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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隔日魏母仿似漫不经心地提出要带赖云烟要出府看屋的事,赖云烟笑着答应,待看到城南那处宅子,赖云烟心中不禁失笑。
这处宅府,住一个崔平林家是绰绰有余了。
房子也不是太贵,比起北面靠近宫墙寸土寸金,平民百姓也未必买得着的房子,这边的宅府也就值那邊一个半數的价钱,不过,也不便宜就是,要三万两银去了。
这基本就是赖云烟嫁妆单子上银票的一半去了。
看到这处明显比前两处要大不少,精致不少的院子,魏母看得稍稍仔细了些,但也未置片语。
赖云烟笑看着她装得什么都仿似不是太经心的样子,真觉得她们这对婆媳也真是绝配,一个一个的,全都没句真话,只要出现在对方视线里,无时无刻不在装。
“娘,我看那处宅子,算来也是好的了。”回去的马车上,赖云烟朝魏母笑道。
“嗯。”魏母淡笑了一下,只应了一声。
“您看?”赖云烟试探地问。
“再看看罢。”魏母未下决定。
什么再看看,不就是崔平林拿不出银钱,而魏母一时之间拿不出三万两之多么?
赖云烟好笑,面上也笑着与魏母作状小女儿娇态地耳语道,“说来,过两月就是您的生辰了……”
魏母笑看着她,扫她一眼,疼爱地道,“你这顽孩子,又要做甚了?”
“孩儿只是想提前孝敬你。”赖云烟其实觉得她这说法很是漏洞百出。
但抵不住魏母鬼迷心窍,赖云烟这么一提,她大概也明了赖云烟的意思,她先是讶异了一下,然后摇摇头笑道,“莫顽皮。”
赖云烟笑着娇道了一声,“娘。”
魏母便笑了起来。
赖云烟顿时在心里好笑得很,魏母啊,还真是占她便宜不手软,要了她的银子,还要装云淡风轻。
两世都一样,占了她的便宜,还要卖乖.
所幸这次,就用不着她大出血了,总算是轮到她占便宜了,她也就在魏母面前卖娇卖得格外欢畅。
第二日,赖云烟早间给魏母请安时,上缴了她的三万两银,魏母还发了一顿脾气,皱着眉头说赖云烟这手指太松,太乱花钱了。
赖云烟拿帕掩嘴咯咯乱笑,生怕自己不这样,就会翻白眼。
这位魏夫人,实在是太会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
魏母的事办妥后,魏母对赖云烟真是好得紧,便是往日一天只一次的点心,这些时日,一天三顿地送。
魏母好得太过,赖云烟心中细究了一翻后,便自个儿在房中乐了一会。
说来,她是为着利益留在魏府的,可真不是来与魏母当那好婆媳的。
她不知魏瑾泓背后是不是还有那另一层用意,想让魏母更欢喜她一些。
而她进门刚到一个月,魏母就搜刮了她这么多嫁妆,想必以后的手会歇停一下罢?
这不,魏母与她的关系为此以后便会改善一些罢,而她免了当那冤大头,也就不会对魏母太计较了不是。
魏瑾泓这种一箭三雕的手段,赖云烟真是好生佩服。
想来如此下去,有他在背后塞她银子,崔家那,他再施以手腕,这魏大公子啊,也就会保全了他的母亲喽。
这魏瑾泓,果真是小看不得,这不,她这还没轻忽呢,他就不动声色地干了这么大一票,赖云烟都想上三柱香给他表示佩服了!
对手太可怕,赖云烟是又乐又惊骇,有时恨极了,在梦中她都磨牙,警告自己要克制,生怕自己一个没留神,就干脆一刀了断了魏瑾泓,从此无需面对这可怕的男人。
这夜夕间,父子三人都回了府,魏家几个主子便共用了一顿晚膳。
膳后赖云烟随魏瑾泓回了院,见他进入内屋没打算去书房后,赖云烟拿了书去了丫环们的榻处,卧在那看书。
她这几日有些看魏瑾泓不顺眼,可兄长又成亲在际,这种当口她是不能得罪魏瑾泓的,所以这两日,只要魏瑾泓回房歇息,她便移到了外屋。
要不然,她怕她真会梦游,一把咬断了魏瑾泓的喉咙。
看了几页,赖云烟就困了,打了个哈欠。
“小姐,您就睡罢。”梨花轻声地道,看着赖云烟的眼睛里有着水雾。
她这小姐,实在是太可怜了,才新婚不到一月,连内屋都歇不得了。
“也好。”赖云烟让她拿走了书,好笑地看了伤心不已的梨花一眼。
这时杏雨拿水过来与她净脸。
洗漱好,丫环刚把她的脚轻轻抬到榻面上,刚盖上被没得多时,赖云烟已然睡了过去。
两个丫环相视了一眼,梨花伸袖擦了刚掉出的泪,帮着杏雨取了另外的被面,在赖云烟的榻下打了地铺,守在了她的身边入眠。
那厢在急写公函的魏瑾泓看外屋的灯熄了,他无情绪地翘了翘嘴角,手中笔势未停。
子夜,待公册写完,他打开了窗户,把册子交给了人,便吹熄了灯,上榻入眠。
听到有轻微响动时,赖云烟睁开了眼,看着圆门处那道昏黄的光迹,不待多时,那屋内的灯便歇了。
赖云烟的眼冷了下来,魏瑾泓那么大的前院书房不去,处理事情时偏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处理,她可不觉得他这是在信任她,而是大概在警告她,在外面,他支手遮天,她想要动作,最好是想想后果。
“完全是劣势啊。”赖云烟闭着眼睛想了半天,觉得自己现在确是处在挨打不能还手的境地,不由在心中感慨道。
感慨了一声,嘴角却是翘了起来。
挨打又如何,跟苏家结了亲,按苏旦远那种重情重义的性子,她兄长就不会再得像户部尚书那样的岳家。
更别提元辰帝对苏旦远的敬重之情了,她怎么算,都觉得这事有利于她兄长以后的路。
只要有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便是被算计着,又如何?
她不怕跟人斗,哪怕对手太凶残。
**
“这是药方。”隔夜,在赖云烟他在案桌前坐下,便要起身往外时,魏瑾泓开口道。
“啊?”她拿帕挡嘴,明亮的眼睛眨啊眨。
“苏七的。”魏瑾泓看着她,嘴间淡淡地道。
她眼波一转,就放下帕笑了起来,那笑明艳中还稍带有一丝惊讶,“竟是如此?”
说罢,她就急走了过来,接过了他手中的药方。
只有这时,她走向他的脚步毫不迟缓,要不然,就是避他如避毒蛇。
“这药方,可是有用?”她看过后,便抬眼微笑看他,如若不细究,就可以从她的眼中轻易看到对他的敬仰,钦佩。
她还是那样会迷惑人。
魏瑾泓忍住了闭眼,不看她脸的冲动,他只有在她万般迷惑人的时候看清了她,看透了她,才能找到办法不重蹈覆辙。
“嗯。”他点了头。
“那就多谢大公子了。”她朝他福礼,身姿轻盈又欢快,笑容灿烂。
魏瑾泓再看过她两眼,才转过了脸,垂首手中书册,不再言语。
他已然明了了,无论是处在何种境地,她总是能让她自己过得欢喜。
而他已经离她的欢喜很久,也很远了。
见她拿着药方轻快地走了出去,魏瑾泓的眼睛便暗沉了下来。
**
“找谁看看?”得了药方,赖云烟坐到外屋的椅上是看了又看,就小心翼翼地收到了贴身的荷包里,以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喃语道。
“小姐,这是啥物?”梨花给她拭好脚,抬头看着今个儿晚上明显显得高兴的大小姐。
“好东西。”赖云烟笑着眨眨眼道。
“想来是好东西,要不然小姐怎会欢喜?”杏雨淡淡地道,给赖云烟递过来一杯茶。
赖云烟小抿了一口,笑着眨了眨眼。
“好了,今天就不让抢你们的床榻了,你们自己好生歇着。”得了银票,又得了药方子,赖云烟觉得自己是势必要与蛇共处一室一翻不可了。
怎么说,她也得释放点诚意出来才成。
“小姐。”梨花惊喜地叫道。
“嗯?”
“你和大公子合好了?”梨花轻声地欢呼道。
“我还歇在榻上。”赖云烟好笑。
“那也总比住在外屋强。”梨花道。
“我们铺了两层软被,不比里屋的差。”杏雨张口,瞪了梨花一眼。
梨花吐了吐舌头,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了。
“好了,你别吓唬这丫头了。”赖云烟笑着拉了拉杏雨的手,又把梨花的手拉过来合在一起,笑道,“我就你们这两个贴心的,平时莫给我吵架,你们家中底子薄,谁也帮衬不了你们一把,你们就得亲如那姐妹,以后也好有个依靠,可知?”
“奴婢知晓了。”赖云烟只平平淡淡这么一说,梨花却掉下了泪。
杏雨紧紧地抿住了嘴,轻点了下头。
等赖云烟进了里屋后,她伸手把不敢大哭,只敢默默掉泪的梨花抱入怀中,对她轻轻地说,“我把你当你亲妹子,有些事说你,也只是想你做得好,你莫恼我。”
梨花在她怀中哭着点头,最后忍不住,哇哇大哭了起来。
这让杏雨刚伸出,欲要拍她背安慰她的手顿时僵住了,可怀中的梨花这时哭得太厉害,她不好在这时责备她,只好担忧地朝里屋看了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里屋内,在自己案桌前的赖云烟刚坐下就听到了梨花的哭声,她不由叹气摇头,自语道,“还是跟以前那般爱哭,早知就不说了。”
魏瑾泓闻言抬头看她一眼,得了她一个大笑脸,不由就垂下了头,不去看她。
她太知道她的日子要怎么过,也太明白,她要用的是什么人。
他就是太不对她所说的所做的认真,才曾有一段时间被他们兄妹逼得节节败退,差一点,就真如了这对兄妹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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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魏瑾泓的药方子,这方子能不能用,能用了要怎么给出去,赖云烟着实好生寻思了一翻。
但到底还是担心着苏明芙的身体,未做多虑,她还是把方子送到了兄长处。
不日,赖震严来了魏府,恰时魏瑾泓在府,跟赖震严聊了半会,才说有事要去书院一趟,让赖云烟陪着兄长再好生聊会。
赖云烟一直坐在他们身边听他们聊些关于诗词的雅事,听得心中冷笑了多时,魏瑾泓提出要走,她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却还是扬脸,娇笑着对魏瑾泓道,“妾知晓了,夫君慢走。”
“嗯。”魏瑾泓扫了她一眼,不在她脸上久留,就不露痕迹地朝赖震严道,“震严兄,瑾泓先告退。”
“多礼,且去。”赖震严也拱手沉道。
赖云烟送了魏瑾泓到门口,魏瑾泓回眸,见在无人看到之际,她的笑显得有点冷,便知她是当他故意在拖她兄长聊天,耗她的时间。
只一眼,她回过神,那笑便又恢复到了热情娇美,他勾了勾嘴角,淡笑了一声,提脚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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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临走之前还给她冷笑了一声,赖云烟差一丁点没忍状他带着站于院门前的小厮走后,赖云烟回了屋中,赖震严看她,嘴里轻斥道,“怎么不送他到院门口?”
“哥哥。”赖云烟撒娇地叫道了一声。
“你要知礼。”
“妹妹怎地不知礼了?院门口有夫君的小厮,还有他的门客,妹妹才不走于前的。”赖云烟不依地说道。
“如此。”赖震严颔首,说话间,已跟赖云烟一来一回,把信中是疑惑的事问了出来。
赖云烟信中说明了方子是从魏瑾泓那得来的,也含蓄地说了苏旦远与魏瑾泓关系不浅。
而赖震严疑惑的是,为何这两人关系不浅,他从不知?而苏七姑娘的身体,她父亲都不知晓,魏瑾泓是从何处知晓的?
赖云烟只得做了最令他信服的答案,便说魏苏两人的关系是怎地得来的她尚且不知,但苏七姑娘的事,魏瑾泓是从一位给苏七姑娘把过脉的圣手嘴里得知的。
而苏旦远这时已知情,已暗中探查凶手。
“为何药方给我?”又一来一回间,赖震严还是不解,目光深沉地看着妹妹。
苏旦远已知真相,想来,她也能保命了,为何妹妹还要把这得来的药方给他?
“为其煎的药中,少一味药。”赖云烟沾茶水写道,嘴间笑道,“说来,也有好些日子没给父亲大人请安了,不知父亲现下身体如何?”
他们家有那宋姨娘,苏七姑娘还有一个继母。
苏旦远在其妻为其生下二儿一女逝去后,便与其长者保媒,娶了其恩师的女儿戚氏为继室,戚氏现下无子,只有一女。
苏家又是何种风云,外人就是能耐,也是所知不多的,而赖云烟这么一说,对苏家形势有个大概了解的赖震严就了然了她的意思,轻颔了下首道,“父亲身体甚好,你莫挂心。”
赖云烟笑着回道,“如此便好。”
赖震严朝她看去,眉头微皱,好一会才沾水写道,“莫让瑾泓道你偏心。”
她对他事无巨细都言道,赖震严恐她此举会遭魏瑾泓不喜。
魏瑾泓是个君子,但那也只是表面是而已,他们这种人家里的子弟,要是真表里如一,谁都会被人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这些年间,不知有多少士族被皇上查封了封地,得了罪名的那些族官,其家眷子弟,抛头露面当那娼妓的有之,冻死路边者有之,便是有些余银的,这朝失了势,往其屋子里泼粪的人更是有,连那最下等的奴才都可踩他们一脚。
而他们的封地,不待来年,就会被皇帝封赏下去,被各族瓜分。
这种失势,得利之间,魏瑾泓要真是个儒雅的真君子,身后哪会得一群跟随他的士族子弟?便是他,就算如今做了他的大舅子,有些事该拉拢他还是得拉拢,万不敢掉以轻心。
见兄长一脸肃穆,赖云烟心下是又欢喜又怆然。
就是她未曾经历过世事轮回,也知这世上没有太多一成不变的东西,但知兄长对她的爱护之心一如当初,赖云烟还是忍不住有些鼻酸。
兄长不是个好人,他其实也是个有私心的人,但对她,他的手一直是软的,是仁慈的,当年她困于魏府,他没有办法才看着她在这府里日夜挣扎拼命,等有了那法子,他继承了赖府能做主后,他就算是跟魏瑾泓撕破脸,得罪了当时最风光无两的魏太尉,他还是把她留在了赖家。
因她,他的名声更差,担负的就更多了,家族中,也日日有那族中长者对他施压,他也替她顶着,从不跟她言道一声。
对她而言,他是个那么有担当的男人,是世上最好的哥哥,赖云烟最后不忍心,跟他哭闹几场,终是自去了赖府在京郊外的庄子。
想起前世他为她做的事,为他们兄妹活着担负的苦,许是看着兄长这时年轻的脸,此时此景格外感触,赖云烟心酸不已,不禁微嘟着嘴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本就是偏心,因你也是最偏心我。”
赖震严先是没听明白,待把那话想过两遍后,才明了她嘴间的意思,刹那,向来眼神有些阴霾暗沉的人目光便柔和了起来。
只得她这一句话,他便是为她做再多后又如何?
“嗯。”赖震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那我走了,你在府中要孝敬公婆,好生侍候瑾泓,莫要再娇气耍小性子。”
赖云烟闻言不禁笑了起来,跺脚道,“我哪有使小性子!”
赖震严嘴角翘起,“这不就是。”
“说没有就是没有,哥哥莫要胡说!”赖云烟卯足了劲跺脚,娇嗔道。
赖震严闻言便笑,看到他笑出声,赖云烟便也跟着咯咯笑了起来。
见她笑得甚是欢快,赖震严嘴边笑意更深,那眉眼全都放松了下来。
见他如此,赖云烟还伸出手,拉着他的袖子撒娇般地摇了摇,道,“我没有使小性子,哥哥你说是不是。”
她此翻撒娇,得来了她兄长一句带笑的“莫顽皮。”
“没有顽皮。”赖云烟咯咯笑着摇头,引得赖震严笑着轻敲了敲她的头,警告了她一下。
赖云烟这是忍不住想对她这个兄长撒娇,想对他好,只要能逗得他笑,哪怕只是一时,便也是好事。
等过了这时,她的兄长便要自去为着他们兄妹的命运去拼斗了,到时便是疼痛万分,她怕都是不会知晓一二。
“哥哥,我夜观天象,看这几日怕是冷得紧,你回去后要注意添衣,莫冻着了。”送赖震严出门时,赖云烟顽笑般地道。
“又是夜观天象?”被她以前胡乱猜过过几次的赖震严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眉眼皆是柔意地道,“知晓了,莫担心。”
“嗯。”赖云烟连点了几下头,看着他大步走了院门,见他站于院门前回首看她,她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大步离去,赖云烟回头朝杏雨梨花笑道,“快随我去清一下,看兄长大人给我带何种好东西来了,挑两样去给娘请安去,看她看在我时时惦记她的份上,能不能多赏我一份点心当零嘴吃。”
说罢,握嘴笑了起来,两个丫环也被逗得她发笑,伸手掩嘴笑个不停。
那不远处在打扫树下落叶的老奴听到这话,也好笑地摇了摇头。
传言果然不假,这大少夫人啊,就是个有些贪嘴爱吃小点心,又顽皮爱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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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赖云烟这一月的除了晚上睡得不太好,其它时辰即使是做着戏,勾心斗角,这日子也是过得还是不错。
跟前世截然不同,前世的她这个时候还为着这府中的事忙得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团团乱转。
赖云烟也知自己前世做的不对的极多,但这次重来一回,又不得不感叹前世的自己,傻得现在的她都想可怜自己的一翻。
是有多傻,才会一门心思地想为着这府的人个个好,结果弄了个谁都好,就自己惨的结局,真是有些傻得可怜了。
以前这魏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她大的秉公处理,小的以情动人,她还当自己是个好儿媳,好妻子,好嫂子,好主母,可最终真是哪个都没当好。
以前便是魏丁香在自个儿屋中哭几声,她就算碍于魏母的情面不能过去安慰,也会送点东西过去,当是安慰。
现下,魏丁香跟她在花园散步中偶遇了几次,她也只是每次都亲亲热热地拉了她的手,说要带她去跟魏母请安,吓得魏丁香再也不跟她在园中偶遇了,赖云烟前去花园,自也是自在得很。
但上次散步,赖云烟没再碰上爱跟她玩不巧碰见的魏丁香,这次进园中刚逛一会,就碰到了魏家的二公子——魏瑾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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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瑜见过大嫂。”
魏瑾瑜冷不丁地这么一喊,让赖云烟左右看了看,见他身后站着小厮,自己身后还站着丫环,她不禁暗舒了一口气。
这光天化日的,也不知魏瑾瑜是来干嘛的,最好是单纯过来打个招呼。
魏瑾瑜这人啊,没什么不好,就是觉得赖画月才是他大哥的真爱,带领着他那小撮狐朋狗友在外鼓吹他兄长与赖画月之间的美好爱情,并宣扬姐妹共待一夫是美德。
外带还暗喻赖画月是为姐牺牲,品德高尚,谁叫她姐生不出,她只能为了赖魏两家的情谊而上呢。
他透出去的这层意思可真够不要脸的,外人不知她无法生育是为了救魏瑾泓,可他是魏家人能不知么?
她卧病在床,这小叔子在外使了老劲在外面恶心她,赖云烟就是在那时,才算是彻底服了魏家人。
是怎样的狼心狗肺,才在她重病,心灰意冷之际,她那位青梅竹马在搞她杀母仇人的女儿,而她那位小叔,唯恐气不死她般,在外到处向她放冷箭。
后来赖云烟也搞明白了魏瑾瑜为何如此,她也就释怀了。
魏瑾瑜的头脑真是不及他大哥,当时他不过就是被他迷恋的青楼头牌洗了脑,相信真爱无敌,继而相信他大哥跟庶女的爱情无敌,他跟青楼头牌的爱情也无敌,自以为能讨好了大哥,就能把青楼女子纳进门。
魏瑾瑜放她冷箭那时,她恨他恨得要死,但离开魏家,赖魏两家形势严峻时,赖云烟真是喜爱他得要死。
托魏瑾瑜喜爱青楼女子的福,她兄长可没拿这个少作文章,在封地之争里,靠这个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后来青楼女子得了能去外地安身立命的好处,立马帮着赖家反捅了魏家一刀,她千里迢迢而去,魏瑾瑜日日买醉,这也确实逗乐了赖云烟。
魏家出的这个真爱无敌的情圣,那些年间可没少给她添乐子。
算来,也算是功过相补了。
所以,赖云烟见着他,尽管觉得这人不怎么样,不去想之前的事,光想起后来他给魏家添的乱,给她添的乐趣,她确实也还是有几许高兴的,言语之间也带了几分笑意,“小叔也前来散步?”
“刚园中的花儿开得正艳,瑾瑜便来走几步,赏几眼,饱饱眼福。”魏瑾瑜笑道。
这时他身后的小厮朝赖云烟行礼,杏雨她们也朝魏瑾瑜行过礼后,赖云烟轻轻颔首,笑道,“那小叔慢赏。”
说罢,就提脚从他身边走过。
魏瑾瑜见她带了丫环往前走,不由挑了挑眉,拿着扇子敲了敲手板心,就又追上了赖云烟,走到她身边笑道,“嫂子,我有点事想问你。”
“有事?”赖云烟顿住脚步,讶异道。
“是。”
“何事?”
“不知当问不当问。”魏瑾瑜犹豫。
问话还跟我拿乔?赖云烟心中好笑,面上也笑道,“那就不问了罢。”
她掩嘴笑了两声,就又提步而走。
见她丝毫犹豫都未曾有,就这般离去,只待她说客气说一句“问罢”,就打算把话问出来的魏瑾瑜微有些发愣。
直到她走远,他有点发傻地问身边贴身小厮,“我这大嫂是不是听不懂我说的话?”
小厮挠挠头,小声地说,“大少夫人这样好像也没什么错。”
二公子想问话,就问话呗,还说什么当问不当问,他这个问话的都不知道当问不当问了,大少夫人身为大公子的夫人,他的嫂子,自当避嫌不当问了。
“你说的是什么话?”魏瑾瑜听罢,毫不客气地用扇子敲打了一下他的头,笑骂道,“本公子说话,什么时候临到你插嘴了。”
不就是你刚问我的?小厮扁扁嘴,只敢心中腹诽,却万万不敢嘴上再答这公子爷了,免得又挨一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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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瑾瑜要问她什么话,赖云烟也猜不出来,也没兴趣猜。
这种人,能有什么好事找上她。
再说,如有必要,她这小叔子,自会另寻机会找上门把话问了。
她不急,要是有那闲暇和心情,她就逗上他几下,权当给自己解解闷子,就如上世后来拿魏瑾瑜消谴一般。
仔细说来,世事还真是一直在因果循环的,魏瑾瑜尽情拿她消谴过后,就临到她尽情消谴他了。
这重生,也没白重生,乐子一直在,就看她有没有一直发现的眼睛和心情了。
如此一想,擅长自我安慰的赖云烟心情就又好上了两分,夕间去给魏母请安时,又说好几翻顽笑话,逗得魏母笑得人仰马翻。
要说有些女人的心情,实则也是好控制的,只要满足了她一时的贪欲,这人就万分的好说话,即便是最怨天怨地的人,也能有几个好脸色给人看,而魏母就是如此,她得了处大宅府,这几天那眉眼都舒展了不少,神情间有着放松的惬意。
赖云烟听着丫环嚼舌根,说魏景仲这几天,天天都歇在这位正室夫人的屋中呢。
心灵得到满足,有了滋润的女人就是不一样,看着突然变年轻了几分,也美貌了几分的魏夫人,魏少夫人心中感慨道。
连她这个仇人,看着突然变得美好了几分的魏夫人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赖云烟这番用过晚膳回去,等到亥时,她打了个哈欠,欲要放下手中书就寝,昨夜未回的魏瑾泓突然回了。
门吱呀一声,听到他的小厮在轻声问话的声音,赖云烟脑间的困意顿时自动自发地消散了,速度快得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跟仇人见面分外精神这话,想来都是同道中话。
“没有滋润的女人就是这样了,心里没有几句好话,全是恶毒刻薄,对自己都尚且如此,何况是别人?魏大人你最好是别惹我,要不然就好生受着。”
赖云烟笑着暗思了几句,从书案前站起,坐到了榻上,半倚着榻椅看书。
不多时,在外洗漱好了的魏瑾泓进了里屋,杏雨随即过来在门口问赖云烟有没有吩咐,被赖云烟打发了回去。
魏瑾泓进门就看了卧在榻面的赖云烟一眼,见她乌黑长发披散在宽大的青袍之上,那张少女的脸尤显更小了。
她年过四十之后,听说最爱着青袍,青者为道者之袍,男女皆是,那时他还当她要出家修道,但看她又出了几次手,他就知她这辈子就算修道,修的也是魔道。
不过,这是他第一次看她穿青袍,就是不知再过几十年,她穿这袍子,会是何模样。
“魏大人,可是有事?”感觉魏瑾泓不停打量她的眼神,赖云烟看着手上的书笑问道。
“日间你见过瑾瑜了?”
“嗯。”
“他跟你说了什么?”
“魏大人不知?”赖云烟放下手,朝魏瑾泓笑着看去。
她就不信,尽知前事的魏瑾泓不会在有她在的魏府放眼线。
“他问何话,你都答不知。”
“这是要求?”
“嗯。”魏瑾泓轻颔了下首。
“那这就算您欠我一次?”
“嗯。”
“那妾心中有数了。”赖云烟朝他笑道。
比起逗弄魏瑾瑜的乐趣,占他大哥的便宜可就有用得多了,赖云烟刹那就抛弃了前者。
“瑾瑜只是性子软了一些。”魏瑾泓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怎么料都没料到他会说这种话的赖云烟这次是着实真惊讶了一下,她微张了嘴,不可思议地顿了一下,随后哭笑不得地跟魏瑾泓地道,“您还不如说,他跟您,还有您母亲,不愧为一家人。”
荒唐,无耻,不要脸,他们这三位,这三样全占全了。
魏瑾泓看她一眼,垂首不语。
见他不搭话,赖云烟也不好再就势说下去,就笑着摇了摇头,收回了眼神。
总有那么些人,缺乏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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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的清晨,风吹得窗户咣啷作响,浅眠的赖云烟没一会就醒了过来,听着狂风吹了一阵,大雨即刻倾盆。
重来的这一世变化良多,有些东西还是未变的,例如天气。
前世的这时,哪怕那时她已活了两世,可还是天真懵懂得很,很多事都不懂,太多事自以为是。
后来赖云烟回想过往,也曾想过,在魏家的那些年月,魏家人作了恶,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做错了事?
喜欢错了人,信错了人,这些都是她看错了人,便会有代价。
而世事因果循环,魏家人没饶过她,她后来便也没饶过他们。
留开魏府前面的那段时日,说来也是痛苦的,她要重建信心好好过日子,学会坦然,学会对前仇旧恨一笑置之。
那过程很不容易,但她还是让自己做到了,后来过得也算不错,她去过遥远的江南,还去塞北看过马群,她做了很多别的内宅妇人一生都未做过的事,哪怕是笑着失足死了,她确也是畅意的。
她爬出魏府,获得了新生,也得到了不一样的人生,有了另样的欢喜难过,不枉一生。
听了一阵狂风大雨,赖云烟自重生以来,良久未平静过的心便真正安然了几分。
重生魏家,相等于就是重温恶梦,但她说来确也不是过去的那个赖云烟了,在这府里哪还会活得跟前世一样惨烈?
便是现下,也比当年好多了。
〈着她有些疲惫的眼神,魏瑾泓站于棱窗前,淡淡地问,“你很累?”
赖云烟没有回答他,她转过眼神,看着窗外,平静,甚至接近温和地道,“是,魏大人,和你一样,因思虑不眠,因欲望得不到满足痛苦,因被人伤了心而憎恨,您有过的,我都有过,人一辈子这样活下来,总有累的时候。”
没有什么好问的,他有累的时候,她也有累的时候。
他总当他伤害过她后,她下一刻就能爬到他的身边安抚他,还能继续爱他,那才是他想要的魏家妇,他想要的赖云烟,如不如此,他就会让她看清现状,没有他,她的下场会如何。
魏瑾泓当年拿休书过来给她时,当面问她可有悔意,他道她离开他,她从此不能再婚嫁,没人会娶一个太尉的下堂妇,她膝下无子,更是连那送终的人也不会有。
他当她离开他,从此再无欢愉,那时赖云烟面对着那样的魏瑾泓,心中满是伤感。
她曾爱过的人,是真的没有明白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那场恩爱里,只有她一直在付出爱意,付出贴心,付出努力。
而在他眼里,这些都是他该得的,而后来她的伤心难过于他无益,是她必须要撇弃的。
她的七情六欲,只要是不被他欢喜的,那就是不应该的,是她的任性和无理。
他们肌肤曾那么相贴过又如何,躯体那般炽烈交缠过也如何,说来,这些只能说他们当了一阵子恩爱的陌生人。
后来她还是没有学会这个世道妇人的容忍,想去过更好的日子,拼命要了个散场,自以为海阔天空,却在散场之时,还是得了他的怜悯。
而在那一天,她再无比明白不过,她跟魏瑾泓之间是绝无一点可能了。
他们是如此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中间隔着太多不可逾越的鸿沟,他对她的轻视与包藏祸心都不能惹怒她了。
“雨季来了。”魏瑾泓听了她的话,撇过头,看着窗外的大雨。
风把雨吹进了屋子,沾湿了他的里袍,风随之携雨吹到了赖云烟的身边,有一滴雨水,滴落在了赖云烟的眼角,那一刻就好似她刚刚掉下的眼泪。
“是啊,雨季来了。”赖云烟附应,语气淡然,不似此前魏瑾泓的话意那么有着怀念。
“我记得……”魏瑾泓说到这,语气间带有点淡笑,他转过头,正要把话说下去的时候,对上了赖云烟看着他的淡漠眼神,里面有着不以为然的了然。
是,聪明如她,怎不知他心中对她的眷恋,她一直拿这个当武器在用着,她明知他最欢喜她的娇笑嗔怪,她便天天拿此作怪。
她……
魏瑾泓突然有些站不下去了,他走至她身前的那张椅子坐了下去,这时她手一动,他心中便随着一动,朝她看去,见她只是拿过她的外袍,盖在她案上的书册上,免于它们被雨水沾染。
“你还是这般爱惜书。”魏瑾泓看着她白皙的长指道。
“我爱惜能让我欢喜的。”赖云烟笑了笑,回过头看着魏瑾泓平静道,“那些年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您就无须拿出来说了。”
他再欢喜她,曾也还是一刀一刀地往她身上捅,他后来再对她有所怀念,就是一边写着信给她,另一边也没阻拦他凶狠地攻击她,便是现在,他对过往有所眷恋,可这里面,何尝不是透着算计?
他想让她再为了他,当那白工罢?助他清理魏府,辅他官路,还有许多许多更离谱的罢?
她为了情爱,昏头昏脑一次就足够了,再来一次,便是那圣人,怕也是消受不起。
魏大人那些所谓对她的感情,也太过于廉价,有时廉价到,她都后悔曾爱过他。
他道她的任性不识大体是他的耻辱,魏大人大概永远也不会知晓,在她没释怀之前,她也因曾因喜爱过这样的男人而觉得耻辱过。
他什么也没给她,连这个世道给嫡妻的那点尊重体面,他也未曾给过。
“天道五年,不是我派的探子刺杀你。”魏瑾泓捏紧着袖中拳头,看着地上积的雨水道。
“我知晓。”赖云烟坐起身,远离了那些雨水一些,任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是么?”魏瑾泓抬头看她,那场风雨,连辰远帝都知,是他要让她随马车坠入深渊。
“魏大人,我不是靠着无知站于赖家后的,”魏瑾泓眼神冰冷地看着她,赖云烟镇定地回视着他的眼神,“那时想让我死的,不止您一人,谁动我马车的手脚,我要查不出来,您道我能活着等到您死的那天?”
“我还当你是。”魏瑾泓抬过脸,看着她的黑发在风中狂舞,神情温和地看着她,“说来,是我误杀了江大人。”
赖云烟闻言笑了一声,“您太客气了。”
她本可回得恶毒一些,但她突然不想说了,她伸手拭过脸边的水渍,闭上了眼,静躺在背面,想让如被毒蛇咬了一口的心好受点。
魏瑾泓看着她拭过眼泪,眼睛猛地往内一缩,心中顿时一片刺疼。
江镇远,果然与她情投意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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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非要胡闹到她的面前,挑战她的神经,这才有了她誓死都要爬出魏家的后来。
说起来,前世秦岭的下场很惨,死于车裂。
这世,不知魏瑾泓做何打算,不过想来,秦岭是伤他不着了,于魏瑾泓真正无法排除的危险是来自暗中相对的世家。
不过,这对知晓了他们会如何动作的魏瑾泓,只要不疏忽大意,可能头一会也不会造成什么大碍。
只有等他们见用过的办法无用,才会另想前世没用过的他法,怕是才会对魏瑾泓构成危险。
赖云烟思来想去,觉得现在魏瑾泓真正的患忧是内患,只有内患解决了,他才能先立于不败之地。
回去的路上,赖云烟一路思虑,静坐不语。
回了府,魏瑾泓让小厮把书抬进后院,一吩咐完,就对赖云烟说,“先去娘那。”
“您在家中用膳?”
“嗯。”
赖云烟拿帕轻掩了下翘起的嘴角。
“日后待娘问起,你就说那些书是我让你为我选的。”
“多谢魏大人。”赖云烟笑笑道。
“过两日,我带你去苏府。”
“见七姑娘?”
“嗯。”
“魏大人,今日怎地就这般大方了?”赖云烟不禁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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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瑾泓撇脸不语。
魏母见他们正好回来,脸上满是笑意。
入席前,她问赖云烟挑了些什么书,赖云烟摇头答,“孩儿什么都没挑,都是为夫君挑的。”
魏瑾泓给竿子,她顺着爬就是。
哪怕他是在打主意,但现下在魏府过日子的确实是她,她得顺势而为,让自己好过点。
“去上一趟,怎地不为自己挑上一些?”魏母关心道。
“孩儿只顾着夫君了。”赖云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声道。
听着她们一个虚情,一个假意,魏瑾泓静坐微笑不语。
赖云烟的脸垂得很低,他看不清她的脸。
想来,现下定是满眼的讥讽罢?
**
不日,赖云烟在前去给魏母的回路中堵住了。
“大嫂。”魏瑾瑜给她拱了手,笑道。
“小叔。”
“大嫂叫我瑾瑜即好。”魏瑾瑜忙道。
赖云烟笑而不语。
“瑾瑜有件事想问问大嫂。”
“哦。”
“大嫂……”
赖云烟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丫环,再看看魏瑾瑜,见远处有路过的婆子往这边看来,她笑道,“此处说话不便,去娘那坐着说罢。”
说着,就欲要抬脚,却被魏瑾瑜阻拦了下来,“就几句话,不长谈,在此就好。”
“是何话?”赖云烟讶异道。
“瑾瑜想问问,你跟祝家的五姑娘,是不是交情甚好?”
这世他是看上慧芳了?
被魏家的人一个个盯上,祝家是倒了什么大霉了。
思及魏瑾泓让她说的不知,赖云烟半信半疑地腹诽了一翻,什么人都没看上,偏生看上了祝家最好的小姐?魏瑾瑜眼光就提高了这么多?
“我与五姑娘啊,这交情还算不错。”赖云烟没撒这个谎,她确实与祝慧芳交情很好,众所皆知的事不好瞎说。
“如此,”魏瑾瑜精神一振,“大嫂可知那五姑娘最喜何物?”
这情圣,又要出手了?
赖云烟这时就明了魏瑾泓为何让她说不知了。
魏瑾瑜要是就这么出手,也许青楼女子欢喜有这么个冤大头,但要是换到祝家的祝五姑娘身上,她肯定这礼还尚在下人手中,就让人把私礼抬到族长面前,到时候,魏家可有得是跟祝家解释得了。
赖云烟轻易不对人生心佩服之感,可魏瑾瑜总是能轻易打破她的这种坚持。
她实在太佩服魏瑾瑜这种顾前不顾尾的作风了。
“这个我就不知了。”她好笑地看着回道魏瑾瑜的话,看着眼前这个跟其兄有三分肖似的少年。
她是真要看看,魏瑾泓力挽狂澜,能把魏瑾瑜挽回成个什么人。
有得是好戏看了。
“真不知?”魏瑾瑜刹那有些失望,眼睛狐疑地看着赖云烟。
“是不知。”赖云烟不紧不慢地颔首。
见她毫无张口之意,魏瑾瑜皱了皱眉,随即拱手淡道,“如此便罢。”
说罢,不待赖云烟有什么话,转身就走。
走到回廊转弯那处,他顿了下脚步,破口就对着身后的小厮大骂,“着急去作死啊?你踩着本公子的脚了!”
小厮连连告罪,跪下给他跪了头。
魏瑾瑜哼了一声,不耐烦地甩了甩袖,提脚大步离去。
赖云烟笑看着魏二公子离去,像是浑然不觉魏二公子的那场火是发给她看的。
等人走后,她回过头,带着丫环往魏母的屋子走,“我还有点事,想跟娘说说,不知现下她可是忙上了?”
赖云烟一进厅屋,魏母讶异,“怎地折回来了?”
“孩儿有事想跟娘说。”
“你们先下去。”
站于堂下的管事婆子应了“是”。
她们退下去后,赖云烟在魏母的示意下挨着她坐了下去。
“是什么事?”魏母温和地问。
“刚才,小叔找我问了两句话,孩儿觉着,应要来告诉您。”
“是何话?”魏母笑笑道,嘴角却无意识地抿起。
魏家的二公子,读书是比不上其兄长了,但这玩乐,先头倒是领先于其兄不少,还只十五岁的年龄,就已经是众多妓馆的坐上贵客了。
魏母紧张得很呐。
“问我可是与祝五姑娘交情可好,问她最喜何物。”赖云烟在她耳边轻轻地道。
“荒唐!”魏母脸色陡变。
赖云烟垂首不语。
“云烟。”
“娘。”赖云烟抬头,看着魏母道。
“这事,你暂且不用告诉瑾泓,由我来说。”魏母看着她淡淡地道。
“孩儿知晓了。”
“话要听到心里头。”魏母看着她的恭敬,稍有些满意。
赖云烟闻言起身,更是恭敬地垂首,对她福了一礼道,“孩儿定能听从娘的意思,请娘放心。”
见九大家三首之一的赖家大小姐也必须对她毕恭毕敬,不敢违抗一分,魏母乍闻不孝子看上祝家姑娘而陡怒的心情便好受了两分。
祝家嫡长孙娶了时家的嫡长女,而时家恰是把崔家挤下去的那家,是踩在了崔家的身上才进了御赐的九大家之列。
而魏家与崔家是姻亲,与祝,时两家的关系向来说不上坏,但也说不上好。
她那不孝子,真是糊涂,什么人不看上,偏看上祝家的姑娘,这礼物一送到祝家,依祝家人的性子,定会捅到家中老爷面前,到时这逆子肯定会被他的父亲打死。
魏母心中是又气又怒,但面上神情不变,对赖云烟笑道,“如此便好,下去歇息着去罢。”
“那孩儿就此退下了。”赖云烟又轻福一礼,这才离去。
**
赖云烟回到屋中,魏母那就差人送来了点心。
她先赏了送点心的婆子一点,待她离去,让丫环试了毒,留到下午再吃。
她赏给婆子那点只够一两口的点心,东西少,但意思多,于魏母那,是她看重她的人,于自己,也是找了魏母身边的试试毒。
以魏大人对家人的仁心,定是舍不得伤他母亲身边的老人。
赖云烟不怕魏瑾泓让她暴毙,但还是有些怕她下慢性毒,要是到时待魏大人利用得她差不多了,肯定会一脚踢开她,到时候他前路扫净,又铲除了她这个眼中钉心中刺,那日子可就是过得太好了。
她荒唐的重来一世,可不是牺牲自己,让他来过好日子的。
这日夕间,魏母差人来告知赖云烟不必前去请安了,晚膳也在屋中用就好。
又另道她要好生歇着。
这种贴心的婆母,赖云烟决定新婚三月一过,可以接各家内眷的贴子到处走动了,她就替她这婆婆吹嘘一翻去。
五月的天已然黑得晚了,厨房送来的饭菜赖云烟轻尝了几口,丫环都道她胃口不好,拿了茶具给她让她泡茶,她们把菜端下去,便把剩菜吃了。
梨花食量大,一人能顶平常丫环两三人的份量,赖云烟也舍不得短她的吃的,只是看她什么都吃,心中也是有些担心。
这魏府,没她什么人,太不安全。
她得往厨房里插人了。
赖云烟思忖了一翻,着手写了信,写到一半,院中有了声响,很快杏雨就在圆门前报,道大公子回来了。
闻言,她不紧不慢地把写了一半,墨汁未干的信涂了满纸的墨汁,折好,放入了案下叠放的书中夹上,这才又提笔,慢慢作起了画。
“大公子。”
“大公子。”
丫环们请过安后,传来了他的小厮们的声音,赖云烟画了半枝梅,就搁到一边,另作了一张。
待三张半成品后,魏瑾泓就进了内屋。
“大小姐。”杏雨在门边轻叫了一声。
“端壶热茶过来。”
“是。”
赖云烟拿过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才抬头与坐于案前的魏瑾泓道,“大人今日回来得尚早。”
“嗯。”魏瑾泓看了眼她案桌上的茶具,又看过她搁置在一旁的画纸,轻应了一声。
他们的案桌隔得不是太远,他还能看到她在纸上画的是梅枝。
“为何只作一半?”
“觉着不好。”
魏瑾泓微笑了一下,又转过话题问,“后日去苏大人家。”
“多谢大人。”赖云烟提笔,在花朵中点缀了几笔梅蕊,才抬头笑着与魏瑾泓道,“二公子的事,大人可是知晓?”
魏瑾泓“嗯”了一声。
见他不多语,赖云烟好笑地摇了摇头,轻笑道,“祝五姑娘?”
她摇头笑着再次提笔,这次一笔挥去,树丫上,梅花朵朵开得甚是娇艳。
九大家里,嫁得最好,与她交情恰恰是最好的祝五姑娘?
但愿魏瑾泓不是要撬岑南王的墙脚。
若是魏瑾泓把后来的岑南王妃都要弄进魏府这座地狱的话,她真的得亲手下毒弄死这伪君子了。
“我与祝大前些日子在茶楼饮茶,瑾瑜恰好就在,五姑娘去往布庄路中,停下与祝大请安之时,被他看到了。”
“是么?”
魏瑾泓言尽于此,便不再解释。
赖云烟搁了笔,白天未在魏家人面前露出的神色这时爬上了她的脸孔,她抬起头,看着魏瑾泓勾起嘴角,冷冷地道,“您打何主意,我都接招,我兄长也好,镇远也罢,还有慧芳,你可以一个一个都动手,但您给我记着了,现在元辰帝还没登基,离您只手遮天的时候还远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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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一世,这男人更是吃人不吐骨头。
第二日,赖云烟找另了他法,把写就的信送了出去。
了解这魏府的,不仅是魏瑾泓。
临到去苏大人府中,半路过桥面时,河中突跃刺客,赖云烟惊叫出声,利索抱成一团,躲在了坐榻下方。
刀剑无情,刀刀都往车里刺。
赖云烟趁隙滚下了车厢,顾不得落地的那刻头都撞出了血,立马钻入了车底。
这时当她听到上面刀剑相交,侍卫的吼声,她摸了摸出血的头,暗吁了口气。
其实想来,魏瑾泓应是也知这一出是她弄的,就算之前不知,现下他已心中有数。
他熟知她的手法。
魏瑾泓拿捏着她的七寸在警告她,她这次也不过是提醒一下魏大人,她离束手就擒的地步还远得很。
十个刺客,花了她一大笔银子,用的还是魏瑾泓给她的。
一阵厮杀后,有人朝车底伸出了手。
那手五指修长,节骨有力。
赖云烟就他的手被他拉了出来,见魏瑾泓胸上有着血迹,明显有刀痕,她暗中狠狠地掐了自己两把,随后扑到他的怀里,惊声泣道,“夫君。”
随即,她埋首不动,抖动肩膀,不敢抬头。
她实在是哭不出来,只好把头直往魏瑾泓的伤口撞,撞得魏瑾泓的血往外喷,也糊自己一脸的血,等会好吓人。
“好了。”魏瑾泓轻声地道,手却紧紧地把往了赖云烟的头。
刺客见差不多了,打不赢人,杀不死人就撤走,这种见好就收的风格一直都是赖云烟的行事手法,魏瑾泓怀抱着这个似要把他的伤口撞出一个大窟窿的女人,忍了又忍,才没把她一脚踢到河下去。
这女人,真是恨不得他死。
她的假假真真里,唯有让他去死这一事,才是最真的。
**
一场大战回来,魏府鸡飞狗跳。
赖云烟扑完魏瑾泓的怀,稍把伤口处理一下,一路舍不得擦干脸上的血,哪怕身后的丫环急得快疯了,她也赶了她们去坐奴仆车。
她一回到魏府立马满脸血渍,一身污脏地又扑到魏母的怀里大哭。
哭着时,仔细地瞄了瞄魏母身上的衣裳,见是好衣裳,心里总算为自己好受了点。
头虽是磕破了,代价大了点,但总算是让魏瑾泓不好过,也毁了魏母一件衣裳,算也是弥补了她受到的一小半的伤害了。
魏母焦心着大儿的伤,可儿媳抱着她歇斯底里地哭个不停,她忍了又忍,最终没有忍住,强硬地扯开她,放到了吉婆婆的手中,跟着被人抬着的大儿奔去,途中忍不住泣道,“瑾泓,瑾泓,你这是怎地了?伤得可重?”
“娘……”赖云烟见魏母受惊不轻,脚步踉跄,忙尖声凄厉地大叫了一声,就跟魏瑾泓已死了一般。
心神不宁的魏母被她这么一喊,脚步一软,跌在了地上。
赖云烟呜咽着,也随之跪在了地上,悲切绝望地叫道,“夫君。”
她这一喊,魏母瞬间觉得天昏地暗,就这么昏了过去。
“娘。”赖云烟用尽全身力气又大叫了一声,心中只恨自己声音不够太大,魏府占地大,别人家的府第根本听不到他们这边内院的声音,她能吓吓的,也就这府里的人了。
魏瑾泓现下失血过多,她上马车后,才发现魏瑾泓不止胸口有一刀,大腿处也有。
护卫与他包扎上马车后,她趁魏瑾泓在调节气息,坐于他身前,掀开了他的袍子,抬起脚就连踩了他数脚,直到魏瑾泓抓住了她的脚,冷冷地盯了她一眼,她才重新坐好。
所以,魏瑾泓这时进的气,绝不会有出的气多。
赖云烟的这一声“娘”,把魏府的奴才吓得好几个都摔倒在了地上,有人在惊慌叫着快去请老爷,这厢杏雨梨花也随后进了府,刚进后院的门,就听到她们大小姐的悲叫声,梨花刹那哭天喊地大叫:“大小姐,我苦命的大小姐啊……”
“梨花,杏雨。”梨花一来,赖云烟精神一振,立马像死了全家人一样地哀叫出声,随即,两眼一闭,也让自己昏了过去。
好了,她的丫环来了,她可以安心地昏过去了。
让这一府的人,自个儿折腾去罢。
**
赖云烟睡了个大觉,一觉睡来,神清气爽。
偏偏这时她不能像前世那般,找人来吹竹弄笙一翻,醒来后她还不能睁眼,还要暗中蕴量情绪,让自己等会语气凄然点。
差不多了,她睁开眼,就看到了魏母的心腹,吉婆子。
“吉婆婆,夫君,夫君怎样了……”赖云烟虚弱无比地挣扎着撑着床面坐起来,声音泣中带悲。
她在被中连掐了自己数把,想了最伤心的事,才把眼泪流了出来。
“大少夫人,”吉婆婆眼中也带泪,“您快好生歇着罢,大公子没有事。”
她扶了她躺下,转头对着赖云烟的丫环道虎着脸道,“还不快去请大夫进来给少夫人瞧瞧。”
赖云烟朝丫环看去,见梨花杏雨的脸都是肿的,她顿时一呆,而在眼光未冷下之前,她把脸对着了床榻的里侧,拿帕放在了眼睛处。
谁人打了她的丫环?
大夫进来给赖云烟看了脉,说她要静养一段时日。
过了两日,赖云烟下了地,这期间,魏姑妈,魏丁香都来了屋中探望赖云烟。
赖云烟有先见之明,早就让丫环把她值钱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台面上摆的都是她列着清单让魏瑾泓给她拿来的。
她的嫁妆,早前就让她收得妥妥的了。
这次魏姑妈眼睛往哪多看了几眼,她就大方地把东西送给了魏姑妈,乐得魏姑妈第一天来了,第二天她又来了。
赖云烟也从梨花的口中问出,她们的脸是吉婆婆打的,魏母下的令。
怕是她不能拿魏瑾泓的护卫出气,就拿她的丫环出气了。
许也还有别的原因,但这次,魏母确实是打了她的脸了。
赖云烟自觉不是什么好心的人,在第三日赖震严来探望她之时,见吉婆婆忤在她的屋内不动,赖云烟的脸便也冷了下来。
“知晓的,是知我吓得惊了魂,不知晓的,还当我不受婆母欢喜。”赖云烟瞥过盯梢的吉婆婆一眼后,轻声地与兄长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哭道。
赖震严朝婆子看去,漫不经心地展开手中折扇两眼,才道,“这几日,就一个婆子看着你?”
“还有大夫,杏雨他们,婆子丫环们也在外面听着差谴。”赖云烟忙道,拿帕拭泪,“我只是甚是担扰夫君的伤,昨夜去瞧时,娘说夫君睡了,我……”
说至此,失声哭了起来。
“如此。”赖震严颔首。
“魏夫人呢?”他顿了一下,又问道。
赖云烟轻垂下了头,拭泪不语。
“梨花,”赖震严转头,对脸还有些肿的丫环道,“去叫府里的车夫把车赶到后门口。”
“是。”
梨花忙应了一声。
“让虎尾和你一道去。”
“是。”
“杏雨,给大小姐穿好衣。”
“是。”
“你有伤在身,瑾泓也是,他自当比你重要,就让魏夫人先好好照顾着他罢,你且随我回娘家养好了伤,到时我再送你回府来。”赖震严回头朝赖云烟道。
“啊?”着实没料到他会这样说的赖云烟有些微愣。
她还以为,兄长顶多为她出出气。
回娘家,这事太大了罢?
“穿衣罢。”随即,赖震严就起身抬脚出门。
他走到门口,见到发愣的婆子不动,他扬眉,道,“还要你个老婆子伺候?”
他语带不屑,吉婆婆忙福了一礼。
见她又只是福礼,没有跪拜,赖震严摇摇头,走了出去。
这魏家的人,太托大了。
他不帮她立威,日后她在这府中,就真要被人看不起了。
**
赖云烟出府后,还有些云里雾里。
前世她在魏府中,什么事都是一肩担,万不敢因魏家的事给兄长找麻烦。
没料,这世兄长却为她出了这个头,真真是……
真是人再多活几世,总有些事也还是料不准的。
“哥哥。”赖云烟头绷着布巾,靠向了赖震严的肩。
“有外人在时,万不可如此。”她病着,赖震严不忍苛责她,但还是嘱咐道。
“你不跟大公子言语一声?”
“我已去看过他。”赖震严淡淡地道。
“可是,苏大人那?”赖云烟提醒道。
“我很快就要与七姑娘成亲,苏大人便是我的岳父大人,苏大人甚得帝心,前途甚广,这时还能毁我的婚不成?”
说到此,赖震严冷冷地笑了,“我听说是她把你推到婆子手中的?”
“哥。”
“送她的东西,真是白送了,不带你管家就罢了,还要你的头面?真是要脸,你送了她头面,她可有曾给你还礼?”
赖云烟垂首,轻摇了头。
赖震严不屑地笑了一声,又道,“而一个婆子,在你的院子里,居然不给我磕头,崔家出来的人,果然就那般的样了。”
赖云烟闻言不禁哑然,她这兄长,因与祝家时家都交好,前世也是够不喜欢崔家的人的。
因魏崔氏是她的婆母,他才一直维持着表面的恭敬。
没料这世,他这么早就透露出对崔氏的不屑出来了。
果然是事变了,人的应对也就变了。
“她是大公子的母亲。”赖云烟轻道了一句,提醒了他一下。
“母亲又如何?我们赖家与他们魏家同位列九家之首,又不是他们魏家的奴才。”赖震严说罢此言,也觉得自己的话过于偏激了些,于是缓和了脸色,对她道,“不能让她下你的脸,得让她知晓,你是什么身份。”
赖云烟闻言有一点鼻酸,“这也是哥哥疼我。”
虽说世家里,嫁出去的女儿绝没有泼出去的水一说,但像兄长这样明面上替她撑腰的,毕竟还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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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那,你要如何说?”赖云烟毕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赖云烟,只当在现下的赖家里,她兄长说什么就是什么。
父亲这个时候,已经是很不喜兄长了,要不然,怎会有庶子的到来,怎会要扶持庶子进官场。
“只说接你回来养两天伤,他有何话可说?”赖震严轻瞥一眼此时垂下眼,似是在刻意平静的小妹,“赖家的脸面,他也是要的。”
“是呢。”赖云烟轻轻颔道叹道。
“你又担心什么?”赖震严好笑地轻拍了拍她的头,道,“万事还有我。”
赖云烟先没有回答,过了一会才轻轻地说,“云烟知晓哥哥厉害,但还是怕你受委屈,怕没人心疼你,还好,我就快有嫂子了,她是个好的,会照顾妥哥哥的。”
赖震严翘起嘴角,伸出手揽住她,让她靠着他的肩。
赖云烟靠在他的肩上,轻吁了一口气。
马车内,兄妹相继无声,但此时两人心里都无比明白,他们会继续相依为命。
哪怕只会过得两三日,魏家会来人接走她,她不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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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云烟前脚进的赖府,后脚就有人来报魏府的大公子来了。
赖震严让赖云烟好生回院子休息,他去了前堂待客。
不多时,梨花来报,说赖父也回来了。
赖云烟当下就让杏雨把刚解开的包袱再放几件衣裳进去,重新扎上。
“小姐?”梨花稍有不解。
“歇会就回魏府罢。”赖云烟指着从包袱里拿出来的两个箱子,对丫环们再叮嘱道,“一字都不许跟人透,记住了?”
“记住了。”杏雨,梨花轻福了一礼。
没过多久,赖震严就阴沉着脸来了她的院子,在他开口之前,赖云烟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都不用说。
让丫环守在门外,她拉了他的袖子,进了内屋,打开暗箱把刚放置进去的两个箱子拿出来,拿钥匙打开盖,抬脸与赖震严道,“这是娘留给我们的,你把它们都给了我。”
最价值万金的,她都带了回来。
“这是何意?”赖震严皱眉。
“家中有婆母。”赖云烟浅言了一句,待赖震严了会个中意思后,她又淡道,“说来你把头面都给了我,算是我的,但在云烟心中,这也是你的,所以先放回你处也是可行的,哥哥回头再给我就是,只要莫让旁人得去了就好。”
“魏夫人在打你嫁妆的主意?”赖震严的声音这时阴冷得很。
“哥哥,她背后还有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崔家。”赖云烟把盖盖上,重新上锁,把小匙放到了赖震严的手中,又抬脸认真地看着他道,“你不要担心我,我知怎么应付她。”
赖震严把钥匙合在手心,重重地捏了捏,才抿嘴轻颔了下手。
她能有什么法子应付?他不过带她刚回来,魏家的人就能接走她,他们父亲都站在魏家那边,她这次回去,在那个府中,怕是更难。
“哥哥。”看着兄长垂着眼一脸不符合他年龄的阴沉,赖云烟的心有些闷疼,她拉着他的袖子摇了摇,笑道,“云烟是真有法子,您只要把我的珠宝藏好了就行,算来,云烟这次也没有白回来。”
不回来,这两箱价值连城的珠宝放在魏家,她着实是吃不香睡不好。
“大公子,小姐。”门边,响起了杏雨小声的话。
“何事?”赖云烟开了口。
“前面来请人了。”
赖云烟叹息,竟是多说几句的时间都没有。
“走罢,哥哥。”赖云烟拉了扯兄长的袖子,与他轻言道。
看着她娇俏的脸,赖震严差点捏碎自己的拳头,他走到椅子边,坐下深吸了几口气,才站起淡道,“走罢。”
赖云烟轻福一礼,跟在了他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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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未出院子前,赖云烟与赖震严道,“哥哥,如若父亲说我的不是,您万不可心疼我。”
他成亲在际,这时,不能与赖游对着干。
赖震严颔首,脸色微有些冷。
不过他平时也是这样,让人看不出什么来。
一进正堂,赖云烟就朝赖游下了跪礼,道,“云烟拜见父亲,给父亲请安。”
赖游顿了一会,才道,“起。”
“多谢父亲。”赖云烟站起,又朝魏瑾泓福礼,道,“妾身给夫君请安。”
“多礼。”魏瑾泓起身,虚扶了她一下。
赖云烟看着地上浅笑了一下,轻移脚步,站在了他的身后。
见她尚还懂进退,赖游的脸色也稍好看了些,不过嘴上还是难掩训斥,“没经公婆丈夫允许,是谁让你回的娘家?”
赖云烟垂首不语。
正堂里,一时之间也没有别的声响。
静了一会,赖游见魏瑾泓朝他拱手,他轻抚了下长须,道,“贤婿有话且说。”
“岳父大人,”魏瑾泓这时微笑道,“这不是云烟的不是,是我这几日轻疏了云烟,被震严兄误会了。”
闻言,赖云烟轻皱了下眉。
误会?好一个魏大人,在她父亲面前拖她兄长下水。
他现在是结了她的仇不够,还想结下她兄长的仇罢?
他上辈子跟她兄长斗了半辈子,看来还是不够知晓她兄长爱记仇的厉害。
“你遭遇刺客,身受重伤,陛下都挂心,尚卧病在床,何来轻疏之说?”赖游抚须摇头道。
这话说得,不像她的亲父,倒像是魏瑾泓的亲爹了。
赖云烟微微抬脸,朝兄长落坐的方向看去,见他端着茶杯,平静从容地吹着热茶,她这才稍稍安下了心。
不发火就好。
“岳父大人言重了,瑾泓只是轻伤。”
“轻伤也是要好生养着的。”
“多谢岳父大人关心。”
“正逢午时,贤婿用过午膳再走罢。”
“岳父大人好意,瑾泓自当遵意。”魏瑾泓起身,朝他拱手一礼,温声道。
自又是一翻传膳摆膳,赖云烟一直站于他们身后伺候,只有等他们用过膳了,她才去了后堂吃丫环端上来的饭菜。
她只尝了一口,就搁下了筷。
“小姐,可是不合胃口?”摆菜的丫环站于她身后回道。
赖云烟拿帕掩嘴,把菜小心地吐到帕中,才抬头对丫环淡淡地道,“没胃口。”
说罢,走到门边,对站于门边的梨花她们说,“包袱可是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
“那就走罢。”
“小姐不用膳了?”梨花问。
“别说夫君久等了。”赖云烟满是疲惫地叹了口气,抚着额头,让她们扶着她往前走。
到了正堂,见她这么快就回来,正在品茗的三人,对女儿比较满意的赖游轻颔了下首,魏瑾泓嘴边依旧含着微笑,只有赖震严,看着手中杯子,连眼皮都没抬,垂首不语。
**
于父兄道别,与魏瑾泓上了马车,等马车行了一段路,赖云烟才把头靠在了后面,嘴角含笑地看了魏瑾泓一眼,就闭上了眼。
见她拒绝交谈,魏瑾泓也垂下了眼,静坐无声。
两人一路安静回了魏府,魏瑾泓带赖云烟回了他的院子,在她坐下后,挥退了下人,对她开口道,“娘说让吉婆婆在我们屋中伺候我们。”
“哦。”赖云烟一点也不急,笑着看着他。
如果魏瑾泓说此话的意思是威胁她,那她还真是一点也不怕。
他母亲现下有多荒唐,以后就会有多惨,魏瑾泓这个当儿子的都不怕,她怕什么。
见她云淡风轻,魏瑾泓笑了笑。
过了一会,他又道,“我谢了她的好意,我们院子里,有你的人伺候就可了。”
“为此,魏大人不是想让我谢您一番罢?”赖云烟好笑地看着他。
“云烟。”魏瑾泓突然叫了她一声。
赖云烟不动如山地看着他,眼神漠然。
她跟他重来的这一世,本该是各走各路的好,他们也可以协议好,不再为敌,可怎么就又走到了这步?
他算计她,她也不想让他好过这步。
“你无须尽想着我全是坏意。”魏瑾泓静静地看着她,“待你兄长成亲后,我们再来谈,可行?”
又是她兄长。
他自如地拿捏着她,还一脸正人君子,道貌岸然的恶心样,赖云烟真觉得当初是自己瞎了眼,才会相信这样的一个人能保护她。
赖云烟轻笑了一声,“好。”
谈就谈罢,魏瑾泓算计他的,她亮她的爪牙就是。
大不了,鱼死网破,只要能弄死他,不祸害兄长,知己,朋友,赖云烟不介意代价大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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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赖家吃的那口饭菜里,赖云烟吃出上世吃过的慢性毒的味道出来。
那味本就是不轻易尝得出来,如若不是她上世吃得多,知晓其中的微妙之外,她也不会刚入口就知不对,而且这比前世她吃的味要重太多,也许是人手生多放了,也许是故意多放一点好让回魏家的她出丑,那味重得赖云烟根本就咽不下口。
这慢性毒叫百日癫,下得重一点,人就会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跟发羊癫疯一样。
这药吃得久了,就会真跟羊癫疯一样,隔三差五就发作一会,人也会渐渐丧失智力,成为白痴,最终抽搐而亡。
她只含了一时吐了出来,回来后也还是有点昏头昏脑,与魏瑾泓谈过,他走后,赖云烟才让丫环去取大壶的水来。
她刚在榻上歇一会,魏母那边就来人请她,赖云烟去了请安,魏母抚着她的手半会,才淡淡地道了一声,“我儿,委屈你了。”
“哪来的委屈?”魏母的声音淡了,赖云烟声音里的热情也不在。
她也懒得装那么多了,委屈自己干什么?横竖她都没想过要魏母喜欢她分毫。
见她不卑不亢,态度与过去迥异,魏母抬眼,慢慢地看向了她。
赖云烟迎上她的目光,对视一会,垂下了脸,嘴角含笑。
“回罢。”魏母突然说道。
“儿媳告退。”赖云烟大大方方起身,轻福了一礼。
“早上晚间记得按时过来请安。”赖云烟走到门边时,从背后听到了魏母悠悠说出的这句话。
“儿媳知晓了。”赖回烟顿了一下,终是没有回身。
魏母想折腾她?
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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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魏母让赖云烟伺候着用了晚膳,让赖云烟坐下用膳不到一会,她就搁了筷。
赖云烟在吃了几口米饭后,随之搁筷。
魏母喝过茶,让赖云烟退了下去,赖云烟一回到屋里,又是喝水。
等料魏瑾泓差不多要回来后,她让丫环收拾了水壶下去,又另拿了一壶温水。
半夜过去,她起身上了三趟恭房。
许是饿的,她还是头昏眼花得很。
第三趟回来时,赖云烟觉得自己口腔内沾染的那点微毒也是清得差不多了,她没回内屋,去了丫环的榻处,找杏雨要了点零嘴吃。
丫环留下吃的零嘴不多,赖云烟还是就着昏黄的灯把那一点子点心吃完了,杏雨端来了茶水让她喝,梨花则跪在赖云烟的脚边,抱着她的双腿,把头靠在了上面,一滴一滴地掉眼泪。
“好了,别哭了。”喝过茶水,赖云烟觉得好受了,她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笑道。
“奴婢知晓了。”梨花伸手擦过眼泪,勉强笑道。
她还当只有她们这种奴才,才会饿得半夜起来偷偷吃食,从没想到,她们小姐也有这样的一天。
“小姐为何要喝这么多水?”杏雨也跪了下来,抬头轻声地问赖云烟。
“家中尝的那口菜,有毒。”赖云烟没有隐瞒她们。
“是谁?”梨花呆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只有杏雨还在问。
“总是有人。”赖云烟笑笑,伸出手拍了拍她们的肩,“你们以后注意点,这府那里,都不干净,你们就多留个心眼罢。”
说罢,欲要起身,“好了,我进去了。”
她进了内屋,留下两个丫环想去。
有些事,她也得现在就教她们辨认了,让她们陪她走过这一段。
等日后她安排了路,让她们出去过新生活,希望她们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不要像她一样,两世都不得真正的安宁。
“你中了毒?”内屋的点是亮的,赖云烟进去后,魏瑾泓已衣冠整齐地坐于了他的书桌前。
赖云烟披袍坐于自己书案前,轻笑道,“死不了,大人放心。”
魏瑾泓垂首,过了一会才抬头道,“是在赖府?”
赖云烟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再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宋姨娘你要如何处置?”魏瑾泓突然多话了起来。
“我要如何?”赖云烟微笑看着他,“魏大人不怕我对付您的岳母大人?”
魏瑾泓那一刻的脸真正沉下了下来,难看至极。
赖云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完全不怕他发火。
她说话确实刻薄恶毒,但魏瑾泓也就配有一个当妾的岳母了,他这样的人,能高贵到哪里去?
他不再言语,赖云烟堵了他的话,就起身上榻了。
她很累,累得不想在这时候再听魏瑾泓那些猫哭耗子的假好心话。
**
第二日,早晚的安,魏瑾泓都与赖云烟一道。
赖云烟也用了两顿好膳,但这也没阻挡她写信出府。
过不了几日,魏瑾泓身上的伤养好了,早出晚归,但早晚的安都与赖云烟一道去请。
如此半月,赖云烟前来请安时,魏母也不留她伺候了,也不留她用膳,让她自回院中用膳,有点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而魏瑾泓像是知晓他母亲不会为难她了一样,也不再陪赖云烟早晚请安,每天又再早出晚归,有时一连几天也不回来。
这时,魏府中的下人也知赖云烟没之前那般得夫人的欢喜了,不过也只是私下说说,明面上对赖云烟还是恭敬有礼。
赖云烟觉得有这些,对她而言,够够的了。
这时已到六月,苏明芙要行及笄礼了,苏府送来了贴子,请魏夫人携大儿媳过去观礼。
赖云烟知道贴子送到了魏母那处去,但她前安时,魏母没与她提起,也没人来告知她,她当也就不知晓此事。
魏母欲要给她立威的心,其实还没散。
赖云烟也知魏瑾泓也与魏母肯定谈过话,但人要是这么容易改变,尤其是劣根性有那么容易改变,这世上就满是完人了。
这魏大人啊,想要改变他们魏家的人,改变他们的命运,那没比登天的难处少多少。
六月初七,苏明芙及笄那天到了,那天赖云烟去给魏母请安,回院后,不多时,魏母来人请赖云烟去苏府,赖云烟迅速走到门边,却被下人告知,夫人等了一会,走了。
赖云烟笑笑,慢慢地走了回去。
一路几个下人偷偷看她,她也似毫无所觉。
魏母回来后,赖云烟去给她请安,魏母像无事人一般与她笑着说道了几句,就让她回院安生用膳,打发了她走。
膳食摆上来时,魏瑾泓这天也回来了,他坐于桌前,让下人再添了一双碗筷,下人拿上后,他看了桌上精致的七菜二汤一眼,抬头看向了赖云烟。
“为何这次不问我了?”他道,平时总是亮着带笑的眼睛沉了一来。
同时沉下来的,还有他嘴角的温和笑意。
“七姑娘的事?”
魏瑾泓看着她。
“她是我嫂子,总有见得着的时候。”赖云烟淡淡地道,眼睛看向了菜肴。
见魏瑾泓拿筷夹菜,她这才动了筷。
“你动崔家人的事,我拦了下来。”魏瑾泓在她吃过半碗饭后,又道。
赖云烟“嗯”了一声,继续吃饭。
这么久都没消息,也没见魏母失色,想来,也确是魏大人这火山孝子救了火。
她不意外。
她有得手的时候,也会有失手的时候,胜败乃兵家常事。
她不为所动,魏瑾泓也不再言语。
用过膳,上了茶,魏瑾泓让下人退了下去。
见他又是有话要跟她说,赖云烟摇了摇头。
她进了内屋,没有屈腿坐于案桌前,而是坐到了椅上,背靠着躺椅,手支着头,舒服地靠着。
“娘说你身体不适,就未前去了。”魏瑾泓坐于案桌前,给自己倒了杯冷水,轻抿了一口。
赖云烟眼睛掠过他,道,“倒是给我找了个好理由,魏大人是想我放过她?”
魏瑾泓未语。
“那就是了。”赖云烟笑了笑,又道,“魏大人腿上的伤不疼了?”
好了伤疤忘了疼,魏瑾泓以前的这本事,没想现在还有。
“震严兄再两个月就要成亲了。”魏瑾泓转了下手中的杯子,温和地道,“江大人这时正游历黄山。”
赖云烟以为自己活了三世,算来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定力肯定要比一般人好上许多,但听到魏瑾泓的这句话后,她的牙齿还是忍不住地上下颤抖。
“我说了这些话,你才会听我的,是么?”魏瑾泓朝赖云烟笑了笑。
他再怎么努力对她释放好意,她也当狼心狗肺,非得逼他说重话。
上世如此,这世也如此。
他以为重来一世,他对她克制容忍,在那么多年后,她总会知晓一点他的心意。
可是没用。
魏瑾泓笑带悲意地看着她,赖云烟回视着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好长的一会,心中的怒火全部压抑了下去后,她笑着对魏瑾泓说,“恭喜魏大人,这次您又赢了。”
说罢,又笑了两声,道,“您母亲真是好福气,生了您这样一个能干,又贴心她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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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末,赖云烟成婚三月的时日还是未过,不能出门。
以前丫环还能出个门,现在也不能了。
赖震严这天来看她,她才知,兄长来看她,也被魏母推说她身体不好,要静养,就没让他过来看她。
“外面都传我成病美人了罢?”赖云烟笑着与兄长调侃自己道。
“慧芳说,她给你送了几次信,你一封也末回。”
赖云烟笑笑不语。
“信呢?”赖震严看着她问。
兄长眉眼间尽是阴霾,赖云烟也仔细地看他,问道,“哥哥,最近可是出了事?”
她现在一步都动不得,明线因魏母不能再出去,暗线用了两次了,怕被魏瑾泓顺腾摸瓜查出来,她这段时日也没动,外面的事她一概不知。
“我问你信的事。”
“我问哥哥外面的事。”
无视赖震严的厉声,赖云烟犟上了。
“多嘴,休得无礼!”赖震严拍桌。
他们这次谈话,都不像前几次那般谨慎,而是火冒三丈,什么话都从嘴里说了出来。
可见,他们都过得不好。
赖云烟因他的发火沉默了下来,赖震严自知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他冷着脸僵在那,一时也没有再说话。
“信没有收着。”赖云烟先退了一步,她本不想因兄长再担扰她。
可想来,是瞒不住的,他心重,什么事都看在眼里,不说并不表示他不知晓。
“我料也是如此,回头我会与小厚说,你不必担心。”家中肮脏,赖震严料想魏府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这时本不想再管妹妹的事,可一想到前几次她依赖看着他的眼神,他这心就万万放不下去。
没有他近在眼前看着,她会如何?怕也是像他们的娘亲那样,花容正好,却蓦然凋谢。
“慧芳那等心胸,必会知晓我的难处,不会与我生气,哥哥不要为我担心。”赖云烟笑笑,轻声地道。
“嗯。”赖震严颔道。
“待三月一到,我就去拜见她。”宣朝规矩,新妇三月后,就可与各家内宅走动。
“还有七日。”赖震严算了算时间。
“是。”
“在外,不要说人的不是,那只会是你的不是。”赖震严抿着嘴,轻声且冷淡地说出了这句话。
“云烟知晓。”赖云烟笑了起来。
他替她,连亲娘的心都操了。
他那么好,她怎么舍得让他为难。
“哥哥。”
“嗯。”
“外面的事。”赖云烟提醒道。
“与你无关,不必知晓。”赖震严缓和了神色,对她道,“瑾泓这几日忙于朝廷上的事,不能久留于内宅,你自己多注意些。”
闻言,赖云烟拿帕的手一紧,看向他轻声地道,“夫君跟你说过什么?”
“他说等些时日,等你与他有了孩子后,他再多抽些时日陪陪你,你就会好过了。”赖震严说到此,欣慰地一笑,眼睛若有若无地掠过了妹妹的肚子。
赖云烟坐在那,用了她所有的克制力,才没有讽刺笑出声来。
孩子?魏瑾泓真是打得好一番如意算盘!
可偏偏,这世他先于她,拉拢上了她的兄长。
上次在赖府,她还当他犯蠢,言语不妥得罪了她兄长,哪想,那只是盲蔽了她,私下里,他不知跟她的兄长说了多少天花乱坠的话。
她才回过神,已然怕是来不及了罢?
她现在把所有的一切都和盘托出,不论兄长相不相信,都会给他造成麻烦。
魏大人真是好算计,让她困在进退不得的地步,眼看着他步步紧逼。
“你放心,有我在。”赖震严说到这时,又看向了赖云烟的肚子,眼睛柔和了下来,“我的小外甥,也是有靠山的人,谁都欺不了你们去。”
赖云烟勉强地笑笑,迅速垂下了头,不想让兄长看到她眼睛里的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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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震严走后,赖云烟一直盯着魏瑾泓案上的水壶没有松开眼睛,好半晌,才长舒了口气。
她是真想下毒,只是,要是真毒死了他,也不算亏本,但要是没死成,吃亏的就是她了。
到底,还是不妥,这办法还是不行。
夕间,魏瑾泓回来得早,在屋中静坐了半会,就与赖云烟一起去了魏母那请安。
“我看看,天天养着,怎么就清减了呢?”当着儿子的面,魏母拉着赖云烟的手亲热地道。
赖云烟垂着头不语。
“我听说,给你送去的膳食,你所吃不多,是不是不合胃口?不合胃口就和娘说,我叫他们把我的给你。”魏母笑道。
赖云烟笑了笑,不语。
见她一话都不回,魏母摇着头与魏瑾泓道,“你的身子都养好了,没想,云烟的还没有,现在这病弱的样子,都没以前机灵了,我看着都可心疼了,我看还是朝宫里递个牌子,请宫里的圣医来给云烟把把脉才好,我才安心。”
魏瑾泓温声回道,“请娘宽心,她再休养段时日也就好了。”
“唉,还是请罢,早些养好,也好早些生孩子。”魏母眼睛扫过赖云烟的肚子,忧虑地道。
“孩儿到时跟宫里的人提提。”
“这是妇人之事,要不,还是我给兰贵妃递个牌子?”魏母试探地问。
赖云烟听到她这话,翘起了嘴角。
这魏夫人,怕不是要去见兰贵妃给她请太医罢,而是进宫专程为崔家说好话的罢?
兰贵妃是九大家中蔡家的蔡家女,蔡家向来行事低调,又贵为皇亲国戚,蔡家虽与魏家交情甚笃,但没有魏家当权人的首肯,出面去与蔡家提,她敢跟兰贵妃递个牌子试试。
拿她当筏子,去见兰贵妃,前世的事,这次是提前来了。
魏母一如既往地好生厉害。
想必她这一去,想必任期到了的崔平林又会有个好前程了罢?
“夫君。”想至此,赖云烟抬起脸,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她仔细地看着他的脸,魏瑾泓这时嘴里淡淡地道,“陛下正地清查通县案,下旨禁止与后宫的来往。”
清查通县案?赖云烟眼睛剧烈一缩,随即迅速反应过来,垂下眼低下了头,掩下了眼里的震惊。
这通县案,不是六年后才发生的事吗?
通县案的真相是清平公主的驸马在公主的封地乱马踩死当朝老郡王的独孙,令人埋在了通县的一座山中。
不料,却有人报给了老郡王,老郡王上禀给了皇上,皇上令刑部查案,清平驸马那边就推出了一位武官为替罪羊,刑部就匆匆了结了此案。
一边是皇上的亲生女儿,一边是皇上的老王叔,刑部还是站在了公主这边。
老郡王不服,每次临朝,都会跟皇帝纠缠此事,等现在的洪平帝死去,元辰帝登基,才有了彻查通县案这一事发生。
而现在,整整提前了六年。
魏瑾泓是干什么?
想把魏赖两家的封地之争提前解决?
这次他是打算跟赖家争清平公主的封地,还是不争?
赖云烟脑海中思潮起伏,这厢魏母惊讶地道,“不是已结案了吗,那个踩死老郡王孙子的六品武官不是被行刑了?怎么还在查?”
“其中怕是另有隐情。”魏瑾泓淡道,看了母亲一眼。
魏母知不能再问,就收回了眼神,叹道,“竟是如此,查吧查吧,威郡王就这么一个独孙,白发送黑发,也是可怜人。”
**
“你想如何?”等回了内屋,下人退下后,赖云烟头一次对魏瑾泓失了敬称,撕破了表面的那张假皮,露出了她的冷漠。
“通县的封地,到时你会住进去。”魏瑾泓淡淡地说。
“我,住,进,去。”相比魏瑾泓的温文尔雅,赖云烟彻底失了仪态,她一字一句地咬牙说出口,脑袋都在发蒙。
这段时日,魏瑾泓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
“嗯,到时那会是我们的封地。”
“你知晓你在说什么吗?”赖云烟觉得他疯了。
“你不是不喜欢魏府,那就搬出去住。”相比赖云烟冷到了极点的脸,魏瑾泓显得平静极了。
“搬出去住?”赖云烟笑了一声,“你疯了。”
“过不了多久,皇上会下旨。”魏瑾泓左右看了看无赖云烟一物的屋子,转头朝她温和地道,“到时,内宅就是你的了。”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赖云烟深吸了好几口气,勉强自己平静下来。
“孩子,”魏瑾泓笑了笑,“一个有我,有你的血脉的孩子。”
从他嘴里明明白白地听到了这话,赖云烟继一愣之后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继她越笑越大笑,最终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魏大人啊……”赖云烟抚着胸口,笑得完全喘不过气来,歇了好一会,她想说他怎么就这么荒谬可笑,但笑着笑着,这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看着她满脸的泪,魏瑾泓闭了闭眼,他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握着她紧紧把住帕子的手,抬起为她拭泪。
“今生不再让你受委屈,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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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云烟坚定地推开了他的手,笑着垂眼,擦着自己的眼泪。
“云烟。”
赖云烟擦干眼泪,笑着朝他道,“魏大人所说的不受委屈,是从何时起,是从进封地起吗?”
魏瑾泓默然。
“您找了老郡王罢?”赖云烟笑着拍了拍胸口,觉得哭过一场,这心情啊,也就好受多了。
今生不再让她受委屈?魏大人可真会说话,换个好哄点的女人,也就如他的愿了。
她前世傻了几年,就算愚蠢,说得好听点,那也能叫为自己的爱牺牲过一回,但这世要是再接着傻,那好听难听话都叫傻到无药可救。
魏瑾泓闻言看她一眼,又走回到了她的对面坐下。
“老郡王答应了您不少事情罢?”赖云烟再猜,“皇上那,您也作了不少文章罢?”
魏瑾泓慢慢冷下脸孔。
“这魏府真是牢笼,”赖云烟笑叹道,“我是一步都出去不得,我这手啊,也伸不了太长,确实只得看着您十步并一步地走。”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伸缩了几下,才抬头看着人续道,“多少年没被您这样打得落花流水过了。”
元辰十年后,她就没在魏瑾泓手中吃过太大的亏了。
人真是得意久了,就难免会疏忽大意。
魏瑾泓还是不语。
“三个月快过去了,”赖云烟慢悠悠地朝那一言不发的男人道,“我要是您,定要好生想个法子,看怎么继续把我困死在您魏家的府里,像封地,孩子这种事,还是少想的好,这对您身体好。”
说罢,她溜了魏瑾泓全身上下一眼,失笑摇摇头,走到窗户边,打开了窗。
宣朝的雨季过了,夏天来了。
一切都一样,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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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云烟活了很多年,才彻底明白,人活着就会遭遇困境,无论你家世多好,人品多好,总有事会临到你的头上来,世间就是修罗场,修成善果还是恶果,三分命运,剩下的七分,还是得靠自己。
她上辈子没认输,这辈子,哪怕被人捏着浑身的七寸,她也不想认。
“你在想什么?”魏瑾泓站于了她的身后。
赖云烟微微回头,淡淡地说,“在想,您有持无恐要到什么时候去。”
“哦?”
“嗯,还在想,到时要是我拉了您魏府一府下了地狱,到时在阎王爷面前争辩起来,我是撒娇好,还是卖嗔好,也不知阎王爷吃不吃这套,我这心中真是不知管不管用,担心得很呐。”赖云烟笑叹道。
她还有支暗线没用,那支暗线不是太好用,但用得好了,灭大半个魏府的门还是可行的,虽然那也还得陪上自己。
魏瑾泓可能也不会上当。
但她要是没有退路,完全不介意用上这招,多拉几个魏家人下水,她也算值了。
“你觉得会成行?”魏瑾泓淡淡地道。
“您总不会现在就冲到您爹娘面前说我是毒妇蝎女,让他们远离我罢?”赖云烟顽笑道。
如若如此,倒是好了。
“你想如何?”魏瑾泓的声音静得可怕。
“您自己想罢,我全说出来,多没意思。”赖云烟笑了笑,转身离开了窗边,走到了外屋,去叫丫头进来。
论起毒,她确实没魏瑾泓厉害,草菅人命她没他那么拿手,但论起狠,她应该还可以跟他攀比一二。
不走到最后一步,鹿死谁手谁又知道?
她又不是被吓唬长大的。
想要她为他生孩子?异想天开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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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过去,七月来了,赖云烟能出府了,也未见魏瑾泓有什么动静,她便朝魏母请了安,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丫环出了门。
这时,魏母就算不首肯她出门,她也不能放在面上跟她说,只能在心里嘀咕了。
临走时,魏母把祝慧芳的几封信交给了她,温和地道,“你在内院养病,不想让你分心,便先替你收起来了,不怪娘罢?”
赖云烟笑着看她,什么都未答,再福一礼,就这么走了。
随侍之人还有魏母派的吉婆子。
她带了信去了祝府,祝慧芳在自己的闺房见了她,两方都挥退了下人后,祝慧芳接过赖云烟从袖中拿出的信,淡笑道,“我料就是如此。”
赖云烟笑,拿心就尝了起来。
她很快吃完了一块,祝慧芳不禁笑道,“就你知道吃。”
“怎地?”赖云烟重捏一块,小咬了一块才笑道。
祝慧芳笑着白了她一眼。
“你做得的才好吃,我得多吃几块。”被前世好友白了一眼,赖云烟真是感觉无比的亲切,这吃点心的速度还真快上了一些,又重捏了一块。
“好了,好了,”祝慧芳被她逗笑,“就算是我做的,你也不要连着吃,快喝口茶。”
“嗯。”赖云烟端起茶小抿了一口。
“呆会我让丫环包两包给你带回去。”
“如此甚好。”赖云烟一点也没客气。
祝慧芳见她还跟以前那样,不禁笑得眼睛都弯起。
“魏大公子对你如何?”
“你亲事说好了没有?”
两人这时异口同声,继而相继而笑,都不禁笑出了声。
“都怪我,没有一见你就问出口。”祝慧芳笑着道。
赖云烟笑道,“我都嫁出去了,好坏都那样,你还没订亲,这才是最要紧的。”
“什么叫好坏都那样?”祝慧芳敛起了脸上的欢笑,听出了不对劲。
“婆婆。”赖云烟伸手指了指头顶上,神秘兮兮地道。
婆媳的事,在谁家都是大问题,在自家见过不少的祝慧芳闻言摇了摇头,叹道,“好像是昨朝我们还在园子里踢鸡毛毽子,今个儿,就得想这些个事了,就跟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似的。”
“是啊,一夜全变了似的。”赖云烟心间也微有点苦涩。
可不就是如此,很多事措不及缓就来了,有时只短短一夜,人的日子就会有天翻地覆的改变。
“她对你甚是苛刻,天天给你立规矩?”祝慧芳道。
“这确是没有的。”赖云烟这时倾身,在她耳边细语了几句。
待她收回身势,祝慧芳颔首道,“那你要多留几个心眼。”
“崔家那,女眷怕就是这段时日要上京了。”
“到时会让你替她们引见?”祝慧芳看她。
赖云烟摇了一下头,“尚且不知。”
“到底是亲戚,要是提出来,于情于理你都推不过去。”
“嗯。”
“说来,”祝慧芳说到这轻敛了一下柳叶眉,“她要是帮崔家,就得拉拢你,怎还那般……”
怎还那般下她的脸?
赖云烟意会,笑道,“听说,崔家人行事荒唐不是这几年间的事了。”
要不然,怎会跌到这么快,从九大家里被挤下去。
“却是。”祝慧芳哑然。
两人又谈了一会话,这时,祝家老太太差人来话,说要留下用午膳,另叫赖云烟也别担心,她已经着奴才去魏府报备去了。
下人退后,赖云烟叹道,“你家老祖宗还是那样英明。”
被老祖宗偏心疼爱的祝慧芳笑着用眼睛轻刮了她一眼,这才拿帕掩嘴挡了嘴边的笑。
这一个上午,赖云烟从祝慧芳那听了不少事,又得了祝慧芳给她的小礼物,都是市井上出来的小首饰,不贵重,但新奇有趣得很。
她私下硬塞了祝慧芳一件头面,头面甚是贵重,尚且配得起祝慧芳以后的身份。
祝慧芳不是第一次得她的重礼,但这是赖云烟婚后的一次,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没的推拒。
心中也有些感叹,这么多成亲了的姐妹里,只有跟她最合得来的这位一直没变。
等过些时日,时机对了,她再回以厚礼回去罢。
赖云烟见她一脸唏嘘,好奇问了一句,“怎么了?”
“就你还跟从前一般。”祝慧芳叹道。
赖云烟笑出声来,伸出手去捏她嫩滑的娇脸,“你个挑剔鬼,明明那么多姐妹想跟你亲近,你推三阻四的不见,现在还怨起她们不跟你亲了。”
“我可没怨,”到底还是小姑娘,祝慧芳脸微有点红,“就是觉得她们不太一样了,你却没变。”
那是因为你一直都没变,我有多难,就算你远嫁岑南,相隔万里,你都关心,赖云烟心里叹道。
这番话,却是不能说给她听,赖云烟这时嘴里笑着回道,“你说得再好听都没用,要是哪天跟我吵嘴,你不跟我生气,那于我才是有用的。”
祝慧芳一听,手一捏帕,杏眼圆瞪,道,“那可不成,惹我生气,我可是要着恼的。”
说罢,觉得自己说得甚好,拿帕咯咯笑起来。
赖云烟也不禁哑然失笑。
她们又一道见了祝家的几位小姐,一起用完膳,临走时去跟祝家的老祖母道别时,她当着吉婆子的面,说了家中家婆甚是大方宽容,是个好婆婆之类的好话。
祝家老太君闻言不断拍她的手,笑眯眯地道,“这就好,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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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祝家出来之前,与赖云烟交情好的几位公子都没有出面,但都让仆人给赖云烟送来了小礼物。
祝三老爷的小公子祝小厚寻来一对玉蜻蜓给了她,赖云烟得了精致的小玉件,偷偷跟前来送她的祝慧芳说,“若不是我都嫁出去了,要不然,嫁给小厚哥哥也是好的。”
“你想得美,”祝慧芳轻指点她的头,笑道,“嫁了天下第一好的,还想嫁第二好的,天底下的美事都要被你得去了。”
“唉,这不没嫁成。”赖云烟懊悔地道。
祝慧芳见她要走都要逗她笑,连推着她往前走,道,“快走快走,天天盼着能见你,你来了这嘴了却没个正经话,真是讨人厌得紧。”
“唉,知晓了。”赖云烟叹气,转过头,与祝慧芳相视一笑。
到了侧门边,祝慧芳只能送到这了,赖云烟忍不住伸出手捏住了她的手,轻轻与她道,“日后莫给我写信了,等我先写信给你了,你再写。”
祝慧芳哪会不懂她的意思,闻言也轻声回道,“我知晓的,你且先好好熬吧,万般忍字为上,莫让人捉了你的错处去。”
只有活到最后,才有笑到最后的可能,要不然,一切都是虚妄的。
云烟率直,与人一道,只希个个都欢快,可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这世上万般的人心,哪能个个都是好的,有些人那心要是坏的,你就是万般的好,也得不来人一个好字。
现在云烟嫁出去只三月,却也知道防人了,祝慧芳一想到这,心下有些怜惜。
不知是吃了她那婆母多少的苦头,才让那般率真明快的人,变得这般步步慎微。
“嗯。”赖云烟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抱了她一下。
前世,早知世事的慧芳就劝了她甚多,她先前只当在魏瑾泓那,先不论他是欢喜她的,就算是不喜,她的真心总能换得几许真意。
只有待真明了真相了,才明白这世上最牢固的是利益,最不堪一击,随手可丢的就是情爱。
“去罢,莫抱我了。”祝慧芳又推她。
她舍不得她走,赖云烟也怕自己再留下来,眼泪都会掉下来,于是速速出了门,下了阶梯,上了马车。
门边,祝慧芳看着她的马车走了,再也看不到影子,才带丫环往回走。
她走了一段路,这时她身后的丫环轻声地道,“小姐,这是往夫人院子的路。”
祝慧芳这才回过神来,随即调头,往自己的院中走去。
“各人有各命,只得她自己过去了。”祝慧芳苦笑着轻声地自语道。
说罢,到底还是不放心,又改道去了九哥的院子。
她现今怎样,她还是去找人问清了情况才好,这样心里有个底,以后也好应对。
**
七月,通县案查清,清平驸马被押下了天牢,清平公主进宫求情无门,一头撞在了宫门前。
人没死,却是丢了皇帝的面子,皇帝震怒,夺了清平公主的封号,收回封地。
事情私下却是没有这般简单,这是老郡王联合了几个老王叔对皇帝施压的结果,一边是王族,一边是女儿,皇帝还是选择了江山的根脉。
疼的女儿这个没有了,膝下还有几个更得他心的,想起来,心中也是还有几许宽慰。
赖云烟这些时日在外走动,得了不少消息,对清平公主与上世一样的作为真是无可奈何。
女人总是以为凭着点什么就可以要胁身边的人,但对多数人来说,往前走可比什么都重要多了去了。
皇帝要是顺了公主,他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以后怕是疼另外几个女儿的心情都没有,他岂会因小失大?
当年她于魏瑾泓也是如此,她的真情真意对他来说固然可贵,但比不上的东西太多了,舍弃她也不过是转念之间的事。
这世道,凭感情用事,失去的只会比得到的多。
通县案查清后,那厢皇帝突遇刺,翰林院的魏瑾泓随侍在身,救驾有功。
这事一朝传遍京城上下,魏家得知魏瑾泓无事后,更是喜庆连连。
连魏景仲得讯,也从书院匆匆赶了回来。
赖云烟这才依稀想起,前世这年间,洪平帝确有遇刺事件。
魏瑾泓是真真厉害,每件事都有谋划。
只有她用那种鱼死网破的烂招逼他退步,这境界不用比就立现高低了。
不过,管它什么烂招,有用就好,赖云烟自我安慰道。
皇帝遇刺事件过后,就是封地事件,当皇上把收回的通县给了一半给魏瑾泓当救驾有功的奖赏,魏府上下这才真正沸腾了起来。
八月,搬在赖云烟眼前的,一是搬进封地,二是兄长的婚礼。
魏瑾泓先跟她提出了前者。
“进了封地,赖家的事,你多少能插些手,苏七姑娘还需养一段时日的病,有你的走动,想来往后当家也能顺手些。”自那次后,魏瑾泓不再提孩子,这次又抛出了诱饵。
“您为何非要进封地?”赖云烟还是不信魏瑾泓做事只会顾一,不会顾二顾三。
至于那种是不让她再受委屈的鬼话,根本不能信。
“岑南王要提前进京了。”魏瑾泓沉默了一会,抬眼与赖云烟淡淡地道。
“还有呢?”赖云烟笑笑,原来这件事情有变。
“舅母过几日就要进京了。”
“呵。”
想起崔舅母那个被他舅父活活打死的悲惨女人,赖云烟含笑逼近魏瑾泓,轻声地道,“您这次是要替您的舅舅擦屁股呢?还是要饶那个可怜的女人一命?”
说罢,她坐直身,不以为然地道,“我又天真了,想来是前者了罢?”
当年她为那个被打死的女人说了几句话,被魏瑾泓瞪了一眼,那时她就慢慢知晓,时日一长,他就已经不再是她当初爱的那个人了。
果然感情都是盲目的,一旦人了然了真相,都有自戳双眼的冲动。
“她会活得好好的。”魏瑾泓抿了抿嘴,道。
“最好活着,”赖云烟弹了弹身上的衣裳,漫不经心地道,“假若您不想再让人就此事参崔家一本,参您一本,最好如此。”
富贵涛天不容易,但命贱如蝼蚁,却比其简单多了去了。
**
得知魏瑾泓要携赖云烟住进封地,魏母震惊无比,听说私底下还摔了茶盏。
赖云烟去请安,她的脸也是拉了下来。
“还知不知体统了,哪有家都未分,就自行搬出去住的事。”许是魏瑾泓未来,魏母此时说话尖刻无比。
赖云烟低头不语。
“你倒是说话。”见她嘴闭得紧紧的,魏母冷笑道,“平日嘴唠叨得跟个没把门的一样,现在装起老实起来了?你倒是让我信!”
赖云烟还是不说话。
“张嘴,我令你张嘴。”魏母突然高声大叫了起来,显然是气得疯了。
赖云烟抬眼看她一语,轻叹了口气,“娘,这是夫君的意思,儿媳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死在了你的面前,才算是同时听了您和夫君的话吗,才算是孝顺吗。”
她言道了一句,并不再言语,就又垂下了头。
良久,魏母的外屋间都无声响。
半时辰后,在座上的魏母心灰意冷地道,“你走罢,走得越远越好,你这等不尊不孝的,我留着干甚?不见也罢。”
赖云烟无声地勾了勾嘴角,垂头退了下去。
“小姐。”走出魏母的院子,杏雨担心地喊了她一句。
“回罢,去收拾包袱。”赖云烟这才抬起脸来,娇艳的脸上一派平静。
这以后啊,还有得是战打。
魏瑾泓这毛头小子得了近五百里的封地,虽是有救驾之功,魏家也位列九大家之首,但九大家上面还有公候王族,这地岂是这么容易让他得的?
他们住进去,也得了魏景仲的首肯,想必,老头也打的是住进去,有震慑之意的主意罢。
这次魏瑾泓的封地,不是整个魏家家族共有的,而是专属于魏瑾泓一人的,到时出来的银钱才放和得到他们魏家的私库,而不是公库。
魏瑾泓打的这主意,何止是一箭三雕,四雕五雕这都有了。
不过,只要不生孩子,住进封地还是于她有利的。
她要是昏头昏脑的,答应了魏瑾泓的利诱,那才是亏了大本喽。
有了前世的实战经验,赖云烟早就知道怎么应付魏大公子这种人了,对他什么事都可面上大哭或者大笑,这样可麻弊敌人,但心里最好是什么都门儿清,这才不能着了这小人的道。
不过,魏瑾泓这世确实要比以前厉害甚多了,这嘴啊,可比上世会说话多了去了,上世那种再也不让她受委屈这种级别的话,可没从他嘴里听到过。
魏大人这世功力大增,赖云烟想,她也得与时俱进不可,要不然,被甩下一大截,她怎还能会是魏大人的好对手,好敌人,好冤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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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旬,选了黄道吉日,魏瑾泓带赖云烟住进了通县以前的公主府,现在的魏府。
入府那天,通县魏府的半里地热闹得翻了天,鞭炮大炸,锣鼓宣天,魏家有亲朋好友都来了,连魏母再不愿,也跟着魏景仲来了。
赖云烟先前的好人缘这时也显山露水了出来,不少内宅的妇人姑娘家都到了场。
所幸赖云烟先前就从祝府那请了好几个可靠的婆子媳妇办这事,来多少人也没乱手脚。
这次的入府,九大家里,基本每家都有人到场,魏崔氏端坐正堂跟几个相熟的夫人聊得不亦乐乎,这厢赖云烟就跟只花蝴蝶似的穿梭在众人其中,无论老的少的,她都能笑谈几句,逗得人发笑不止。
她性情爽朗,到哪都引人发笑,自有得是人爱跟她打交道,虽说背后也有嫉妒她说她坏话的,但这也损于真乐意跟她好的那几人的的交情。
赖家今天几位嫡小姐也到了,赖云烟想着她们以前的婚事不算坏,但确也是算不上好,便把她们往好人家的那几家人家里引。
她搭个桥,剩下的成与不成,她便不管了。
人的事归人的事,老天爷的事就归老天爷。
这天到场的人多,所幸祝家那几位小姐帮了她老大的忙,帮她一道招呼客人。
赖云烟私下与她们逗趣,说等走时,就每个包她们个大红包,她们谁要是嫌少,她就哪天抽一天来给她们当丫环,端茶送水陪罪,逗得祝家几位小姐连连拍打她,让她少说些话,省得笑得她们脸上的妆都化了。
魏家那边的族里也来了好几位小姐,赖云烟看到还觉得顺眼的,就与她们多说几句,看不顺眼的,就少说两句。
不过不管如何,她也还是尽力做到了滴水不漏。
但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滴水不漏,祝慧芳在与赖云烟一道躲着歇息时,就跟她咬耳朵道,“你现下也确是心眼多了,我看你跟魏丁香这些庶女说话时,眼睛都不笑。”
“这么明显?”赖云烟惊讶。
“哪能。”祝慧芳摇头道,“我也是瞧了好久才瞧出,你平时跟我笑,就不那样。”
“那我平时是怎样?”赖云烟笑问。
“眼睛里有点冒光。”
“怎地说得这般奇怪?”赖云烟稍有些郁闷道。
“就是这般。”祝慧芳白了她一眼。
赖云烟便笑了,靠着她的肩膀道,“我喜爱你,所以笑时眼睛里才有光。”
祝慧芳轻抚了她的背,笑道,“我知晓,不用你说。”
说罢,她觉得说这般的话有些不好意思,便红了脸,对赖云烟啐道,“以后万不可跟我说这般不正经的话,如同那些不中用的纨绔一般。”
“又是如此说我。”赖云烟笑叹道,她转脸看向祝慧芳,又道,“看在你把婆子媳妇丫环都借给我用的面上,今个儿我就不跟你说不正经的话了。”
“讨厌!”祝慧芳红着脸,嘴角带笑,眼波灵动,拿着手指狠狠地戳了下赖云烟的额头。
赖云烟却看她看得傻了,“你这般好看,都不知要嫁何样的人,才配得上。”
祝慧芳顿时恼了,把她从身上推开,跺脚愤愤地道,“你还要不要脸了,这般话都说得出口。”
“好妹妹……”一看她是真恼了,赖云烟忙上前扯她的衣裳,求饶道,“莫恼我,再也不说了,再说我就替你掌我的这臭嘴。”
说罢,还伸出手,轻打了自己的嘴两下。
见她玩耍得甚是什么体统都要快无了,祝慧芳忍不住白了她一眼,道,“好了,歇息够了,快出去。”
“遵祝五小姐的令。”赖云烟朝她轻福一礼,在祝慧芳扬手欲打她的手势里,咯咯笑着小跑步走了。
她们歇着的亭子不远处的阁楼上,有一着紫袍的青年男子转过头,对身边身形修长挺立的少年说道,“你那夫人,果跟传闻一般,甚是调皮好顽得很。”
魏瑾泓闻言微微一笑,朝他拱手道,“王爷言重。”
“好了,天色不早,我这还有事,先行一步。”紫袍男子多看了那尚留在园中,此时低腰,正悠悠轻抚着园中花朵的姑娘一眼,转头与魏瑾泓拱了一手道。
“下官送王爷一程。”
“多礼,留步。”
“王爷,请。”魏瑾泓轻颔了下首,作了手势,请岑南王先行下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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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亥时,魏景仲欲要离开,魏瑾泓带了赖云烟跪于父母其下,谨听其训。
“天下之本在家,可知?”魏景仲看着儿子道。
“父亲大人放心,瑾泓谨记在心。”
“起罢。”魏景仲这才颔了首。
从头至尾,他都未与儿媳说上一句。
魏父清高,说来在士族大家长里,他是甚为清心寡欲,重教重礼的一位。
但他败也败在他的清高上,他看不起的人太多,自诩家世尊贵,看不起寒门出来的子弟。
而他最看不起的那位,后来成为了魏家的死敌,恨魏家入骨,后以与魏家为敌为乐。
元辰帝重用有能之人,寒门后来出来了不少人才出来在朝中为官,魏父可是替魏瑾泓竖了不不敌。
除此之外,他确是个好父亲,他重视魏瑾泓,把魏家的全部都给了魏瑾泓。
多年后,赖云烟对魏瑾泓无爱无恨,能客观判断魏家的作为时,确也觉得魏景仲对魏瑾泓是一位严父,同时也是个慈父。
所以这世的魏瑾泓要救魏家,这也没什么不可理解的。
魏家曾给了他无上的荣耀。
就如赖家给了她安全的庇护一般,这世,她也可为赖家付出一切。
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立场,说透了,就是各为其家,各为其道,相争相斗少不了。
“走罢。”魏景仲简而言之后,就携了魏母离去。
在魏景仲面前,魏母向来笑容满面,未得魏景仲的允许,她多余的一句话也不说,借此赖云烟省过一劫,在一天的待客后,劳累至极的她无须再与魏母虚与委蛇了。
“歇息罢。”
“谢大人。”
卧室是赖云烟亲手布置的,当然,东边的那间主屋,她让给了魏瑾泓住,交给了魏瑾泓的小厮布置,西南的那间侧屋,她安排给了自己住,里头布置,她一手安排。
她总算是能松口气了。
这晚的洗漱就寝,赖云烟感觉到了难得的惬意,总算觉得自己活出点人样出来了。
第二日清晨,魏瑾泓就过来了,那时赖云烟还在对镜梳妆。
“魏大人早。”晚上睡得好,这时赖云烟的口气明显听着讨人喜欢多了,少了至少五分假。
魏瑾泓顿了一下,才坐于离她不远不近的椅子处,待她让丫环退下后,才淡然开口道,“岑南王昨天来了。”
“看到祝五姑娘了?”赖云烟插上金钗,转过身对着他。
“嗯。”
“那便好。”什么都可变,唯独这件事不可变。
上世岑南王与岑南王妃是神仙眷侣,这事,万不可因他们的重生,毁了慧芳的姻缘。
“如此,我便会着手办您的事。”魏瑾泓最致命的就是崔家人,他拿了这么多人要胁她,她不从也不行了。
“你只要到时替舅母多引见几位夫人即可。”
“你的表妹呢?不找好亲家了?”赖云烟好笑地看着她。
“随你,你看着办。”
“魏大人可真不怕我坏心办坏事。”赖云烟开顽笑般地道。
魏瑾泓垂眼,看着靴面动嘴淡道,“你还不是那样的人。”
这是夸奖?赖云烟甚是不以为然,“到时再说罢。”
“育南案,九月重查。”魏瑾泓看着地上,又开了口。
赖云烟听了脸猛地拉下,她冷然地看着间魏瑾泓,“魏大人,您可没跟我说过这事。”
这魏瑾泓,真是想用她,想用个彻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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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南案是官员渎职,贪污行军打仗的粮晌的案子,当年这案是随着崔平林贪污之案后,才被彻查的。
魏瑾泓是想提前,把这案子查了?
“魏大人,这事就不关我的事了。”赖云烟冷冰冰地说。
看着她冷若冰霜的脸,温和地笑了笑,道,“你只要不插手即可。”
“魏大人,”赖云烟也笑了笑,“我真是想不出,这天下还有比你更无耻的人了。”
他现在是卯足劲要把崔家犯事的苗头都掐死在萌芽中吧?但愿,崔家的那几个人,不会辜负魏家人的心意。
现在魏瑾泓占上风,赖云烟也不急。
现下,她静观其变就好。
人只要心里住着贪兽,人心不正,总有经不起诱惑的那天。
魏瑾泓这般作法,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我先出去了,上朝之日,我会歇在京中,府中的事,你看着办就行。”
赖云烟笑了,“您的管家好,还是用您的管家罢。”
她享受自在就好,这魏府的事,还是魏府的人办就好。
他们充其量就是个不得不暂时握手言合的对手,她可不是来给魏大人当管家婆的。
“你看着办罢。”魏瑾泓抛下这句话,就走了。
不多时,跟过去的梨花来报,“大公子出府去了。”
赖云烟闻言拍胸笑道,“哎哟我的个老天爷,总算把这煞星送出门去了。”
梨花却是甚为苦恼,见大小姐这么高兴,忍不住问道,“您为何还与大公子分房睡?”
“不为什么,大公子高兴。”赖云烟笑嘻嘻地道。
是您高兴罢?梨花愁眉苦脸地摇摇头,算了,大小姐高兴就好,她一个下人,懂什么呢。
这厢杏雨已经亲手做好了早膳端了过来,赖云烟让她们也坐到门口自己吃去,她则把早膳的一碗粥二个馒头三个小菜全扫到了肚中。
吃饱之后,赖云烟顿时有了吹竹弄笙之心。
此心一起,她让梨花去叫管家,让杏雨去准备瓜果点心。
忙得脚不沾地的管家来了,赖云烟说想听府中乐师弹奏一曲时他还稍愣了愣,拱手小声地问道,“您不先听听奴才先跟您报一下府中之事吗?”
“不了,有你就成,大公子最是信任你,我也是最是信任你,有何好问的。”赖云烟笑着道。
年轻的管家顿了一下,就躬身答道,“谢主子们信任。”
赖云烟知道这管家是个能干的,这人上世对魏瑾泓忠心耿耿得很,现在这架势,好像也有对她忠心耿耿之势。
但只有傻子才信。
男主人才是这种心腹奴才的追随对象,女主人不过是顺带,不得不尊重一下,哪日两人要是干戈起火,这种奴才就会帮着男人主捅女主人的刀子捅得不亦乐乎。
例如眼前这位就是。
“下去准备罢。”赖云烟看着曾管家笑道。
魏瑾泓也真是恋旧,这保的人,用的人,折磨的人,跟前世全都一模一样。
“是,奴才就且退下。”
当天早间,通县的魏府就响起了欢快的乐声。
曾安在前院奔走处事之际,听到这乍响的乐声,脚步一顿,缓了下才提脚。
这事要是传回京中,京中府里的夫人怕是会生气罢?
不是说,大少夫人很会做人吗?
曾安费解地摇摇头,这时又有奴才飞奔来报,说假山间的石头已经运到后门了,曾安便把此事抛到了脑后,急步往后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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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云烟在府中过了几天着实逍遥的日子,但随着赖震严的婚事将即,赖府来人请她回府,这难得的休息也就结束了。
来请她的人是虎尾,走之前,赖云烟招了他到旁边轻声问他,“这是谁的意思。”
“姨娘的意思。”虎尾拱手道。
“大公子的意思是?”赖云烟问得更轻声了。
“也是大公子的意思。”虎尾回答得更轻声。
赖云烟就了然了请她回去,定是她兄长的意思了。
她立马转身叫丫环锁上她的门,带了丫环和婆子就走。
这些时日,她又另找了些丫环婆子小厮放到府中用,至于魏府里带出来的那几个婆子丫环,就给了曾安,随他去用了。
只要别用到她的院里来就好,曾安若是干了这等没眼色的事,就别怪她掌这奴才的嘴了。
这府里的大半个权力,可是她跟魏瑾泓交换而来的,要是这都不靠谱,就别怪她为他做事不用心了。
通县到封地上的赖府需两个时辰,到了自家封地后,赖云烟掀帘看了外面好一会,对身边的两个贴心丫环叹道,“兄长总算是要成亲了,我们赖家又要有女主人了。”
“小姐高兴不?”梨花笑问。
赖云烟笑,还朝丫环故意眨眨眼,“不高兴,哥哥要被嫂子抢去了,怎高兴得起来?”
“咯咯。”梨花被逗笑,她伸手拉了拉杏雨的袖子,道,“杏雨姐姐你看,小姐又跟我说风趣话了。”
一直拿着手中针线活在做的杏雨收回绣活,对梨花摇摇头,轻斥道,“你好生陪着小姐说话就好。”
“为何你不说?”梨花不依道。
“那你绣活。”杏雨说着就要把绣框往她怀里塞。
梨花连连推拒,“好姐姐,不了,不了,你绣罢,我绣得没你好。”
杏雨白了她一眼,“没规矩。”
赖云烟听得发笑,伸过头去看了杏雨正在绣的绣帕,她看了几眼上面栩栩如生的莲花,她不禁赞叹道,“就跟真的一样,杏雨绣得真好看。”
“大少夫人是六月生的,婢子想着,到时您给她送的礼上遮上这么一块帕,她怕是会高兴罢?”杏雨原本是绣好才说的,见赖云烟开了个话意,她就先问了出来。
“对,这样心意最好。”赖云烟点头道,“我都忘了,所幸还有你们帮我记着。”
见小姐肯定,杏雨抿嘴一笑,视线重回绣帕。
梨花也规矩了下来,乖乖地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走绣针,想偷师一二。
赖云烟看着她们,心里叹了口气。
送走她们后,她怕是会孤单不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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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回来了。”
“大小姐回来了。”
奴才们一路高声叫着,赖云烟笑着走入了府,问身边家中的大管家道,“大管家,父亲今日可在府中?”
“未在,尚还在都堂办公,但大公子在府中。”
“哥哥在?”赖云烟便笑了起来,道,“这下可好,有跟我说话的人了。”
“大小姐……”大管家又弯了下腰,请她前行。
赖云烟朝他轻颔了下首,小步往前走着。
赖府占地大,他们兄妹的房屋都在正院,还好离府门不远,无须走太长的时间。
她的屋子院子,她兄长也为她保留着,定时让下人打扫。
前世如此,这世也一样。
一个人被人重视与否,是从小细节就可以看出来的,上世赖云烟大半腔心思都放在了魏府上面,才忽略了兄长的很多事。
他的为难处,他的辛苦,他对她的爱护,等等都被她忽略得不少。
赖云烟走在自家的府中,看着花园里的鲜花朵朵,拱桥下的流水潺潺,那心慢慢安然了下来。
也胸来一世也并不是那般的坏,有些缺撼,也是可以弥补的。
上半生的孤军奋战,父亲的不喜,姨娘的暗害,在朝廷的压力,让她兄长成为了一个终生阴郁的人,脸上鲜少见笑容,后来便是她故意耍宝逗他,撒娇取好,也难讨来他的几个笑容,为此,连他的夫人都害怕他,不愿意跟他多相处。
而苏七姑娘看着文弱,但赖云烟却有些看得出来,她是个胆大的。
也许这一世,兄长得了好亲家不说,也会得个不怕他的好妻子。
“哥哥,哥哥,”还没走到正院,刚过一道拱桥,就要转过前面一道弯道入另一道拱桥时,赖云烟就看到了迎面朝她而来的赖震严,她连忙扬声带笑叫了一声,“你来接我了?”
这时,赖震严身后的转角处走出一人,赖云烟看清后面的人后,笑容差一点就僵掉。
这魏瑾泓怎么来了?
“大路不走,怎地走小路?”赖震严大步走了过来,嘴里道。
“小路快嘛。”赖云烟镇定了一下,嘴里笑容不减地与兄长答道,这时她又朝后面的魏瑾泓笑嘻嘻地道,“夫君你也来了啊?怎地不等等我,还快我一步呢,真是要不得。”
赖震严这时已走到她的身边,闻此言扬手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怎么说话的?”
“哥哥。”赖云烟朝他叫。
“规矩点。”见她还撒娇,赖震严朝她瞪了下眼。
赖云烟见状握嘴笑了一下,朝已走过来的魏瑾泓福腰,笑道,“妾身给魏大人请安,魏大人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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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瑾泓朝她一笑,扶了她起来。
“哥。”赖云烟朝他又一笑,走回到了赖震严身边,叫他道。
“走吧,送你回院。”
“哎。”
三人走了一段路,上了拱桥,赖云烟探头往下看了看,回过头朝赖震严说,“小溪里的鱼怎地不见了?”
“没出来罢。”赖震严也往下看了看,“稍会要看,让丫环拿点鱼饵来。”
“嗯。”赖云烟笑着挽着他的手臂,朝他道,“府中的事都备好了?”
“嗯。”
赖震严回头,朝管家道,“赖光叔。”
“是。”管家忙上前。
“呆会小姐闲了,你把事与她报一下,有什么事就听她的。”
“是。”
“有事就先忙去罢。”
“是。”
管家要退下时,赖云烟突然猛拍下头,道,“看我这记性。”
这时她朝杏雨招手,“点心可在包袱里?”
“在。”
“给管家。”
“是。”
“赖光叔,带了些点心来,你给你小儿吃去。”
“这怎么可以?”管家忙弯腰。
“拿着罢。”赖云烟摇头,跟着兄长的步子往前去了。
赖震严带了她几步,朝身边笑而不语的魏瑾泓道,“她在府中可还是这般任性?”
“未曾。”魏瑾泓微笑道。
这下换赖云烟笑而不语了。
“院子我让人收拾好了,你这几日就跟瑾泓暂歇在这。”
“夫君也歇在这?”赖云烟讶异,眼睛看向魏瑾泓。
魏瑾泓颔首,“震严兄因工部的一些事,需进翰林院,我这几日与他一道。”
赖震严闻言露齿一笑,伸出手轻敲了赖云烟的脑袋一记,“从小任性顽劣,可是让你嫁对了夫君,莫要荒唐。”
“是。”赖云烟笑着应了一声。
想来,她在府中吹竹弄笙的事,她兄长知晓了,魏母肯定也会知晓。
如此便好,一步一步的,魏母总会有爆发的一天。
到那一天,她再推几手,也就离被休之日不远了。
不能跟魏瑾泓正面对着来,这旁侧敲击的,也挺好玩的。
他想留她替他卖命,可这天下不是魏大人的,更不是他想如何就可如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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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兄长成婚之日只有七天了,赖云烟坐镇前院,一反常态,插手起了赖府府中的事。
宋姨娘来报了两次事,都是主院的布置之事,赖云烟闻信之后就去了兄长的主院查看,从里到外,换了一大批东西。
第二日,新送上的一批玉瓷被赖云烟打回,她叫了京中最大掌柜过来,另要了一批昂贵非凡的,比之原订的那批高了好几个档次,连夜摆上。
当晚,赖游回府后,叫了赖云烟过去。
魏瑾泓这时也回来了,赖游派人过来叫赖云烟过去时,他正在院中,来请人的下人退出门后,他眼神沉静地看向赖云烟。
赖云烟朝他笑,走向了他。
靠近他身边后,她倾身,在他耳边轻轻地道,“我就不求您与我一道去了,我自己的仗我自己打。”
他的仗,最好也是他自己打。
要让她帮着打,那最好想想,他还能不能给得起更大的价钱,别妄想用虚假得连他自己都不屑相信的虚情假意来骗她做白工。
赖云烟一进去就是施礼,浅笑着请安,“孩儿给父亲大人请安。”
赖游见她的吟吟笑语,沉默地看了她一眼,道,“坐。”
“谢父亲。”
这时丫环上茶,赖游端过茶喝了一口,看着赖云烟温驯的笑脸,过了一会才道,“严儿院中的东西你不满意?”
“是,与兄长身份不配,更是配不起咱们家的身份。”赖云烟轻描淡写地说。
“哦。”赖游说罢,挥了下手,他的贴身奴才送上来一个册子。
他打开册子看了两眼,然后扔到桌上,淡道,“一千两一个的白玉瓶,不便宜了。”
“是不便宜,不过舅父送了二十万银两过来给兄长堂院中摆饰,孩儿只是按照兄长的身份把这些花了,免得舅父后日赶到京中,见过院中摆饰,还当他的钱给得少了,才以至于兄长婚礼要办得如此寒酸。”
二十万两,宋氏有本事拿到手上去用,那就给她全都吐出来。
“京中娘亲故人前日送信给我说,说她手上正好有几对鸳鸯瓶子,想送给我兄长添礼,”赖云烟拍了拍胸,“孩儿当时不知是何意,现下才知她老人家是什么意思,现下想起,这胸口都闷得慌。”
说到这,赖云烟眼中都湿了,“连外人都知兄长院的摆饰寒酸成了这样,都怨我先前为迁府,什么事都不知,早知如此,便是当了嫁妆,我都要去弄上一批像样些的。我是回了府中,才知舅父大人已早先我许久已送来了二十万两用,孩儿只恨自己无用,什么都不知晓,父亲要是责怪我失了宋姨娘的脸面,那便责怪罢,只是兄长这婚礼,万万不能失了样,到时,要是六皇子来了府中,看着院中那粗糙的摆饰,孩儿,孩儿……”
赖云烟低头,掉了眼泪。
她虽早已向府中伸手,知晓内情,只待等待时机反击,但说到此时,她确也是心酸无比,这眼泪掉得货真价实。
兄长太难了,在这府中,他暗中不知受了多少侮辱。
偏偏他是男子,这内宅之事他还开不得口,只能让人打脸,心中不知有多憋屈。
“六皇子要来?”赖游听到了重点。
赖云烟闻言抬脸,茫然地道,“父亲不知?”
“谁说的?”
“孩儿夫君说的。”
赖游闻言轻瞥了桌上册子一眼,抬头朝赖云烟淡道,“无事了,下去罢。”
“是。”
赖云烟回去后,便写了一封信给姜三娘。
当夜,她找了赖震严,让兄长的贴身武官风片把信秘密送出去。
赖震严看过信,差了风片过来拿走信后,他对赖云烟皱眉说,“你什么时候布置的?”
“知晓您订亲之日起。”
赖震严伸出手,摸摸了她的小脸,缓和了平日严绷的脸,轻声道,“难为你为我花这个心思了。”
“不为难,”赖云烟摇头,“只要你好就好。”
说罢,她又对赖震严道,“这内宅之事,兄长不需管,您只要找好大夫调养好嫂子的身体就好,这管家的权,我定会帮她拿到手。”
赖震严听着她这好大的口气笑了起来,笑过后,第一次感慨出声,“我的小妹妹长大了。”
这么深的算谋,她都弄得出,连他都不知晓她是如何沉得住这么深的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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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姜三娘得了赖云烟的信,当晚写了二十封贴子,请了京中嘴巴最松的十来位夫人明日下午共聚荆府赏花。
∩不能说只有他骗别人的。
“我说,”熟了之后,任金宝就敢把心中的话跟外甥女透透了,他抱着圆滚滚的肚子,倾过身,探出圆滚滚的脑袋跟外甥女咬耳朵,“你真把那二十万两全花了?”
“不止,花了二十三万两,您要是有空,等会就去全瞧瞧,看值不值这个价,也看看我的眼光如何。”赖云烟是万分喜欢她这个奸商舅舅,对他说话也是毫不掩饰。
“好。”任金宝也不放心,要去算算。
说罢,又浅算了一下,道,“那就是赚了三万?”
“可不是。”赖云烟觉得也有些得意。
吐出来不算,还得给她贴上一些。
不过只得意了一下,她便叹了口气,自行倾过身,贴过舅舅,跟他咬耳朵道,“这算不上赚,您想想,日后这府中的哪样不会是我哥哥的?”
任金宝听完,咬着牙大拍了一下肚子,愤愤地道,“可不就是如此,这小妾着实可恶,这些年不知花了我外甥多少的银子。”
看着为了省钱,连妾都不愿意多纳一个摆看的舅舅,赖云烟又靠近他点,朝他偷偷地道,“所以,这银钱不能再这么花下去了,您想想啊,她花的银子里,还有您给父亲送来的孝敬钱呢。”
任金宝一听更是呲牙咧嘴,道,“外甥媳妇要快些嫁进来才好,莫让我的银子被外人骗去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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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任金宝在院中遇上回院的魏瑾泓,人肥脑圆的舅父大人朝魏瑾泓唯唯诺诺地拱了拱手,笑得一张脸上他的小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不仔细找根本就找不着。
在魏瑾泓朝他拱了拱手后,这位老狐狸突然抽了抽鼻子嗅了嗅,又说了两句幸会幸会的场面话,就这么急急地溜走了。
他真真是溜,一大个胖墩,就差踮起脚尖无声无息地贴着墙脚,跟个做贼的毛贼一般地溜了。
就算未至如此,他那小跑步,肥肉一颤一颤抖着往门外跑的那滑稽样,真真笑死个人了,魏瑾泓身后的两小厮,就没有忍住,“噗”地一声笑出了口。
便是杏雨梨花,嘴边也有笑。
只有当主子的魏瑾泓未笑,赖云烟未笑。
魏瑾泓是知晓这胖子吃人不吐骨头的厉害,笑不出来;赖云烟是觉得这样的舅舅怎么看怎么可爱,一点都不觉得有啥好笑的。
她看着任金宝离去的嘴边微笑甚是温柔,上世,魏瑾泓知道她与她舅父舅母一道往塞北走时遭遇了狼群,三人一道活了出来后,任家的钱就任她予取予求了。
在那段时日,她干了什么?魏瑾泓想了很多年,也查了很多年,也没得知什么讯息。
只知那次后,他偶尔送去给她的信,她会听顽笑话般地念给下人听,不再像过去那般丢到火里烧毁。
她念了几次后,他就不再送了。
从此,除了厮杀,除了那最后的一眼,他们再无什么关联。
“为何而笑?”魏瑾泓回过身,看了发笑的苍松翠柏一眼。
苍松翠柏立马正面,弯膝跪下,“奴才失礼,该死。”
魏瑾泓未再看他们,挥袖进了屋。
“小姐。”梨花见状,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赖云烟。
“无事,随我进去罢。”赖云烟笑了笑,“不过,等回头见到舅老爷了,要向他赔个罪。”
“奴婢遵令。”
赖云烟笑着摇了摇头,带着丫环们进了屋,刚进去,魏瑾泓就对丫环们淡淡地道,“你们出去。”
“是。”丫环们相视一眼,同时看向赖云烟,赖云烟朝她们点了头之后,她们这才往后退。
她们退下后,赖云烟笑望着魏瑾泓,并没有开口说话。
魏瑾泓似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在盯了赖云烟半晌后,缓缓地闭了眼,轻吐了一口气。
现在情况不比哪都去不了的那三个月,赖云烟无须对他用尖酸刻薄来探知他的反应,她现在也没有什么话想跟魏瑾泓问的,也就暂时没有跟魏大人说话的意思,于是微笑闭嘴不语,管他心里现在吹的是哪面风,她不搭话就是。
“你还是要与他合手?”魏瑾泓睁开了眼,眼神恢复了平静,没有刚才那般漠然。
“我舅舅是个商人。”赖云烟不紧不慢地回道。
没有商人不喜欢挣钱的。
她要拉拢他,哪会不与他联手?
只有魏大人,老想着一点甜头都不给才好,只想做那无本买卖。
“还是要让他做皇商?”
“这个暂且不急。”赖云烟拿出帕子,低头仔细打量。
“嗯。”魏瑾泓淡了口气,良久未语。
在赖云烟也不出声后,他起身去了她院内的书房。
如说前几月,私下她对他像刺猬,现在,她面对他,就变得从容不迫了。
三个月,还是太短了,不够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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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震严成婚那天,苏家来送亲的人着实吓了一跳,送嫁的队伍一进赖家的封地,鞭炮声就响了近十里地,震得这些人的耳朵到赖府后半时辰之内都还听不清人声。
拜堂后,赖震严就进了洞房,挥退了房中丫环,掀了苏明芙头上的喜帕。
两人相互静看半晌,苏明芙忽朝他嫣然一笑。
赖震严便也翘了翘嘴角,伸出手,把她头上的金冠摘下。
“喝点粥。”他起身把放于柜中的热罐拿了出来,倒了一碗粥出来,递给坐于喜床上的她。
“谢夫君。”苏明芙觉得她的胸口从来没跳得这般快过。
赖震严止了她的施礼,摸上她冰凉的手时,她往后退,他更紧紧地抓住了她,拉她坐下,嘴间难得温和地与她道,“知你身子娇弱,要养一段时日。”
“妾知婆母早逝,家宅无主母打理,妾日后定会为夫君尽那棉薄之力。”如若之前对于赖云烟信中所说的事,苏明芙先前还在深思其中之意,但现下却是下定了决心,博上一博。
听到她的言语,赖震严笑了,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秀发,轻声地与她道,“不知云烟与你说了什么,你只要记得,在这府里,你是我赖震严的妻子,府里唯一的主母,你便什么都不会怕了。”
他探到她耳边,见她的耳朵全红,他眼里也不禁露出了笑意,在她耳边轻道,“万事我都会护住你。”
苏明芙抿着嘴,轻轻地点了下头。
如他妹妹所说的那般,只有见了面,她才知他是怎样的人,才知以后要做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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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亥时,吉婆婆来了赖府与赖云烟请安,话间的意思是赖大公子的婚事已经办完了,赖云烟可以回府了。
如此迫不及待,赖云烟甚是好笑,便当着吉婆婆的面,让丫环收拾好包袱,她则先去了前院与赖游告辞。
赖游并未见他,去禀告的仆人回来与她报,“老爷正跟几位大人在饮酒,让您先回去,这安就不用请了。”
赖云烟看了那低头看地的奴才一眼,转身对着赖游的方向遥遥一福身,敛眉离去。
她这父亲啊,也太不给她脸了。
今晚尚还有许多客人留在此处,她前来请安他却不见的事传到他们的耳里,受损的可是他。
他上世一意孤行,这世,遭皇上训斥了,也还是如此。
她还想尚留一点父女之情,奈何父心似铁。
赖云烟上了马车离去,吉婆婆见她朝赖云烟行礼,赖云烟都未答她一句,也知惹怒了这位少夫人。
回去后,犹豫了再三,还是把赖云烟的反应如实告知了夫人。
魏母听后,淡道,“你怕她生气作甚?你是我身边的老人,她不敬着你,便是不敬着我,失礼的是她,不是你。”
这厢赖云烟走了官道回去,行了两里地,自家的封地里出来两队护卫,一路护送她到了通县。
那厢,任金宝提着笔在烛灯下算银子,算来算去算到最后,白净且胖乎乎的胖子愁眉苦脸地道,“明日姐夫大人要是不把当家权交给我外甥媳妇,我还是一头在他面前撞死,去下面找姐姐哭去。”
他每年这么多的孝敬钱,可不是让一个小妾一年十七套头面,好像不要钱地打。
他夫人他都舍不得,一年顶多五套,多一套,他连吃肉的心情都没有。
“咦?”任金宝这时又看了一眼聚丰斋出来的帐册本子,捏着胖手指又翻了一页,不禁肉疼地道,“还有根玉簪子,那败家老娘们。”
不算不知道,一算快要吓死他的老命了。
这还只是他聚丰斋出来的帐,想到这小妾还会化名在别的地方花他姐和他的银子,任金宝明日食肉的心情算是彻底没了。
想来,还是他外甥女好,挑的东西都是他聚丰斋出来的,眼光好得不行,挑的全是上上品,钱也让他这老舅赚了,真是个贴心聪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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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行路慢,赖云烟过了寅时,天快破晓时才回到通县的魏府。
一回去就是洗漱用膳睡觉,直到当日夕阳西下才醒过来。
醒来让杏雨传膳,梨花则在她耳边道,“大公子似醉得不轻回来了。”
“嗯。”
“小姐,”梨花叫她,“要不要送点补汤过去?”
赖云烟一听,忙点头道,“送。”
不说她都忘了,她多少要装点样子给府里的下人看。
梨花差厨房去炖补汤,遇上一见到丫环,她就语带忧虑地说大少夫人甚是担心大公子的身子,这就要去厨房给他炖补汤去。
这日夜间,赖云烟正看书时,曾安突然来了,在外屋隔着屏风对她说魏瑾泓病了。
赖云烟刹那吓了一跳,转脸去看梨花,还没对她的丫环表达敬佩感激之情,这时曾安又在外道,“大夫说是酒桩后受寒引起的高烧。”
赖云烟顿时失望不已,有些意兴阑珊。
“少夫人……”曾安又在叫她。
赖云烟摇摇头,嘴里答了话,“我去看看。”
说罢起身进了里屋,换了身上舒适的青袍,穿了件白色的丝裙,挂了白玉坠,头上还戴了朵白玉小花,穿得跟守丧般去了魏瑾泓那边的屋子。
他们屋子虽说是正侧之分,但隔得远,赖云烟原本打的就是魏瑾泓就是死在那边,她这边也听不到哭丧声的主意,但一到了魏瑾泓的屋子,见侍妾丫环都哭得梨花带泪,她顿时颇有些扼腕。
这哭丧声听来其实也是好听的。
要是人真死了,那才是真真好。
赖云烟心里感叹着,脸上一片焦虑又强自镇定的模样进了内屋,一见到被苍松灌药的魏瑾泓,见他脸色绯红,眼睛紧闭,额上满是虚汗,她就褪下了那张着急的脸。
这屋里的这两个小厮,比谁都知晓她与魏瑾泓现下比相敬如宾还冷淡。
“如何?”药喂下去后,赖云烟朝苍松问。
“奴才不知。”苍松回头拱手道。
大公子说了,不管大少夫人现下如何,他们当下人的,不能对她不敬。
她完全变了个样,苍松都不知他们大公子娶了个什么样的妻子,她以前对大公子的倾心,难不成都是假的吗?
要不然,怎会对大公子这般无情,定要请来管家去请,才请得了她来。
“哦。”不知大概就是死不了,赖云烟轻摇了下首,虚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