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鬼的孕妇制造了恐怖命案?(7)
“我是谁并不重要,但是我却可以帮你清除掉你身边的定时炸弹。别忘了,现在你是沈建国的老婆,如果沈建国真的对那个贱人动了心,那你就什么也没有了。这个贱人真的很有手段,床上功夫也厉害得不行。哪天她真的让你老公沉迷进去了,那你就晚了。据我所知,欧阳梅已经迷上了你老公,现在她准备怀上你老公的小孩,做上正房的沈太太呢,嘿嘿……”
谢依雪知道这个男人说的是实话,但真的可以让这个男人杀死欧阳梅吗?这是犯罪啊,会被追究到的。
当她还在沉吟不语的时候,那个男人又说道:“你先考虑吧,我有万无一失的方法干掉那个贱人,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够了吧?如果你认可我的提议,你就明天早上在窗台上放一把黄色的花,只要我在你楼下看到了黄色的花,就去进行我的行动。”
谢依雪的手颤巍巍地摇晃着,声音颤抖地问:“你的目的是什么?你为什么要帮我?”
“呵呵,鸟为食亡,人为财死。我只是为了钱。不过呢,在成功以前我不会要你钱的,等你听到欧阳梅的死讯后,我会跟你联系的。钱不多,三万块,我知道,你拿得出来的。”说完这几句话,对方挂断了电话,听筒里只有嘟嘟嘟的忙音声。
谢依雪握着发烫的电话听筒,呆若木鸡。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什么,应该干什么。她的手指微微一松,听筒直坠在她的脚下。短暂的疼痛让她清醒了过来。
真的要杀死那个女人吗?她不敢想象。
谢依雪弯下腰拾起听筒。因为身怀六甲,弯腰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一想到自己怀孕,谢依雪心里开始嘀咕起来。说不定真是因为自己怀孕的原因,没办法和沈建国行房,才引起了沈建国的外心。
她叹了一口气,放好了听筒。她看着电话键盘,想起了电话里的那个男人所说的话。难道沈建国现在真的在那个女人的床上翻云覆雨吗?她不敢相信,但却又不敢不信。
谢依雪又重拾起听筒,准备往沈建国的办公室打个电话。自从她结婚后,就几乎再也没有打过沈建国办公室的电话。为了不影响丈夫的应酬,她甚至连手机也没拨过,最多就是发个短信问问丈夫什么时候回家睡觉。可今天,她实在忍受不了那个电话给她内心的冲击。
离开公司这么久了,电话号码竟有些生疏了。手指颤抖着拨了几次,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号码。
“哦,是沈总夫人啊?现在沈总没在。”接电话的是沈建国公司的合伙人吴庆生。吴庆生是沈建国以前当兵时的战友,擅长和各级官员打交道,关系网错综复杂,是打理生意的好手。
谢依雪沉吟片刻,又问道:“今天你们没开会吗?”
“开会?”吴庆生愣了一下,慌忙接口道,“是啊是啊,我们刚刚才散会。沈总到江都大学附属医院,去见几个关系户,才走的,现在大概在车上吧。”
谢依雪挂断了电话。孕妇的心思是最细密的,从吴庆生慌忙接口的语气中,谢依雪已经听出来了,他是在帮沈建国掩饰着什么。看来电话里那个神秘男人说的话是真的了。
她又拨了沈建国的手机,关机了。白天也关机?肯定有问题。谢依雪觉得浑身乏力,双目眩晕。
她无力地将整个身体扔在了客厅电视墙对面的沙发里,手里抓着遥控板,打开了电视,胡乱地转换着频道。
电视里演的是什么,她一点也没注意到,她只知道自己的心里全是愤怒的火焰。
她想杀死沈建国,还想杀死那个贱人。哦,对了,那个贱人的名字叫欧阳梅!
05
真的要杀死那个贱人吗?谢依雪不敢想象。为了金钱而杀死一个人,这不是职业杀手吗?这只在以前的港产片里看到过,谢依雪从来也没有想象过,在自己的身边居然也会出现职业杀手。
三万块对于谢依雪来说,算不上一个很大的数字。可是,真的可以花掉三万块钱杀死那个贱人吗?那个男人没有说错,谢依雪也担心那个狐狸精会迷死沈建国。沈建国是个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如果他真的爱上了那个贱人,谢依雪也不能担保他不会提出离婚。
心中有鬼的孕妇制造了恐怖命案?(8)
可是,花三万块钱除掉一条鲜活的生命,这是不是太残忍了?虽然欧阳梅是个贱人,可是就这么杀死她,这并不是谢依雪敢于想象的事。
不知不觉,谢依雪坐在客厅里竟是整整一个上午。到了快中午的时候,何姐买完菜回到了家,她也顺便去花市为谢依雪买来了各种颜色的花草,供她插花用。
谢依雪的心里一直在挣扎,她不敢做出决定,究竟是不是要委托那个神秘的男人为她杀掉欧阳梅这个贱人。
这时听到何姐回来,她的心不禁突突地跳了起来,她知道,何姐会带回来各种颜色鲜花。何姐会带回黄色的鲜花吗?
谢依雪站起了身,走到了门口,接过了何姐递过来的篮子。篮子外覆盖着一层不算很透明的薄膜,谢依雪很小心地揭开来一看,一颗心回到了原位。
篮子里没有黄色的鲜花,在这个季节本来就很难找到黄色的花。看来是天意吧,是老天不让自己做出这个可怕的决定。
谢依雪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原本的阴霾消失殆尽。她踱到窗边,一枝枝拔出已经枯萎了的上个星期做的以玫瑰为主花的插花。今天何姐买了很多菊花,本来菊花都是以黄色为主,可何姐却鬼使神差地买来了很多红菊花。用红菊做主花,配上白色的满天星,再点缀一些小朵的兰花,一定可以做成一个很精致的花篮。
正当谢依雪这么想着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沈晓叶捧着一束娇黄色的百合走进了屋。她满脸喜色,嘴角微微上翘,洋溢着遮不住的快乐。当她走进屋后,看到空着的花篮,一把就抓了过来。沈晓叶把怀里的黄色百合放进了花篮中,笑嘻嘻地对谢依雪说:“小阿姨,这黄色的百合少见吧?呵呵,这花篮我征用了,这黄色的百合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呢。”
谢依雪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眼睁睁地看着沈晓叶把插满了娇黄色百合的花篮放在了窗边,谢依雪只有喃喃地说了一句:“天意啊,难道真的是天意吗?”
九月毒辣的阳光透过洁净的落地玻璃窗射进了屋,稍稍变得和煦了一点点。这娇黄色的百合却让谢依雪感到温暖的房间里像是突然变成了寒窖,令她透体冰冷,浑身发抖。
今天早餐的时候,听到沈晓叶说到她们学校里死了两个人时,本来谢依雪还若无其事地像是听着别人的故事。可当她听到其中有个死去的女人曾经是个桑拿女时,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整颗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
第二天那个叫周渊易的警察竟莫名其妙地直接问她认识不认识一个叫欧阳梅的女人,这可让谢依雪吓了一跳。不过这也让她确信了,欧阳梅就是那个在江滩上被吓死的女人。
看来那篮黄色的百合花,果然起到了应有的作用。呵呵,真的是天意如此啊!
不过,事情已经过了一天,还没有人打电话来追那三万块钱。谢依雪一想到那三万块钱,心里就有一丝发紧。
不是她舍不得这三万块,而是因为,如果她一旦把这三万块钱交给了对方,那么她就真的成为了杀人的主使,幕后的黑手。她不想这样,她在心里想,怎么才可以让自己跳出这个泥沼,即使以后这个案子被侦破出来,也不会牵扯到自己。
她静静地坐在窗台前,默默地思索着。阳光缓慢地透过落地窗户,洒在她的身上,在她身体周围形成了一团光晕,头发边缘的细小绒毛被染成了金黄色,她看上去是那么的沉静与安逸。但是在她的内心里却激烈地碰撞着,她要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来逃脱未来将可能会有的追究。
过了良久,谢依雪从沙发里站了起来,看了看窗外,竟有点起风了,楼下花园里几棵高耸的大树,树叶正缓缓随着风势摇晃着。天空中几朵黑色的云团正悄悄地聚集,做着想要遮盖天空的努力。哦,要下雨了。
谢依雪翻出了周渊易给她的那张名片,看了看,那几个电话数字被她深深记在了脑海中。是不是要打这个电话呢?谢依雪扭头看了看窗外,云团似乎又消散了一点,不知道这场雨会不会落下来。
心中有鬼的孕妇制造了恐怖命案?(9)
九月的天气已经够闷热了,如果能下一场雨,一定会冲透整个城市里所有的阴霾。但是,这场雨会不会落下来呢?
谢依雪对自己说,如果这场雨落不下来,她就不打这个电话,情愿做一只把头埋进沙里的鸵鸟,假装这件事什么也不知道。如果这场雨落下来了,那么她就主动出击,给周渊易打上一个电话,照自己想到的说法叙述一遍,给那个警察一个先入为主的想法,让自己抽身事外。
她倚在落地玻璃窗边,双手捂着凸起的肚子,眼睛默默注视着天空,她的眼睫毛微微颤抖着,却遮不住眸子里的苍白。
沙发对面的电视还开着,正好是半点新闻。雍容华贵的女播音员正用她造作的气声说着:
“从今天傍晚开始,来自长江下游的冷空气将会进入江都市。我市会迎来一周的降雨天气,气温将下降三到五度,希望市民注意添加衣物,防止感冒。这轮降雨对于缓解本市农作物的旱情,会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窗外,天空闪了一下,“轰隆”一声,雨点像珠子一般急速地落了下来。
天意吧?谢依雪对自己说。
她决定给周渊易打个电话。
有关欧阳梅的隐情(1)
从谢依雪的家中走出,回到停在楼下的吉普车里,等候在车中的王力小声问周渊易:“你怎么会怀疑谢依雪呢?”
周渊易皱着眉头说:“我们现在还没有什么线索,只有从最基本的人物关系上着手。从动机上来分析,谢依雪很有可能会知道沈建国在外面有情人。当她知道了这些情况后,肯定会心怀不满,所以买凶杀人成了很可能出现的结局。不过这只是推测而已,我们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王力接着问:“那你怎么不怀疑沈建国呢?他知道了欧阳梅有情人,同样会心生杀意的。”
“不错,他也有杀人动机,可他如果杀了人,就没有必要再在人死了后的第二天又回到玉竹小区的那套商品房中让我们抓获。”
王力挠了挠头,说:“真是费脑筋啊,这个案子又不知道突破口在哪里了。”
周渊易不紧不慢地说:“什么事都别着急,法医小高正在对两具尸体进行解剖,说不定会有新线索的。”
就在这时,周渊易黑色公文包里传出二十四和弦的“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是他的手机在响。他拉开皮包,翻开了手机翻盖。
说了几句话后,他合拢手机,对王力说:“快回警局,小高那里有重大线索。”
王力一踩油门,吉普车像箭一样向前冲去。
法医小高所在的检验部,在警局最偏僻的一个角落,梧桐树遮住了所有的阳光,巨大的阴影投影在了房顶与窗户上,令检验部显得更加阴森。
走过狭长阴暗的走廊,周渊易看到小高已经拉开了办公室的门等待着他们。
虽然九月的天气很热,但是窗外的梧桐树遮住了所有的阳光,所以办公室里显得很潮湿。头顶上一扇老式的吊扇忽悠忽悠地缓慢旋转着,发出吱呀吱呀的摩擦声。这让周渊易感到很不舒服,心里总是麻麻的,就连呼吸也有些不太顺畅。
“小高,你有些什么新发现?”一坐下后,周渊易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别急别急。”小高一边给他们倒着茶水,一边说道。
“快说吧,我都等不急了。”王力在旁边不满地叫了起来。
小高取出一张卷宗,说道:“我刚解剖完了两具尸体,那男的没什么意思,就是被外力掐住了脖子,引起窒息,脑部缺氧缺血而死。这样的死法实在是稀松平常,没什么创意。不过,解剖这女尸的时候,却让我有了些很重要的发现。”
“哦?!是什么?”
“解剖她的时候,的确只发现了欧阳梅的心脏瓣膜破裂,这是典型的心脏病突发的表征。如果只看这个一定会以为她是被活活吓死的。可我这个无聊的人啊,听说她以前是个桑拿女,还和一家药业公司的老总勾勾搭搭,出于职业上的习惯,我抽了点血想要看看她是不是HIV病毒携带者,也就是所谓的艾滋病人。我这是出于对那位药业公司老总负责的态度来做这项检验的。嘿嘿,没想到,HIV没查出,倒查出了其他的东西。”
“什么东西?”
小高嘿嘿一乐,说:“我在欧阳梅的血液里发现了一种很特殊的成分,是一种药物的残余留存。这种药物从专业角度我很难向你们解释,在业内被称为A物质。A物质最重要的一个作用,就是让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悄然死亡,而且在死亡后,心脏瓣膜破裂,看上去像是心脏病突发而死的。这是一种严格管理的药品。”
“你的意思是……欧阳梅也是被人杀死的?”周渊易站了起来,声音陡然升高。
小高点了点头,说:“对,而且这种A物质,在整个江都市都很难获得,除了在一个地方——江都大学的医学院实验室。”
王力一拍脑门,说:“这可真是天大的发现啊!你说,这医学系里干吗要准备这些东西呢?”
“这还不是因为要用作医学上的研究嘛。”小高答道。
“嗯,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发现。王力,你这就带人去江都大学的医学系,调查一下A物质有没有失窃过。”周渊易发现找到了案件的突破口,顿时兴奋了起来。
有关欧阳梅的隐情(2)
王力走进江都大学时,看到空荡荡的校园林荫道,不免觉得心里有些戚戚然。本来这里的林荫道里应该充满朗朗读书声的,现在却因为这个案子弄得人心惶恐,校园里一片死寂。
两条大江在江都市交汇,江都大学正好处于夹角形成的半岛之间。而在这半岛中,由于江水的倒灌,又形成了或大或小的孤岛。江都大学的医学系正好就位于学校里的一个孤岛之中,要到达那里,必须要经过一条不算很长的水泥拱桥。桥下是一条黑黢黢的溪水,奔腾着向不远处的大江进发。在这溪水的上游处有一家医疗设备厂,整日整夜地往溪水里倾倒废料,据说是经过污水处理的,可这溪水嗅上去还是有一股刺鼻的味道,让人感觉很是不舒服。
因为来之前打过电话预约,走过桥,王力已经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站在门口等着他。
在自我介绍后,王力听到眼前这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说道:“我叫李汉良,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吧?”
是的,只要是江都市的市民,都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李汉良是江都市的心胸外科第一把刀,担任着江都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的院长一职,同时还是江都大学医学系的硕士生导师。王力暗暗想,莫非李汉良也是赵伟的导师吗?
李汉良看出了王力的疑问,呵呵一笑,说道:“你一定奇怪为什么会是我在迎接你吧?不错,我就是赵伟的导师。真是可惜了,我一直都认为他很有能力来接我的班,可惜了啊……”
王力没有忘记这次来的任务,他直接问道:“请教一下李教授,你们医学院是否一直都藏有A物质?”
“A物质?”李教授的眉毛微微一扬,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情。
A物质的发现,事实上,正是李汉良的功劳。他是在实验一种药物的时候,很偶然发现的。尽管A物质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但作为一个综合大学中的医学院,对这种物质的管理并不像想象中那么严格。
A物质只是放置在了药物实验室的一个恒温保险柜里,密码是几个常常做实验的研究生都知道的。而赵伟也是其中一个。
“赵伟有可能拿到A物质?”王力诧异地问道,“您知道吗,那个和赵伟一起死在江滩上的女子就是因为A物质中毒,心脏瓣膜破裂而死的!“
李教授脸色微变,然后答道:“是的,他很有可能拿到A物质,但是其他的学生也同样可以拿到。不错,A物质的用量本来一直有很严密的监控记录,但是学生们都有自己的研究方向,所以总会有人在私下做一点小实验。而我们作为开放式的教学,一直也鼓励学生们对药物进行自己的研究。虽然我们要求学生们在使用敏感药物时自觉留下记录,但一些学生私下做实验是为了写出一鸣惊人的学术论文,所以偷偷对感兴趣的药物做一些研究也是难免的。不过,我一直都很信任我的学生们,你知道,医学院出来的学生,以后都是治病救人的医生,我不相信他们会偷取A物质来进行不可告人的活动。”
王力点了点头,合上了记录本,很有礼貌地欠了欠身,对李教授说:“谢谢您了,我可以去问问赵伟的同学了解一下情况吗?”
李教授摊了摊手,很不自然地答道:“请随意……”
02
周渊易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手里摊开着情人滩上那两具尸体的照片。
赵伟眼睛紧闭,嘴唇微微张开,脸部肌肉变形地扭曲在一起,五官显得极为怪异。半根舌头舔抵着半张的牙齿,嘴角微微上翘,竟似极了诡异的微笑,像痛苦,更像是讥讽。
他在讥讽什么?他又在嘲笑什么?
照片上的欧阳梅眼睛依然是睁开的,那是在周渊易为她抚平眼皮前被小高拍下来的。她五官的线条相当柔和,可以看出,生前是一个千里挑一的美女,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虽然她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头发胡乱地披散在她的脸上,依旧掩不住曾经焕发过的容光。她的身姿丰腴雅健,足以令大多数的美女自感形秽。可惜,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比她身体更冰冷的江滩上。这未免让人感到有些唏嘘不止。
有关欧阳梅的隐情(3)
这个案子实在是有意思,一个被掐死,另一个一开始以为是被吓死,结果是被毒物所害死。而这毒物,所谓的A物质,竟是从医学院里流出来的。找到A物质是哪里来的,也许就可以找到案件的突破口了。
周渊易捻熄了手指间的白色万宝路,踱到窗边,推开了窗户。警局新修的办公大楼有八层楼高,而重案组正巧安排在了最顶楼。只要推开窗户,就可以清晰地看到警局外大街上的景象。
周渊易看了看天空,几朵乌云正在缓慢地聚集,路上起了一点风,道路两旁的树微微摇曳着,行人匆匆地行走着,天色渐渐阴沉了下来。他这才想起,电视上的天气预报说过,有一股来自长江下游的冷空气将会在今天进入江都市。九月的江都将会迎来一个月的梅雨天气。梅雨季节是最让人心烦意乱的,连绵不绝的细雨沙沙地下着,看不到蔚蓝色的天空以及漂浮着的白色云朵,心情也会随之降落到最低谷。这就是被称为郁闷的感觉吧?这感觉常常会影响一个人的思维判断能力,也会让人做出一些不理性的行为。一些平时行为端正的人,也会因为心情的郁闷做出情理不容的错事。所以在梅雨季节往往是罪案发生最频繁的时候。
周渊易叹了一口气,回到了办公桌前,继续拿起了赵伟与欧阳梅尸体的照片,细细端详起来。可是,他的心思并不在这照片上。
就在这个时候,从他的腰间传来了二十四和弦的“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在年轻人的心目中,周杰伦的歌是最流行的。虽然对于周渊易来说,周杰伦唱的歌词,他一句也听不清楚。但自从王力一时无聊,从网上下载了这首歌后,就直接把这首歌设置成了周渊易手机的铃声。周渊易很不喜欢这首歌,他才不喜欢让别人把他当作一个新新人类,但他却不知道怎么换成其他歌。对于一切电器的东西,周渊易都自认是白痴,就连办公室里的微波炉,学会使用也足足花了他整整一个上午。不过,后来王力帮他把手机里的号码分了个组,弄得只有最重要的号码打过来,才会响起这二十四和弦的“双截棍”。
现在又是哪位重要人物打来的电话?
周渊易从腰间取下电话,看了看来电显示。哦?!是谢依雪?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一声炸雷,雨点哗哗地落了下来,有力地敲在玻璃窗上,发出砰砰的声音。夏末的雨,还是来得这么突然而迅猛。
周渊易接到了谢依雪的电话,说是有重要的线索要提供给他。他们约定十二点在伊莎坦布尔咖啡厅见面。
伊莎坦布尔咖啡厅是江都市里最出名的清吧,装修得很有土耳其风格,背景音乐里一直放送着老调门的英文歌曲。在酒吧一隅的角落中,有一个老头不停地跟着音调吹着即兴的萨克斯风。在煽情的音乐中,周渊易看到了坐在热带观赏植物后的谢依雪。
谢依雪穿了一件宽松的孕妇服,头发挽了个发髻在脑后,脸有点浮肿,眼圈微微发黑,像是很久没睡好觉了,精神状态却有些莫名的亢奋。
一人要了一杯苦咖啡,直接进入了主题。
“我接到那个电话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以为只是一个玩笑。你知道啦,我怎么会想到在我们身边还会有真正的职业杀手呢?那盆黄色的百合也是沈建国的女儿沈晓叶拿回来的,很巧合地放在了窗台。如果被那个凶手看到了误以为是我的信号,那我就百口难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谢依雪说完了电话的事后,两唇发紫地说道。
周渊易又问:“这事在我上午到你家时,你怎么不说呢?”
“我这不是怕你们怀疑我吗?我也是思考了很久才决定把这事告诉你的。我就怕以后你们抓住了凶手,他把所有的事都赖在我头上。事实上,我跟这事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真的一直以为那个电话只是恶作剧。”
“好了,谢女士,你提供的情况很重要。你也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事情考虑得太多,对你肚子里的胎儿没什么好处。”周渊易说完,就抓起黑色的公文包起身准备离开。
有关欧阳梅的隐情(4)
他忽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回头看了看那价值不菲的苦咖啡,又看了看已经把几张钞票放在桌子上准备买单的谢依雪,说道:“在咖啡厅让女士买单,不仅仅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同时也是一件不符合逻辑的事。”
他摸出了一张百元大钞叫了一声买单,然后端起那杯才喝了一口的苦咖啡,放在嘴边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从他嘴唇一直麻木到了整个胃部,他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出了伊莎坦布尔咖啡厅,周渊易赶紧买了一瓶可乐,一边大口喝着,一边上了自己的越野吉普车。
在车上,他拨了一个电话给王力。
“小子,情况进展得怎么样?”
“我正准备找赵伟的同学了解一下情况。你呢?”王力反问。
“现在我去电信公司,找点资料。”
“电信公司?”
“嗯,刚才谢依雪提供了一些很有价值的线索,有个神秘电话预示了欧阳梅将会被谋杀。我去查查她家的通话记录。然后,我会去欧阳梅曾经工作过的水晶洗浴宫了解一下有什么人对她怀有深仇大恨,欲置她于死地而后快。”
周渊易放下电话,一踩油门,车猛地一下向前冲去。
到了电信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一点了,正是中午下班休息的时间。
好在提前打了电话,电信公司已经派了一个年轻的女工作人员前来协助周渊易的工作。这女孩向周渊易作自我介绍时,周渊易的心思不在这里,竟没听清她叫什么名字。
电信公司的领导告诉周渊易,电信这边只能查座机的通话记录,手机的记录要在移动公司查询。这一切,都会由这个女孩协助周渊易完成。
周渊易此刻想的是,一定要拿到谢依雪所说接到神秘电话那天,她家里电话的来电记录。
在打印机吱吱响着的时候,周渊易暗想,希望看到的电话号码,千万不要是什么从来没用过的神州行手机号。如果是那样,就根本不知道会是什么人打来的。
可惜,当话费单出来后,在那天上午十点左右,只有一个电话打入。号码果真是一个手机号码,神州行的,这个号码除了拨过谢依雪的家里电话,就再也没有拨过其他号码了。
看来这个拨打神秘电话的男人是果真存在了,而且这个人还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看来自己的工作难度又增加了。
走出电信公司,上了吉普车,周渊易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还一直没吃午饭呢。
他一踩油门,车如离弦之箭向水晶洗浴宫驶去。他决定午饭就在那儿附近随便找个地方解决好了。
03
在堆满了各式各样盛满不明液体的解剖教研室里,王力最先找到的是一个叫龙海的男生,他也是李教授的研究生,说话女声女气的。
“赵伟?我觉得他这个人蛮内向的,平时不怎么说话,老是一个人待在实验室里。我总觉得他怪怪的。当我听说他死在了情人滩上时,真的觉得好可怕哦。他怎么会和一个桑拿女搅和在一起呢?”
王力漫不经心地斜眼看着玻璃器皿中浸泡的人体标本,一边问道:“你知道赵伟在研究什么东西吗?他有没有接触到A物质?”
“这个嘛,我就不清楚了。赵伟总是神神秘秘的一个人待在实验室。他一直说他要写一篇惊世骇俗的论文出来,让人大吃一惊。不过你现在说到A物质,那他真有可能在研究A物质。学术上对于A物质的具体性质,一直缺少准确的可以定性的说法。如果能写出这样的一篇论文来,的确可以在国内的学术界引起轰动。嗯,说不定赵伟真的是在研究这东西呢。”
王力听了后,满意地合上了记录本。
王力第二个找到的,是一个叫刘影紫的女生,还是约在解剖教研室里。
“赵伟?我觉得他挺怪的,而且挺残忍的。”
“残忍?”王力感到有些好奇,“为什么说他残忍?”王力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面前的玻璃器皿。他终于认出了玻璃瓶中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原来竟是个被泡在福尔马林液体中的半个女性*的标本。这曾经美丽但是现在却显得恶心异常的玩意漂浮在玻璃瓶中,不时上下,令王力不由得感到了一阵呕吐感。
有关欧阳梅的隐情(5)
“你知道啦,我们作为研究生,有的时候会担任助教,协助老师去给一些低年级的学生讲实验课。有一次,就是我和赵伟去协助的。那一次,是给学生上药理学,是关于阿托品针对离体兔肠的影响。”刘影紫一边说,一边陷入了沉思。
这是个很简单的实验,不过是将空腹的兔子处死,然后立刻剖腹,剪取整个空肠以及回肠上半段,迅速放进冷台氏液体中。将肠管用一根张力绳系着,张力绳与电脑相连接。在台氏液里注入阿托品溶液,然后根据张力绳的伸缩来判断药物对离体兔肠的蠕动产生的作用。
赵伟与刘影紫所要做的事,就是处死一只饿了整整三天的兔子。兔子最薄弱的地方就是它的脑门心,头盖骨是兔子全身最薄的骨头,一敲下去马上就会晕倒。以前有守株待兔的故事,说兔子脑袋撞在了树桩上而死掉,正是这样的原因。
刘影紫是不敢下手敲死兔子的,在她的眼中,这种喜欢吃胡萝卜的小动物是那么的可爱,那两枚兔牙龇在嘴唇外,总让她想起动画片里的兔巴哥。
可是,赵伟望着无辜的兔子,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就举起了手中的榔头。没有等刘影紫看清,榔头已经划出了一条弧形,重重地砸在兔子的脑门上。兔子哼都没有哼一声,就两只前腿屈收在胸前,倒在了水泥地上。在水泥地上立刻出现了一些惨绿色的不明液体,那是兔子的呕吐物。
刘影紫想吐,但是赵伟已经一手捋开了兔子肚子下的白色绒毛,一手握着尖利的剪刀狠*了下去。淋漓的鲜血顿时绽开,如血红的蔷薇一般怒放。赵伟的眼睛里立刻出现了一种兴奋之情,手起刀落,几秒钟就利索地剪开了兔子的肚子,然后把手伸了进去,使劲一拨,兔子的大肠小肠心脏肝肺全都滚落出了肚子,掉在冰凉的地板上。
兔子的心脏还在惯性般地收缩扩大时,赵伟手里的剪刀划了过去,一只手在兔子肚子里翻来翻去,另一只手已经用剪刀剪下了一截回肠。
在剪开回肠的时候,一蓬乌血从回肠中爆裂出来,溅在了赵伟的眼皮和嘴唇上。他并没有在意,而是伸出舌头在嘴皮上舔了一圈,很缓慢地舔,脸上满是快意。
刘影紫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眼前一团漆黑。
说到这里,王力很不以为然地问道:“做解剖实验,在医学院里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啊。”
刘影紫那不算短的眼睫毛忽地颤抖了一下,沉思了片刻,说:“是的,这在解剖实验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是,赵伟不正常的是他的那双眼睛!”
“眼睛?”
“是的,当他剪开兔子肚子的时候,在他的眸子中泛着一种光芒!那是一种喜悦与兴奋的光芒。在那个时候,赵伟只是冷冷地一笑,眼中全是说不出来的残忍与满足。对,是满足!当他看到兔子死在自己眼前时,他的眸子里显现的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快感!”
刘影紫的声音有些颤抖了,她心有余悸,不敢去回忆当时那噩梦一般的场景。
王力夹着公文包走出了解剖楼,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他连忙将公文包举在头顶上,试图挡住密集的雨点,可这是徒劳的,当他进了吉普车时,浑身已经湿得像只落汤鸡。
他想尽快给周渊易汇报一下工作,于是拿出了手机,却发现手机没电了。于是他暗叫了一声晦气。
王力看了看表,正是下午两点,现在周渊易应该办完在电信公司的事了吧,不知道他有怎么样的发现。现在他应该去了水晶洗浴宫吧?不如现在就去那里找他。
忽然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噜一声,王力才想起没吃午饭。不管这么多了,先去水晶洗浴宫找到周队,把情况汇报了再说吧。
王力轰了一下油门,车在雨幕中向江都市的市中心进发。
当王力开车停在了水晶洗浴宫的大门外时,雨刮来回刮动,带走了挡风玻璃上的雨水,他清楚地看到了水晶洗浴宫特别的门厅。
有关欧阳梅的隐情(6)
水晶洗浴宫装修得很有特色,大门被做成了哥特式的穹顶,很有欧陆风情。偏偏在大门左右各摆了一尊中式的石狮子,显得颇有些不伦不类。
在石狮子旁,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打着雨伞站在那里,欢迎着来往的客人。这才是中午刚过不久,就已经有不少的客人在午饭后来这里潇洒走一回了。
水晶洗浴宫据说是一个颇有来头的女人开办的,对于一般的刑警来说,这是一个很敏感的地方,调查上会遇到种种阻力,所以只能在暗中进行。好在今天王力没有开公安牌照的警车出来,也没穿警服,所以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不知道现在周队是不是已经进去了解情况了,王力决定先找个公用电话问问。他瞟了一眼吉普车的四周,在不远处,有一家装修得还算不错的中式快餐店,有着落地的巨幅玻璃窗。
王力的眸子忽地一亮,他看见周渊易正坐在落地玻璃窗后,眼睛逡巡着洗浴宫的大门。
04
王力顶着雨点,走进了快餐店,对迎上来的服务员说了一句“炒饭”,就径直走到了周渊易对面的座位坐了下来。
“周队!”王力叫道。
周渊易面前平摊着一张今天的晨报,桌子上摆着一瓶啤酒,一份水煮肉片,还有一碟清炒生菜。他一见王力,就笑着将食指竖在两片几乎快要干裂的嘴唇间,说:“小子,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是警察吗?”
王力吐了吐舌头,左顾右盼,还好已经过了用餐时间,快餐店里没有什么人,更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对话。
王力问:“你也没吃啊?咦?!为什么我要说也?”
“嘿嘿……”周渊易摆了摆手,说,“那快吃吧,我也刚到,筷子都还没动呢。”
“行啊,反正是吃周队的。”王力大大咧咧地向服务员要来一双筷子,顺便取消了刚要的炒饭,加了几个菜。
周渊易随即压低了声音对王力说:“知道吗,我们做刑警的,应该常常到什么饭店啊、快餐店啊、火锅馆啊、茶馆啊多坐坐,当社会上出现大案子后,这里常常都可以听到一些街巷传闻,虽然不一定准确,但是可以给我们找到一些线索拓宽思路。”
王力挠挠头,说:“可这案子才发生不久,现在应该打听不到什么线索吧。”
“嗯,所以现在我们要放一点风出去,让人知道,死掉的两个人,一个是大学医学院的研究生,另一个则是桑拿女。当然,死因暂且不说,不过就这两个人的身份,也够市民在茶余饭后好好摆谈一下了。昨天我已经让今天的晨报露了一点风声。”周渊易指了指面前的晨报说道。
周渊易简单地给王力说了说与谢依雪的见面,以及在电信公司的调查。
王力问:“周队,那你现在对这个案子有什么想法呢?”
周渊易沉吟片刻,眼睛里露出了些许的光芒:“这个打电话的神秘男人虽然做得不露痕迹,令我们追查不到线索,不过他也暴露了一些疑点。”
“哦?!是什么疑点?”王力一边往杯子里倒着啤酒,一边诧异地问道。
周渊易顿了顿,说:“这个凶手为什么会打电话给谢依雪呢?难道只是为了钱吗?”
“难道不是吗?”
周渊易笑了笑,说:“你认为一个职业杀手会去观察一个和他不搭界的药品公司老总与一个桑拿女之间的苟且之情吗?他吃饱了撑的吗?还把这事告诉这男人的老婆。如果谢依雪没有答应这事,那他前期的工作不是全白费了吗?”
“那他是为什么啊?”
“那自然是有他自己的目的哦。”周渊易望了一眼王力的眼睛,继续说,“这个神秘男人,肯定与沈建国、欧阳梅和赵伟其中的一个人,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才决定痛下杀手。他给谢依雪打电话只是为了顺便再捞一笔偏财,估计就算谢依雪不把黄色的百合摆在窗台,他的计划还是要实施的。如果谢依雪摆出了黄色的花,他还顺便再多拿上三万块钱。反正是不捞白不捞,捞了也白捞。”
有关欧阳梅的隐情(7)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严密监视谢依雪的电话。如果那个凶手还在乎这三万块钱,就一定会打电话跟谢依雪联系,我们到时就拿这三万块钱引蛇出洞,抓住这个家伙。”周渊易将手指中烧到烟尾的白色万宝路捻熄在了烟灰缸中,拾起筷子夹起一块淋着红油的水煮肉片。
王力准备说一下自己今天在江都大学医学院里探听到的情况,可当他才张开口的时候,就被周渊易制止住了。周渊易指了指窗户外,透过干净的落地玻璃,有两个衣着时髦的年轻女子正从水晶洗浴宫里出来,急匆匆地冲过雨幕向快餐店跑来。
“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快餐店是个了解情况的好地方。”周渊易眯着眼睛微笑着对王力说道。
转眼间,这两个女子已经进了快餐店,各要了一份炒饭,她们正好坐在了周渊易与王力的身后。
两个女孩唧唧喳喳地聊着洗浴宫里的八卦,一点也不避人耳目,没过多久,她们就把话题引向了周渊易与王力感兴趣的地方。
先是一个尖着嗓音的女孩大惊小怪地说:“你知道吗?前天在江都大学外的江滩上,死的那个女人身份查到了,你猜是谁?”
另一个女孩凑过了脑袋得意地回答:“我怎么会不知道,是欧阳梅。今天的晨报都已经登出来了。”她的声音很低沉,大概是夜生活过多,吸烟过量引起的。
尖嗓音又说:“真是想不到啊。小玉,你说,这欧阳梅从来就不招惹谁,怎么会被杀死在江滩上呢?”
“嘿嘿!”小玉笑了笑,说,“珠珠,你知道吗?不去招惹谁,那也难保不被人招惹啊。”
“什么意思?”珠珠好奇地问。
王力也竖起了耳朵,想要听个究竟。
这低沉嗓音的女孩小玉左顾右盼,然后期期艾艾地说:“这事啊,你我知道就行了,你千万别出去乱说。”
“嗯……”
小玉压低了声音,说:“这欧阳梅啊,你知道她为什么这段时间没上班了?她是被别人包养了。听说是个做药品生意的老板,我远远地见过一眼,长得蛮帅的。这欧阳梅运气好啊,长得不怎么样,还没我漂亮,怎么我就遇不到老板来养我呢?”
“嗨……”珠珠吃吃笑道,“这事谁不知道啊?那段时间,那个老板天天到洗浴宫里来找欧阳梅,勾搭了几天就把欧阳梅接了出去。这哪是什么秘密。”
“嘿嘿……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吧?”
“哦?!还有啥我不知道的?”
小玉沉吟片刻,然后细声说:“珠珠,你知道的,以前我和欧阳梅租了一间出租房合住,她有些事偷偷跟我说过的。”
“什么事啊?”
“这事欧阳梅一直是当作机密,只跟我一个人说过,你听了千万别外传哦……”
“知道了,我一定不外传。”
“你发誓?”
“我发誓!”
这低沉嗓音的女孩小玉老是不急着把这事说出来,弄得在一边偷听的王力都觉得心痒难耐,却又不敢贸然叫别人快点说出来,心里别提多难受了。他挪了挪椅子,铁制的椅子发出“吱”的一声,绵长而刺耳。
这两个女孩机警地望了一眼王力,周渊易连忙掏出一支白色万宝路给王力点上,掩饰着他们的神情。
小玉闻到了烟味,打了个哈欠,烟瘾来了。她也摸出一支细长的寿百年,优雅地点上,慢慢吐出一口淡淡的白烟。她埋下头来,继续用很微弱的声音对女伴说:
“我告诉你吧,你千万别跟别人说……”
05
这个声音低沉的女孩叫小玉,当然,这只是在这个圈子里的名字。在圈子里,大家都习惯于用化名,但小玉的室友欧阳梅却是从一开始就用的真实姓名。这是在办暂住证时,小玉无意间看到了欧阳梅的身份证才知道这一点的。
她很好奇,于是就问欧阳梅为什么不用化名。
欧阳梅告诉了她原因。她从小一直生活在距离江都市四百公里外的远郊,一个叫乌梅镇的乡村里,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友,比她大四岁,他们认识了足足十几年。
有关欧阳梅的隐情(8)
这对情人的家庭都很贫困,但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却一直很好。他们一直商量着等到了年龄就把婚事办了,双方的家长也很支持他们的婚事。但是欧阳梅的年龄还小,要想结婚,还得等上几年。不过,她很早的时候就已经让男友提前享受了已婚待遇,在十六岁的时候就为他做了一次人流。她的男友学习很不错,一直在城里读大学。
到了欧阳梅十七岁的时候,那男人在江都的大学里考上了研究生。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是毕竟两人家里都很贫苦,拿不出他读研究生的钱。
于是欧阳梅一咬牙,来到了江都市的水晶洗浴宫,做了桑拿小姐,为男友挣学费。做桑拿小姐是件很耻辱的事,虽然欧阳梅一开始的时候只是为人按摩,绝对不做自己无法接受的事。可这里毕竟是个染缸,进来这里的人都知道,在旁人眼里,她们已经是下了海的人没一个是清白的。所以欧阳梅刚来的时候也用的化名,别人都称呼她为小梅。
欧阳梅因为只给客人按摩,挣的钱并不多,但是她平时节约得接近苛刻自己,把每分每厘都交给了她的男友供他读书。
但是,她的男友最近在做一个私下的课题,听说如果研究出来后,会在国内的学术界里引起轰动的。但是这课题急需资金的注入,这是欧阳梅与她男友没办法提供的。于是欧阳梅一咬牙,下海做了第一次。因为她青春靓丽,身材也好,加上年龄又小,所以生意特别好。每天十个来水晶宫的客人,有八个都指名要找欧阳梅。
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事很快就被她男友知道了。他当然很生气,不过,为了研究课题所花费的资金,他生气过后也没再说什么了。
欧阳梅在男友知道了这事后,索性告诉了所有客人她的真实姓名,她要让男友知道,他每次研究课题所花费的钱,都是她用身体换来的,都是她忍住了所有的屈辱换来的。
小玉对这事一直觉得很奇怪,她没法明白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虽然说在桑拿小姐里,为了养小白脸而出卖自己身体的女人不在少数,但是为了男友读书而做这事的,却是闻所未闻。
终于,欧阳梅遇到了一个出得起钱,也出手大方的人,就是那个药业公司的老板。她决定好好从那男人的手里弄一笔钱出来,让男友的研究做出成果,然后就洗手上岸,与男友结婚生子,把这段屈辱的经历完全遗忘。
最近有一次,小玉和欧阳梅在下班后回到出租房里,一边吸着寿百年,一边闲聊的时候,欧阳梅满脸喜气地对她说了一些话。
欧阳梅的男友告诉她,他的研究成果马上就会出来了,他们的苦日子也就快到头了。到那个时候,欧阳梅就会和男友一起离开江都市,离开有可能认识欧阳梅的所有人。他们有可能会出国,如果这个研究成果出来了,有数不清的国外大学会邀请欧阳梅的男友去深造。欧阳梅决定从这个时候开始,每天晚上下了班,都读上一会儿英文课本,她得为以后在国外的日子做好准备。
“你相信吗?那个男人会带欧阳梅出国?”低沉嗓音的小玉问。
“当然不信。”珠珠斩钉截铁地回答。
“哈哈……”小玉笑道,“我也不信一个做出成果的研究生能这么大度,接纳一个文化不高,还做过桑拿小姐的女友,而且还要带到国外去双宿双飞。”
“嘿嘿……那也是说不准的,万一那男人头脑突然发晕了呢?”
“哈哈……”两个小姐一起吃吃地笑了起来。
小玉突然止住了笑声,说道:“珠珠,你说会不会有这样的可能,那个男人为了摆脱欧阳梅,一怒之下杀死了她?这样他可以彻底离开欧阳梅,一个人去享受花花世界,而且永远没人知道他读书的钱竟是一个桑拿女卖身换来的。”
“嗯,有这个可能的。”珠珠一边吃着刚送来的炒饭一边头也不抬地说着。
以后,这两个时髦女子再也没说什么值得一听的内容了。周渊易凑到王力的耳朵边说了句话,就直起了身,叫了一声买单,将几张零钞放在了桌子上。
有关欧阳梅的隐情(9)
两人各自迎着雨幕开车回了警局。当到了警局的时候,雨却停了。九月的雨就是这样,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停。
在地下停车场泊好车,等电梯的时候,王力给周渊易叙述了他在江都大学医学院打听到的情况。在倾听的时候,周渊易的眉头一直紧锁着。听完后,他轻轻吐了一口气出来,正准备说什么。这时电梯到了。
办公室里,周渊易推开了窗户,雨后湿润的空气渗进屋中,让人感到一丝凉爽的惬意。窗外的街道经过雨水冲洗后,没有什么行人,显得格外的干净。
周渊易掏出白色万宝路,递了一支给王力,说:“这么看来,这个赵伟好像真有问题。他很有可能在心理上有点问题,如果我们没有分析错,欧阳梅那个读研究生的男友就是他,而他研究的课题正是关于A物质。”
“对!”王力附和道,“不过,就算他为了抛弃欧阳梅而下了毒手,同时又给谢依雪打了电话索要三万块钱,那为什么他也死了呢?”
周渊易沉思了几秒后,喃喃地说:“你听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话吗?也许,赵伟在把欧阳梅当作猎物的同时,也被别人当成了手中的猎物。”
“周队,你的意思是……”
王力还没来得及发问,周渊易腰间的手机又响起了二十四和弦的“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周渊易翻开手机翻盖,对着话筒嗯嗯啊啊了几句后,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怎么了?”王力好奇地问。
周渊易抬起头来,兴高采烈地说:“呵呵,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那张神州行的手机卡找到机主是谁了。”
“谁?是赵伟吗?”
“不错!就是他!”
这个电话是电信公司那个协助周渊易工作的年轻女孩打来的,她叫徐婷婷。她刚说名字时,周渊易还想了老半天才回忆起。不过什么时候把这个电信局的小姑娘的手机号码设置成了重要人物的,周渊易还是没有想起来。
徐婷婷那边有了重大的发现。她在拿到了那个手机卡号码之后,去移动公司进行了一番调查。很是巧合,那张神州行的手机卡是在移动公司的营业大厅里购买的。而时间是在一周前,正是谢依雪接到电话的那一天。神州行的手机卡不需要凭借身份证购买,很方便。那天,天气很热,有很多在附近兜售二手手机的人在移动公司大厅里享受着免费的空调,交话费的顾客排着长龙。为了避免有小偷趁机作案,所以移动公司在大厅的几个角落都安装了摄像头。
说来也巧,那天办理神州行卡的人并不多,当时一整天只卖出了三张卡。其中只有一张是上午卖出的,就是那张打给谢依雪的卡号。四个不同方向的摄像头都清晰地记录下了购买电话卡的那个人,正是赵伟!
赵伟真是百密一疏,他只想到用一张新卡给谢依雪打这个电话,却没想到被摄像头清楚地记录了下来。
周渊易感觉到他正离这个案子的破获越来越近。
十三楼突然出现的无头女尸(1)
周五的一大早,沈晓叶就出了门。前一天晚上,她在屋里上网的时候,才发现QQ记录里有一条留言,是萧之杰留给她的。在留言里,萧之杰约她去果山水库钓鱼玩。
果山在江都市的东郊,郁郁葱葱的大山中,有一面波光粼粼的人工湖,里面有很多养得肥肥大大的鱼。
长这么大,沈晓叶还从来没有和其他男孩子单独外出过,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有些心慌意乱。所以出门后,等上了公车,她才想起竟忘记了拿手机。
她有点担心爸爸会看到手机里前一天萧之杰发来的短信,可是回家去拿也不行,因为公共汽车已经启程了。整个路上,她都觉得心脏扑通扑通急速跳动着,胸口里像是堵着一块小石子,老是忐忑不安。
萧之杰约在果山的山脚见面。去果山的道路很窄,还是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两边种满了高大遒劲的树。这只是两个车道的乡间普通公路,一路上车开得颠颠簸簸,突如其来的路坑总会让车况并不好的公共汽车腾云驾雾一番,让昏昏欲睡的沈晓叶又重新惊醒过来。
车终于停下来了,到了果山山脚。
晓叶睡眼惺忪地下了车,天上布满了乌云,是不是要下雨了?如果下雨,还上山去水库钓鱼吗?
她左顾右盼,想要寻找萧之杰修长的身影。可是,她却并没有看到萧之杰在哪里,只看到山脚的那颗需要五六人才可以合抱的黄桷树。难道萧之杰失约了?沈晓叶微微有些不快。这时,突然一阵不算太小的凉风卷了过来,空气里竟有一丝寒气袭来,她连忙快步走到了黄桷树下。
风吹得黄桷树的树叶微微摇曳,叶片随风卷动,发出了飒飒的响声。
有点冷。
沈晓叶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可因为还是九月,所以她也只是穿了一条长裙就出来了,虽然紧了紧衣服,可这却让她感觉更加阴冷。
萧之杰在哪里?他在干什么?明明是他约自己来的,为什么他却不出现呢?
不远的地方就是车站。今天是周五,并非法定的休假日,所以游人并不多。整个果山山脚冷冷清清的,一片萧索的气氛。公路上路过的汽车也很少,几乎每隔几分钟才会有一辆车呼啸而过。而且这些车都只是经过而已,没有沿着岔道向山上驶去。
沈晓叶这才发现,空荡荡的山脚竟只有她一个人,方圆几十米内竟没有半条人影。
一种悄然而至的恐惧袭上了她的心头,她一下就想起了她的那个鬼故事,以及当晚梦到的可怖噩梦。
那个死了的研究生,是叫赵伟吧,他怎么就会勾搭上一个桑拿女呢?真是有点匪夷所思。他也是医学院的吧,和萧之杰一个系的,他们之间认识吗?应该不认识吧?赵伟是研究生,而萧之杰只是本科大三的学生。不过萧之杰一直都是学院里最受注目的男生,篮球打得好,人又帅帅的,说不定赵伟也听说过他。
咳,自己在想什么呢?怎么又从赵伟想到了萧之杰?
呵呵,是不是自己真的喜欢上了萧之杰?想到什么事就千方百计地往他身上靠拢。
这萧之杰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个时候还不见他来?为什么他会约自己在这里见面呢?干吗他不到自己的家里来接呢?
想给他打个电话,可手机却放在了家中,附近连个人影都没有,怎么联系他呢?
沈晓叶有点着急,她伸长了脖子,望着公路汽车来的方向,希望萧之杰只是因为路上堵车来晚了。
可是,接连来了两辆公车,都没见有人下车。
沈晓叶有些觉得忐忑不安,难道萧之杰忘记了今天的约会吗?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为一个男生如此牵肠挂肚过。
萧之杰一定不会忘记这次约会的,虽然他有很多女生崇拜,可晓叶看得出,他是喜欢自己的。难道他是在路上发生了意外?
一想到这里,沈晓叶不由得感觉浑身战栗,手心渗出一丝薄薄的汗液。
十三楼突然出现的无头女尸(2)
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做的梦。
那也是个噩梦。
晓叶梦见在微风掠过、碧波荡漾的果山水库边上,她和萧之杰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两人依偎在一起,一顶巨大的遮阳伞遮住了强烈的阳光。可阳光还是透过了伞叶,正好投射在他们的眼前,令他们为之目眩。
晓叶头枕在萧之杰的膝盖上,眼睛迷离地望着那张让人昏眩阳光一般的脸庞。而萧之杰却面朝另一边,死死地盯着水面上的浮标。
晓叶问:“萧,你怎么不看看我?”
萧之杰沉默无语。
晓叶又说:“你看看我呀,你觉得我漂亮吗?”晓叶一向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
萧之杰听了晓叶的话,慢慢扭过了脸来。
从遮阳伞缝隙洒进来的光线交织在一起,投射在萧之杰的脸上,混合成一片光晕,让他的脸庞变得模糊与陌生。
晓叶的眼睛慢慢适应了这光线,她终于又一次看清楚了萧之杰的脸,不由得喉头一阵浑浊的涌动,一股气流冲出了喉咙,令声带发出急速的战栗,一声尖叫破空而出。
萧之杰的脸变了,变成了死灰般的颜色,眼睛向外鼓凸,像是死鱼的眼睛。脸上一片片肌肉像是干了的灰面一般扑簌簌地向下掉,转眼间,就换成了另一张脸。
这是一张更为消瘦的脸,似曾相识,七窍都往外渗着乌黑的鲜血,缓慢渗出,一滴滴,一点点地慢慢占据整个脸庞。一张脸变成了暗红的颜色,嘴微微张开,一丝更黏稠的鲜血一汪汪流了出来。嘴越张越大,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还有猩红的舌头。
晓叶觉得窒息,她感觉自己的喉管变得越来越狭窄,自己已经无法呼吸!
晓叶尖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才知道,原来这只是一个梦,一个让她浑身冷汗的噩梦。
梦里萧之杰的脸变了,变成了一张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的脸。
那张新面孔是谁的?晓叶绞尽脑汁思索着记忆中最模糊的片段,想要把这张脸的主人回忆出来。
但是,记忆就像是出了偏差一般,明明那个人的名字就要脱口而出,到了嘴边却又缩了回去,令她无从记忆。
但是,此刻,看着空荡荡的山脚,沈晓叶却突然想起了那张似曾相识的脸的主人的名字——赵伟。
虽然以前沈晓叶并没见过赵伟,可是当她听说了赵伟的死讯后,上学校的BBS去看了一眼,有赵伟的同学贴出了他生前的生活照。看上去是张很木讷的面孔,两只眼睛像是死鱼眼一般往外鼓凸,就和晓叶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这个梦是什么意思?虽然晓叶并不相信周公解梦之类的玩意,可是,这个梦却如此真实,让她无法忘怀。
难道这个梦预示着萧之杰会遇到什么不测吗?
一想到这里,晓叶就觉得浑身冰凉,仿佛跌进了刺骨寒冻的冰窖之中。她的双腿打着摆子,因为恐惧而拧成了麻花一般的形状。
她战栗着走到了车站旁,双足冰凉。她感觉两只腿都有点支撑不起她的身体。
就在她跌跌撞撞走到了路牌旁时,一辆急驰而来的卡车刷的一声停在了她的面前。刹车发出了巨大而又令人恐惧的声音。
“吱——”
一个五大三粗的司机探出头来,大声叫道:“你这姑娘,不要命了是不?怎么他妈的今天每个人都不要命了?”
晓叶浑身摇晃着,被这突如其来的卡车吓得魂飞魄散,激出一身冷汗。
等她好不容易恢复了常态,连忙问道:“师傅,您刚才说每个人都不要命了,难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司机愣了一下,说:“就在离这里四公里的地方,发生了一起车祸,就在十分钟前。是从城里来的一辆公交车和邻省开来的小轿车撞在了一起,遍地的鲜血啊,听说当场就死了好几个……”
沈晓叶一听,顿时感觉眼前一片漆黑,无数的细小星星在脑边盘旋。
窒息的感觉又来了,喉管又在渐渐变得狭窄,气流无法通过。
十三楼突然出现的无头女尸(3)
这是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沈晓叶感觉自己的身体头重脚轻,摇摇欲坠。过了良久,她才回过神来。
她像发了疯一样,尖叫了一声,不顾卡车司机诧异的眼神,自顾自地向公路的尽头狂奔而去。
天!城里开来的公共汽车与邻省开来的小轿车?算算时间,正是沈晓叶待在黄桷树下回忆起昨天晚上那个噩梦的时刻。难道当自己想起什么不好的事都会应验吗?
沈晓叶不敢想太多,只是拼命地沿着马路奔跑。
头上的天色越来越暗,远处还有隐隐约约的雷声,但沈晓叶却管不了这么多。她只知道,在离这里四公里的地方发生了车祸,不知道萧之杰是不是在那辆车上,现在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她只知道,现在她心乱如麻,心如刀绞,心撕肺裂。
沈晓叶没命地在弯弯曲曲的公路狂奔着,迎面的风刮在她的脸上,扯得脸上的肌肉生疼。可她顾不了这么多,忽的一下,她的脚踝一阵刺痛,是高跟鞋的鞋跟扭断了。她脱掉了高跟鞋提在手上,赤脚向前方跑去,披头散发,两眼赤红。
轰隆一声,远方的天空闪了一下,雨点落了下来。沈晓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裙,身上渗出了层层的汗液,浸湿了她的衣物,裙子和肉紧紧贴在了一起。
道路两边的黄桷树长得遮天蔽日,伸出的长长枝条像是爪子一般在公路上方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拱顶。这公路就像一条暗无天日的隧道,想要把狂奔着的沈晓叶撕成一块一块血肉模糊的碎片,然后再活生生地吞噬得无影无踪。
她忽然听到身后有汽车驶来的声音,回过头来。在幽暗的树影下,一辆公共汽车正缓慢地开着车前大灯向这边驶来。
沈晓叶连忙挥手,车停了下来,后车门刷的一声打开了。她急急忙忙地从后车门上了车。
公车上除了驾驶员,没有其他的乘客,一上了车,晓叶就感觉到了一股阴冷之气。一丝风从脑后袭来,凉飕飕的,令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坐在驾驶台上的司机幽幽地问道:“小姐,请到前面来投币。”
沈晓叶在兜里搜索着零钱,然后抬头向前望去,她看到了正转过头来对她呵呵笑着的汽车司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司机四十多岁,戴着一顶棒球帽,鼻梁上架着一副超大的墨镜,人很瘦,瘦得连颧骨都向外凸了出来。如果他再黑一点,就酷似黑超特警里的威尔?史密斯。可惜,他永远也做不了威尔?史密斯,因为在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左边耳朵下一道斜线,重重地拉了下来,一直拉到右边的嘴角。伤疤上粘着很小很细的玻璃碎片,白色的肉茬翻飞起来,还有乌黑的浓血从伤疤里一汪汪地淌出来,缓慢蔓延在整个脸庞上。
司机张开嘴来,悠悠地问:“小姐,你快到前面来投币,车马上就要开了。”
他张开嘴的时候,几只蠕动着的蚯蚓正昂首从他的嘴里掉了出来,与血肉粘连在一起,还有绿幽幽的液体,是胃液!
沈晓叶感觉自己的胃在蠕动,剧烈地蠕动。
她张开嘴,想要呼吸,可是喉管的肌肉却像是粘连在了一起,令她无法呼吸。她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却完全不能移动自己的脚步,两只腿就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得无法抬起。
终于,她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
凄厉的声音划破了车窗外的空气,向远方飘去。在空中打了个转,就被刚落下的雨滴的声音掩盖,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晓叶,你怎么了?”
当听到了这温暖的声音,沈晓叶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萧之杰阳光般的面庞。她这才发现,原来没有什么公车,更没有什么脸上有伤疤还从嘴里掉着蚯蚓的中年司机。她正躺在了果山山脚的黄桷树下,竟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
沈晓叶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说:“都是你不好,不是约的十点在这里见面吗?你怎么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