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楼突然出现的无头女尸(4)
萧之杰连忙说:“真是对不起,本来我可以早点来的,没想到在离这里四公里的地方,发生了一起车祸,一辆往这边开的公共汽车和从邻省开来的小轿车撞在了一起。那公车司机当场死亡,而那个小轿车则被撞到了悬崖下。还不知道那小车司机是死是活呢,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
听了萧之杰的话,沈晓叶呆若木鸡。她愣愣地站在黄桷树下,嘴角扯了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出来。
萧之杰还继续说着:“你知道,我是学校新闻部的记者,身上随时都带着数码相机的,我见到了车祸现场,立刻就下了车,趁交警没来前拍了几张珍贵的照片。你要不要看看?”
沈晓叶慌忙地摇头,她不想再听有关这场车祸的事了。
可是萧之杰却还在兴奋地说着:“这照片拍出来可真是不容易啊,还好,那只是一辆空车,是返回加油的,只有一个中年司机。在撞到小轿车后,他打了一下方向盘,正好撞在一棵黄桷树上,挡风玻璃全碎了。有一块大一点的挡风玻璃碎片正好划过他的脸,从他左边耳朵一直划到右边的嘴角。在惯性的作用下,他摔出了汽车,趴在地上,嘴里啃了一口泥巴。我还亲眼看到,有几只蚯蚓扭动着从他嘴里掉出来……”
“不要说了!”沈晓叶大声叫了起来,她不敢相信萧之杰所说的一切,竟和她在黄桷树下所做的梦一模一样,难道那一切都是自己亲眼目睹的吗?她不敢再去想了。
萧之杰诧异地望着沈晓叶,他有些不理解这个漂亮的女孩为什么会在这一瞬间歇斯底里地吼叫。不过马上他就释然了,毕竟这么一起血腥的车祸,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可以承受得了的。他连忙亲热地拉住了晓叶的手,说:“我们上果山吧,我知道有个地方,鱼多得要命,而且不会被雨淋到。”
话说之间,雨已经落了下来,虽然不是很密集,却让人感到一丝丝凉意。
萧之杰似乎想起了什么,对晓叶问道:“今天有点堵车,我怕会来晚,就给你打手机,为什么一直都没人接呢?”
晓叶回答:“我出来急了一点,手机忘在家里了。”
一想到放在家里的手机,晓叶的心里闪过了一丝慌乱。爸爸沈建国一直都不允许自己在大学期间谈恋爱,如果让他知道了自己现在正和一个男生约会,还跑到这么偏僻的果山来,他不把自己打死才怪呢。
今天把手机放在了家里,爸爸会看到吗?
爸爸现在在干什么呢?
晓叶又开始觉得自己有些无法呼吸了。
03
沈建国一早就出了家门,他感到心里很慌,总是觉得胸口里空落落的,像是缺少了什么东西。
是的,他缺少了一个女人,是突然缺少的。
欧阳梅,一个对他无限崇拜的女人,即使只是在表面上看去是对他无限崇拜的女人,就这么消失了。看了晨报上的新闻,他不由得感觉心跳加速,眼前一片漆黑。所以他连何姐做的极品煎蛋都没吃,就急匆匆地蹿进电梯直下地下二层取车去公司。
一路上,他两眼直视前方,手掌机械地操纵着方向盘。两只眼睛像是要冒出火来一般,上下牙齿紧紧咬合,脸上的肌肉僵硬地隆起,像是枯死的树根一样盘踞在面庞上。
昨天一晚上他都没有睡好,心里老是想着欧阳梅。那个无限温软如玉的身躯,曾经无数次在自己的身体下疯狂地扭动,像是水蛇一般。可现在却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躺在太平间里那同样冷冰冰的白铁柜中。他无法想象那具已经冷却了的身体竟然再也没有了知觉,不知不觉中,他竟觉得自己的眼睛开始生生地发涩。
沈建国在方向盘下的小抽屉里翻出了一支眼药水,一边开车一边给自己滴上了一滴。还好现在是在一条笔直的公路上,前后也没有什么车。
昨天一晚,沈建国也一直在做噩梦。
他不停梦见了欧阳梅,他们拥抱,他们亲吻。但梦中的欧阳梅,忽然推开了沈建国,转身向远方走了,身影渐渐模糊,她要离他远去。沈建国高声呼喊着欧阳梅的名字,欧阳梅缓缓回过了头,又重新走了回来。
十三楼突然出现的无头女尸(5)
当欧阳梅走到沈建国面前,她的脸蓦地变了颜色,变成了尸体般的死灰色,没有一点光泽。脸颊上的一块块肉扑簌簌地向下掉,露出了皮肤下鲜血淋漓的肌肉,还有森白的骨骼。她张开了嘴,一股腐尸与白铁混合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向沈建国扑面而来,令他禁不住想要呕吐。即使是在梦中,沈建国也无法抑制自己的这种感觉。
他禁不住将头缩回了几公分,更清楚地看见了欧阳梅充满诱惑的身体,却有个形如骷髅的头颅。他无法确认自己是身处梦中,或是在现实之中。
欧阳梅脸上的肉还在继续掉落着,就像干透了的面粉。转瞬之间,欧阳梅的头颅已经变成了一颗滚圆、骨质暗灰的骷髅。
沈建国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喉管变得狭窄无比,气流冲出时,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却语不成声。这是梦魇吧?沈建国对自己说。可这腐尸与白铁的气味就近在眼前,直冲鼻孔,却又如此真实,不像是梦境。
沈建国使劲摇了摇头,拼命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可那股腐烂尸体与白铁混合的气味却愈发炽盛。他想叫出声来,梦魇的感觉却又来了。他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
这是无法呼吸的感觉。
一整夜,沈建国辗转反侧。在梦中,欧阳梅不停从美丽的女子变成灰色的骷髅,又从骷髅变成温软如玉的娇躯。两个形象在沈建国的眼前不停变换,相互交织,令他不知道是在梦中,抑或是在现实中,让他无所适从。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沈建国刷的一声猛然坐起,浑身被冷汗浸湿。
他身体不住地战栗,看了看身边躺着的谢依雪,还是依然熟睡。
沈建国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他披上一件衬衣,走到阳台上吸起了烟。在黑暗中,烟头像是一个妖冶的红点,熠熠发光。
沈建国使劲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现在他正开着银灰色的帕萨特向公司驶去。他看了看路边,行道树越来越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怎么了,他竟在恍惚之间,将车开到了郊区。这条路一直这么开下去,会开到邻省去的。
他连忙调转了车头,向市区疾驶而去。
自己的国风医药公司办公室设在了市区中心,那是在一幢四十层豪华写字楼的三十三楼,租了整整半层,装修时连通到了一起,完全欧陆风格,一看就给人一种有实力的感觉。
这家医药公司是自己和战友吴庆生一起开办的。
吴庆生和沈建国有着过命的交情。那是在二十三年前的事了,当时他们还在内蒙古的大草原当兵。他们两人同岁,那时都是二十三岁。
那是一个飞雪连天的夜晚,凌晨三点的时候,是内蒙古最冷的时候。那时突然响起了紧急起床的号声,营部发了命令,急行军五十公里。沈建国那个晚上本来就睡得很晚,大概是一点的时候才睡的。
这么晚睡的原因,是因为沈建国去搞了点夜宵。他把附近老乡的一只狗弄来做了叫花狗,和几个朋友一直吃到了半夜,肚子撑得够戗。
急行军才慢跑几公里的时候,沈建国就落在了最后。与他跑在一起的就是吴庆生,吴庆生是广东人,体格瘦小,体力在整个班里也是最差的,所以跑在了最后。沈建国突然觉得肚子很难受,一阵阵的疼痛,仿若刀绞一般。他的脸上渗出黄豆般大小的汗珠,脸上的肌肉凌乱地挤在了一起。
吴庆生一看,就怀疑沈建国可能是得了急性阑尾炎。他马上背着沈建国折回了营部,然后求来了营部的吉普车送他去了邻近的城市。还好,送得及时,当时的医生说,如果送晚了一个小时,脓就穿孔了,到时候就只有收尸了。
这事被上级知道了后,查出了沈建国偷打老乡的狗,还私自开火,于是给了他关禁闭的处分。可这事却让沈建国与吴庆生成了最好的朋友。
后来复员,沈建国进了一家工厂在保卫科里做了保安。接着是结婚,生女,丧妻。改变来自于十年前,当时沈建国很意外地接到了一笔来自海外的遗产,有了资金,想做点什么。他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联系吴庆生。
十三楼突然出现的无头女尸(6)
那个时候,吴庆生正在广东的一家药厂做业务代表,接到沈建国的召唤后,立刻赶到江都市。他建议沈建国拿这笔钱开个医药公司,沈建国听从了他的建议。那个时候是药品生意最好做的一九九五年。
正在沈建国回想当年事的时候,忽然听到车后有喇叭在使劲地叫着。他瞄了一眼后视镜,后面有辆挂着邻省牌照的小轿车正不耐烦地叫着,他这才想起,自己的车速实在是开得太慢。
沈建国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不能开车太快,于是扭了一下方向盘,将车慢慢移向路边,他将左手伸出窗外做了个请超车的手势。
后面的小轿车猛一加速,就超过了沈建国的银灰色帕萨特。就在这时,公路前方响起了刺耳的喇叭声与急刹声。沈建国一抬头,看见一辆空载的公共汽车正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冲了过来。
在沈建国的尖叫声中,那辆超车的邻省小轿车迎头撞向了急驶过来的公共汽车……
沈建国使劲踩着刹车,终于没让自己的银灰色帕萨特撞过去。但是,那辆邻省的小轿车在巨大的冲撞下,被挤到了路边的悬崖下,发出了轰然一声巨响。而那辆空载的公共汽车,在刹车与冲撞的作用下,在原地打了个急转后,撞在了路边的一棵巨大的黄桷树上,挡风玻璃被击得粉碎。
沈建国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一切,嘴里喘着粗气,喉咙管发出嘶嘶的声音。
他感觉到窒息。
如果他不让后面这辆外地牌照的轿车超过去,那么现在被公共汽车一头撞上的,就是他自己的车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沈建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口不停起伏着。他感到了一阵阵的后怕。
04
沈建国不想招惹太多的麻烦,没有打电话报警,也没有下车看看。他驾驶着帕萨特小心翼翼地绕过了搁在路边的公共汽车,然后一溜烟离开了这条公路。
一路上他以最快的速度行驶着他心爱的帕萨特,刚才那突然发生的一幕,令他的胸口突突直跳。在车经过公共汽车时,他真切地看到了,挡风玻璃完全破碎,那个中年司机的脸上划过了一条长长的伤口。司机从挡风玻璃这里冲了出来,摔在一片泥地里,墨镜耷拉在一边,伤口从左边耳朵一直向下拉到右边的嘴角,鲜血正汩汩地向外流淌着。司机的眼睛半睁着,当他瞧着沈建国驶过时,眼睛突然睁得圆圆的,全是乞求,又或全是愤怒。而在他的嘴里,还有几只扭动着的蚯蚓正蠕动着向外爬出。
沈建国不敢多想,他只顾着开车。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远处的天空闪了一下,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帕萨特的雨刮来回刷着挡风玻璃上的雨幕,刷的一下划开,雨水又像帘子一样合拢,再一下,又将帘子刷得支离破碎。
好不容易进了市区,沈建国透过朦胧的挡风玻璃,看到了办公室所在的帝景大厦。
帝景大厦地处江都市的中心,足足有四十层,建于四年前。当时这座大厦建成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因为这是当年江都市里最高的建筑物。不过,到了现在,却又不是了。在帝景大厦的斜对面,也是同样的市区最繁华地段,新修了一幢更高的建筑物,有四十四层,而且采用了最新的建筑设计方案,看上去比帝景大厦更加豪华与时尚。
在新大厦的比较之下,帝景大厦就显得矮小与形秽,就像跟着老大哥混的小弟一般,不招人喜欢,不招人爱。不仅仅来租写字间的单位没以前多,更多已经搬进来的公司借口光线被对面大楼挡住,纷纷提出要迁走。
不过,作为国风医药公司来说,办公地点倒是无所谓。因为他们的工作性质就是出外销售,很少有客户会到公司来看看。趁着混乱时,与帝景大厦的投资商谈判后,租金竟少了百分之二十。这让沈建国出乎意料地高兴,于是将省下的钱为公司重新做了个装修。这装修不是给客户看的,而仅仅是为了沈建国与吴庆生两人工作时看着愉快。
经过十年的奋斗,现在国风医药公司终于在业界大有名气了。而沈建国与吴庆生的关系却还和当兵时一样,好得令人怀疑他俩是不是同性恋。当然,答案是否定的。沈建国有娇妻、女儿,吴庆生虽然一直没成家,但是也常常带几个不固定的女友到公司来玩。特别是最近,他常常带一个叫小魏的女孩来公司,据说这次吴庆生是真正动心了,他已经准备和这个叫魏灵儿的女孩结婚了。
十三楼突然出现的无头女尸(7)
吴庆生善于交朋友,待人实诚。和他交上朋友一般都可以做上一辈子的朋友。这样的性格并不适合做业务,所以他向来都是和医药公司的上家——各家药厂打交道,他也联系来了不少独家代理品种,价低质优,为国风医药带来了滚滚财源。
沈建国性格外向,社会上的一套手腕用得出神入化,业务上的工作一般由他来开展。拓展医院、联系客户是他最擅长的事。而在他手中,还有一张王牌,那就是,他和江都大学附属医院的院长李汉良是极好的朋友。而说起他与李汉良结识的过程,那还颇有一番渊源。
沈建国将车停在了地下停车场后,上了电梯。
电梯还是五年前流行的那种全封闭的电梯,墨绿色的厢体,沉重的关门声,总是让沈建国觉得心里沉沉的。人家对面那幢高楼,早就用上了可以顺带观光的高速电梯。不过看在百分之二十的房租优惠上,沈建国忍了。
电梯门“咚”的一声关上,在向上运行的过程中,电梯总是响着“喀喀”的声音,还伴随着微小的震动,这让沈建国多多少少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他揉了揉太阳穴,对自己说,今天大概是太紧张了。那起车祸就在自己的眼皮下发生的,来得如此突然。那个中年司机在他离开时,那双幽怨的眼睛一直在沈建国的脑海里盘旋着,令他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沈建国使劲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就在这时,电梯突然停了下来。
看了看,电梯是停在了一楼。沈建国是在地下二层上的电梯,所以电梯在这里停下也是很正常的。可是电梯“刷”的一声打开后,却并没有人进来。不知道是哪个调皮的小孩按电梯开关玩,一边这么对自己说着,沈建国一边等待电梯门关上。
这段时间,这幢大楼的租户越来越少,听说有这么一个传闻,在大厦的十三层,有一个女人上吊死了,魂魄却没有离开,一直在这大厦里游荡,寻找替身。真是无稽之谈。这朗朗乾坤,哪有什么鬼呢?不过帝景大厦的人为了求个心安,干脆将十三楼弃用了,电梯也不会在十三楼上停靠。
电梯门关上了,电梯里还是只有沈建国一个人。他斜斜地倚在电梯壁上,想摸支烟出来点上。可这是在电梯里,是不允许吸烟的。于是他只把没点的香烟含在嘴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变换上升着的数字发愣。
电梯到十三楼的时候,忽然一阵轻微摇晃,然后身体一轻,竟停住了。
不是说十三楼放弃使用了吗?怎么在这里居然停下了?沈建国忽然觉得心里忐忑不安,没来头的慌乱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绪。
电梯门慢慢地拉开,发出嘶嘶的齿轮咬合声。在这声音中,沈建国竟莫名其妙地觉得全身冰冷,像是跌入了冰窖之中一般。
十三楼因为放弃使用的原因,连走廊上应急灯也没有点上,只有一片死一般的黑暗。
电梯门缓慢地拉开,门外的黑暗像水一样慢慢侵蚀进来,淡淡的影子拉长了,渐渐占据着电梯里的有限空间。
潮水一般不期而遇的恐惧,突然之间向沈建国袭击了过来。
他探出头去,外面黑黢黢的,没有一点光亮。虽然现在是白天,但是电梯间正好在楼层的死角,见不到半点阳光。废弃的十三楼楼道像是张着一张大嘴的怪兽,等待猎物的自动投案。
沈建国不知道自己的担忧是从何而来的,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远远超过了自己平时可以承受的程度。他觉得喉管正在慢慢变得狭窄,越来越窄,气流无法顺利通过。他开始感到呼吸困难。
这样的感觉并不是第一次遇到,除了在梦魇里曾经遭遇过,二十三年前的那次夜行军他也同样遇到过。
那次夜行军紧急集合时,他慌忙穿好裤子冲到操场时,就突然心慌意乱过。那个时候,他感觉到莫名其妙而来的心悸,心脏剧烈跳动,越跳越快。喉管急剧收缩,让他难以呼吸。那是他一生中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所以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于是他继续参加了夜行军拉练。刚走出五公里的时候,他的阑尾炎就发作了。现在想起,当时的心悸正是症状的预兆,是一个不好的预感。
十三楼突然出现的无头女尸(8)
可是,为什么心悸的情况在这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不会再是阑尾炎发作吧?人的一生只会得一次阑尾炎。阑尾割了后就再也不会出现第二次。这么说,这样心悸的征兆并不是生理上的变故。
那么,是心理上的吗?如果是这样,又预示着会发生什么呢?
沈建国不敢再多想了,他慌忙使劲地按着电梯关门的按钮。也谢是一秒钟,电梯大门就合上了,可这一秒却让沈建国感觉像是一个世纪一般漫长。门合拢的一刹那,剧烈跳动着的心脏顿时平稳了。
看来真是心理上的问题,一定是今天太紧张了。沈建国安慰着自己的同时,电梯终于在三十三层他的办公室前停下了。
05
出电梯时,沈建国吐了口唾沫抹在头发上,又整理了一下发型。虽然这两天经历的事不少,心如一团乱麻,但在吴庆生以及下属的面前,他还是得保持一个老总的模样。
走进办公室,所有的人都在按部就班地埋头工作,偶尔有几个人在低声交谈,但看到沈建国走进来后,立刻停止了口中的絮叨,走到办公桌前假装勤奋地工作。
气氛很压抑,空气似乎凝滞了,没有一点流动,沉闷得快要让人发疯。
沈建国也猜到了,多半是欧阳梅的死讯已经传到了公司里。虽然他和欧阳梅一直都是在暗中进行交往,他并不想让办公室里的人都知道这段婚外的感情。可是,欧阳梅这丫头似乎一点也体会不到沈建国的良苦用心,老是趁着沈建国快要下班的时候,一惊一乍地跑到办公室里来接沈建国下班,还不住地提着在商场里购买的衣物送给沈建国。
当然,沈建国也知道,买衣物的钱都是自己给她的。但是既然她有那份心思给自己买衣服,也说明这个女人的确还是把自己放在了心上。
按道理来说,像沈建国这样年龄的男人包二奶,倒不是为了感情上寄托,更重要的是为了身体的需要。不过,有这么一个崇拜自己的红颜知己,也是件赏心悦目的事。
可惜了,这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灰飞烟灭。
沈建国垂着头走进办公室,想要和吴庆生交谈几句。
在偌大个公司里,沈建国也就只有吴庆生这么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毕竟他们曾经有过命的交情,自己的这条性命也是吴庆生在内蒙古草原上,一脚脚从冰天雪地里背出来的,还有什么可以不放心的呢?就连欧阳梅的事,沈建国也没有瞒着他,而那幢在玉竹小区的商品房,也是吴庆生帮忙张罗的。
走进办公室,奇怪的是,里面竟空无一人。
吴庆生到哪里去了?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迟到早退过的。即使有什么事,他都会跟沈建国说一声的。可现在他去了哪里?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出现过。
沈建国满面狐疑地走到办公大厅,大声问道:“吴总去哪里了?”
坐在总经理室外的会计杨晓雯抬起头来回答:“吴总开车去果山了,他要去接从省城过来的一家医疗设备厂家的老总上果山水库钓鱼。本来想通知您的,可是您的手机一直都打不通,家里电话也没人接。”
沈建国从腰间取下手机看了一眼,哦,是没电了。他这才想起,昨天在警局接受一番询问后回了家,已经太晚,他忘记了给手机充电。而今天一直都神情恍惚,竟也忘了换备用的电池。
可是家里电话怎么会没人接呢?就算何姐去买菜了,谢依雪也会在家的。她挺着个大肚子,又能去哪里呢?
沈建国觉得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他拿起电话,拨了家里的号码。果然没人接。
他又想拨打谢依雪的手机,可这才想起,他已经太久没打过谢依雪的手机,现在竟然连号码是多少都忘记得一干二净。这段时间以来,他的确太沉迷于欧阳梅的身体,此刻,他不禁有些隐隐刺痛,心生悔意。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后悔药可以吃,事情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欧阳梅也香消玉殒,只有等谢依雪生下大胖小子后,再去好好疼她吧。幸好谢依雪不知道欧阳梅的事。
十三楼突然出现的无头女尸(9)
沈建国走进了总经理室,坐在老板桌前。
他拨通了吴庆生的电话,一阵忙音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吴庆生沙哑的声音。
“喂……”
“你在哪儿呢?事情顺利不?”沈建国虽然心情不好,但是依然知道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不太顺利,我在果山山脚等到现在,还没见着他们开车来。我怕他们的司机不熟悉路,开过了这条岔路就麻烦了。我打他们的手机,也一直说是暂时无法接通,真是麻烦……”
“哦,那你再等一会儿吧,这家医疗设备厂家的产品不错,一定要想办法拿到独家代理权。”沈建国吩咐道。
放下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沈建国总觉得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但这不安却不知道来自哪里。
他踱到了巨大的透明落地窗前,往外看去。对面的那幢更高的大厦蔽住了视野,雨还在哗哗地下着,雨点洗刷着落地窗,让视野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朦胧。
他想摸支烟出来抽抽,可拿出烟盒才发现,里面的烟已经空空如也,一支也不剩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吸完的,他一点也记不起了。他总是觉得最近的记忆出了些问题,很多事刚刚做过就忘记了。
一定是自己太劳累,压力太大,心情太紧张吧。沈建国对自己说。
现代职业人的压力来自于工作,更多的来自于生活。记得最近看过一篇报纸上的报道,说精神与体力上的压力会让职业人的身体出现空洞,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但实际上危机四伏,一旦发现一个缺口,就会全面崩塌。这是什么所谓的亚健康状态。沈建国不想让自己崩塌,他决定明天一定要去江都大学附属医院全面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
沈建国忽然觉得一阵困意,他这才想起,昨天一夜一直挣扎在噩梦与回忆之中,根本没有好好睡上一会儿。他拉开门,对门外坐着的会计杨晓雯说自己要休息一会儿,如果没有特别的事,不要来打扰他。
他坐在总经理室里那张宽大的软皮沙发上,身体深陷其中,所有的神经立刻松弛了下来,没多久就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经理室外一阵嘈杂声给惊醒。
沈建国有些愠怒。他跟杨晓雯说过自己在休息,怎么外面会这么吵呢?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满脸怒意地拉开门,大声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都不工作了?在这里吵什么啊?”
虽然是九月,尽管下了一场雨,但是办公室里还是燠热不堪。可是,沈建国却看到杨晓雯正坐在座位上不停地发着抖,浑身上下不住地战栗。
“出了什么事,晓雯?”杨晓雯是沈建国五年前特意从大学里精心挑选进入公司来接替谢依雪位置的,也对她特别器重。
杨晓雯依然止不住瑟瑟颤抖,她声音断断续续的,夹杂着颤音地说道:“刚才……在十三楼……保洁员在打扫清洁时……发现了一具女尸……没有头的……”
神秘的车祸与疯狂的黑衣老太太(1)
01
搜查赵伟房间时,周渊易与王力终于有了决定性的突破。在赵伟抽屉里有一本带锁的日记本,打开锁后,日记本上只是记录了一些实验数据,却并没有什么心路历程的记录。但是在日记本的薄膜封皮里,却找到了一张手机卡,放在手机里一试,果然就是打给谢依雪的电话号码。
这么看来,这个神秘电话就是赵伟打来的。他的居心何在?在询问了欧阳梅在水晶洗浴宫的同事,辨认了照片后,周渊易确定赵伟就是欧阳梅青梅竹马的男友。
赵伟的研究成果即将出来,他为了摆脱一个做过桑拿女的女友而杀死她,这并非是不可能的事。何况他还可以接触到A物质并偷偷拿出,嫌疑人基本上可以锁定就是赵伟。
在调查赵伟的过程中,也没有什么值得特别留意的地方。
他出生距离江都市四百公里外的远郊一个叫乌梅镇的乡村里,他十六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当时十二岁的欧阳梅。农村的女孩大多早熟早婚,于是他们很早就确立了恋爱的关系并私订终身。后来赵伟考进了江都大学医学院,又进一步升入了研究生部。他读书很早,十六岁就考进了大学,一度被称为神童,所以现在他都研究生快毕业了,年龄也才不过二十一岁,可谓前程似锦。这样光明的前程,如果真的摊上一个有过污点的女友,他一定是不乐意的。虽然他生性木讷,可恹鸡咬人,做出杀掉欧阳梅的事也不足为奇。
但是赵伟也死了,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真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那这个所谓的黄雀又居心何在呢?
周渊易这才发现,这个案子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复杂。他感觉自己又一次走进了迷宫之中。
周渊易坐在办公室里,两眼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上缓缓转动并发出吱吱声响的吊扇,手指里夹着白色的万宝路,沉思不语。就在这时,腰间的手机又响起了二十四和弦的铃声:“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看了看号码,是法医眼镜小高打来的。小高让周渊易马上到检验部来一趟,他又会有什么新发现呢?
小高给周渊易泡了一杯绿茶,茶叶在水杯中上下起伏,缓慢散开,散发出阵阵清香。
周渊易开门见山地问:“小高,叫我到这里来又有什么新的发现?”
小高微微一笑,说:“周队,当然是有新的发现,我才会叫你来的。昨天下午,在帝景大厦发现了一具无头女尸,这事你知道吧?”
“知道,当然知道。这个案子是交给了刘大头在办理,对不?”
“对,不过在经过检验后,我建议他把这个案子移交给你来处理,因为我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小高说道。
“是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在解剖这具尸体的时候,我意外地发现,她的心脏瓣膜奇怪地破裂了,就和欧阳梅死亡时的表征完全一样。我多了一个心眼,对她的血液进行了取样分析,果然,在血液里发现了A物质的残留物。”
“哦?那快让我去看看这具无头女尸。”周渊易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
在太平间里,工人师傅将白铁冰棺从一格一格的抽屉里抽了出来。揭开白色的床单,周渊易看到了一具丑陋的尸体。
这具尸体属于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大约只有二十来岁,皮肤因为冰棺低温的原因,显得有些僵硬,并隐隐约约有了点微微的粉红。在胸部有一些淡褐色的斑点,是尸斑,这些尸斑说明了这个女人死亡的时候是面部朝下躺在地上的。在脖子处,只有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头颅已经不翼而飞。脖子上的切口参差不齐,不像是用专业的手术刀切割下来的,更像是用生锈的菜刀一点点割断。冰冷的肉茬在脖子切口边缘翻飞,鲜血凝结成了乌黑的冰棱,像锯齿一样张牙舞爪。两只曾经高耸的*,因为失去了生命力,而失去了活力,软绵绵地趴在了胸口上,像是两坨病死猪肉一般让人恶心。皮肤依然是紧绷着的,看来她生前一直很善于保养身材。在她的手指上,没有粗厚的老茧,皮肤细嫩得让人不敢相信,她生前应该不是从事体力劳动,也不常使用电脑之类的工具。
神秘的车祸与疯狂的黑衣老太太(2)
这个死亡的女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这是现在最应该搞清楚的一点。她的死因与欧阳梅相同,极有可能是被同一个凶手杀死。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欧阳梅是被她男友赵伟杀死的,而赵伟也被另一个隐藏着的不知名凶手杀害,那这女人又是被谁杀的呢?
太多的疑问让周渊易陷入了一个紧接着一个的谜团之中。
回到办公室中,他有气无力地半倚在沙发上,嘴里木然地吐着烟圈。白色的烟圈在他面前交织变换,一张魔雾一般的网在他眼前不停出现并消失着。
一丝倦意突然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努力地想要保持自己的清醒,却发现这是徒劳的。
他愣愣地望着眼前这片烟雾,烟萎中隐约有一张脸,一张女人的脸。这张脸躲在了薄雾后,看不见她长什么模样,唯一可以看到的只是她的眼睛与嘴巴。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周渊易,似乎在叙述着她的不幸。而嘴巴微微上翘,却是个诡异的微笑。
她在笑什么?是在嘲笑还是讥讽?
周渊易手中的香烟烧到了尽头,一丝滚烫的感觉从手指蔓延到了全身,让他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起来。
刚才幻觉中的那个女人令他全身莫名其妙激出了一身冷汗。
要查清这个女人的身份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她的头颅不见了,而最近也没收到什么失踪人口的报告。再说了,从小高的检验报告上来看,这个女人是当天才被杀死的,失踪人口报案一定也没这么快。
这女人为什么会死在帝景大厦里的十三楼呢?这层楼早就被废弃不用了,从痕迹上来看,并没有移尸的线索,那里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从尸体脖子旁喷溅的血迹可以得到这样的结论。尸体的指甲缝里没有发现衣物或者人肉组织的残留痕迹,这也说明被害者并没有反抗与挣扎,凶手一定是死者所熟悉并信任的人,才会乖乖地跟着来到这废弃的帝景大厦十三楼。
这个凶手为什么会带走死者的头颅呢?只会有两个解释,如果不是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那么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死者的真实身份。
这么说来,只要知道了这女人的身份,再排查其社会关系,案件就有了曙光,同时还可以顺藤摸瓜找出赵伟被杀的内幕。
一想到这里,周渊易心里就禁不住阵阵兴奋。
02
谢依雪撑着伞走出了伊莎坦布尔咖啡厅,雨点好像更密集了。
柏油马路上已经积起了一层雨水,雨点落在水面上激起了一朵朵水花。
她来的时候,是在伊莎坦布尔酒吧大门前下的出租车,这里是单行道,现在要回去就得走过不远处的一个过街天桥才行,否则要绕很大一个圈才可以走上回家的路。
谢依雪捂着肚子走到天桥边,雨点敲在伞面上发出了嗒嗒的声响。她的脚踩在水中,平底鞋的鞋面都有些被染湿了。她感觉有一丝寒意从自己的脚底渐渐弥漫到全身,她对自己说,千万别感冒了,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
她想尽快回家,然后泡个热水澡,再插上一会儿花。何姐应该买回了各种颜色的鲜花了吧,只有在插花的时候,才会让她忘记所有不快乐的事。欧阳梅已经死了,沈建国外面的女人没有了。他会回到自己身边,还是继续在外面寻找新的猎物呢?一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就有些忐忑不安,心如乱麻。
她加快了脚步,走上了天桥的阶梯。
江都市的过街天桥修得都很高,因为作为一个交通枢纽,城市里常常会穿越过许多加长加高的载重卡车,一边发出轰隆的怪叫,一边呼啸而过。
天桥的两边,通常会修上很高的广告牌,遮住两边的视野。所以这天桥到了晚上也常常会成为犯罪的天堂。站街女、乞丐、小偷、小贩占据了天桥的两边,只留下一条狭窄的通道。不过现在是白天,又下着雨,应该不会有商贩与乞丐吧。
一边想着,谢依雪已经走到了天桥桥面上。
神秘的车祸与疯狂的黑衣老太太(3)
桥上果然没什么人,两边的广告牌让本来就很阴暗的天色显得更加阴森,灰蒙蒙的天空就像要压下来一般,这让谢依雪感到心里像是埋了一块石头一样。
广告牌的影子占据了半边的桥面,斜斜地拉长,雨水积到了脚踝处。谢依雪有些犹豫,她在想是不是要这么走过天桥。她很担心如果就这么走过去,雨水一定会进鞋的,要是感冒可就麻烦了。
自己怀着孕,不能吃药,只能靠身体扛一扛,那会很麻烦的。还不如下了天桥,就在单行道这边打辆出租车,就算多点钱也没什么关系。
正当谢依雪下定了决心准备转身走下天桥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很细微,像是刻意在隐瞒着自己的到来,但是却因为踏在雨水中溅起了水花才真相大白。
是谁?只是个路人吗?
谢依雪转过头来,向天桥的对面望去。
在广告牌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全身黑衣的老太婆。这是九月,虽然下了一场雨,但是空气里还是弥漫着没有消散完全的热气。可这老太婆却穿着很密实的黑布衣服,黑色绸布衬衫的领口一直扣到了脖子上,长袖遮到了手腕处。她的脸遮掩在广告牌的阴影之中,只有一双眯得小小的眼睛,散发着捉摸不透的诡异的神采。
这张脸慢慢地从阴影里凸现了出来。这是张布满了沟壑的脸,就像一张老树皮,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皱纹。
两只浑浊的眼球出现在了谢依雪的眼前。这是多么浑浊的眼球啊,三分之二的地方都被眼白占据,剩下的三分之一则是一双仿佛被雾遮住了的眼睛。老太婆翻了翻眼皮,瞪了一眼,然后马上就垂下了头。虽然抬头只是短短的一瞬,但是,那双浑浊的眼睛马上放出了一道凌厉的目光,直直地刺在了谢依雪的脸上,让她感到了一丝热流。她的脸马上就涨得通红,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种恐惧的感觉袭上了谢依雪的心头,而这恐惧正是来自于这个素未谋面的身穿黑衣的老太婆。
谢依雪对这突然出现的不寒而栗的感觉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她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这个老太婆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可为什么会产生这样奇怪的感觉呢?
她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几步,感到这老太婆对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当她的后背贴到了一片冰凉的栏杆时,她才知道自己已无退路。她张目结舌地看着这老太婆向她缓缓走来,双手冰凉,捂着肚子不停颤抖。
这老太婆走得很缓慢,她一只手撑着一把黑伞,另一只手扶着身边高高的广告牌,脚步颤颤巍巍,仿佛一阵风都可以将她刮倒。她穿了一双和衣物同样黑色的布鞋,她的脚踩在了水洼里,溅起了朵朵水花,但她却没有一点迟疑,继续将布鞋踩进了水中,眼看着被浸湿。
当她的脚踩在水里时,不停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来自于很远的地方,这不禁让谢依雪感到没来由的恍惚。
她走得好慢,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接近谢依雪所站立的位置。
随着这老太婆的逼近,谢依雪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不停加快,一分钟起码跳动一百五十次以上。她觉得自己的喉管在渐渐萎缩,气流无法冲出,不能说话,更不能呼吸。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啊?
无法呼吸!
谢依雪捂在肚子上的手,开始渗出了冷汗,浑身一片冰凉。
这老太婆已经走到了谢依雪身边,停住了脚步,啪嗒啪嗒的声响立刻消失。
她站在了谢依雪身边。她要干什么?
谢依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摇晃,大脑里严重缺血,世界仿佛停顿了,只留下一片空白。
肚子里的婴儿时不时地踢上轻轻的一脚,压迫着她的胃,让她有种呕吐的感觉。只有这感觉才让她知道自己的存在。
全身黑衣的老太婆,站在谢依雪的对面,抬起了头,浑浊的眼睛逡巡了一眼谢依雪,然后咧嘴一笑,嘿嘿一声,露出了里面东倒西歪、乌黑的牙床。
神秘的车祸与疯狂的黑衣老太太(4)
她的嘴角向上微微翘着,仿佛在微笑,更像是在嘲笑。
她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很缓慢很缓慢地说道:“都会死的……都会死的……都会死的……”
说完,老太婆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歇斯底里,荡气回肠。她转过身来,一蹦一跳,兴高采烈地沿着天桥阶梯跑了下去,手里那把黑色的绸伞也被她扔在了地上,随着雨水冲刷,缓慢向阶梯下滑去。
“我的天,怎么这么倒霉!”谢依雪惊魂未定地对自己说,“怎么上天桥也会遇到一个疯婆子呢?”
她这才想起,最近一直都有人在说,伊莎坦布尔酒吧附近,时常出没一个发疯的黑衣老太婆,见人就说一句让人全身冰凉毛骨悚然的话。
“都会死的……都会死的……都会死的……”
听说这个疯婆子以前很正常,就住在这附近。自从她老伴因为什么疾病死了后,她失去了生命的支柱,眼前的世界在一瞬间崩塌,歇斯底里地发疯了。
这事江都市的报纸还刊登过,希望社会援助。后来当民政局来寻找这老太婆时,却遍寻不得其踪。有人说那老太婆去了其他城市,也有人说那老太婆已经死掉了。可是,万万没想到,今天谢依雪却在这天桥上鬼使神差地遇到了。
想到这里,谢依雪突然感到肚子里的婴儿又踢了她一脚,而且这一脚踢得很重很重,让她感到无法承受的疼痛。
她扶着高高的广告牌呕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呕吐了起来。
03
杨晓雯抬头望着沈建国,她觉得今天的沈总特别奇怪。当她说出十三楼上发现了一具没有头颅的女尸,沈总顿时脸色发白,大颗大颗的汗液从额头分泌出来,顺着脸颊滑落,他却没有分出一只手来擦拭。
杨晓雯关切地问:“沈总,您没事吧?”
沈总似乎很恐惧,浑身战栗着,双手颤抖。他答道:“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刚才睡了一会儿,一出来就听到这么可怕的事,心里觉得有点慌。我再进去睡一会儿,如果吴总打电话来,你就叫我。”
“哦……”杨晓雯埋下头来,一边噼里啪啦在电脑上敲着字,一边说,“吴总先前打来了电话,那时您在睡觉,我就没叫醒您。他说他在果山山脚等了一上午,都没等到人,现在他留了一个人在那里等,他先回公司来。下午税务这边还有点事呢。”
话还没有说完,沈建国已经进了总经理办公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在关门的一刹那,整个办公室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杨晓雯惊慌地抬了抬头,茫然地望着紧闭的总经理办公室大门。
沈建国的心情很不好,他想发火。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在十三楼的时候,他会感觉到恐惧。那是一种死亡的气息,在身边萦绕。
好像有人说过,人体就是一个气场,每个人都有一种属于自己的气息。当死亡的时候,这气息就会弃人而去,灰飞烟灭。这就是所谓的灵魂。据说有科学家做过研究,让即将死亡的人躺在最精密的电子天平上,在死亡的一刹那,人体的重量轻了二十一克,这就是灵魂的重量。
沈建国从来对这种说法都是嗤之以鼻,不以为然。他一直都认为,这减少的二十一克只是人在死亡时呼出的最后一口空气的重量。
不过,后来他又听到了一种说法。每个人的气场都有相对应的频率,每人的都不一样。但是,也不排除有些人的气场会接近到可以忽略的程度。如果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两个人的气场重叠,其中一个人就会看到或者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想法。如果另一个人恰好刚刚死亡,那么这就是所谓的见鬼,都会表现为幻觉、幻听,感觉心慌或者窒息。
难道这个死了的女人的气场正好和自己相接近吗?不然怎么自己会有那样的感觉?
沈建国感觉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他不敢再多想了。
吴庆生回到帝景大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他一回来就问杨晓雯:“沈总呢?”
神秘的车祸与疯狂的黑衣老太太(5)
杨晓雯将中指竖在了嘴唇上,说:“嘘,沈总还在睡呢。”
“那就不打扰他了。”吴庆生摊了摊手,继续说,“真是倒霉,在果山等了一上午,都没见邻省那家医疗设备厂的老总过来。回来的时候,我开的那辆桑塔纳偏偏闯了红灯被警察扣了。本来这么个小事不会被扣车的,可我不知道怎么了,和那警察吵了一架,他一发火,把我的车给扣了。我明明看到那个时候是绿灯的,可是一开过去就被警察拦住了。我敢发誓,我看到的绝对是绿灯,所以和那警察顶了几句嘴。可是去岗亭看了监控录像,那时还真是红灯。真是青天白日见了活鬼……”
杨晓雯关切地问:“吴总,您下午还要去见税务的人呢,没车怎么行呢?”
“没事。”吴庆生掏出兜里的纯棉手绢擦了擦脸颊,说,“我一会儿开老沈的帕萨特去见税务。他的车钥匙,我也有一把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有急事。等他醒来你跟他说一声就是了。”
说完,他就来到自己的抽屉旁,手忙脚乱地找出一叠厚厚的资料。
出门前,吴庆生摸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这是打给他未婚妻魏灵儿的。
吴庆生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认识魏灵儿的。他已经四十三岁了,只比沈建国小三岁。可是他一直都没有娶妻生子,他一直都认为追逐比守候更有意义,没有必要为了一颗星星放弃整片星空。不过当他遇到魏灵儿的时候,决定摒弃以前的想法。
那是在三个月前,吴庆生开着桑塔纳到卫生局去办事。当车开到新街市路口时,突然从人行道边冲出了一个小孩。他踩刹车已经来不及,幸好他开车早就不是一年两年了,急中生智,使劲一打方向盘,车向路边的栏杆撞去,避开了那个冲上路的小孩。
铁制的栏杆被桑塔纳撞倒在了人行道中,正好砸在一个过路的女孩脚上。
吴庆生不是一个逃避责任的人,相反,他还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否则也不会在二十三岁那年内蒙古的那个雪夜里背着沈建国去医院了。
他连忙下了车,扶起了那女孩。
在看到那女孩的脸后,他不由得吃了一惊。并不是这个女孩有多漂亮,而是因为她的模样竟酷似另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吴庆生在内蒙古大草原上见到的,他一直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住的地方,就在吴庆生随部队驻扎的营地旁。每天吴庆生站岗的时候,都可以远远听到那个女人唱着一首古老的歌谣,轻轻鞭打着羊群。在男人扎堆的地方,这样一个女人就像天使一般深深在吴庆生的心里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痕迹。这是一个美好的记忆,一直让他难以忘怀。他曾经下过决心,如果这一生一定要娶妻,就一定要娶这样的女人,陪她厮守一辈子。
现在看到脚被砸伤的女孩,他放弃了即将要办的事,执意要送她去医院检查。
这个女孩就是魏灵儿。
如果说这样的邂逅并不能构成吴庆生想要娶她的充分理由的话,那么当他知道了魏灵儿的父亲就是卫生局魏局长时,他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娶到魏灵儿。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在他无微不至的照料下,魏灵儿没过几天出院了。她对这个看似忠厚成熟的男人颇有好感,而父亲也对这国风医药公司的副总很是满意。虽然吴庆生已经四十多岁了,可平时保养得很不错,又勤于锻炼,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于是他们顺利地交往了起来。
不过今天很奇怪,魏灵儿的手机一直都打不通,老是忙音。
吴庆生郁郁寡欢地放下了手机,抓起翻出来的资料与帕萨特的车钥匙,又在抽屉里找到了一支眼药水,就走出了门。
04
沈晓叶与萧之杰坐在这个叫云雾山庄的亭台里,品茗着这果山上特有的毛峰清茶。果然这里不会被雨淋到,亭台上方翘出的飞檐遮住了所有的雨水。而水池里的肥鱼也因为正在下雨缺氧的缘故,纷纷拼命游到了水面上层想要呼吸新鲜的空气。
神秘的车祸与疯狂的黑衣老太太(6)
没过多久,俩人已经钓到了不少的鱼,有草鱼,也有鲶鱼,甚至还有几条红色的鲤鱼。
不过,沈晓叶与萧之杰坐在一起的时候,却一句话也没说,一阵尴尬的冷场。
终于,是沈晓叶打破了僵局。她问:“萧,你怎么会想到约我出来钓鱼呢?”
萧之杰涨红了脸,像是个被大人发现偷吃糖果的小孩一般,吞吞吐吐地回答:“……因为……因为……因为我……我就想找你来钓鱼……”
“切——”晓叶啐道,“这也算理由?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萧之杰听了这话,倒是马上恢复了以往的镇定与幽默。他反击道:“谁说的?我哪有喜欢你?其实,照现在最流行的话来说,我只是对你有好感。”
“这么说,你不喜欢我?”话音还没落下,沈晓叶已经站了起来,做出了想走的架势。
“咳,你别走呀……”萧之杰慌忙伸手拉住了晓叶。
当两只手触碰到一起的时候,萧之杰分明感觉到了有一股热流从彼此之间流过,他颤抖了一下,仿佛被这热流融化。
一股突然而来的勇气令他站了起来,拥向了晓叶,一张滚烫的嘴唇贴在了晓叶的嘴上。
他与晓叶的身体倾倒在了这布满飞檐的亭台之中,晓叶热烈地回应着他,这也是她苦苦等待的结果。
枕在萧之杰的膝盖上,沈晓叶仰望着他那张充满阳光轮廓清晰的脸。亭外的雨已经停了,刚才那猝不及防的热吻现在还令她头晕目眩,但却全身都洋溢着幸福的感觉。
沈晓叶两眼迷离地问:“萧,你能跟我说一下你的家庭吗?其实我对你还一点也不了解呢。”
听了晓叶的问话后,萧之杰原本清澈的眸子中竟平白增添了一丝阴郁,若有若无的阴冷如薄雾一般占据了他的眼睛。他摇了摇头,说:“我们不谈我的家庭,好吗?我不想谈这个。”
“哦?!”晓叶不解地追问道,“有什么不好谈的?我都决定做你女朋友了,你还有什么不好谈的?就算你的家境再不好,再穷,我都不在乎的。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和其他的无关。”
一滴淡淡的泪水从萧之杰的眼眶里缓慢渗了出来,他怜爱地望了一眼晓叶那完美的面庞,语气低沉地说:“晓叶,不是我想对你隐瞒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
“晓叶,我现在真的还不能说。等过一段时间我再告诉你吧,就算是我在求你。”萧之杰的脸上写满了忧郁与痛苦。
晓叶看着萧之杰的脸,她实在不忍心再继续问下去,但是在她的心里,却像是堵了一块沉重的石头,胸中的气流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
她烦闷地站了起来,看了看天,然后对萧之杰说:“萧,时间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我们走吧。”
上了回城的公交车,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下过一场雨,虽然已经停了,可空气里的晦暗并没有被雨水冲开,反倒是更阴沉了。
道路两边的行道树像列兵一般向后飞快地倒退着。依偎在萧之杰的怀抱中,沈晓叶觉得自己特别温暖。
她将脸贴在了车窗玻璃上,一口一口对着玻璃哈气。热腾腾的气吐在了玻璃上,立刻生起了一层模糊的雾。晓叶再用手指无意识地在雾上划来划去,等她划完了定睛一看,不竟哑然失笑。玻璃上竟写满了萧之杰的名字。
她回过头来,望着萧之杰,一脸的傻笑。
晓叶心想,如果一辈子都在这车上,依偎在他的怀里,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车开在途中,响着轰隆轰隆的轰鸣声,这公路不是很平整,常常会遇到或大或小的坑。而这些或大或小的坑总会让老掉牙的公共汽车稍稍腾云驾雾一番。在汽车腾空的时候,晓叶就会趁势往萧之杰的怀抱里凑得更拢一点。她喜欢这温暖的感觉。
忽然,沈晓叶感觉公共汽车行驶的速度突然放慢了,还东倒西歪,似乎是在避让着什么。她抬起头来望向窗外,这才发现车已经开入了市区。
神秘的车祸与疯狂的黑衣老太太(7)
行道树不见了,只有相互毗邻的高楼大厦。
公共汽车正缓慢地行驶,试图避过前方的一起车祸现场。
车祸现场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沈晓叶把头伸出了车窗,也只看到了来回奔忙的警察与看着热闹的闲人。她根本看不到在这堆人后,究竟是什么车被撞了,也看不清是不是有人伤亡。
萧之杰说了一声:“让我来。”
他挤到了车窗边,将手高高举起,手上拿着数码相机,噼里啪啦地按着快门,在按完了几张后,公共汽车已经驶离了车祸的现场。
萧之杰兴奋地坐了下来,眉飞色舞地说:“晓叶,今天我们接连遇到了两起车祸,明天的校报,我的照片一定可以上头条。”
晓叶并没有萧之杰想象中那么激动,她皱了皱眉头,说:“快把照片调出来看看吧。”
照片中,人头涌动,在人群的缝隙之中,可以看到一辆被挤成一团废铁的小轿车。
萧之杰叫了起来:“真是酷啊!这车一定是在高速的情况下撞到了安全岛上。就算安全气囊打开了,巨大的冲击力也会把整个车厢挤成一团,活活把驾驶员给夹死。”
晓叶白了他一眼,说:“你不要这么兴奋好不好?这驾驶员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她接过了数码相机,查看起里面存储的照片来。
她的目光落在照片上,不禁一愣,接着呆了起来。
沈晓叶张开了嘴,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可是,她却觉得窒息。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嘴唇变得发紫,又渐渐变得苍白。
她伸出手指,指着照片,想要叫出来,可是喉管似乎变狭窄了,气流根本不能通过。她只可以喘气,但却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她的胸口一起一伏,脸涨得通红。
萧之杰注意到了晓叶的不正常,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了?”
晓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大声叫道:“爸爸!爸爸!爸爸!”
在照片中,越过汹涌的人群,看得到,出车祸的是一辆小轿车,一辆银灰色的小轿车,一辆银灰色的帕萨特。
05
沈建国接到警方的电话后,大吃一惊。
他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当时他正做着噩梦。在梦中,欧阳梅一会儿是活色生香的尤物,一会儿又是腐烂发臭的死尸。一会儿是谢依雪坐在窗台上插花,一会儿又变成了嘴里吐着蚯蚓戴着墨镜的中年司机。他僵直了颈脖,浑身冷汗。想要叫出声来,却发现自己无法呼吸。
当他惊醒过来的时候,还在庆幸这只是一个梦。可当他听完电话后,全身又僵硬了。他的手一松,电话听筒掉在了地上,听筒里只传来了一阵尖厉的忙音。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吴庆生居然会开着车撞向安全岛上的铁制栏杆。车当场就撞成了变形金刚,不知道为什么,安全气囊没有打开,他当场死亡。
吴庆生开车已经很多年了,当年在内蒙古大草原时,正是因为他背着沈建国在茫茫雪夜里狂奔,救回了他的一条性命后,部队为他记了功,并且选他去学了驾驶。说起来,他的驾龄也有二十多年了,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
沈建国很震惊,立刻出了帝景大厦,叫了一辆出租车前往事故地点。
当他赶到外环公路时,除了看到围观的人群外,还看到自己的女儿沈晓叶正呼天喊地地哭泣着,满面泪水。旁边有个看上去还算顺眼的男孩搂着晓叶的肩膀安慰着。这个男孩是谁?晓叶在恋爱了?
沈建国有些生气,但是,现在却不适宜对这事发火,他必须要处理更重要的事。
他阴沉着一张脸,拍了拍晓叶的肩膀,说:“哭什么哭?是你吴叔叔出了车祸,不是你老爸我。”
不等晓叶反应,沈建国已经挤进了人群,找到负责的警察,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法医小高在工作室里忙碌着,这段时间真是怪异,天气阴霾不说,还出现了各种诡异莫名的事故。就拿今天来说吧,刚收到了一具新的尸体,竟然是车主莫名其妙在宽敞的马路上,一扭方向盘,正面冲撞到了路边的铁制栏杆。安全气囊没有打开,事主当场死亡。
神秘的车祸与疯狂的黑衣老太太(8)
小高揭开了蒙在尸体头上的白布,看了一眼。这具尸体惨不忍睹,方向盘插进了他的肋骨中,破裂的肋骨直刺进了胃与心脏,伤口外凝结着乌黑的血水,散发着恶臭。
小高熟练地用手术刀划开冰凉皮肤,审视着破碎的内脏。在小高的眼里,这尸体已经不仅仅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件不会说话的证物,会告诉他究竟以前发生了什么。记得以前看过一本国外的推理小说,同时也是一本法医学的专著,名字就叫《尸体会说话》,是美国一个很出名的女法医所写。在书中,那位让人尊敬的女法医对所有从事法医的人们说的一句话:
尸体,不会说话,但是你却要试图找到其中隐藏着的信息。尸体摆在这里,不能动,更不能改变它的状态,而你要做的,就是找出正确的线索,不要被假象所迷惑。你的努力,正是为了揭开谜团,找出真相,为尸体讨到说法。
小高一直都遵循着这句话的精神,努力进行着自己的工作。
毫无疑问,这只是一场车祸。可是这车祸又是怎么发生的呢?外环公路车少路宽,汽车行驶的速度一向很快。那辆银灰色的帕萨特是二零零一年出厂的,据说车况良好,可安全气囊却没有打开。
安全气囊在一九五二年就取得了全球专利,但在应用推广中经历了几上几下的波折,足足走过了三十多年的漫长路途。直至一九九五年,全球的汽车生产商才被强制要求必须在每辆轿车上安装气囊。
时速60公里每小时正面冲撞,其发生时间只有0.1秒,而安全气囊会在汽车碰撞0.01秒的时候开始微处理器工作,0.03秒内启动点火装置,0.08秒内向外膨胀,0.11秒的时候完全胀大。如果安全气囊顺利工作,这个车主就会捡回一条性命。
可为什么安全气囊没有打开呢?小高隐隐嗅出了一点罪案阴谋的味道。
检验尸体血液内的酒精含量是一件必须的事,这可以知道车主是否酒后驾车。
小高将针管刺进尸体颈部的静脉中,缓慢抽出了一管乌黑的血液,然后注射在了一支试管中。
他滴入了指示剂,颜色并没有变化。看来这个叫吴庆生的倒霉蛋并没有酒后驾车。
小高皱了皱眉头,似乎若有所思。
他踱到工作台边,从抽屉里取出了另一瓶指示剂。
只滴了一滴在试管里,试管中的血液冒了几个微小的气泡。
小高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他又多滴了几滴指示剂,试管里的血液开始翻滚了起来,像是沸腾的开水。
小高一拍脑门,咧开嘴,露出了干净的牙齿。
他又回到了尸体身旁,从尸体的不同血管抽取血液样本,注射在试管中滴入指示剂进行观察。
他在纸上不停做着记录,一直忙碌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长吁一口气,拾起了电话,拨给周渊易。
“什么?在吴庆生的体内发现了A物质的残留物?”周渊易大叫。
小高点了点头,继续说:“这A物质的残留物很微量,如果不注意,根本不会往那个方向去考虑的。我只是因为最近这两具尸体都发现了A物质,多了个心眼滴了指示剂,否则也不会发现的。不过,吴庆生体内的A物质有个很奇怪的地方……”
“是什么?”
小高喝了一口水,眨了眨眼睛,说:“我在尸体的各个部位都抽取了血液样本进行检测,最后得到了一个令人费解的结果,那就是血管的A物质含量都很低,几乎不会对身体产生任何的不良反应。不过,有个部位的A物质含量就很高了,浓度超过了身体其他部位的很多倍。可以肯定,A物质就是通过那个部位给药进入体内的。”
“哦?!是什么部位?”
“眼睑。”
眼睑?A物质是通过眼睑进入吴庆生体内的?这是什么意思?说明了什么?周渊易不解地望向了小高。
“不要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见了心里瘆得慌。”小高打趣道,但随即恢复了严肃的神情,继续说,“我已经打电话询问过江都大学医学院的李汉良教授,他告诉了我,A物质除了让心脏瓣膜破裂外,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效用。”
神秘的车祸与疯狂的黑衣老太太(9)
“是什么效用?”
“散瞳!”小高放下了水杯,眼睛直视着周渊易,面无表情地说道。
谢依雪从电梯里走出,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
那个神秘电话再也没有打来过,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更不知道打电话来的就是已经在情人滩上死掉的赵伟。
谢依雪坐在沙发上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有哪里没有缕清楚,她忽视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可这事究竟是什么,她却想不起来。她现在心里被一团乱麻所纠缠萦绕,什么都记不得,什么也想不起。
何姐在厨房里做着菜,闻着袅袅的香味就知道今天晚上是吃桂花肉丝与酸辣浓汤。
自从谢依雪怀孕后,就想吃点酸辣口味的东西,何姐做这样的菜正是拿手。可今天谢依雪嗅到这样的味道,却没有一点胃口。
她坐在沙发上,麻木地逡巡着屋里的一切,她的目光落在了窗台上插满枯萎玫瑰的藤编花篮上。她终于想起了自己忽略的东西是什么。
黄色的百合!沈晓叶拿回的黄色百合!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那黄色百合开始的。
当那个神秘电话打来的时候就说过,他只要看到了窗台上摆着黄色的花,就会将谋杀附诸于行动。就在当天晚上,沈晓叶就拿回一捧黄色的百合插在了花篮中。这是巧合吗?如果是巧合,那倒也罢了。如果不是巧合,又代表着什么?
难道是沈晓叶想害自己吗?谢依雪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战,浑身一个激灵。
是的,这古灵精怪的女孩一直都不喜欢自己,她一直都恨自己夺走了她老爸的爱。在沈晓叶出生的时候,她的妈妈叶清清就因为产后大出血而抢救无效去世,沈建国为了怀念自己的亡妻,才在女儿的名字里取了一个叶字。
当初沈建国娶自己,除了自己长得漂亮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长得和叶清清酷似,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
在伊莎坦布尔酒吧,当谢依雪在周渊易那里看到死去的欧阳梅的照片时,才是真正震撼了。欧阳梅长得更像是叶清清的孪生妹妹,就连嘴角的痣也长得一模一样,位置不差分毫。
谢依雪看到欧阳梅的照片后,心当时就凉了半截。她终于明白了,不管是自己,还是欧阳梅,在沈建国的眼中,不过只是一个摆设,一个叶清清的替代品而已。
一个替代品,不过如此而已罢了。
当她走出酒吧的时候,感觉自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所以才会恍惚地在天桥上遇到那个诡异的黑衣老太太。
一想到那个身穿黑衣的老太婆,谢依雪的心里开始隐隐作痛。那老太婆巫婆一般的咒语不时在她耳朵边上来回萦绕。
“都会死的……都会死的……都会死的……”
谢依雪将身体蜷在了沙发上,腿紧紧地缩了回来,抱成一团,就像一只受惊的猫。
这时,门铃响了。
是沈晓叶回来了。
沈晓叶的心里很是忐忑不安。
虽然她已经知道了死的并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吴叔叔,但是她的心情并没有好一点。毕竟吴叔叔是看着自己长大的,怎么都还是有感情的。
另一点让她感到心里隐隐不安的,是父亲发现了萧之杰的存在。特别是父亲打量萧之杰的眼神,有点发白的眸子边上布满了血丝,暗藏着怒火,似乎随时就要燃烧起来。
她连忙拉了拉萧之杰的袖子想要躲开,父亲已经从人缝里挤出来,一脸严霜地对她说:“晓叶,你先回去,跟你小阿姨说我今天晚上要忙一会儿,不回家了。”
说完,父亲就上了一辆警车呼啸而去。
萧之杰一直将沈晓叶送到了她家大楼前,就在他们准备道别时,萧之杰飞快地在晓叶的脸颊上吻了一口,转身就上了一辆开过的公共汽车。
晓叶站在大门前目瞪口呆了半晌,才清醒过来。
她转过身来进了电梯,按下了数字。
突如其来的爱情让她有些晕乎乎的,走进屋里的时候脸上还泛着一抹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