不同的?
换好衣服,恢复了风度的平王世子走进客厅,听了这么最后几句话,桃花眼一翻,“齐王堂哥,江南动荡对你来说才有好处。”
下雨天,空气潮湿闷热,平王世子扇动着扇子,没有主人自觉的坐在李冥锐身边,“堂哥,不想得好处啦?“
权利地位之争,可是不能心软,不讲情面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宁欣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即便江南总督意识到错改了宁三元布置下的河道,此时只能小修小补并期盼着暴雨能少下一点。”
齐王问道:”水患?”
“极有可能是江南百年来最大的水患。”
“没有可能挽救么?”
李冥锐和齐王同时问道,他们两人互看一眼,平王世子咂嘴道:“你们挺有默契的啊。”
宁欣看向齐王的目光带着几许的震惊,李冥锐心底纯良问出这句话不奇怪,齐王难道不知江南水患对他的重要?
但凡有大得灾祸首先被责怪得除了官员之外,还有皇帝,百余年来最大的水患淹没大唐帝国最重要的地方——江南,对当今的权威是个极大的打击,若是救灾不顺,所余三位护国藩王没准会死灰复燃,重起清君侧之心。
天下乱,对齐王有利。
“王爷怕总督府找到解决的方法么?”宁欣微微一笑,“这一点王爷不必担心,手稿上并没有详细的记载,不是谁都是聪明绝顶算学惊人的宁三元!”
齐王眼里暗淡了几分,“在你眼里,本王冷血无情至此?”
“是。”宁欣点头,嘲弄的看着齐王,为了权势富贵,你什么都舍得牺牲。
齐王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抿了抿嘴唇,道:“是人都会改变的,这一回本王不想重走旧路,争权夺利少不了阴谋诡计,本王不是个心软的人,但本王不想以无辜百姓的尸体铸就向上的阶梯。”
他想让大唐帝国变得更好,而不是等他坐到皇位上时,发现大唐江山千疮百孔,民不聊生!
午夜梦回,他总会回忆前生的功过得失,如果他手段再温和一点,再为大唐百姓考虑一点,结果没准会截然相反的。
齐王很了解宁欣一般的勾起嘴角,“你误会本王用心,本王却从未轻视你,江南总督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但是你能...继承了宁三元血脉的你可以!”
李冥锐道:“你来江南最最重要得目的,不就是让江南百姓记住宁伯父?”
宁欣直视李冥锐,她眼里从未有过齐王,“你想让江南百姓记住宁三元么?”
李冥锐同如今的宁欣有一定的差距,如果宁三元的遗泽能挽救滔天大祸,宁欣的地位会更高,会离他更远,当然也没有谁在欺负她,小看她,脱口而出,“想,这是宁伯父的应得的尊荣,也是你应该得到的。”
他们之间差距过大,他会弥补上,李冥锐不愿意拉低宁欣让他配合自己,李冥锐更不愿意见水淹江南。
宁欣看了他良久,淡淡一笑:“我知道了。”
与此同时,薛珍在仆从的护卫下,走进了江浙巡抚衙门,仆从收了雨伞,薛珍弹了弹落在袖口的雨滴,“本县主相见巡抚大人。”
“昭容县主为何时而来?”江浙巡抚并未出迎,对进门的薛珍欠身,算是行过礼节了。
薛珍慢悠悠的说道;“一为大人顶上乌纱,二为冒充宁三元遗孤的三人,陈氏和萧颌,我不在意,不过那个女子,我想带走她!”
第一百三十八章 威胁
久历官场的人,怎会不知薛珍的心思?
江浙巡抚吴大人脸上露出几许的为难之色,缕了缕胡须,萧颌固然伤害自己儿子的脸面要重罚,可陈氏母女被关押起来,只是为了让宁欣出气。
柳氏在他耳边没少提起宁欣,他能坐稳江浙巡抚的位置,并且同江南总督分庭抗礼,得柳氏娘家相助甚多,柳氏有从未以此来要挟他,因此吴大人同柳氏夫妻关系极为和睦。
柳氏是名门闺秀,行事虽是有些傲气,但见识并不短,去了一趟宁家宗祠,柳氏回来就说江南将有大乱。
唯一能解救江南大乱的方法很有可能掌握在宁欣手中。
吴大人看了看外面漫天的雨幕,江南若是出现重大的灾情,他同江南总督都好不了,他派人盯着江南总督,自然知道江南总督夫人有去拜访过宁欣...想让宁欣把宁三元留下的东西拿出来,必须得取悦于宁欣。
有了这年头,假冒的三人在牢中的待遇就可想而知了。
如果换个人来讨,吴大人会直接打发了,可偏偏来人是昭容县主,得贤妃娘娘信任的薛珍。
“吴大人,本县主让你很为难?”
薛珍虽是平静的端着茶盏,但此时肺都快气炸了。
她是擦朝廷亲封的昭容县主,是贤妃娘娘手下的得力干将,自打出京来江南后,哪一个对她不是恭敬的?
眼下江浙巡抚竟然因为顾忌宁欣而怠慢自己,薛珍怎么想怎么不舒服,宁欣不过是一个孤女,要名分没名分,要地位没地位,宁欣哪一点比她厉害?
上辈子她被宁欣压着,这辈子情况都变了,她才是贤妃娘娘的亲信,未来的摄政王掌握在她手中,宁欣怎能还如此嚣张?别人怎能还注意着宁欣?
泛白的手指扣紧茶盏,薛珍强压下心中怒意,淡淡的说道:“本县主的话还敢不是上宁欣重要么?”
江浙巡抚拱了拱手,道:“本官不过是按照章程办事,遵得是皇命,守得是大唐律法,冒充宁三元遗孤,诽谤宁三元之人,按律条必须得关押着严惩,即便不是宁小姐,换个人来告状冒充的无耻之徒,本官也会如此处理,冒名顶替实在是太可恨了。”
江浙巡抚说完此话,斜睨了薛珍一眼,唇边多了一抹的冷笑,尊重薛珍叫一声县主,可一个小小的县主在公主府再得宠,在贤妃面前再有脸面,还能指使封疆大吏了?
他就不信贤妃娘娘这样的事情也护着她,如果贤妃因此对他不满,江浙派系里的御史也不都是哑巴!
不愿意轻易得罪贤妃是一回事,但为官的体面尊严也容不得是个宗室女子就能在他面前指手画脚,,命令他做事。
贤妃如果觉得最近御史们没有再对她穷追不放,御史们太安静了,江浙巡抚不介意让几个御史上上奏折,后宫干政同外戚干政一样,哪一个君主都容不下的。
薛珍怔了怔,江浙巡抚在她上辈子,就是摄政王养得一条狗,怎么眼下他刚正不阿不徇私情了?
是因为来得不是宁欣?对了,他唯宁欣命令是从,对宁欣奉承巴结得很...如今占据前生位置的是她,她比宁欣更有优势,她却没法命令江浙巡抚?
“吴大人,本县主要见她!”薛珍气势强硬了起来,“不知吴大人听没听过这句话,花无百日红,人也有旦夕祸福,谁也不知你将来会不会有事求到我这里,吴大人,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啊。”
江浙巡抚缕了缕胡须,笑道:“若是宗室女子都能命令本官的话,本官还敢称朝廷命官么?不如这样,昭容县主多等两日,本官上书陛下询问一下,本官可否按照昭容县主命令行事。”
薛珍再一次压了压怒气,冷静的说道:“好啊,你若是上书皇帝舅舅,本县主就把江南所见所闻告诉皇帝舅舅知晓,看看皇帝舅舅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本县主!”
眉梢微挑,薛珍眼底含着一抹的寒芒,跃跃欲试的说道:”别说本县主威胁你,吴大人,你先把你身后的尾巴扫干净再在本县主面前装忠贞廉洁的官吏也让来得急。”
本来薛珍不想用直接用威胁的,可江浙巡抚太不听话了。
江浙巡眯了一下狭长的眸子,淡淡的说道:“好,本官就让昭容县主见见那仨人。”
薛珍得意的一笑,慢悠悠的说道:”早这样不就好了,本县主也并非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对萧颌母子,本县主比吴大人更气愤,吴大人怎么折腾他们母子,本县主都不会多言,至于那个什么欢的,本县主要她有用,”
江浙巡抚道:“来人,带昭容县主去监牢。”
“本官尚有公务在身,就不奉陪昭容县主了。“
“不打扰吴大人处理公务。”
江浙巡抚这是故意赶走她?
薛珍面色不善,心底一阵阵的冷笑,看你将来怎么像狗一样求到我面前!薛珍一甩衣袖,出了客厅,江浙巡抚摇头,“稚嫩,白痴!”
威胁对他们这个层面上的人来说,是最后用的也是粗俗的手段,昭容县主根本就没明白他要得是什么,江浙巡抚抿了抿嘴唇,这一次自己让了,下一次他还会让么?
昭容县主威胁封疆大吏寻私的证据到手了,下一次谁威胁谁还不定呢。
此时吴大人倒是期盼着薛珍能带走妻子口中的贱人!
宁欣直接将陈氏母子从宁家赶出来,送进监牢,并且只求昭告天下恢复亡父的名誉。
宁欣甚至没有暗示过江浙巡抚对那陈氏母女打击报复,只是说秉公处理就行...这才是真正的智慧,这才是名门贵胄培养出来的天之骄女,要什么,偏偏不说,只要露出个意思来,别人就得为她忙个不停。
江浙巡抚出神,一个没留意拽下了几根胡须,他的眸子锃亮,宁欣...这么一步步分析,她好像什么都没做,但却让总督府和他为此事忙得手忙脚乱。
“不行啊,夫人,咱们儿子配不上宁欣。”
江浙巡抚看着手指上的胡须,这样的女子娶进家门来,会压得儿子喘不过气的。
宁欣...实在不是寻常男子能消受得起的,一旦夫妻之间有矛盾,儿子被玩死了,都没地方哭委屈,宁欣不应该为女子,哪个有志气的男人想要一辈子活在妻子的淫威之下?
他唯一的嫡子还是娶个贤妻得好。
薛珍在仆从的引领下来到牢房,仆从指了指道:“左边是男监,右边是女监,中间互不相通,女监很少有外男进入。”
男女囚犯分开管理,也可防止淫秽的事情发生。
监牢虽是吃得不好,并且很阴暗,但好歹会提供一餐,遇见大赦天下,不是死囚都可以特赦出监牢。
在江南某些地方,有专门吃牢房的一群人。
他们吃不上饭的时候,就故意犯点小错,进监牢里享受一下刑徒的待遇。
“萧颌,他在监牢里过得如何?”
薛珍捂了捂鼻子,男监那边的气味实在是不好,薛珍没有兴趣去看萧颌凄惨的样子了。
有江浙巡抚夫人的关照,料想萧颌的日子过得挺精彩的,柳氏在薛珍的记忆里,可是睚眦必报的人。
仆从道:“您说得是那个白面秀才吧。”
“他已经不是秀才了。”
“对,对,秀才也不会关进这种地方。”看守男监的牢头看薛珍打扮富贵,上前讨好的说道:“夫人有过交代,我们不敢虐待他,不过是将他关进了几个厉害的囚徒牢房里,如今他正伺候人呢。”
薛珍勾了勾嘴角,果然,杀人于无形!
“本县主去女监,萧颌那里...你们做得很好。”薛珍向随身侍从递了个眼色。
拿伞的小丫头给牢头一个厚厚的荷包,牢头笑得腰都弯了,“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薛珍知道萧颌过得不好,心里很解气。
女监里的气味也好不了多少,泛着浓重的酶气以及尿骚的味道。
薛珍压下反胃,只有在陈氏母女最痛苦的时候,她出现拯救,才能让那个贱人明白,自己是她的唯一救星。
“娘,你别再打了。“
还没有到牢房门前,薛珍就听见这样的对话。
“我们娘三落到如今凄惨境地是谁害的?当年我怎么没掐死你?你信誓旦旦的说这个法子可以保证咱们一世的富贵,可现在呢,你弟弟被男监的犯人折磨,生不如死,我...我也被关进来再也出不去了,你害了我和你弟弟啊。”
陈氏此时也不装柔弱温婉了,直接抄起牢房里的木棍捶打女儿,“当年我就说,得了夫人给的庄子,得了银子安安分分的做个土财主,可你不听,非要做什么宁三元的女儿,这回好了,整个江南都知道咱们是冒充的,将来即便出去了,我哪有脸面见人?你教我不不争,淡然...你让我将来怎办?怎么办?”
“赖我么?你都赖我么?”
被打了好几下,她终于开始反抗了,推搡着陈氏,“当年你享受富贵的时候怎么不说做土财主的话?你明知对不起救命恩人,可你不也同意了么?不也处处对旁人说你是宁三元的真爱?“
牢房里充斥着母女打斗互相责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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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优势(二更)
薛珍嘴角微微的翘起,母女相残的好戏,还是很精彩的,世上最惨没莫过于此。
从旁边牢房关押的女囚的表情中不难看出,这样的戏份是经常的上演的,薛珍对此满意极了,快走几步,薛珍打算亲眼看看陈氏母女是如何互揍的。
一直被陈氏打的人抬手打了陈氏耳光,“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娘?不是你为了弟弟暴露了真相且露出马脚,宁欣那个贱人又怎么会抓住把柄?“
她扑向了陈氏,将陈氏压到在地,按住陈氏的双手,“我告诉你,没有我,你连十年的富贵都享受不到,咱们今日落到这步田地,不是我的原因,是你...你为了萧颌承认了一切,你现在还不明白么,如果你坚持萧颌是宁三元的儿子,宁欣根本找不出证据证明萧颌不是宁三元的种!萧颌也不至于沦落到伺候刑徒的地步,只要萧颌姓宁,即便我不是宁三元的女儿,也可做他的养女...”
狠狠的捶了陈氏两下,”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宁欣吓唬吓唬你,您就全说了!“
“我们本来就是假的,我不说,宁欣也一定会找到别的办法,我们根本斗不过宁欣。“陈氏挣扎着翻身,同女儿滚到一起撕打着:
“就算是十个你捆绑到一起也斗不过宁欣一个,平时装得怎么聪明,其实你连宁欣一根手指都不如!如果你真得聪明,就不会对总督公子欲迎还拒...你去年若是入了总督府,何至于到今日?”
“你懂什么?去年齐家让我进门做妾,我...我怎能做妾?”
“你不能做妾,你就让我做妾?”陈氏反压住女儿,撕扯着她的头发,“你不是对我说做妾的都是真爱的么?有了真爱,做妾也不会委屈了...我从好人家的正妻成了妾侍...你让我怎么见你死去的爹?怎么入萧家的祖坟?你爹虽只是个老实巴交的匠人,可他也是疼你爱你的,你口口声声说宁三元如何,就没想过你爹?“
”如果不是碰见强盗,如果你爹不是为了保护你,他怎么会死了?当年不是你非要连夜赶到苏州...也碰上那伙强盗...”
陈氏想到伤心事,死命的揪着女儿的头发,哭道:“丧门星,我做得最错得就是养了你这个丧门星!”
“原来你也是姓萧的。”薛珍看够了母女打斗,慢悠悠的说道:“你不想做妾,却把自己的生母当作宁三元的真爱妾,啧啧,你的想法挺特别的,”
陈氏停手,萧欢从地上爬起来。
她劈头散发,脸上一块青一块紫,衣衫褴褛,萧欢显得狼狈极了,从进了女监去,珠光宝气的日子离萧欢远去,她只能穿又粗糙又肮脏的囚衣,没有婢女伺候她梳洗打扮。
萧欢只能用最硬的窝窝头充饥,喝烂菜叶子做得清汤,这还是讨好女监的牢头得来的,几日的牢房日子,萧欢有生不如死的感觉。
“昭容县主?”萧欢也是当过姑苏名媛的人,再狼狈,身上还是有一分贵气傲气的,看清楚眼眼前的人,”我以为宁欣会来。“
宁欣很恨他们母子三人,可宁欣把他们赶出宁家,弄得他们身败名裂后,愣是不来‘欣赏’他们凄惨的样子,这让萧欢有点茫然,也有点不忿,好像她们的生死苦难在宁欣眼里算不上什么。
萧欢一直把宁欣当成对手,可如今才明白,宁欣眼里根本就没有她!是她自视甚高,不自量力的同宁欣为敌!
她没看见宁欣的踪影,薛珍却屈尊降贵来牢房看她,萧欢神色淡淡的,“看来我出监牢有希望了。”
薛珍正打算施恩萧欢,听见这话,皱了皱眉头,萧欢也算是个聪明人,薛珍略有不悦,她的心机竟然被萧欢看透了。
萧欢从地上站起身,知道薛珍在等什么,也知道薛珍是她唯一的救星,萧欢向薛珍谦卑的下拜,“求昭容县主,救我!只要我能出监牢,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昭容县主,愿意奉您为主人。”
眉宇间的不悦少了几分,薛珍看着跪拜自己的萧欢,总有日,宁欣也会如同萧欢跪在自己脚下承认上辈子的罪孽!
萧欢留下比弄死更有价值,薛珍问道:“你现在可还是想着不做妾?”
“不做妾得人是宁欢,她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是卑微的萧欢,但凡昭容县主所想,奴婢尽量为您做到,为妾...是奴婢的福分。“
萧欢低垂着脑袋,手指指甲深深的扣进泥土里,从姑苏名媛,总督府少爷的未婚妻,到如今猪狗不如,众人唾弃,萧欢受够了,也恨宁欣恨得要死,是宁欣毁了她的一切。
“你可恨宁欣?”
“是,我从没想跟她争什么,同是女子,她就不能体谅我一些么?她就不能将我当成姐姐么?我出身卑微,可也是真心仰慕宁三元的,当年宁三元夫妻对我像是女儿一般...宁欣心肠也太狠了,她违背了亡父亡母的遗愿!”
萧欢抬起赤红仿佛染血的眸子,恨意滔天的说道:“她是我这个世上最恨的人。”
“好,我给你报仇的机会。”薛珍打开牢房,“萧欢,只要你认真替我办事,我保证你所受过的一切都会加在宁欣身上。”
“多谢昭容县主。”
萧欢垂下眼睑,昭容县主看来是恨宁欣的,萧欢再次向薛珍叩拜,聪明的做出极为谦卑仰望薛珍的样子,“奴婢多谢主人。”
薛珍傲慢的一笑,“很好,我取你这颗忠心!”
“我呢,我呢。”陈氏见萧欢离开了牢房,慌忙跪爬到薛珍脚边,“我也认县主娘娘为主人,县主娘娘大慈大悲,救救我吧。”
薛珍嘲讽的一笑,“你得罪了宁欣,活该受此苦难,我只能带走萧欢,等她将来出息了,能同宁欣抗衡后,自然会来救你。”
对真爱妾的陈氏,薛珍可没任何的好印象,上辈子她受够了真爱的苦,这辈子不再在陈氏身上踩一脚就已经是客气了。
“欢儿,救救娘,救救你弟弟啊。”陈氏看着远去的萧欢,“我是你娘啊....”
萧欢身体震了震,一闭眼睛什么都没说随着薛珍的脚步走出了牢房。
外面还在下雨,暴雨砸落在地上,从下而上似升起白色的烟雾,下雨天的潮湿粘腻,让人很不舒服。
仆从撑开雨伞,宁可自己浇湿也要确保薛珍身上不落雨滴。
萧欢连把雨伞都没有,走在暴雨中,雨滴砸得她睁不开眼睛,可也洗去了她身上的灰尘,萧欢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她终于出来了。
薛珍坐上马车后,霸道的说:”你去知会江浙巡抚一声,萧欢本县主带走了。”
“喏。”
薛珍看也没看萧欢,直径放下帘栊,“回府。”
马车前行,萧欢苦笑了一下,跑步跟着追着马车,她如同最低贱的丫头一般,在雨水里奔跑着,几次跌倒后再爬起来,萧欢不敢跟丢了马车,这是她唯一可以翻身的机会。
“主子,这样好么?”
“不磨砺一下萧欢,她怎么可能听话?”
薛珍成竹在胸的说道:“她可是我窥探燕国公府邸机密的最最关键的一颗棋子!”
“燕国公?”
“没错。”
薛珍看亲信吃惊的样子,心里很是得意,只有两世为人的自己才能明白如今不太起眼,纷乱争爵的燕国公府藏着怎样的秘密。
世人都忽略了燕国公府,当年燕国公退回京城,可是弄了不少的好东西!
“可是燕国公不是病了么?如今燕国公府的丹书铁劵还在陛下手里捏着,没有丹书铁卷,只要燕国公故去,燕国公府就不存在了。”丫鬟为薛珍按摩肩头,低声道:“听说为了争做燕国公的嗣子,燕国公一脉鸡飞狗跳的,互相拆台,互相动刀子都不稀奇。”
“燕国公也是奇葩,十几房小妾偏偏生不出一个儿子来,女儿倒是都长大了,儿子是生一个死一个!”
薛珍觉得好笑极了,身体向后靠了靠,低声道:”皇帝舅舅看在燕国公祖先的功劳上,即便不发还丹书铁卷,也不会让燕国公府就此烟消云散,他在等燕国公府献上练兵的良策!”
而薛珍知道谁将承接燕国公的爵位...萧欢就是安排在他身边的一颗棋子,练兵之法以及燕国公祖上流传下来的兵书...薛珍代王季玉要了!
前生,摄政王能威压皇帝,权倾朝野,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支脱胎于燕国公府的精兵飞骑。
薛珍为王季玉能走上摄政王的道路煞费苦心,宁欣就是因为做成了这些事情,才会被王季玉捧在手心里!今生她先知先觉,王季玉怎能不喜欢她?
还有李冥锐...薛珍皱紧了眉头,他身上可有千万两银子的秘密,李冥锐就是一个移动的银库啊。
薛珍按了一下额头,李冥锐竟然趁乱走出了王家,还同平王世子有了交情,这是前生没有过的事情!
在一辆寻常的马车里,宁欣撩起车帘,目光落在奔跑的萧欢身上,问道:“你怎么看?”
李冥锐一本正经的说道,“她不是你的对手!”
第一百四十章 狠招
方才宁欣从平王世子的别院回府,李冥锐费尽心思且厚着脸皮以护送宁欣的名义挤到马车上,平王世子则是够兄弟的拉着本欲同行回府的齐王,如此李冥锐才能单独同宁欣相处。
坐上马车,李冥锐沉默老实,宁欣问一句,他回答一句,宁欣不问,他绝不多话。
宁欣的目光几次落在他身上,李冥锐都以挺直腰杆最为回答,爱慕你,但我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你再强势坚强,我也会尽全力保护你!
明明他没明说,可这句话宁欣却听见了。
小手指勾住车帘的一角,雨滴落进马车里,萧欢在雨中奔跑,摔倒,爬起的狼狈样子再一次清新的映入李冥锐的眼帘。
看得出萧欢从平头百姓成了昭容县主的奴才,萧欢卖身为奴出了女监,但陈氏和萧颌还因为宁欣的意思留在监牢里受苦。
李冥锐伸手拽住马车车帘,用力的向下拽了一下,挡住了萧欢和外面的雨水。
宁欣眸子沉静如水,似染墨般的漆黑至极,同方才在别院里指点江山,布局江南,算计尚存的护国越王时候的睿智截然不同,她好像怕自己害怕他!
有了这份期望,李冥锐试探的握紧宁欣的手腕,纤细仿佛轻轻用力就能折断的手腕却有着素手擎天的力量。
那张覆盖整个江南,进而影响朝局进程的策略图,少不得宁三元的遗泽,少不得齐王完善宁欣提出的计划并少不了齐王统筹安排,同样少不得平王世子插科打诨的补强,但宁欣...让他心折,也让他心疼。
如果他厉害一点,能力强一点,地位再高一点,宁欣是不是不用这么辛苦?
宁欣感觉到手腕处的灼热,心底有了几许的松动,陌生的感觉让她退怯,“薛珍来江南只为名利。”
她手腕晃动挣脱了李冥锐的手心,李冥锐眸色暗淡了一瞬,问道:“你认为她会破坏我们的计划?”
宁欣点点头,这是显而易见的,薛珍是来整合江南贤妃一派的官吏,齐王的目的也是尽可能将江南经营成他的后花园,他们两人必然会有冲突。
“她只有一个,我们这边起码四人!”李冥锐笑道。
宁欣怔了怔,脑子里有点乱,喃喃的问道:“能这么比么?”
不是比计划,比人脉,比遇见危机时候的反映,比谁心计更成熟...什么时候在阴谋论上比人数多寡了?
宁欣发愣迷糊的样子,让李冥锐憨厚的笑容更浓,也鼓励了他凑到宁欣身边,声音深沉且厚重,“可以的,你同昭容县主抗衡...永远占据人数多的优势,起码我会...在。”
他会比王季玉厉害,死死压住昭容县主的丈夫王季玉,宁欣也不至于腹背受敌,她并非孤军奋战,有盟友,有朋友,也有他!
因为耳畔他的呼吸,宁欣玉面控制不住的微红,眸底荡起一层层的波纹,“这么说也对。”
李冥锐再凑近宁欣,突然见到宁欣笑意盈盈的侧头,“那你帮我想一想,薛珍想让萧欢做什么?”
“....”
李冥锐讪讪的移开身体,端坐回原来的位置,棋差一步,差一点就可以靠近宁欣了!哎,再找到这样的机会不知得何年何月了,李冥锐在心底哀叹着,“我不知道昭容县主让她具体做什么,但不会是好事。”
“是啊,不会是好事,对萧欢对我都不会是好事。”
眼珠一转,宁欣轻声说道:“既是薛珍大发慈悲的带走她,想必也不会介意因为她被名命妇夫人们轻视,如果...你说,庆林长公主的驸马...”
李冥锐摇头道:“薛大人不敢的。”
薛驸马八面玲珑,为人和善,说好听点薛驸马没有架子,圆滑人缘好,真实的状况是他只长了一副好皮囊,根本没有大主意。
庆林长公主当年从闺蜜手中抢了薛驸马,很多人都不知道她看上他什么了。
也是因为这件事,太后对庆林长公主非常的冷漠,不是薛珍母女巴结上贤妃,庆林长公主府也不会有今日的威风,薛驸马的人缘也不会这么好。
可庆林长公主此举也彻底的得罪了太后和皇后,太后绝无可能原谅庆林长公主。
宁欣笑道:“你只想到薛驸马?玩阴谋诡计走寻常路数不仅容易被人识破,还显不出高深莫测来,要玩就要玩别人想不到的。”
李冥锐脑子灵光一闪,“你是说...”
“没错,庆林长公主!”宁欣眸子里闪过兴致勃勃的光亮,此时她像是被浇灌施肥的娇花一般,“圣人教诲,小棒受,大棒走!薛珍先让萧欢有了敬畏的心思,回去后必然会施恩于萧欢,既然想要萧欢出力卖命,怀柔同棍棒结合起来的运用效果最好。”
“这给我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对一个冒名顶替的骗子如此之好...你说薛珍同萧欢长得像么?“
李冥锐摇摇头,又点点头,闷闷的说道:“你说像就像。”
他对这样的阴谋诡计是真真的不感兴趣,可宁欣却喜欢,为此恢复了精神,李冥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祈祷薛珍耐玩一点,别几下就让宁欣玩废了。
电光火石间,宁欣已经计划好了一切,慢悠悠的说道:
“疑似庆林长公主的私生女比宁三元的庶女更受人关注,百姓总爱京津津乐道皇家的桃色消息,庆林长公主本来身上就颇有争议,我不过是给她加把火罢了,萧欢也会感激我的,有了这么个身份,无论她被薛珍派去做什么事情,都会顺利许多,没准陛下...陛下也会对萧欢另眼相看呢。”
如果宁欣此时知道萧欢要去的地方是燕国公府,她也不会如此的安排了。
世事难料,天意莫测,即便宁欣心思缜密都无法预判将来的事情,唯一有此机遇的薛珍却因为自己报仇的执念,因为她不停的扰乱天机,使得未来偏离她的记忆,未来偏离了既定的轨道。
“薛珍想要让萧欢做什么,我不知道。可我能猜到,薛珍必会将萧欢带回京城,她是存心让萧欢出现在我眼前,存心恶心我!”宁欣嘴角一勾,长翘的眼睫微颤,耳畔珍珠耳环摇晃,“谁恶心谁,还不一定呢。”
“用不用我去牢房里看看陈氏?”李冥锐主动问道。
宁欣笑着摇头:“去了会留下把柄的,陈氏被萧欢调教了十余年,就是一块朽木也能做成一个过得去的玩应儿,等到消息爆出来,陈氏自然会知道怎么做对她最有好处。”
“那我帮你做什么?散步谣言?”
“散布谣言你行么?”宁欣好笑的问道。
李冥锐脸一红,讪讪的说道:“不行。”这个他是真不行。
“要不我去请飞宇安排?飞宇这方面极是在行。”李冥锐拉着正在秦淮河上欣风月的妖孽飞宇扯大旗。
“什么时候,你同飞宇这么要好了?”宁欣瞥了一眼李冥锐,“飞宇可是齐王殿下的心腹爱将,飞宇人看似妖孽柔顺,但心防极重,寻常的关系根本请不动飞宇。”
....
这是宁欣在吃醋么?李冥锐傻傻的说道:“你出面飞宇也会帮忙的。”
李冥锐陈诉事实,飞宇对宁欣的敬佩远远超过他。
宁欣拧了一下李冥锐的胳膊,笑问:“你怎么没想到平王世子?”
“他不行,这样的事情...我不想让他沾上。”李冥锐一本正经的说道。
宁欣愣了愣,李冥锐将平王世子当成兄弟看,活宝一样的平王世子性情单纯,重视亲情,事关庆林长公主的丑事...是不应该让他做这样的事情。
李冥锐声音沉重的又道:“这样好玩的事情,我担心他兴奋过头了,宁欣,我怕他做得超乎你的想象。”
...
这回换成宁欣看着李冥锐发呆了,原来...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萧欢随着薛珍进入别院,在江南十余年的富贵生活,萧欢对这处别院的精美布置并不上心,但她也看出薛珍高高在上的姿态,萧欢顺着薛珍的心思,对精美的家具等等惊叹莫名。
进了门后,萧欢脚下的地面因为滴水的衣服而积蓄了雨水。
薛珍轻轻的瞥了一眼,眉头不悦般的皱起,萧欢噗通跪地,谦卑的用手擦拭地上的水珠,“奴婢该死,弄湿了地面,奴婢该死...”
萧欢低垂着脑袋,拼命的擦拭着,嫩白保养得很好的手磨出了水泡,萧欢强忍着泪水,死死咬着嘴唇,忍,一定要忍下来。
“行了。”薛珍悠然的抿了一口茶水,指甲划过精美的茶杯纹络,“本县主也没说你什么,快起来吧。”
萧欢又抹了一把地面,慢慢的起身,“是奴婢的错。”
“本县主把你带回来,可不是让你做寻常的粗使婢女的。”
“恭听主子吩咐。”
“你过来。”
“是。”
萧欢调整好迷茫恭顺的神色,走到薛珍面前,仿佛被薛珍花中牡丹的气势震慑住,跪在薛珍腿边。
薛珍眼里闪过一抹的满意,轻浮且随意的捏起萧欢的下颚,“本县主送你一场富贵!若是你听话,将来封诰命,同本县主并肩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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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落水
萧欢面露惊喜,连连说:“奴婢多谢主子抬爱,奴婢哪敢同主子并肩?”
薛珍眼角眉梢难免透出一抹得意来,诚惶诚恐仰望自己的萧欢,操纵萧欢的人生,这让薛珍很是愉悦,亲切的握了握萧欢的手臂,“你先去梳洗一番,有些话一会再同你细说。”
“主子。”
“去吧。”
薛珍让亲近的丫头石榴领着萧欢梳洗打扮,并吩咐:“把我在京城做得没上身的衣服拿给她。”
萧欢自是感恩戴德,呜咽感动的道谢:“奴婢何德何能,让主子如此费心,主子对奴婢实在是太好了...”
石榴暗自撇嘴,引着萧欢出门。
薛珍靠着罗汉床摆着的迎枕上,唇边勾勒出极淡的嘲讽,“萧欢是个好棋子。”
另一边薛珍的陪嫁齐妈妈,也是薛珍最为信任得用的人,想了又想,轻声提醒:“奴婢看着她是个有心计的,能屈能伸,小恩小惠怕是无法打动她。”
“你不明白,只要我稳如泰山,她再聪慧也飞不出我的手掌心。”
齐妈妈还想再劝劝,“又不是没有人选,您何必用萧欢?她的名声在江南都臭到大街上了,主子沾上这样的人,对您也有影响。”
薛珍成竹在胸的笑道:“本县主说萧欢是无辜的,那么一切的过错都在陈氏身上,齐妈妈,江南有人敢质疑本县主的话么?“
齐妈妈笑道:“主子身受帝宠,又得贤妃另眼相看,别说江南,便是勋贵重重云集的京城也没人敢说县主的一句不是。”
齐王府的事情已经被压得差不多了,而且大部分的罪责落在王氏身上,对薛珍的影响并不深。
“我不是没人可用,但萧欢经常出现在宁欣面前,宁欣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将来一旦萧欢得了些许的权势,宁欣会更难受,萧欢也不会让宁欣好过的。”
薛珍眼底划过厉色,“宁欣口口声声说做妾的人下贱,有朝一日她若是为了妾,我看她怎么将今日说得话舔回去。”
“主子...”齐妈妈心中漠然,主子何苦总是找宁欣的麻烦?宁欣从哪一点看都不像是好对付的人。
“怎么?你不相信我?”薛珍坐直了身子,愤恨的说道:“你觉得我不如宁欣?”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齐妈妈连忙说道:“宁欣孤女一个,福薄命薄得很,她哪配同主子相提并论?”
有些话还是等回京同长公主说说得好,齐妈妈狠狠的贬低了宁欣一阵,薛珍脸上才有点笑模样,“我告诉你,宁欣是一条美人蛇,这辈子我同她之间,不死不休!”
齐妈妈打了个寒颤,这也太疯狂了,不死不休?
她从旁看着宁欣对姑爷没有一点的好脸色,这是哪来的那么大的仇怨?主子欲其想着怎么对付宁欣,还不如管一管姑爷。
“王季玉呢?”薛珍在仆从陪嫁面前一贯直呼丈夫的名讳,王家被夺爵后,薛珍行事更是无所顾忌了。
齐妈妈劝道:“总是姑爷,主子不好这般的。”
“等他长进了,我再改口也不迟。”
“...”
齐妈妈心说,能有长进的那一日么?为薛珍端上了茶盏,道:“姑爷说以文会友,出门去了。“
薛珍忍了好一会,才没失态的将茶盏砸到地上,对王季玉恨铁不成钢,“以文会友?他也不怕糟蹋了这个词!”
齐妈妈揉着薛珍的肩头,道:“姑爷还没定性,将来总会明白您的一番苦心。”
“将来...”薛珍眼里闪过几许的期望,“是啊,等将来谁都会羡慕我慧眼识珠的,齐妈妈,他会是威震大唐帝国的大人物。”
“奴婢看姑爷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又得主子相助,姑爷一定会成为一代名臣!”
这话不认识几个大字的齐妈妈自己都不信,可对薛珍却不能不这么说,有道是三岁看老,姑爷就没有一点出息的资质,齐妈妈也弄不明白,在经营上往往有精准预判的薛珍到底看上王季玉哪一点?
不是说王季玉对主子不好,而是王季玉太多情了,太他怜香惜玉了。
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富贵公子,怎么看都像是吃软饭的,不像个能顶门立户的男人。
薛珍道:“从明天起,不准他再外出以文会友,把他关在书房里,不将我给他准备的书本全看完,不给他饭吃!”
“主子舍得姑爷挨饿?”
“自是舍得。”
薛珍抿了抿嘴唇,她又不是爱慕上此时的王季玉,她心仪得是一声呼百者喏,权倾朝野却对宁欣爱如珍宝的摄政王!
“你让人将燕国公府的状况说给萧欢听听,重点说说燕国公二房老爷,李诚礼,多说说他身边的事情给萧欢听。”
“李诚礼?”齐妈妈讪讪的说道:“他同如今的燕国公是兄弟,今年怕有四十四五了吧。”
就算是权贵人家的老爷保养得再好,一个一条腿迈进黄土里的老头子也算是老人了吧,他儿子都有二十多岁了。
“一朵梨花压海棠也是一景!”薛珍弹了弹手指,“他儿子有个厉害的妻子,我不想让萧欢受正室钳制的委屈,李诚礼虽是岁数上大了一些,但他保养得很好,不见任何老态,正当壮年,成熟稳重,萧欢伺候他正合适。
将来他...会有一番泼天的富贵的,而且他的夫人是个软弱糊涂的,萧欢可以将她说过的话用到实处去,等着她成了李诚理的真爱,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宁欣面前。”
“主子说得是。”齐妈妈一想,萧欢也不是她什么人,何必为萧欢说话?
“县主,县主,不好了,姑爷落水了。”
“落水?”
薛珍道:“怎么会落水呢?”
仆从跑进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道:“在船上时候,姑爷非要向他们显示能他能文能武...结果船上甲板很滑,姑爷一个没留神就掉到水里去了。”
“捞上来没?”
“捞是捞上来了,可姑爷昏迷不醒,像是憋了气一般。”小厮看了一眼薛珍,“都说没得救了,可谁知船上的一人救醒了姑爷。”
薛珍这才放下心来,“救醒了就好...救他得是女子?”
“是。”
“怎么救的?”
“嘴对嘴呼气。”
砰,薛珍将茶碗砸在地上,抬高声音:“嘴对嘴?她还要脸不要?王季玉...他可是真给我长脸!”
“姑爷醒是醒了,但奴才瞧着姑爷有些个不好,糊里糊涂的...完全不像是姑爷...”
愤怒的薛珍突然间面露惊喜,“不像他?怎么个不像?是不是特别的沉稳且迷茫?是不是特别得有风度?”
随从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看错薛珍脸上的狂喜,想到了王季玉时不时受到薛珍的‘袭击’,随从为了活命,说道:“奴才这双狗眼哪看得出这些,着急给您送信...奴才就是觉得姑爷不同了,具体怎么个不同,奴才也说不好。”
“我亲自去看王...相公。”
薛珍快步向外走,外面下的小雨已经无法阻止薛珍了,如果王季玉能在此时‘顿悟’‘清醒’该多好啊。
雨滴落在薛珍的脸上,灰蒙蒙的天空中间突现一道光束,薛珍摸了摸眼角,是泪水,喜悦的泪水,她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总算是等到了!
齐妈妈给薛珍撑着雨伞,低声问道:“主子,那个救下姑爷的女子怎么处理?”
“先放一放,等我见了相公再说。”
薛珍根本没心情理会王季玉的救命恩人,只要一想到王季玉顿悟了,薛珍就什么都不顾不上了。
必须得第一时间拉拢王季玉,不能让忘王季玉看到宁欣!
前生宁欣做得事情,薛珍都能做。
“你让人盯着宁欣,如果她上门来...”薛珍爬上了马车,神色严肃的吩咐:“不许她进门,更不许她看见相公。”
“是,主子。”
齐妈妈决定对宁欣严防死守,绝不让宁欣接近王季玉。
萧欢重新梳洗后,看着慌忙出门的薛珍,皱了皱眉头,昭容县主这是怎么了?出大事了?
一张书桌后,李冥锐攥着毛笔的手紧了又紧,面前的宣纸上写满了方正的黑字。
李冥锐偷偷看了一眼靠在一旁躺椅上闭目养神的宁欣,雨后彩虹照射进来,宁欣身体似在霞光中,她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随着天生的霞光飞升而去...
“写完了?”宁欣合眼问道。
“没有...”
李冥锐低头,沙沙写字的声音再一次在书房里回响。
宁欣撩起眼睑,看了一眼李冥锐,淡淡一笑,谁让你天天来我眼前晃悠的?
“宁欣,宁欣,大消息,大消息。”
平王世子爽朗愉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在宁欣从躺椅上起身时,平王世子已经冲进来了,道:“我听说王季玉落水了,你猜猜是谁嘴对嘴救下的王季玉?”
宁欣走到李冥锐身边,拿起他写过的纸张看了起来。
平王世子憋得慌,“你不想知道?”
“已经发生的事情,早一点知道,晚一点知道没区别,你不说,也会有人说的。”
宁欣提笔在纸张上画了几道线,递给李冥锐,“这些地方,写得极好,破题清楚,申论严明,比上一篇有进步。”
李冥锐诚恳的说道,“宁小姐教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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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骗子(二更)
他说得也不是全然奉承宁欣的话,宁欣的脑袋比李冥锐转得快,一样看了宁三元留下的押题宝典,宁欣理解得就比李冥锐深刻,尤其在策论上,李冥锐赶不上宁欣。
若是他臣服一个寻常的女子,李冥锐会觉得不服气,但臣服宁欣,李冥锐心服口服。
自从上次平王世子别院见过一面后,李冥锐总是打着向宁欣请教文章的借口来见她。
无论宁欣是冷着脸,还是对他不理不睬,李冥锐都厚着脸皮在宁欣眼前晃悠。
他家世上比不得齐家玉树,在别的方面,他还能输给齐霖太多了。
李冥锐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不害怕宁欣,无论萧颌他们有多惨,他都不怕宁欣。
平王世子看得出他们对王季玉的事情丝毫不好奇,宁欣帮李冥锐讲解如何切题,李冥锐听得认真,谁也不理会自己,比耐心自己显然不如他们,平王世子拍着脑袋,一跺脚:“好吧,我嘴欠,非要打扰你们,你们姑且听一听吧,我求求你们啦。”
“说吧。”
“下个月画舫即将推出的艳妓——柳如君,啧啧,王季玉真真是好福气啊,柳如君人如其名,堪比花中君子,很有傲骨。”
“再有傲骨,昭容县主不同意,也是白搭。”宁欣目光闪了闪,“既然落了风尘最不能有得便是傲骨...罢了,既是平王世子怜香惜玉,不妨多说说她救了王季玉的事情。”
平王世子眼睛冒亮光,“你想帮帮柳如君?”
多说说这样的风流韵事,薛珍不让丈夫的救命恩人进门都不行,而王季玉纳青楼画舫的清泠为妾也算是一桩报恩的雅事,但是将来...王季玉若是有机会入阁的话,这一点就是他致命伤!
不会,宁欣不会想得这么简单,一定还有他想不到得事情...平王世子在他们面前真情流露,但在外人眼中,他也是一号人物的。
“二表嫂一直想给二表哥纳妾的。”宁欣嘲讽的笑笑,“有这么个对二表哥情深意切的柳如君在,二表嫂也不用再费劲算计别人了。”
这个别人指得就是宁欣,也不知薛珍怎么想得,千方百计得想让宁欣做王季玉的妾。
平王世子点头道:“成,本世子可怜柳如君一片痴心,这事本世子会处理得漂漂亮亮的。”
“王季玉只是个秀才,眼下有资格纳妾么?”李冥锐突然提出了一个很有分量的问题。
大唐律例上规定没有官身和爵位的人是不准纳妾的!
李冥锐被宁欣和平王世子看得心里发毛,他们的目光渗人的...向旁边移动了一下身体,小声提醒,“是你让我看大唐律例的,宁小姐让的。”
平王世子嘴角歪了歪,”她让你看,你就专门看纳妾这段?我说,兄弟,你是不是居心不良?”
“不是,不是。”李冥锐慌忙向宁欣解释,“我就是随便翻了翻,正好看到了那段,律例上写得很清楚...”
好不容易同宁欣缓和了关系,李冥锐真不想因为说错这句话而被宁欣疏远。
宁欣眉头松缓,“王家眼下被夺爵,二表哥身上只是秀才的功名,他此时名正言顺的纳妾是勉强了一些,看来柳如君即便入门也无法做良妾。”
“要不,帮着王家恢复爵位?”平王世子好笑的问,见李冥锐瞪自己,平王世子笑道:“玩笑,玩笑。”
很亲近的拽着李冥锐,平王世子敲了敲李冥锐的胸口,“行啊,兄弟,枯燥的大唐律例你竟然看下来了,果然是个读书人那。”
“宁小姐说,多看看对我有好处。”李冥锐偷偷的看了宁欣一眼,“谁为我好,我分得清楚。”
这回换宁欣脸庞微红了。
平王世子既是高兴,又有点酸酸的,
“小姐,齐王派人来了。”抱琴推开房门,露出比宁欣还要红的脸庞,春心荡漾的说:“是飞宇少爷。”
宁欣看着飞宇进门,妖孽啊,每次飞宇来,宁欣身边的婢女没有一个不激动的。
“主子说,宁小姐拜托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了,江浙巡抚的折子已经送到了京城。”
漂亮明亮的眼睛眨了眨,飞宇面如白玉,谁都不知他的皮肤怎么可能比女子还要细腻...
“我来之前听说,王季玉落水了,可他获救后神态异常,主子让我告诉宁小姐一声,静观其变为上。”
神态异常?难道说王季玉顿悟了?
宁欣笑道:“有劳齐王殿下费心。”
怕是不仅仅顿悟那么简单,要不然齐王也不会专程让飞宇来通知她,宁欣和他同属于灵魂抢占了别人的躯壳,他应该是吞噬了原来的灵魂,而宁欣在原主离去后,才占据的这具躯壳,难道王季玉也有鬼魅上身?
”宁小姐。”
“没事。”
“我陪你出去走走可好,我还有几个问题没想明白。”
李冥锐眼里闪过一抹担心。
平王世子道:“那我呢?一起走走?”
李冥锐甩开平王世子的手臂,推他出门,“你去处理柳如君的事情。”
“飞宇,你也帮我看着点平王世子。”
“我还有事...”
飞宇眼看着,李冥锐和宁欣撇下他们出了房门,飞宇俊脸上一片的囧然失之色,李冥锐算是老实人么?算么?算么?
平王世子拽了拽飞宇,“走吧,李大少爷陪伴宁欣,咱们帮李大少爷找情敌的麻烦去,噗...王季玉那个绣花枕头哪里算是情敌?宁欣怎么也看不上他!”
飞宇被平王世子拽走了,主子虽是命令他看着王季玉,但不是这样的被清场赶跑的...听着平王世子唠叨,重色轻友,见色忘友,飞宇深感赞同。
薛珍赶到画舫时,正好看到王季玉抱着脑袋喊疼,“头疼,头疼。”
薛珍眼睛一亮,是顿悟吧,一定是顿悟的。
不顾画舫上衣衫裸露的艳妓,几步走到王季玉身边,薛珍身体一阵阵的轻颤,努力回想着前生摄政王的喜好,男人不喜欢牡丹,喜欢白莲花,不曾说话,一滴一滴泪水从薛珍眼里滚落,呜咽道:“相公。”
王季玉继续抱着脑袋:“啊,头好痛,头疼。”
薛珍抱住了王季玉,“别抓了了,我给你揉揉,相公,你...还好么?”
王季玉看向薛珍的眼里多了几许迷茫,喃喃的说道:“庄公梦蝶?”
薛珍心里安稳了好多,终于等到王季玉开天智了,总算他明白过来了,泪水一股股的流淌,薛珍抱着他像是抱着稀世珍宝一般。
“相公,我们回家吧。”
“家?”王季玉傻傻的问。
“我同相公的家。”薛珍揽住王季玉,“相公别担心,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的。”
“可她救过我!”王季玉指了指在一旁的美人。
薛珍对王季玉的顿悟满心欢喜,以前王季玉这么说,薛珍当作他好色,眼下平静迷茫的王季玉这么说,薛珍权当作王季玉有情有义.。
“等相公养好了病,我再安排她,好不好?”
多一个少一个,薛珍是不在意的,摄政王可是个很专一的男子,只要不碰见宁欣,王季玉将来身边的女子都是摆设,很快会打发出去的。
薛珍也怕王季玉装成这幅顿悟的模样骗自己,所以才留了活口,并没直接带走柳如君。
王季玉点头道:“好。”
薛珍更是高兴了,看柳如君也顺眼了一些,来得路上知道她是清泠,是即将被拍卖初夜的艳妓,薛珍对她说,“既然你救了我相公,那么不会有人再逼你为艳妓。”
“多谢昭容县主。”柳如君盈盈下拜。
薛珍目光扫过柳如君,从身段气质上看倒也不像是卖笑的艳妓,身上还隐约有一股飒爽的傲气,薛珍冷笑,既是入了红尘还骄傲个什么劲儿?不就是婊子么?
“来人,扶着相公回府,给本县主请江南最好的大夫。”
薛珍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围着王季玉,务必要在此时加深自己在王季玉心中的印象,贤妃的吩咐,薛珍一股脑的抛在脑后,她专心照顾王季玉。
请来的大夫说,王季玉没有大毛病,休养几日身体就能恢复健康。
“可为何他总是说头疼?”薛珍一边温柔体贴的帮王季玉按着额头,一边问江南名医。
名医道:“从王公子卖相上看不出什么问题,许是因为落水受了惊吓,老夫先给王公子开几幅安神醒脑的汤药,用上几日,老夫再来给王公子诊脉。”
眼前的老者已经是薛珍能请来最有名望的大夫了,薛珍道:“你就住在我府上,随时给我相公诊脉,查看我相公的状况。”
“这...老夫还有其他病人...”
薛珍道:“谁都没有我相公重要!”
她一摆手,齐妈妈上前领着名医出门,随后如何安抚名医的情绪且不提。
“相公,你可是要喝水?”薛珍声音温柔得能拧出谁来,对王季玉殷勤备至。
王季玉眼底闪过一抹尴尬,收回了伸出的手臂,”我想吃点心。”
“我喂相公用。”薛珍捻起一块点心放到他嘴边,轻柔的说道:“慢点吃,别噎到了。”
王季玉享受着薛珍的温柔体贴,时不时叫两声头疼,时不时露出迷茫懵懂之色,薛珍便任由王季玉予取予求了。
拥抱着激情过后的薛珍,王季玉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
第一百四十三章 订婚
江南的暴雨仿佛影响到了京城,入秋以来,京城暴雨下个不停。
当今皇帝背着手,站在宫门口,目色忧郁的看着大殿外面的雨幕,雨滴从琉璃瓦片上连成线般滚落。
“江南,他们怎么说的?”
“回陛下。”
候在一旁内侍总管打扮的人身体微躬成虾米,嗓音奸细:“昭容县主领了萧氏回别院,吴大人上得奏折基本符合。”
“齐王同姜家芝兰今日下小定?”
陛下突然问了同上一个问题风马牛不相干的事情,可伺候陛下的内侍高公公不可不回答,“是,今日下小定,”
皇帝淡淡一笑;”朕这个皇侄是应该娶亲,江南芝兰...朕以为他们是天作之合。”
高公公身体再一次蜷缩,这回彻底的缩成虾米了,顺着话恭维道:“陛下是天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朕是大唐天子没错,可就是有人不听话。”皇帝眸色如同染墨一般漆黑,吸了一口潮湿的雨气,薄唇微启:“蠢货!”
高公公不知陛下是在骂薛珍还是...齐王?或者都有?
“告诉江浙巡抚,这事朕知道了。”
“遵旨。”
皇帝继续背着手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的暴雨,喃喃的自问:“李冥锐可用?”
在皇帝手腕处带着一串佛珠,皇帝的手指微微拨弄佛珠,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雨幕直视江南,此时门口的内侍道:“回陛下,皇后娘娘带着七皇子去看望太后娘娘...”
“嗯?”
“贤妃娘娘同九皇子也去拜见太后娘娘。”内侍恭谨的低头:“九皇子被七皇子打哭了,贤妃娘娘被太后罚跪慈宁宫外。”
“母后为何罚贤妃?”
“不敬皇后娘娘。”
皇帝抿了抿嘴唇,“起驾,朕去慈宁宫!”
外面虽是下雨,但御辇里一滴雨水也不会落进来,御辇停在慈宁宫门口,皇帝轻轻撩起帘栊。
贤妃孤独一人跪在通往慈宁宫正殿的台阶之下,暴雨压不弯贤妃的腰,浑身湿透的贤妃狼狈极了,可又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孤独美感...
皇帝走出了御辇,穿着蓑衣的高公公连忙命人撑起了黄伞,在黄伞下,皇帝除了龙袍一角微微潮湿之外,没有任何的变化,走到贤妃身侧,皇帝从内侍手中夺过黄伞,撑到贤妃头顶上。
贤妃睁开眼睛,看到身旁是皇帝,头顶上不在有暴雨浇下来,水润的眸子化作两弯清潭,她的额头似白玉般的光洁,泛白的嘴唇轻启:“陛下,您不该来。”
皇帝握紧黄伞的把手,“朕必须来。”
抬头向敞开大门的慈宁宫正殿看去,隐约间仿佛能看到身穿明黄凤袍子的太后和皇后两人,“母后!”
大殿里,方才很得意的皇后此时脸色很是难看,紧紧咬着嘴唇,皇帝为贤妃撑伞...他竟然舍弃朝政为贤妃撑伞!皇后转而对太后道:”母后!”
太后手臂一甩,凤袍翻滚,“告诉皇帝,带着他的爱妃给哀家滚出慈宁宫。”
“喏,”
“母后。”皇后显然不想就怎么算了,今日的事情六宫都会知道的,如果让他们就此轻轻松松离去,后宫的妃嫔不都得跑去向贤妃谄媚?“陛下偏心贤妃,儿媳委屈。”
太后动了动嘴唇,眸色暗淡下来,“你也滚!”
皇后惊慌失措,“母后。”
太后转身进了内殿,皇后转身看向外面,手扶着雕花的殿门,慢慢的收紧,皇帝怎能...怎能抱着贤妃?这是明晃晃的打她的脸面...
皇后想要去阻止,身边的老妈妈抓住了皇后,压低声音道:“您多想想长乐公主,主子,您不能让公主殿下的一片苦心白费啊,主子,冷静,冷静。”
“本宫怎么冷静,陛下不顾体统至此,在宫中就抱着贤妃上御辇,他至本宫何地?”
从贤妃入宫,陛下做了多少不合体统的事情?眼前这事实在是不算什么,“娘娘,想想长乐公主,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手指甲断裂,皇后手指尖染血,失落的看着御辇离去,苦笑道:“本宫到现在还是放不下陛下!所以长乐说本宫,痛苦悲伤是自找的!如果本宫能少一点爱慕,本宫也不会无法为太子报仇!”
“娘娘,这是慈宁宫啊。”老妈妈忙捂着皇后的嘴唇,向内殿看了看,太后经营了十多年的慈宁宫,这话怎会听不到?
老妈妈将皇后拽离慈宁宫,早一点离开也省得怒极的皇后再说出什么诛心之言。
太后按了按额头,无奈的叹息:“可惜了长乐,可惜了长乐背后的高人,皇后...稍微好转的局面又被皇后毁了。”
“主子。”
“若是皇帝加封她为皇贵妃,皇帝这是要逼死皇后!”
太后叹了一口气,儿子因为贤妃同自己分心,贤妃又曾经侍寝于先帝,同太后争宠,太后怎会对贤妃有好印象?况且贤妃又是名妓清泠出身,太后砸了手中的茶盏,“好得很,好得很,哀家含辛茹苦就养出了个情种皇帝!”
“太后娘娘息怒,息怒。”
“他这是要将李姓皇族的面子彻底的钉在耻辱柱上!”太后重重的喘息着,拍着床榻道:“给长乐送信。”
“公主能想到办法?”
太后疲倦的合眼,”她若是想不到,哀家会换一个有本事,有能耐,能压住贤妃的人做皇后!废后的名声不好听,可这也比太子是青楼妓女所生的好,陛下...陛下是魔怔了,他要证明什么?证明先帝...先帝错了?“
贤妃身体侵在水里,温暖萨满花瓣的热水侵没过她大半的身体,热水驱散了贤妃体中的凉意,贤妃微微翘起嘴角,显然对今日的表现很满意。
“主子,皇上龙心大悦的抱着九皇子,皇上说,九皇子有乃父之风。”
“皇上真这么说得?”贤妃惊喜的看了宫女一眼。
”奴婢哪敢欺骗主子您?皇上很喜欢九皇子,宫中这么多皇子,您看皇上抱过哪一个?九皇子出生就有吉兆,您刚显怀的时候,胎梦就是紫微星入口...主子,九皇子一准的大富大贵。”
贤妃道:“吉兆什么的不许再说,陛下喜欢小九,这才是小九最大的福分。”
大殿里传来父子欢笑的声音,贤妃披上了衣衫,慢慢的握紧了拳头,她一定要让儿子登上皇位,青楼出身又如何?先帝的贵人又怎样?贤妃一步步向内殿走去,她要在慈宁宫接受天下人的朝拜。
另一边,在道观里清修的长乐公主接到了皇后和太后一前一后送过来的消息,长乐公主继续抄写道经,“一会再说。”
太后和皇后两座大山压在长乐公主身上,朝野上下没有谁会帮她,闺中密友只会疏远她,独自一人的长乐公主此时格外的想念在江南的宁欣,哪怕宁欣没有更好的主意,她身边能多个说话的人也好。
随着江南巡抚这道折子入京,京城纷纷传说萧欢同庆林长公主关系匪浅,要不昭容县主薛珍怎么会对一骗子那么好?
欺骗世人,冒充为国捐躯的宁三元遗孤,这样的人不治罪还将她监牢,没有后台谁信啊。
就算将罪责都推到陈氏和萧颌身上,萧欢就干净了?
而且萧欢曾经为姑苏名媛,且四处救济受难百姓的邀名之举也爆了出来。
”有道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口,就算让我家丫头冒充宁三元遗孤,她也做不到像,我家丫头只配伺候人!”
“就是,就是,听说庆林长公主年轻的时候很风流呢。”
“她若不风流,也不会抢了好友的心上人,更不会为了薛驸马同太后娘娘弄得水火不容。”
“还有啊,你们没听说庆林长公主走得是贤妃娘娘的门路?”
议论得百姓会心一笑,不过,当今皇帝太宠贤妃,贤妃的八卦不能说,于是百姓们可着劲说庆林长公主的八卦绯闻,而且越说越玄乎,可越是玄乎的事情,越是有人相信。
再结合昭容县主薛珍的所作所为,庆林长公主想不出名都难。
薛驸马脾气极好,平常没什么架子,因此朝臣大多很同情薛驸马,妻子和女儿没有一个省心的。
在这些流言中,被世人遗忘的宁三元屡次被提起,曾经连中三元貌比潘安的宁状元还是有一些上年岁的老人记得的:
“不是我吹牛,看了这么多状元跨马游街,宁三元最是俊美!”
江南,风和日丽,艳阳高照。
占地很广的姜府今日府门大开,府邸装点得花团锦簇,从京城快马赶过来的齐王太妃喜笑颜开的带着聘礼向姜家下聘,递上齐王的生辰八字和聘礼。
齐王太妃虽是没明说,但一切下聘的规矩都是按照迎娶原配嫡妻进行的。
曾经的世子妃王氏不会有任何人提起,也不会有人记得她。
宁欣坐在女眷们中间,眼看着齐王太妃盛赞姜家芝兰,齐王太妃将一直玉镯带到姜小姐手腕上,笑道:”这是先帝留给齐王的传家宝贝。”
姜家芝兰羞红了脸庞,“多谢太妃。”
宁欣悄悄的出了客厅,目光同站在桂花树下英俊非常的齐霖撞到了一处,宁欣点点头,移开了视线。
第一百四十四章 真情
宁欣回眸,发觉李冥锐和平王世子又站在了一起,他们两人是随着齐王太妃来姜家的。
江南的人对他们三人一起出现已经不觉得意外了,李冥锐以前默默无名,可他身边有齐王和平王世子这两尊闪闪发亮的大人物在,他的经历和出身早就不再是秘密了。
看李冥锐和平王世子哥俩好的样子,李冥锐又不是废物,即便他无法大富大贵,借着他也可以拉近同齐王的关系。
别管怎么说他都是个举子,他面容憨厚,气质沉稳,再有了齐王府和平王府这两座靠山,他将来的仕途比寻常人平顺。
齐王同姜家定亲,三年内必然不会纳侧妃给姜家难看,平王世子虽是风流,但滑不留手,同他谈风月成,谈点要紧的事情,平王世子能将同他谈话的人饶迷糊了。
因此虽是家境贫寒了一点,但李冥锐足以匹配名门庶女,万一李冥锐将来无法出人头地,也不过牺牲了一个庶女而已。
江南豪族家中,哪一户没有庶女?
将庶女许配给举子李冥锐,对命妇们不仅可以彰显慈母风范,又可以对家族有有利,于是李冥锐成了贵妇人眼中的唐僧肉。
李冥锐憨厚耿直,家境简单,父母双亡,又没兄弟姐妹,他这样的丈夫人选,也是那些聪明的,低调的,想要过太平日子的庶女们首选。
家族有意,她们又有心,单就宁欣看到的,已经有好几个或温柔,或柔美,或文雅的的庶女靠近李冥锐了。
宁欣也见到了平王世子抽搐的嘴角,一向花见花开的平王世子一定很难受,何时大家已经转移了目标?
经济适用男...小姨说过的经济适用男就是指李冥锐吧,宁欣笑了笑,不是,李冥锐不是经济适用男。
他的家族在大唐帝国能排进前十名,只要他能够归宗...宁欣从李冥锐身上移开目光,李冥锐本身的本事和身上的秘密足以保证他即便不归宗,也会是一名杰出的人才。
庶女,江南豪族有些低估了李冥锐。
“宁世妹,可否同我一起去姜家镜湖走一走?”
齐霖走到宁欣近前,温润如玉的脸庞挂着和熙且亲近的笑容,声音悦耳好听:“宁世妹?”
齐家和宁家是世交,这句世妹并算失礼。
最近随着宁欣南归,早被人遗忘的宁三元再一次被人提起,江浙巡抚夫人和江南总督夫人的频频示好,让宁欣在江南名媛圈子里再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能得那两位夫人同时喜欢的名媛,在江南除了姜家芝兰外,找不出第二个。
宁欣淡淡笑道;“镜湖?”
“如镜似幻,那处镜湖是江南最美的。”齐霖笑着介绍。
他并没有过分的卖弄华丽的辞藻诗词,宁欣尤其喜欢他这一点,欣然点头道:“好,去看看齐公子口中的镜湖。”
两人一前一后,向镜湖走去,宁欣感觉数十道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侧头看了一眼如劲松一般挺拔的齐霖,不可否认,齐霖是宁欣见过得最为俊美的男子,齐家玉树并非浪得虚名。
“同齐公子站在一起,我身上集中了太多人的羡慕嫉妒。”
唯一能同齐霖在容貌上一较高下的人是齐王,可也因为夺舍的影响,齐王不如齐霖阳光俊美,至于飞宇,那是妖孽。
齐霖笑道:“我同宁世妹站在一起也集中很多人的羡慕嫉妒...和恨意。”
宁欣抬头,同齐霖了然的目光碰到一起,他想说什么?
齐霖伸出手臂,眸子深沉且明亮,“宁欣,我愿意承担这些,你呢?”
这是表白还是试探?
宁欣淡淡一笑,“不值得。”
“你值得!”齐霖认真的回道。
“我是说我不值得。”宁欣撇开齐霖向不远处的镜湖走去,“如果为了齐家同宁家的交情,你大可不必如此。”
齐霖是长得好,出身好,才学好,但这样的人宁欣见得多了,可以欣赏齐霖,但宁欣不会嫁给他,因为宁欣...不喜欢。
齐霖愣了一会,哑然失笑,眼底对宁欣的兴趣更浓烈了,快步追上宁欣,道:“宁家和齐家是有婚约的,宁世妹想让宁伯父失信于齐家?”
在一旁的灌木丛中,李冥锐拽住了激动的平王世子,按住他肩头,压低声音道:“冷静,冷静。”
平王世子被齐家宁家有婚约的事情惊呆了,敢抢他兄弟的女人,齐霖是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了?连深不可测的齐王堂哥都放弃了,你齐霖比我兄弟多什么?
平王世子立起耳朵,因为怕过于接近惊扰到宁欣,他们之间的距离有些远,只能看到宁欣看着镜湖...
“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平王世子回头诧异的看着李冥锐。
李冥锐拽着平王世子悄悄的离去,不是平王世子硬他来听墙根,李冥锐是不会做这样没品的事情的。
“喂喂,兄弟,你就这么成全了他们?”
“谁说的?”李冥锐拍了拍平王世子的肩膀,“以前我会担心,但自从了解了宁欣和宁三元后,我不认为宁三元会为女儿定下婚约,宁三元的妻子就是自己选得,他岂会用一直婚约束缚住唯一的女儿?而且宁欣...即便齐家和宁家有婚约,对她来说也跟没有一样。”
平王世子回头,宁欣和齐霖正说着什么,齐霖的神色变化不是很明显,但愉悦之色还是能看出来的,“你就不担心?不担心宁欣被齐霖迷住?”
“担心也没用,没有人可以左右宁欣的选择。”李冥锐脚下顿了顿,克制住回头看宁欣的欲望,低声道:“做好自己的事情,听宁欣的话。”
“噗。”
平王世子揉了一下自己脑袋,“我说兄弟啊,你真是厉害!”
镜湖旁,宁欣淡笑道:“让齐公子见笑了,他们两个一惯胡闹惯了。”
齐霖望了一眼恢复平静的灌木丛,因为宁欣对他们亲近略带宠溺的语气,齐霖心底微微多了几分的酸涩。
他比想象的陷得更深,握紧了拳头,指甲扣进手心深处,“我并非是长辈的期许才同你说这番话。”
平静的镜湖是不是有飞鸟掠过,湖水一圈一圈的荡漾。
宁欣道:“我们只见过一面。”
她没有做任何勾引或者让齐霖误会的事情,齐霖怎么可能看中她?经过脑子的冷静分析宁欣得出了一个正常的结论,江南总督迫切需要宁三元遗留下的手稿,于是让齐家玉树牺牲男色引诱宁欣。
勾引是讲究技术性的,有走真诚路线的,也有走痴情路线,齐霖段数还可以,知道另辟蹊径,若是处世未深的少女许是就被齐霖拿下了,上辈子她玩了两个男人,这辈子会被男人玩?
齐霖道:“是只见过一面,可我对你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宁欣,可否给我个机会?”
果然,上正菜了。
宁欣笑了笑:“你不必如此,即便我同齐家无缘,也不会眼看着总督大人家破人亡,我父亲留下的手稿,莫夫人已经看过了,剩下的东西我整理出来自会送去齐家一份。”
齐霖脸色一瞬变得很苍白,眼里闪过幽怨,拳头越握越紧,“宁欣!”
“什么?”宁欣抬头看齐霖,“你不舒服?”
齐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独自一人转身离去。宁欣自嘲的一笑,太聪明了,将一切真情的伪装都撕开,只留下互相利用的丑陋,这样没趣味极了。
有时候宁欣也想找一个能骗她一辈子的男人...捡起地上的石头,宁欣弯腰侧着身子,向惊呼水面扔石头,石头掠过水面,留下五六个波纹,波纹中荡漾出李冥锐憨厚的脸庞,她很难找到能骗她一辈子的男人,那就选一个憨厚忠诚的男人。
“宁表妹。”
在江南能叫宁欣为表妹的男人,只有一个——王季玉。
宁欣本能的绷紧后背,站直了身子,拢了拢袖口回头看去。
王季玉今日没有穿颜色鲜亮的富贵公子服饰,他一袭湛青剑袖衫,腰间的荷包,扇坠等等配饰尽数除去,一口宝剑斜跨在腰间,头上一根玉簪压住他染墨一般的发丝,他褪去了往日的富贵奢靡,身上多了几许英武之气。
“二表哥。”宁欣屈膝福身。
唯一不曾改变得是王季玉眼底对她的爱慕和占有。宁欣拿不准王季玉是顿悟了,还是...有了她同齐王的机缘。
王季玉手扶着宝剑手柄,离着宁欣不近不远,笑道:“我随县主来姜家观礼,方才看到表妹在镜湖,所以过来看看。”
“二表哥身体可是好些了?”
“嗯,没什么大碍。我落水之事,实在羞于提起。”王季玉脸上多了一抹的羞愧,“人在年少时候,总会做些幼稚的事情,经此一难,我仿佛想明白了一些。”
宁欣面不改色的笑道:“二表嫂一直期盼着二表哥幡然醒悟,如今二表哥能这么想,二表嫂一准为了你什么都舍得。”
察觉到王季玉眼中的惊愕,宁欣继续说道:”二表嫂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到二表哥浪子回头,不是谁都有毅力等到浪子回头的,我不如二表嫂。”
ps今日双更,以后双更日子我会提醒大家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贤妻(二更)
王季玉的脸色变了变,这是宁欣明摆着的拒绝他。
无论王季玉是富贵无用的公子也好,还是他出息了长进了,宁欣都不会看上王季玉,宁欣不会是等他浪子回头的薛珍。
“我去看望姜小姐,不打扰二表哥欣赏景色了。”
宁欣再次屈膝。
此时薛珍的声音传来:”你们在说什么?“
薛珍走到王季玉身畔,笑容亲热,“相公不是打算见姜家公子么?我方才看他在竹林花厅那边,姜家最出名的人虽然是未来的齐王妃,但依我看姜家长公子也是难得的人才,男子总比嫁出去的女儿强些,相公一会可同他多亲近亲近。”
薛珍今日一改往日张扬的打扮,自从上次总督府花会后,她再也没有穿着一身红衣到处走。
薛珍体态丰盈,身姿健美,不同于江南女子的明艳,她身具北方仕女的风采,今日一袭水蓝色襦裙,头攒八宝点翠珠钗,显得她极是有精神,同王季玉站在一起,颇有天生一对的感觉。
“宁表妹。”薛珍挽住王季玉的胳膊,亲昵幸福的向王季玉怀里靠可靠,“顶门立户的人始终是男子,姜家芝兰出嫁后可就不单单姓姜了。”
认真观察着宁欣神色的变化,薛珍从宁欣眼里没有看到任何的嫉妒羡慕,宁欣平静的样子同眼前没有区别。
薛珍将王季玉挽得更紧了些,如今王季玉虽是对自己不错,但此时她不会准许宁欣插进来,即便报复宁欣,也要等到合适的机会,等到她不得不为妾并身败名裂的机会。
宁欣淡淡一笑:“二表嫂说得有几分道理,姜家能否继续荣光是要看姜家的少爷,可姜小姐高嫁齐王府,于姜家也是一分难得机缘...不是么,二表哥?”
“啊...”王季玉被宁欣水盈盈的目光看过后,心脏差一点跳出来,宁欣...永远是他心中的朱砂痣,只要宁欣给他一个笑脸,王季玉就忘了一切。
宁欣眸子含笑,波光流转间动人到了极致,声音甜柔,“我不打扰二表嫂同二表哥会见姜公子了。”
“宁表妹。”王季玉眼看着宁欣离去,不是薛珍拽得紧,他一准追去。
薛珍肺都快欺诈了,果然是前世的冤家么?宁欣为王季玉做了什么?凭什么王季玉开天智顿悟后,还一心一意的想着宁欣?
薛珍真想甩王季玉一巴掌,咬牙强行压下了胸口的闷气,薛珍大度的笑道:“我早就同相公说过,我不是拈酸吃醋的人,只要相公得了功名,咱们夫妻齐心合力得回爵位,相公对宁表妹的情分,我愿意成全。”
王季玉道:”多谢娘子啊,宁表妹...宁欣...我如何都舍不下的。”
薛珍又忍了忍,“宁表妹娇养惯了,如今王家的局面,相公将她拖进来只会让她受委屈,我同她一贯交好的,即便相公忍得,我也忍不得娇花一样的宁欣受苦楚啊。”
王季玉眸光深幽,“她不是娇花,没有谁舍得让她受委屈。”
薛珍皱眉道:“你说什么?”
宁欣外表是娇花,其实是个冷漠自私的毒妇!
宁欣为了她自己过得好,什么都牺牲。
薛珍诧异得是王季玉竟然了解宁欣,还心疼宁欣...宁欣到底哪里值得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这样钟情?
王季玉扶正了薛珍,不让她再靠在自己身上,道:“你不是要介绍姜家公子于我认识?”
语气里加重了冷漠,王季玉手扶宝剑手柄,“还不走?”
他先薛珍向竹林花厅走去,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王季玉唇边多了一抹得意。
无论是薛珍说什么,他都冷着一张脸,回答薛珍的话很简短,并时不时的刺激训薛珍几句,比如:“多事,”再比如:“王家的爵位自有我操心!”等等
王季玉越是这样,薛珍越是对他顺从,
薛珍收敛了一身的骄傲,一双妙目含情的仰望着王季玉,虽是还没完全具备摄政王唯我独尊的霸气,但他比以前好多了。
薛珍暗自发誓即便耍尽女子柔美顺从的手段,也要笼络住王季玉,让冷傲的他变成绕指柔!
眼下受些委屈也是为了以后,薛珍这么想着,越发的柔顺了。
她轻声给王季玉介绍姜家公子的性情,爱好,将贤内助的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上辈子姜家长公子就是摄政王的左膀右臂,他们在自己的安排下,相知相交,将来姜家长公子会成为她的援手,一如前生他对宁欣一样。
当年不就是因为宁欣,姜家长公子才同王季玉结成生死之交的。
薛珍在姜家长公子和王季玉面前尽情的展现魅力,妙语连珠,让他们谈话的氛围更好,得到姜家长公子别样的目光,薛珍眼角眉梢带了几许的得意。
果然,王季玉顿悟后,一切事情都顺利了。
手指轻描绘着茶盏的纹络,薛珍微微翘起嘴角,眼看着王季玉同姜琼云谈论江南风景和风土人情,想着半月之后的江南水患,百姓流离失所,薛珍可以借此机会大赚名声和财富。
王季玉同姜琼云交好后,她可以让姜家在总督齐家倒台后,在江南的位置变得更加重要,如此也可显示薛珍的重要性,何愁姜家不对她死心塌地?
别看姜家小姐嫁给齐王做王妃,儿子的选择才是姜家的选择。
薛珍插嘴道:“最近连绵不绝的暴雨,不知新修建的河堤是不是能支撑得住,去年江南总督力排众议修缮疏通河道时,可是下过生死状的。”
姜琼云眉头皱了皱,“总督大人耗费了很多的银子疏通改良河道,我想不至于弄得灾祸连连,昭容县主多虑了。”
”是么?“薛珍高深莫测的一笑,“天意如刀,事事难料,我只是习惯考虑最坏的状况,居安思危,是聪明人的选择。”
“昭容县主果是非常之人,在下佩服。”姜琼云拱了拱手。
薛珍笑得云淡风轻,内心深处得意极了,有名的智者是不是变成了她的仰慕者?还要再加一把劲才行。
王季玉在庞斑冷漠的说道:“她这点本事,当不上姜兄佩服。”
坏了,薛珍忘了王季玉的小心眼了!
没有一个男人愿意自己的妻子大出风头的,薛珍看王季玉好像很生气,心里很是委屈,她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王季玉么。
薛珍亲手将茶盏递给王季玉,温顺的说道:”这些话...我也是听相公说起的。“
王季玉瞪大了眼睛,心里就一个念头,蠢货!
姜琼云笑道:“王兄好福气,有此温婉恭顺且听话的贤妻相助,王兄定然心想事成。”
薛珍看了看他们两人,她说错了什么?
在竹林深处,飞宇站在宁欣身边,躬身问道;“宁小姐怎么看?”
对面的石凳上坐着李冥锐,旁边蹲着抓耳挠腮的平王世子,宁欣拿起一颗棋子放在石桌上刻着的棋盘上,“我赢了。”
平王世子捂着脑袋,“可憋死我了,观棋不语真君子到底是谁规定的?兄弟,你刚才那一手不应该下这里,懂么?”
“没有半柱香,你都输给宁欣两盘了,李冥锐,你不懂下棋就说么。”
李冥锐将棋子扔回石盒里,心悦臣服的说道:“我又输了,你的棋艺非寻常人可比。”
平王世子道:“真这么厉害?”
李冥锐点头,看了一眼纵横交错的棋局,道:”宁小姐还没尽全力,咱们两个绑在一起,半柱香,一样输两局。“
”我怎么没看出来?“
“不交手,看不出深浅。”李冥锐将棋子收好。
姜家诗礼传承,几处石桌上不仅刻着棋盘,旁边还留有黑白棋子,这些都是供给客人们随时随地取用的。
姜家小姐这次定亲,也算得上亲眷们和友人的一次盛会,来姜家道贺的人极多,同时也有来试探齐王消息的,从傻子到恢复神智,齐王堪称传奇。
齐王太妃身边围绕了一圈的命妇,飞宇奉齐王的命令以保护太妃的借口来探探江南各派系的虚实。
“宁小姐!!!”飞宇对宁欣这幅云淡风轻的漠然样子忍无可忍,指名点姓:“你怎么看王季玉和薛珍?”
宁欣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薛珍等人,笑道:“我只看出齐王的大舅子在耍猴玩。”
“是么?”飞宇皱了皱眉头,“我看他好像挺中意昭容县主的。”
宁欣直接问李冥锐:“你怎么看?”
李冥锐想了一会道:“姜家不会被昭容县主拉过去,姜小姐号称姜家芝兰,那么她的选择就是姜家的选择。”
平王世子难得正色道:“我同兄弟看法一致,昭容县主撬不了齐王堂哥的墙角。”
飞宇抿了抿嘴唇,你们别突然这都变得这么聪明成么?
李冥锐...你不是就听宁欣话的老实人么?飞宇的自尊心有点受伤,难道他们之间只有自己最笨?
“你擅长得是情报,并擅长谋划。”宁欣劝了飞宇一句:“我们之中,只有你对齐王殿下最忠心,做好你份内的事情就行了。”
飞宇躬身道:“多谢宁小姐提醒。”
“至于薛珍...她最近在暗地里收集粮食,你说若是她知道江南水患有解决的方法,她此时高价收购粮食,将来会不会哭呢?”
平王世子竖起大拇指,同宁欣做敌人,要有经常哭的心里准备。
第一百四十六章 王道
暖阳穿过竹林斑斑驳驳的洒落,宁欣平静的坐着,似一位待字闺中的花季少女。
她嫩若娇蕊,盈盈水眸,怎么看都像是一位温婉乖顺的少女,可除了他们之外,怕是没有人知道江南总督想见她都想疯了,没有人会知道齐王绝不是因为定亲而忙个不停。
李冥锐的目光落在宁欣放置在膝上的双手,白白嫩嫩,犹如珍珠般的光华,她有一双漂亮的手,虽是手指微凉,但被这双手抚摸是很舒服的。
“你什么时候见江南总督?”李冥锐问道。
“你在意?”
“是。”
李冥锐目光向上抬,正好同宁欣的目光碰到一处,他表现得再淡定沉稳,再相信宁欣的选择,他还是忍不住在意齐家玉树,那个容貌上,气质上,家世上让他自惭形愧的齐霖!
宁欣眼里闪过几许的迷茫,轻声问道:“为了齐霖?”
平王世子插话道:“这还用说?”
鄙夷两个不开窍的男女!
平王世子撇嘴,顺便拍了一下李冥锐的肩头,攻破这么个不解风情且又超级自信能掌握爱情的女子是很难的,最要命得是,宁欣有着极强的独占欲和掌控欲望,甚是宁欣的疑心和报复心都不弱于在平王世子眼中阴沉沉的齐王堂哥。
他暗自分析过,宁欣根本就不应该是女子,做男人才更合适,千年可能才能出现这样的一个妖孽。
李冥锐道:“不单单是为了齐公主。”
“嗯?”宁欣侧头倾听,他同寻常没有两样,应该不是嫉妒了。
李冥锐扫了想要开口说话的平王世子一眼,平王世子后退了两步,嗔怪委屈溢满眼底,好心没好报!
“那些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威胁用得太过的话,不见得是件好事!”李冥锐提醒宁欣,“那人毕竟是江南总督,同宁伯父相交多年。如今有事相求你,将来未尝不是宁小姐的助力。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任谁也不知将来宁小姐会不会求到他头上,而且准备的时间越是充分,越有可能成功,江南百姓会感激宁小姐的。“
宁欣笑道:“论心底醇厚,我不如你!”
李冥锐却摇头道:“我不如宁小姐太多太多,可能只有忠诚这一点可用...宁小姐...我...尊重你的任何选择。”
只求你不要轻易的否定我!这是李冥锐的心声。
宁欣怔了怔,心底略有酸涩,撇开这种陌生的念头,道:“明日我去江南总督府,在修缮改良河道上他必须得先认错!”
“如果他不肯认错呢?”李冥锐追问道。
宁欣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我会趁着灾祸没有发生,返回京城。”
“江南百姓...”李冥锐胸口有点堵得慌,可又不敢责怪宁欣无情,轻声说道:“他们是不是太可怜了?”
“我来江南只是为了亡父。”
宁欣本准备寸步不让,但看到李冥锐满脸的不舍后,没有来的心里一阵刺痛,似一根钢针扎在心口,宁欣站起身向竹林外走,“我得好好的想一想。”
她像是逃离一般,走得很快。
平王世子摸着下巴问道:“她想什么?”
“想江南总督一旦固执己见,不肯为宁三元正名的话...”
“她不是打算眼看着水淹江南?到时齐王堂兄和她一起出来占有最大的好处?”平王世子眉头拧紧,“难道是想一旦有水患的话,如何让薛珍偷鸡不成蚀把米?是应该好好的想想。”
飞宇默默的低头,他们都是上位者,他们从生下来就知道争斗,平民百姓在他们心里怕是同猪狗等同,想用得时候喊上两句,得民心者得天下,不想用...百姓的生死同他们何干?
一将功成万骨枯...在他们高位上积累下得是累累尸骨。
李冥锐唇边带着笑容,摇头道:“宁小姐想一想得会是怎么在保全江南百姓的基础上,得到她想要的,虽是比原先的计划难一些,但这才是王道!”
平王世子像是不认识李冥锐一样上下打量了好半晌,“王道?”
“王者之道!”李冥锐握紧了拳头,“虽然争权夺利少不了牺牲,但这些无辜人的牺牲可以降到最低的。宁小姐聪慧过人,但过于精算,又违上天好生之德,我怕她..她慧极必伤。”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宁欣?不过,若是想两全其美的办法,她所耗的心力一定不小。”平王世子泛着桃花眼,“你就不怕她因此伤了身子?”
李冥锐声音低沉,看着宁欣离去的方向,“其实不用多想,只需要告诉江南总督既可。”
“你...”
“宁三元如果一心求名,让后世人永记他,宁三元也不会舍身殉国了。”李冥锐叹道:“没人知道他为何在有可能脱生且圣上无法责怪的情况下选择殉国,但我想他是一位真正的英雄!他只是想让江南百姓过得更好,让大唐帝国变得更好,他殉国那一刻不会想着得到什么,也许会愧对妻女,但他绝不是斤斤计较的人,留下那些手稿,也是防备着有人篡改河道,劳民伤才不说,一旦灾祸降临,民不聊生,尸横遍野。”
“我不是说宁欣想得不对。”李冥锐沉默了好一会,声音里满是疼惜,“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宁欣许是没明白这句话。”
平王世子干嘎巴嘴,除了向李冥锐表示敬意之外,实在说不出别得来,大智若愚,大巧若拙说起来简单,但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平王世子嘶了一声,“你心疼宁欣才是最终目的...”
李冥锐抿了抿嘴唇,点头道:“我相信宁欣会明白的。”
脚步轻移,宁欣彻底的远去。
宁欣同姜小姐会面后,说了几句不亲密又不显得过分疏远的话,宁欣婉拒姜小姐的挽留,打算离开姜家时,齐王太妃突然发话,“宁小姐暂且留步。”
“太妃殿下所言,宁欣明白,您的话不应该对我说,而是同应该说得人说起。”
宁欣恬淡的一笑,屈膝别过。
本来齐王屡次出现在自己身边就已经很让别人误会了,齐王太妃再正式的同自己说点什么的话,只会越来越麻烦,眼下这种麻烦,是宁欣最不愿意看到的。
好在姜小姐和姜家没有任何的表示,姜小姐还略带歉意,宁欣离去时安心了不少。
齐王太妃眼珠一转,道:“说得也是,她只是王家的外孙女。”
“昭容县主,我们谈谈?”齐王太妃借着宁欣留下的借口,起身道:“王家公子也一起来吧。”
旁人恍然大悟,原来说得是以前齐王世子妃的事儿,宁欣在王家颇受宠爱,听闻王家老太太楚氏对宁欣这个外孙女比亲孙女孙子都好,宁欣在楚氏眼前,所有人都得靠后,齐王太妃许是想让宁欣同楚氏好好说说...
书房灯火通明,宁欣放下了书简,忙了大半夜,她不仅不觉得疲倦,反而很显得很亢奋,唇边也挂着淡淡的笑意,宁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前晃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原来他才是最了解宁三元的人。
江南总府府,莫夫人听闻宁欣到访吓了一跳,忙叫人通知江南总督,另一边问齐霖,“她这个时候主动来府里做什么?”
齐霖含笑问道:“母亲很怕宁小姐?”
莫夫人摇头道:“说不上是怕,其实她怨恨我也很正常,谁让我一直会护着萧欢她们,并且...还想让你...”
“母亲,别再说了。”齐霖眼里闪过几许的不悦。
莫夫人心有余悸的说道:“她还是手下留情了,想想如今在京城焦头烂额的庆林长公主,我怎能不重视她,况且听你父亲说过,宁欣对我们莫家来说很重要,所以我才想试试你和宁欣的缘分...谁成想你也..”
齐霖苦涩的说道:“我同宁欣之间的缘分很浅,她不相信我!”不相信自己对她一见钟情。
“儿子,你真的..”
“是,也许这次事情后,我还有机会向她证明。”
莫氏开始觉得宁欣是大妇人选,但后来又觉得宁欣太霸道太聪明,儿子应该娶得是贤妻,宁欣心肠太硬,又有点不安于室,不是宁欣捏着齐家的命门,莫氏早就改变主意了。
她同丈夫放任齐霖接近宁欣,未尝没有美男计的意思,只要宁欣入了齐家的门,宁三元留下的东西都是齐家的。
她儿子的品貌世间难求,宁欣总会为齐霖动心的。
莫氏想着等宁欣进了门,再好好的调教宁欣夫妻之道,什么是世家大妇。
可眼前的局面,齐霖陷进去了,宁欣对齐霖没有好感,莫氏既开心,又觉得心疼儿子,同时也鄙视宁欣的眼光,齐家玉树都不选,真不知她想选个什么样的。
“夫人,老爷直接让宁小姐去书房了。”
莫氏听了丫头的话,心里极是沮丧,宁欣根本就不是来找她的。
齐霖找借口辞别莫氏,直奔书房,在书房门前,正好碰到了宁欣,齐霖眸光中带有一分的痴迷,宁欣比那日见更洒脱...好像也更平和,是谁改变了她?
江南总督亲自送宁欣出门,感叹道:“老夫不如宁兄,不如宁兄多矣。”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争夺
“我送送宁世妹。”
齐霖让开位置,主动的说道:“宁世妹独自一人前来,你对总督府有恩,我护送你回府。”
江南总督再礼贤下士,也只能将宁欣送到书房门口,宁欣毕竟是晚辈,抬举太过反倒对宁欣没有好处。
江南总督听闻儿子如此说,挣扎纠结了一下,颔首道:“好,霖儿代替为父好好送送宁家侄女。”
宁欣婉拒不过,只能听之任之了。
她同齐霖像马车方向走去。
少女娇柔,少年儒雅俊朗,任谁看到都会将他们当作一对璧人,般配极了。
莫夫人赶到书房,看只留下江南总督,不用问也知丈夫和儿子打得什么主意,怅然道:“我可不是说宁欣不好,这丫头性子太聪慧了,我担心她慧极必伤,在阳寿上福分上差了一点。”
江南总督头也没抬的看着铺展开的河道图,一会皱眉,一会很敲脑袋,“我就是一浑人!蠢人!”
“老爷。”莫夫人快步上前,拽住丈夫的捶打脑袋的手臂,心疼的说道:“您这是做什么?”
莫夫人看了一眼河道图,实话说她在这方面懂得不多,但她却认得河道图上的解释说明的字———清秀的簪花小楷,这些字从墨迹上看是新写上去的...写这些的人呼之欲出——宁欣。
想到见到宁欣后发生的种种事情,一向自诩贤内助,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斗得赢小妾,玩得转丈夫的莫夫人在宁欣面前却没了底气。
揉着江南总督的脑袋:莫夫人轻声问道:“是宁欣送来的?对老爷有用?”
“这张重新整理的河道图是咱们齐家的救命符!不是有用,实在是太有用了。”
江南总督一脸的心有余悸,有些危险的事情,他不太敢同妻子说起,所以莫氏虽是知道宁欣的重要,但绝对没上升到把宁欣看作救命恩人的地步。
如今得了河道图,性命,官职有了保障,江南总督对莫夫人和盘托出,“不瞒夫人,若不是得宁家侄女相救,咱们家怕是炒家灭族都是轻的啊。”
莫夫人一听,压下了想说得话,她知道丈夫是个知恩图报的,看样子绝对不反对宁欣进门,宁欣...把她这个未来婆婆都比没了!
为了齐家将来着想,为了儿子仕途,莫夫人想着比没就比没吧。
“宁欣和齐霖的婚事,老爷说,是不是找个机会同她交个实地?我看咱们宝贝儿子是非宁欣不娶了。”
“当年宁兄只是求我对宁家遗孤照顾一二,宁兄焉能不知岳家王家都是什么样的人?”江南总督想到宁欣沉静睿智的眸子,叹息道:“我倒是真希望齐霖能娶宁欣进门,若宁欣为咱们儿媳妇,齐家此后子孙三代无忧,可惜...换个人我还可以用似有似无的婚约应付,宁欣哪是好糊弄的?”
“齐王定亲姜家,平王世子风流好色,宁欣总不会再选他们两个,那个李冥锐...看着忠厚老实,但家境太过贫寒,同霖儿根本没法比,她总不会选择李冥锐而不选霖儿,除非她傻了。”
江南总督摇头道:“话不可这么说,有道是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夫人不晓得,就凭李冥锐能靠近齐王殿下,他就已经入了陛下的法眼了。”
“我从六品小吏到今日官居一品,位列江南总督,除了兢兢业业为国效命之外,更多得是依靠陛下的提携。”
江南总督将眉头皱成了川字,叹息道:“老夫虽是渡过了修缮河堤这道难关,但随着齐王殿下恢复神智,且同姜家联姻,越王蠢蠢欲动,江南这局棋乱了,已经不是我能完全掌控得了。”
“老爷的意思是说齐王殿下不甘心?”
“当年的事情,你也不是不知,他是先帝最宠爱的人,陛下继帝位时,曾在列祖列宗面前明誓,绝不亏待如今的齐王殿下。”
江南总督缕了缕花白的胡子,就因为有这样的誓言,陛下不敢明着对齐王动手。
莫夫人道:“这么说李冥锐还成了关键的人物?比咱们家霖儿前程还好?”
“霖儿的名声大半是因他才学,另一小半因他容貌秀美并且是总督公子,李冥锐则不同,他实实在在的入了陛下的眼儿,前一阵陛下送给我的折子上明确提到了李冥锐,其中含义自不用我说?他是陛下打算重用且看中的人。与李冥锐相比,霖儿在圣宠上差远了。”
“若是霖儿也可以接近齐王殿下呢?”
江南总督厚重的眼睑一番,道:“你这话就糊涂,你当齐王殿下是那么好接近的?况且接近齐王殿下是极为危险的,一个弄不好身败名裂不说,没准还会牵连到家族,霖儿天资聪颖,正正当当的走科举才是上策,眼下虽是没有李冥锐得陛下的欢心,但以后...他不一定比李冥锐差。”
莫夫人赔笑道:“还是老爷想得明白,妾身想左了。”
江南总督接过妻子递过来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如何选择全靠宁欣,让霖儿加把力气,赢得宁欣的芳心才是关键,夫人那,咱们在旁看着就好。”
这话暗藏了警告,莫氏嗔道:“老爷,我还能破坏霖儿一辈子的幸福?”
江南总督见此点点头,妻子是个有分寸的人,自己将话说得这么明白,妻子不会再妄动。眼下最为关键的是,如何按照河道图修缮河堤,顺便他得让人检查粮仓的储备,一旦有个万一,有粮在手,他处置起来也会从容许多。
马车骨碌碌的向前行使,街上的行人关注着骑马的齐霖,宁欣撩起车帘:“齐公子,你上车来可好?”
齐霖温润的一笑:“好。”
翻身下马,利落的上了马车。如此一来,这辆寻常的马车才少了行人的注意。
宁欣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慢慢的品茶,全然不理会齐霖,以实际行动表明她在生气。
齐霖俊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时而凝视宁欣,时而看向马车外,大多时候还是看宁欣的,她生气,他也喜欢看。
出总督府时,齐霖找了很多的理由骑马送宁欣回府,在街上有因为齐家玉树太受关注被宁欣叫到马车上避风头,若说这一切齐霖不知道,那是假话,他每次上街都是这样被围观。
宁欣低头宽茶,道:“我以为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齐霖眸光晶亮,道:“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宁世妹一无婚约,而无相公,我为何不能追求宁世妹呢。”
“齐家的祸事已经解决了,我能帮得已经帮了。”
“在下感谢宁世妹对齐家施以援手。”齐霖拱手谢过,“宁世妹所描绘的河道图,以及所写的解释说明,让愚兄刮目相看。”
眉梢微微一挑,宁欣唇边露出一抹嘲讽,“以前用美男计,眼下是什么?报恩?还是江南总督府想要找个谋士?别跟我提子一代父一代的交情,莫夫人既是认下了骗子,我对你们的印象并不好。”
齐霖眸光幽暗,淡淡说道:“报恩有何不可?”
“齐公子!”宁欣皱紧了眉头,“死缠烂打可不是玉树公子的风格,而且你越是如此,我越是厌烦你。”
齐霖拿起茶壶为宁欣续上了茶水,轻声说道:“你总是说一些拒绝我且你自己都不信的话,宁世妹,我心悦你,这话是真的,我感激你,这话也是真的。这些都同你无关,只有我想娶你,才同你有关。”
齐霖淡淡一笑:语气里带着几许的宠溺:“为人不能太霸道了,旁人的喜好,你管不了。”
他一如既往的温润尔雅,容貌一如既往的俊朗,他这番话本能打动很多很多的女人,会让很多的人为他感动,可宁欣却道:“我很难相信你。”
“如此,我也可以放心一些。”齐霖笑意里多了志在必得的冲动,“你还不懂情,没有人占据你的心,虽我比李公子迟了一步,但我未尝没有后来居上的机会。”
宁欣眼睫微微一翻,道:“你比不了他。”
“宁世妹,请拭目以待。”齐霖很有风度,跳下已经停下来的马车。
抬头一看,宁府的大门口站着李冥锐和齐王殿下,齐霖感觉到两股莫大的压力,向齐王拱手:“见过齐王殿下。”
齐王眯了眯眼睛,“嗯,玉树公子!”
“是在下。”齐霖站直了身体,笑道:“宁世妹在马车上,两位找她有事?”
齐王悠然一笑,转身不见外的直接进了宁府,“宁小妹,赏本王一杯茶喝。”
准备下马车的宁欣听到宁小妹的称呼,脚下一顿,宁家的小妹...莫非他又有了新消息?
李冥锐拱手同齐霖见礼,面若寻常的走到宁欣身边,“王公子方才给你送了一张帖子。”
“他有什么事?”
“纳妾,纳救命恩人柳如君为妾。”
“我那位二表嫂忍下了?”
李冥锐撑起了雨伞,此时艳阳高照,却下起了雨来,将雨伞移到宁欣头顶上,李冥锐护着她进门,“这还是昭容县主提出来的,听说王公子感动得很,直说她为贤妻。”
“齐公子。”李冥锐回头,大大方方的说道:“进来避避雨再回总督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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