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小太监南辕北辙
宫中虽有无数的美女侍寝陪伴,小太监仍旧心事重,愁眉不展,因为他的脑海里始终是萦绕着一个美丽的面容矫健的身影---那就是可爱的乌儿苏丹。乌儿苏丹是他有生以来第一个最钟爱的女孩,如果乌儿苏丹生下他的小孩,那个娃娃如今也快要四岁多了。他不知道找得到找不到,也不知道乌儿苏丹嫁人没嫁人。甚或是当了女单于也可能是嫁了个剽悍的番将,生了好几个小番娃。不管怎样,找一找,见一面,说句话,心愿也就了了。因为乌儿苏丹曾留给他一句话:此生是汉家的媳妇,生儿生女都姓潘。
小太监不是傻瓜,他知道虎视眈眈的王书贵老贼时刻不忘攫取他的项上人头,但为了了却这份相思之苦,他最终决定还是冒险启程,单骑独马到北国大漠去寻找那位心爱的女人,去看看那位曾称呼他为夫君的女孩现在境况如何?
晚膳之后,小太监独自跑到碧霞宫,面见太后,说:
“母后,时下太平无事,我想到处走走。”
“王儿,你想去哪儿呀?”
“没有准数,走哪算那吧!”
“你要带多少人手?”
“就我独自一人。”
“你自小人侍候惯了的,一人出去不方便,姹紫嫣红里挑一个,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娘,就我一个,我想自由一下。顺便到民间走走,看看老百姓是怎么生活的。”
“怕你路上不安全。”
“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能成什么大事?娘你放心。”
“你需要多长时间?”
“长短不好说,大约半年到一年吧!”
“不行,就准你三个月的假,娘想你了怎么办?朝里朝外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办,本来一日都不准的,见你进宫之后十年了,也没机会出去玩玩,小孩子脾气未改。行了,早去早回,路上多带些银两。”
“三个月就三个月。”小太监说。
“明天早朝你当着众大臣的面说清楚,要不你老不上朝,人家还说你失踪了呢!”皇太后笑道。
第二天早朝,小皇上正要说:“有事启奏,无事散朝”呢,忽听小太监出班奏道:
“吾皇万岁,我有事奏。”
“皇弟请讲。”
“臣告假三月。”
“干什么?”
“臣的姑妈年迈多病,想去探望一番。”
“在哪里?”
“江南水乡。”
“那里好玩吗?朕也想去走走。”
“臣弟先去打个前站,凡是有好地方我统统记下来,然后再带皇兄前去游览不迟。”
小皇上还要争辩,突然觉得身上有绳儿拽动,知道是母后发话了,不敢再纠缠,只得说:
“你去吧!下回可要带上朕呀!”
小皇上哥俩的这一席对话可是惊动了另一个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宰王书贵的便是。老王头每日上朝有个特点,总是爱眯眯着双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觉没睡醒,其实是他在琢磨事呢!如非军国大事,他绝不睁开自己的眼睛。这次也没睁开,只是略微张开了两条缝隙,这已经足够了。小太监要下江南!真是半夜三更骂阎王,想死等不到天亮了!他躲在宫里他没法治他,一旦出了宫门,到处是他的耳目。他小太监也不打听打听,除了朝堂上正襟危坐着一个傻皇上,竹帘后还装模作样地潜着个贼老太婆,出了京城往外瞅瞅,如今这锦绣河山可是谁的天下?当初给脸不要脸,心想既然有女儿的这层关系,想把这个假太监笼络在自己的羽翼下,没成想他还不买帐!好,老丞相心想,先要了这小子的小命,让他来个热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一次。没了这小子使坏,傻皇上老太婆没了依靠,庙堂改换旗号还不是早天晚天的事情。只可惜他此生无子嗣,唯一个女子还差点没让傻皇上给耽误了前程,几乎断了后。如一日他称了帝号,传子不传女,没准还得传给那个假太监留下的小杂种。但是眼下,如要得势,必先杀了这个吃里扒外的狗太监再说。
小太监尚未出发,王丞相算计一定:既是江南水乡,南面那儿就要多加些人手。这小子鬼大,再别来个指东打西,当心上了他的当。
小太监不知前途渺茫,执枪挎箭,收拾利落了。兴冲冲跨上他的大白马,当然腰里也揣了不少银子,皮靴里藏着皇上哥哥赐于他的那把匕首尖刀,大清早从南城门出发,直往江南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三十二章 王丞相八面设伏
小太监纵马驰骋,似漏网的鱼儿如出笼的鸟儿像脱缰的马儿,一路狂奔,一口气跑出城门五十里,才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小太监举目一看,四周静谧,山青水碧。往左手拐弯山坡上是茂密的山林。遂多了个心眼,悄悄打马进山,隐入丛林之中,然后将马拴在树上,一人回过身来,细看路上过往行人的踪迹。
不消片刻,有十数匹马风驰电掣般奔来,到了小太监拐弯处,猛地停住,举手加额,驻足四望。
半天不见动静,为首一人说:
“这小子马快,莫非已经跑远了。”说罢,头儿扬了扬手。
随即,十数匹骏马绝尘而去。
小太监惊出一身冷汗,果不其然:老贼在自己的身上下了这么大的功夫!如按实力对比,这十数个强贼完全不在自己的话下。问题是你杀了这几个,老贼还会增加后续部队,他独力难支,能杀多少人?幸亏当时说的往南,往北有没有埋伏也未可知。如若就此回京城,相对来说要安全一些,开弓没有回头箭,好马能吃回头草?这样回去,不说王老贼耻笑,没准傻皇上哥哥都说他玩都找不到好地方玩呢!小太监思索了半天,觉得暂不能暴露前进方向,索性就和老贼折腾一段时间。小太监主意已定,扳鞍上马,朝南疾进。
刚走出约摸四五里路,迎面和刚才那一伙人相撞。那几个人是没有看到人影而又折返回来的,小太监旁若无人般地从他们中间串过。走出十几步,又回头问:
“各位大哥,前面路好走吗?”
“好走,好走,嘿嘿!”说话的正是刚才那个头儿般模样的人。
“请问你们去哪儿啊?”小太监又问。
“往南,往南,嘿嘿!”还是那个头儿搭话。
“往南怎么朝北走啊?”
“噢噢,是这么回事,”头儿分明是在找词儿,“有位伙计把东西丢了,想回去找找。”
“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这么多人回去找?”
“没啥要紧的,算了,不找了。”头儿招呼一声,说,“弟兄们,东西不找了,丢了就丢了,咱们继续赶咱们路!碰巧和这位大哥一路,大家做个伴儿,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伙子人唿啦一声调过马头。
“你们去南方有什么公干?”路上走着,小太监故意找岔儿搭话。
“我们去给皇上买马。”头儿不加思索的回说。
“原来是皇家的人,失敬失敬!”小太监朝这一伙人拱了拱手。
“好说好说,不就是个吃饭的勾当嘛!大哥你呢?”说话的一般都是头儿。
“我去探亲。南方有个老姑妈,十多年没见了,想去看看。”
“大哥听口音你是北方人啊,怎么南方有亲戚?”头儿说。
“姑妈嫁到外国,那是姑妈的事。你们去给皇上买马,怎么往南跑?没听说南方出什么骏马呀?”
头儿满不在乎地说:“借买马的机会出来蹓蹓,玩好了再说买马的事。”
小太监笑道:“皇上买马的钱成了你们的差旅费了,你们胆子够大的呀?”
头儿红了脸说:“大哥不瞒你说,买马是借口,实是找人。”
“找人,找什么人?”
“找一个太监。”
“找太监干嘛?”
“相爷府里的人传下话来,要把那个太监找到,杀了,不留活口。”头儿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小太监的脸上瞟,一副瓮中捉鳖的得意样子。
“你往我脸上瞅什么,我又不是太监。”小太监嘻嘻笑道。
“大哥,”头儿说,“实话跟你讲,你一出城门我们就跟上你了,那个太监我们没见过,可是看图形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就跟了过来,我们十个你一个,想跑是跑不了的。这样吧,我们也不为难你,既然是太监,肯定没有那物事。你下马撒一泡尿,如站着尿尿,尿能撒出二尺,你就走人,咱们两家无事。”
小太监笑道:“那有何难,不用下马,我尿给你看。”
小太监说罢,枪交马鞍桥,右腿横过马背,撩开袍衣就开始放水,呲出去足有一丈开外。
十来个壮汉见状顿时面面相觑,不知作何说。头儿不依,还要纠缠,说:
“大哥,不是我们不近人情,即是如此不如你一并把裤子脱了,让我们看个清楚,回去也好有个交待,没听说官身不由己吗?”
小太监斥责道:“放你*的狗臭屁!你让我尿,我尿给你看了,你不想想没有货的男人能呲出那么远吗?你让老子脱裤子,你不回家让你爹脱裤子去!”
头儿脑了,骂道:“呔,看你就像那个狗太监,不知你从哪里鼓弄了个撒尿的家什出来?老爷有交待,宁可错杀,也不能错过。叫你脱裤子是给你留了面子,说,到底是要命还是要脸?”
小太监说:“怎么,不脱裤子就要我的命?你们是不是太不讲理了,小子们过来试试?哪个先上,还是一齐来?”小太监自恃武功高强,家什都没亮。
这些人自然知道,如果真是小太监,人家当过兵马大元帅的,武功盖世,曾擒获番女将,射瞎老单于,他们几个哪里是对手?有个老成些的壮汉怕事情闹僵果真打起来他们吃亏,遂打圆场说:
“好汉大哥息怒,我们大哥话说差了你别见怪。大家看到了,你并非太监,既然如此脱裤子还有什么必要呢?我看是算了,不要引起误会,咱们赶路要紧。”
头儿是个百户长,仗着有几分本事,不把小太监当回事。手执一把半长不短的大砍刀,走马过来,说:
“弟兄们闪开,让我见识一下这个阄人的手段!”
小太监平生最讨厌别人叫他阄人,本不想计较,听他说话嚣张,暗地里就起了坏主意。看看头儿走近,也不搭话,单手挺枪,分心便剌。头儿见小太监出手太快,躲避不及,刚一回身,露出了后身。小太监岂是省油的灯,枪身下翻,直朝头儿的屁股上剌去,回手一扽。只听“哎哟”一声,头儿屁股上的肉被勾出足有半斤多---小太监的枪尖是带倒勾的。头儿砍刀落地,人也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小太监刚才尿尿的姿势都没变,嘻嘻笑道:“还有要来减肥的吗?”
这些人情知不是对手,哪个还敢上前,纷纷下马打躬作揖,说:
“好汉爷爷,错都是小的们的错。冒犯您老神威,多有得罪,还望您老不要和小的们一般见识。”
小太监说:“如此说还有点礼貌,好了,老子有事赶路,不和你等计较了,走了!”
说罢,小太监顺过那条腿,打马扬鞭,扬长而去。
这帮人吃了亏,回去不好交待,凑近了又怕小太监发火招事。稍稍包扎了一下,只好把头儿抬回到马背上,远远地跟在小太监的后面。
第三十三章 蒗荡山遇女匪
小太监马快,那一伙人又驮着个伤兵,自然跟不上来。再说他的目的是北不是南,主要是为了迷惑人的,所以也不能走得太快太远。可是就这样走了没多久,突然发现沿路大小各城镇的墙壁上到处贴满了捉拿钦犯潘又安的告示,他的模样画像、穿戴、马匹以及使用武器等等全在告示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并且还特别注明一条,本人名虽为太监,有时可能会做出非太监之事。这句话别人无法捉摸,小太监心里当然跟明镜似的:王老贼是为自己的女儿留下一分余地,怕一旦说的太露骨,将来他女儿那里不好收场。潘又安觉得可笑:堂堂朝庭官员,官封兵部尚书,手握兵权、而且怀里还揣着皇上亲发的通关诏书的他,出门才三天就成了钦犯!由此,小太监才感到王书贵的权势之大,什么叫权倾天下、一手遮天?
小太监估计老贼的视线已经在南而不在北,南边必有重兵设伏,所以他决定打马回头,转西向北。不走大路走小路,不进城镇,专拣小村小店住宿过夜。
这一日,他在一家村头小店住了一夜。第二天要走时,店小二拉住他的胳膊,道:
“客官慢行。”
小太监一惊,还以为是认出他了,遂说:“何事?”
“客官由此往前,十数里有座山,名曰蒗荡山,山里聚集了五七十贼匪,打家劫舍,好生厉害。我见客官单人独马,前去必有危险,不如多住几日,等聚得人多时再结伴成行或是绕路而过。因此上小可多一句嘴,望客官仔细斟酌一二。”
潘又安冷笑一声说:“某乃三军大帅,万马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耳,你却用几个毛贼吓我,莫非想诳我多住几日,多诈我几日店钱不成?”
小二摇头乍舌道:“真是把他家的,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你既为三军大帅,为何独自一人走入我荒辟野林之中?我念你孤独一人,长得又文弱秀气,本好心劝你,你倒干起吹牛皮不上税的勾当咧。也罢,你去只管去,到时吃了大亏别怪我没有提前打招呼呢!”
潘又安不听,催马前行,十数里的路程也就是一袋烟的工夫,忽然一座高山拦住去路,只见山势嵯峨,犬牙交错,极是凶险。山腰间林木高耸,杂草密布,碧蓝的天宇间偶尔有一两只苍鹰掠过,寂静的山林中鸟儿也难闻得啼鸣一声。
此时小潘方知传说不是虚谬,他不敢怠慢,急催胯下宝马良驹,欲要急速通过此山。正行之间,忽然“呛啷啷”一声巨响,紧接着便冲下一路人马。为首两人,一个骑一匹漆黑骡子,一个骑一头瓦灰叫驴。骑骡子的是个黑大个,身高两米有二(现在尺寸)黑头黑脸,络腮胡几乎遮住全脸,眼似铜铃,面如恶鬼。穿一身黑色盔甲,身披黑色战袍,手执两柄黑铁锤,观模样分量,粗略估计,锤重至少也在三百斤上说话。另一位骑瓦灰叫驴的,脸黄肌瘦,灰头土脸,面颊上少许几根黄胡须,似有似无,眼大无神,呲牙咧嘴,凶神恶煞一般。手里提一根打狗棍儿,别看人小无力,倒是长得挺精神,紧身衣靠,打扮甚是利落。见潘又安挺马昂首,形似目中无人一般,顿时大努,亮开宏钟般的尖嗓门,厉声叫道:
“来者何人?”
“过路的!”潘又安不冷不热的回道。
“哟嗨,大风地里唱流行歌曲,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旁人见了我们弟兄,早已是屁滚尿流,你竟然还能站着说话?”
“要怎地?”潘又安不露声色。
“好汉,”小个子黄胡须说,“看你也是个聪明人,咱就实话实说了。如今山头物资紧缺,入不敷出,吃饭的人多,挣钱的人少。看我俩,身为二、三寨主,也都是有头有脸的角色,如今坐骑连匹像样的马都没有。这样吧,我们也不为难你,留下你的这匹高头大马,算做买路钱,你走你的人,我们上我们的山,如何?”
“放你娘的狗臭屁!”潘又安骂道,“山不是你开,树不是你栽,老子只是路过,为何要把马匹留下来?”
“好好,算你狠!不给你点厉害,你还真不知马王爷几蛤眼了。大哥你先上,我给你压后。”
黑脸汉也不搭话,举起三百斤的铁锤。潘又安喝道:
“且慢!”
“怎么?”
“老子枪下不死无名之鬼!”
“我叫齐国远,我兄弟名叫李如圭。”黑脸将吼道。
潘又安知道这两位必是冒名顶替,无多大本事的。遂讥笑道:
“原来二位是隋唐名将啊!少说也有几百岁了吧?”
“少啰嗦,拿命来!”黑脸汉抡锤就打。
潘又安知道他的锤重,不敢怠慢,举架相迎,才一合便知端地,原来这小子和他先祖一样,用的是空锤。潘又安开始暗暗使坏,一支枪神出鬼没,专在他的下三路上晃荡。不到十个上下,空锺将黑脸汉汗珠子就下来了。口里哇哇乱叫:
“风紧风紧,撒呼撒呼!”
这是潘又安给他留了面子,否则十个齐国远也成了齐花脸了。李如圭知道自身的本事,不敢上前助阵,去了也是白送命,看看哥哥抵挡不住,急催小喽啰吹号报汛。
前头讲过,小太监的枪上带有倒勾,他走得又是下三路,齐国远的裤子可倒了楣了。一出枪就扯下一块,一时三刻,不消半个时辰,黑汉几乎快要成光屁股了。李如圭见不是道,举棍大叫一声:
“小的们全上啊!”
顿时群狼围斗猛虎,急红了眼的喽啰兵嗷嗷叫着扑了上来。小太监不慌不忙,指东打西,巧于周旋。银枪如蟒蛇出洞,又好似蛟龙闹海,轻轻一挥,喽啰兵里就倒下一片。黑脸汉一手提裤子一手执锤,早已无恋战之心。李如圭一根烧火棍儿更是派不上什么用场,只有站在边儿上吆喝的份儿。正当此时,梆子“呛啷啷”一声响亮,山头丛林中飞下一员英武女神,潘又安举目循声望去,只见这位女将好不威风:
剑眉凤目,竹鼻樱口,面如桃花,声赛银铃,个头不高不矮,身材窈窕匀称,头扎英雄巾,身披腥红袍,冷峻难掩秀丽,不怒人自威严,手执双剑寒光熠熠,巾帼女将霹雳出场。本是天降罗刹女,缘何英雌出污泥?
小太监摇摇头,眨眨眼,还以为自己眼神出了毛病,眼前女将不是乌儿苏丹是谁?
第三十四章 王丞相布天网
王书贵几乎占了多半个天下,傻皇上也只是个名义上的皇上了。然而,自从小太监潘又安唆使兵变之后,形势急转直下,佟老太婆堂而皇之地坐在幕后,朝堂上又新换了四个太监尚书,他的势力立刻减少大半,放屁都没多大的风了。佟碧玉不像她的傻儿子,那么好哄好骗。再说五年前碧云进香遭劫之仇未报,老婆子一直把他记恨在心里呢。
说一千道一万,最棘手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小太监。王丞相好悔呀,当时随便找个借口把他杀了,如今的改朝换代工程怕是已经到了收尾节段了。都是女人误国,他听了女儿的话,还把逆贼当女婿哩!
也是天遂人愿,小太监身投罗网身自找死,要去江南水乡看他的什么狗屁姑妈。王书贵散朝回来,当即找人谋划,此一天赐良机一旦错失,将终生遗憾。王书贵特授命文世昌为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名为“捉监钦差”,调集各州各府总兵提督各路人马提升一级战备状态,务必将小太监置于死地。同时他又伪造了假圣旨文书公文(当然如果在佟碧玉垂帘听政前,这些东西就不用伪造了),全国遍发通辑令,悬重赏捉拿小太监。
王书贵的老家也在江南水乡,自幼务农。父母生了他们弟兄四个,他排行老三。有道是龙生九子,个个不相同。王家四弟兄也是各具特色,老大喜赌,老二诚实,老四奸诈好打架,唯有老三爱读书。
王书贵十八岁那年,父亲给他娶了一门媳妇,他嫌女娃儿貌丑,起初拒不同房。奈何又抗不住生理需求,十八岁的大小伙子天天陪着个豆蔻女人睡觉,难免不生出些事来。他二十岁进京赶考时,丑堂客已经为他生了一双儿女了。
王三郎春风得意,三堂会试,高中二甲第七名进士,钦封翰林院编修。
先先皇爷是个爱才惜才的君主,见他书法文章俱佳,模样人品又好,有心着意培养,先后让他担任过十八个县的县令,五省的巡抚。王书贵所到之任所,处处留意民情,查勘地理,疏通水道,垦荒植地,除霸安民,惩强助弱,访贫问苦,甚得人心,因而政绩卓著,官声大震。先先皇爷大喜,二十四岁时就封他为翰林院大学士,身兼吏、礼两部尚书。
王书贵又娶了兵部侍郎张君宪的女儿为妻,正当拜堂成亲的那一日,碰巧老父携二哥前来寻他。老父说:家乡连年旱涝成灾,饿殍遍野,家中老小包括他的丑妻女儿在内均悉数故去,他的小儿王敬堂也被人贩子拐走,不知下落。他们父子二人无奈只好前来投他找口饭吃。王书贵命人将父兄秘密安置到馆舍,答应办完婚事即去找他们。
王书贵并未因为家乡遭此横祸而忧伤,反而暗暗窃喜:丑妻已死,后患也除,免得日后担了陈世美的罪名。如若来者不是父兄而是妻子儿女,则不知又得花费多少周折。
王书贵说:“爹呀,你们回吧!儿在外面混个小官也不容易,倘若我收留了你们,还说我营私舞弊,影响官声。不如你们还是回去,到时我会给你们些钱财度日。家中如没有我出来做官,你们找谁去?还不是照样饿死?”
老父和二兄哭哭咧咧地走了。
先先皇爷驾崩之后,先皇爷倚重王书贵的权势和手段,赐封他为六部之首,官拜左丞相。
五岁的王敬堂几经周转被人贩子卖到江淮流堿一户潘性人家。潘老是个善人,家有几分薄产,膝下无子,只有一女。老潘怕年老无靠花钱买了个小子,谁知好运不济,不久俩老相继病逝。姐弟俩相依为命,姐姐先嫁人,后来弟弟也娶了房媳妇,生下一子就是潘又安。潘又安八岁那年,父亲生了重病,临死前交待他说:
“崽呀,咱家原本不姓潘,而是姓王,我叫王敬堂。你还有个爷爷在朝中做官,倘若有日见到他,就说出爹的名字。他不认你,爹的名字他是知晓的,爹的名字就是他老人家取的,自然不会忘记。”
潘又安入宫之后,打听到姓王的官员无数,他知道哪一位是他的亲爷爷?论相貌看走手,年纪也仿佛,他觉着王书贵倒有点像他死去的父亲,有几次话到嘴边,他都没敢开口直说。他认为王书贵这人品德不好,好好的宰相当着还要谋划人家的江山。他的祖先里不该出这样的人物,所以就没有相认。还有,如果他真是他的爷爷,那么王皇后不是他的小姑妈了,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乱了章法。
王丞相机关算尽,到头来追杀的非为别人,正是他的嫡亲孙儿。退一步说话,如果他就此罢休,听天由命,也许有朝一日坐江山的正是他们王家子嗣,他也不必为无后而忧了,名分有什么要紧?即便是有乱*之嫌,那也非他之过,那是老天爷开的玩笑。可是不,老王咽不下这口气,他认为他的本事,他的才能和宏愿,做个宰相太屈才,他要亲自爬到那个他日思夜想的皇位上,那怕是只坐一天过过瘾也罢。这样,在中国的年鉴大事表上,就有了他王书贵的名号,古人不是就有“不求万古流芳,但愿臭名远扬”一说吗?
王书贵算计一定,他断定小太监这次决难逃脱他的手掌心。小太监已除,佟碧玉成不了气候,傻皇上更是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将来的某一天,就是他的天下了。
未几,有人来报,说是小太监出城之后,即被他派出的兵士跟定。无奈小太监武艺高强,兵士头目甫一交手,即被他勾下半斤肉去。后又迤逦跟踪不久,小太监失了踪迹,去向不明。
王丞相大怒,发下狠话说:“下次见面即放箭,先用乱箭射死那个狗杂种,群狼战恶虎,即便小太监武艺再高,双拳能抵四手,单手想擎天?就算他有三头六臂。总之是决不容许小太监活着进京,否则‘捉监钦差’总指挥文世昌以下,统统枭首。以后哪个州县官员办事不力,走了小太监,全家灭门抄斩!”
第三十五章 落难女垂情太监郎
齐国元见女将出山,羞愧得无地自容,扔掉双锤提溜着裤子迅速隐入人丛之中。喽啰兵们看到主将来了,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欢呼雀跃着重新摆好应战的架式。
“何方来的狂徒,竟敢伤我兄长?”声如金铃,铃铃作响。
小太监本好色之徒,一遇漂亮丫头就精神倍增,经细细观察并非他的乌儿苏丹之后,遂嘻笑说:
“娘子,你水水灵灵、秀秀气气的一朵花枝儿,焉何混在山上当土匪?莫如金盆洗手,随我下山,找一好人家嫁了,强似做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
“呸!”姑娘嗔道,“你自己尚且性命难保,还有什么资格为我谋出身?休贫嘴,看剑!”
小太监看姑娘双剑如风劈来,一招两式,便知虚实。此女定是受过高人传授,双剑如银龙搅海,蟒蛇出洞,快如闪电,挟风带雨,骁勇异常。小太监自然也非常人可比,如今年交二十,正是血气方刚,曾受师父孟浪孟伯雄悉心指点,三十六路神枪,七十二种套路,一百单八个变化,出击时像猛虎下山,收枪时必不空手。两员将、两匹马、三样兵器战在一起。一个是红袍红马,一个白衣白马,宛如两只红白两色的蝴蝶在山脚下的空旷草地上翩翩飞舞。
两人足足战了三百回合,小太监一点也没讨到便宜,不由暗忖:可惜了这如花似玉的俏丫头,这一身好功夫,不为国家出力,混在绿林中当山大王,实是埋没了人才!
姑娘那边也想:“一个太监,是个去了势的男人,竟有如此本领?身强力壮,貌比潘安,如其不然,嫁个这样的男人,此生足矣!”
两人激战正酣,姑娘使四两拨千斤的巧劲轻轻挡开小太监的枪头,娇声道:
“将军且慢!”
“何事?”小太监收起家什,乘机歇一会儿喘口气。
“你可是太监?”
“你怎得知?”
“昨日我带几个姐妹化妆进城玩耍,见到官府张贴的公文,画得还有图形,说是圣命通辑在逃的小太监云云。我见将军面容仿佛,因而动问一声。”
“姐姐你是?”小太监自幼惯了的,见了女孩通称姐姐。
“不要叫我姐姐,公文上说你二十,我小你两岁,按理你是哥哩!将军犯了何事,被官府追拿?”
“一言难尽,都是奸相王书贵作祟……”
“又是这个王书贵!”女娃儿剑眉倒竖,怒目圆睁。
“王书贵你认识?”
“岂止认识?将军如若不弃,请到山中一叙如何?”
小太监暗忖:我和他们山寨无怨无仇的,即便是看中了我的马匹,断不会取我性命,去便去一遭,又有何妨?遂言道:
“请小姐头前带路。”
蒗荡山名不虚传,所谓蒗荡者,顾名思义,有蒗有荡。进山一看才知,此山分为两山,前山为蒗山后山为荡山,两山合一叫作蒗荡山。前山林木尚可,后山更是丛林密布,多的是桦、槐、榆、松。白日入山,竟如傍晚一般,高大的树木遮住阳光,森林里阴暗不堪。
前山有一大寨,后山有一小寨。前山住的是男兵,后山住的是女眷。说眷属有些言过其实,女子队里都是些十七**二十多岁尚未出嫁的女娃儿。
刚才和小太监交战的女孩名叫曹花枝,本是西陵府衙门总兵曹明德的千金小姐。老曹也曾在朝中为官,因与王书贵政见不合,屡屡和王书贵争执不休,被王书贵撺弄小皇上贬到西陵为总兵。第二年,王书贵又借故曹总兵督军不严,寻出些事来假传圣旨抄斩曹家满门。曹小姐被父亲手下两个门丁背着翻墙逃入蒗荡山中,才免遭杀戮。两位门丁一个叫秦光元,一个叫林如贵,本事虽不济,忠心却可佳,小心侍候小姐,怕她寂寞,还替她寻访了几个穷人家的女孩上山为伴。后来山中聚敛的人多了,要吃要喝,难免未有打家劫舍的行为。但有一条,曹小姐严令下去,决不可伤人性命。遇到穷人,还周济他些饭食。王书贵听说走失了曹小姐,顿时大怒,为要斩草除根,几次派兵马围剿,奈何山高林深,战事不利,每每无功而返。
上了前山之后,曹小姐吩咐两位兄长说:“潘将军既是太监,不妨就随我们去后山歇息叙谈,你等着人下山打探消息,顺便再进些吃食来。”
青、林二人窃笑说:“不妨事不妨事,小姐只管和这位太监哥哥去便是了,前山有我二人照料,小姐但请放心。”
小姐的“绣楼”建在崇山峻岭之间,凭窗远眺,左边是万丈峡谷,深不可测。后依陡峭的山崖,前为茫茫林海,飒飒风声飘过,似有万马奔腾之状。
两人进了绣楼在软墩上坐定,侍女送上茶点。潘又安再看换了戎装的小姐,自是别有一番风光。只见她:一头乌发如瀑布般泻于双肩之上,面如圆月,英眉秀目,唇红齿白,楚楚动人,不是适才阵上见,堪是眼前玉人儿?
小太监是见过世面的,宫中美女如云,个个均是千挑万选的尤物,但与眼前这位小姐相比,不说逊色,温室里的娇嫩花朵怎可比天山雪莲?
曹花枝讲了自己的不幸遭遇,小太监也大致说了一下自己这十年来的风风雨雨。
曹花枝叹道:“潘将军此次出来以后再进宫怕是很难了?”
小太监轻轻一笑说:“刚出门哪想就回家的事?我还没玩好呢,等三个月期满再琢磨如何进宫不迟。”
“王老贼为何要杀你?”花枝问。
“老贼不是要杀我,而是要夺人家的江山,我挡了他的路,他自然不会放过我了。”
“我一定要杀了这个老贼!”曹花枝咬牙切齿的说。
“你杀不了老贼。”小太监淡然一笑说,“老贼深居简出,每行必前呼后拥,戒备深严。俗话说侯门深似海,你如何杀得了他?”
“哪咋办?我家仇似海,不报还算曹家的女儿吗?”
小太监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杀王书贵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只不过时候未到罢了,如此时杀了王书贵,天下必乱,我的毛还没长齐,控制不了局势,吃亏的还不是老百姓。”
“哪我的仇什么时候才得报呢?”
“不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保证那一天我捉住王书贵,把他交给你,随你千刀万剐。”
“哥哥你真能干,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小太监明知故问。
“哥哥若是男人,小妹愿终身相随。”曹花枝红了脸说。
“我是女的?”
“哥哥是太监,太监是不能找老婆的。”
“太监娶老婆的又不是我一人,妹妹嫌我哪儿不好?”
“那儿都好,只是一样……”
小太监精得跟鬼一样,哪样女人没经过,小姐的那点心事能瞒得他过?悄悄掩嘴一笑,也不说破,他断定花枝儿姑娘已是九成九倾心于他了,但此女非比乌儿苏丹,只能宛转缠绵,万万不可用强,否则反坏了大事。
第三十六章 潘又安山寨做新房
两人草草用了些酒饭。转眼到了掌灯时分,小姐专又安排了一处干净的房舍,铺好了被褥,让小太监自去安歇。
潘又安岂能甘心,遂央求说:“小妹,宫中我和皇后娦妃们都不分彼此的,莫如我也和小姐同榻而眠吧?”
曹花枝顿时双颊飞起两朵红云,娇嗔道:“哥哥不可作耍!太监毕竟也曾是男人,我俩怎可同室而居,传出去岂不让人耻笑。”
小太监不以为然,笑道:“宫中那么大的规矩,都不计较这些,娘娘们洗澡哪回不是由太监侍候着?小姐别太认真了,我还有许多话要和妹妹在被窝筒里去说呢!”
曹花枝没去过宫中,自然不知道宫中的规矩,既然宫里的皇妃都不避太监,她一个凡间民女又做得什么大?再说这位太监哥哥模样俊俏,言语幽默,知识面广,又善解人意,着实讨人喜欢。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好人品,竟让人做成了废人,成了镜子里的烧饼。她听小太监说宫里都不规避,她也不再勉强,说:
“既是如此就和哥哥同宿了吧,只是有一点,哥哥不可胡动八动,我是一个人睡惯了的,怕痒痒。”
小太监的阴谋诡计即将大功告成,又一个美人被揽入怀中,他激动得心中嘣嘣直跳,肚子里开起了腰鼓会,没出息地偷偷咽口吐沫,忙不迭地说:
“随你随你,我不动就是。”
先是小太监主动脱去了自己的外衣,小姐只好也如此照办。小太监脱成光上身,小姐不依,说:
“哥哥,山里不比你们城中,夜间风大,小心着凉。”
小太监说:“不妨事,俩人钻一个被窝儿,很暖和的。”
小姐只剩下一件薄如蝉衣的乳罩儿,小太监也不放过,一把扯下,说:
“好妹妹,索性这点布头也不要了,哥哥在宫中多少女人的那个没见过,你还把我跟防贼似的?”
曹花枝立刻满脸通红,有心发作,奈何已入瓮中,由不得她。再说她一个十八岁的女子,情窦初开,男女之事虽未经验,向往还是有的。她想,宫中的太监们为了哄得皇上老婆们高兴,可能也是如此。她一个民间俗女子这辈子能让皇家的太监侍候侍候,享受一次皇妃娘娘的待遇,也算是上了规格和档次了。小姐说:
“哥哥,说好了不动的。”
“不动,不动。”小太监一只手搂着小姐的脖颈,一只手在小姐的身上乱摸。
小姐的*体,润滑如玉,两只奶儿,尤如一对月宫中的玉免儿,酥软光洁,握在手中不大不小,甚是可人,实实令他难舍难分。小太监隐忍不住,侧过脸去就要和姑娘亲嘴。
小姐不允,笑嗔道:“哥哥一个太监也这么坏,倘若当初不做了那事,如今定是个色鬼!”
“没有当初,只有现在……”小太监含混不清的吱唔道。
“哥哥,熄了灯睡吧,有话明天再说不迟。”不是姑娘有意推脱,实是她怕自己的一脸窘态被小太监窥到,所以才借口要灭灯。
“不要不要,妹妹的一张粉脸,亚赛仙女,天上的嫦娥都自愧弗如的。倘是你灭了灯,我到哪里寻去?”小太监一张如簧巧嘴,哄女人高兴本就是他的强项。
“没羞!”曹花枝轻轻“呸”了一声,“你一个不男不女的阴阳人,也说些调侃人的话?日后待我嫁了人,你仍回你的宫中当太监,咱俩有何相干?”
“待会我让妹妹看一物,妹妹就不会说我是阴阳人了?”
“你有一物,你有何物,莫非你偷了人家宫中的宝物?”曹花枝讥笑道。
“我偷东西!还用我偷吗?宫中宝贝无数,嫔妃娘娘们为了巴结我,都把最好的宝物送我,就那我还懒得要呢!我说的宝贝是爹妈给的,人身上长的,天下太监都无,唯我这个太监独有,你猜是什么?”小太监沾沾自喜,如数家珍般言道。
曹花枝听出些端倪,面露惊讶,心中窃喜:莫非这厮做了个假货骗我?皇宫里非同儿戏,岂容假太监出入,难道这位小哥会变魔法?姑娘犹豫不决,一颗芳心突突乱跳,有心把手伸到他那儿去探探虚实,怎奈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家,哪有这样的胆量?曹花枝正犹豫间,小太监的手已换了位置,如灵蛇一般,突突乱撺,转瞬即到,小姐惊呼:
“哥哥你要怎地?”
“我要妹妹做一回真正的女人。”
“哥哥你果不是真太监吗?”
“真太监还会爱女人吗?”
“既如此哥哥更不许胡来。”
“要我怎样?”
“奴家虽在山中为匪,也是被人逼的,活人的道理还是略通一二。哥哥如真喜欢小女,必要明媒正娶才行。哥哥如要强行非礼,小妹宁死不从!”
小姐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大义凛然,令潘又安不得不肃然起敬,并对自己刚刚的唐突深感惭愧和不安。想了想,潘又安又说:
“小姐明明是推托之词,处在这深山野林之中,何处去寻得媒人,你我父母早已下世,又怎能正娶?既是小姐如此小觑于我,不如就此别过,连夜下山去罢了。谁让我命薄如纸、无福享受小姐姐的美容呢?”
“谁让你下山了呢?”小姐拉住小太监的胳膊,含羞言道,“择日不如撞日,明日我和两位兄长说过,让他俩吩咐喽啰下去备办。两兄虽曾是下人,但对我有救命之恩,况且也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我说话他们句句照办的。此事也不便迁延日久,免得生出闲话,就是明日吧!明日保你洞房花烛,再做一次新郎。”
小太监满心喜悦,恨不得早早日出,快快落下,今夜就是明晚才好。奈何小姐话已说死,他不敢强行,只好借故说走,用的是欲擒故纵之计,其实他才不走呢,即便小姐是老虎!小太监踌躇满志,扯一个谎,把责任推给小姐,说:
“今晚咋办,动你也不让人动一下?”
“谁说不让动了,就是那事儿不成。”小姐说,“再说我还要识一识你的真假,莫要让你拿个假的诓我,污了我的名声。”
“这个不难,”小太监说。“我让小姐看看就是。”
小太监说罢就要,小姐急忙制止,嚷道:
“不要脱不要脱,羞死人了!你近前些我摸摸即可。”
小太监猛地搂定小姐的脖颈,款款细语,软香温玉,几尽缠绵,口里却说:
“今夜还让我到别处去安歇吗?”
小姐娇哼一声,笑叱道:“如今生米煮进锅里,白纱染成黑布,还要做那些假相做甚?”
第三十七章 花枝女催君上路
山林里风光好,花草葱郁,林木森森,空气清新,令人心旷神怡。又有无数的飞禽走兽在林间穿梭而过,时不时传来虎鸣狼啸之声,令人不寒而栗,更加增添了些许神秘色彩。
蒗山那边,秦光元、林如贵他们猎得野鹿山羊、锦鸡野鸽等,烹饪好了,再斟上好酒专请小太监到他们那里去畅饮。小太监腻歪了宫中的传统佳肴,贪恋山间野味,每每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此时小姐曹花枝不放心,又亲自前来搀他上马,还埋怨责怪两位兄长做事不当,把她的夫君灌成这般模样。二人陪笑说:
“妹妹哪里话,客人喝不好,又怨我们待客不周不是。”
曹花枝不悦,嗔道:“什么叫喝好喝不好,难道醉了才说好?”
二人齐说:“小姐下次不敢了。”
到了下次,依然如故。
晚间,小太监一会要水喝,一会要回酒,花枝小姐忙个不迭,几乎彻夜难眠,侍候醉人如病人一般。
清晨醒来,小太监负罪陪情,惭愧道:“潘某让娘子受苦了,下次一定改!”
花枝小姐并不介意,总是宛尔一笑:“男人嘛,只要郎君你高兴。”
闲遐的时候,他们背弓携箭也到更远的山中去打猎,狩得猎物也请前山的哥俩过来小酌共饮。
山中不可坐吃山空,绿林的行业就是打家劫舍的勾当。青光眼、林如贵他们仗着有潘又安、曹花枝两位武林高手坐阵,有恃无恐,专抢豪门大户,贪官污吏,打不过了就回山搬兵。小太监不便出面,只好留守山寨。曹花枝领兵掠敌,所向披蘼。
如此这般,看看就是月余。
王丞相派出去的各路人马,抓了不少太监,也杀了不少太监。然而派知情的人去验看,一个也不是。王书贵想出一个新招,不光要潘又安的项上人头,还要那把匕首。两物俱全,才算大功告成,否则按欺上之罪论处。宝刀是乌溜国的国王当作贡品献给皇上的,乌溜国远在一万里外的哈里泰,中原人做不了假,因为缺少材料。再说王丞相也见过那把宝刀,刀尖锋利,寒光闪闪剌人眼目,刀柄刀鞘上镶嵌了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拎在手中,踉踉作响,实为世间珍宝,无形中给办事人增加了虚领冒功的难度。浩渺人海中找人难,再加上那把三四寸长的小刀,无疑是大海里捞针。
老贼的手下总指挥文世昌授命捉“监”,奈何踪迹影讯皆无,天下尽奸,唯不见太监,急得他抓耳挠腮,不思饮食,昼夜不安。他手下有员大将,曾为山海关总兵,名曰“狮子头”,此人力能举鼎,武艺高强,有万夫不挡之勇。文世昌见他是个人物,遂招致网于门下,引荐于太宰。王书贵见了大喜,许愿说:如他能一举拿下小太监,将来兵马大元帅就是他的了,没准还可混个兵部尚书当当。狮子头喜动开怀,大包大揽说:
“恩相请放心,别说是个太监,即便他是太岁,倘若犯在我手里定要把他揑成泥胎!”
王书贵撸撸胡须,喜眉笑眼道:“甚好甚好。”
“恩相,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王书贵眉头一皱。
“那把小刀归我。”
“好说好说。”
只这一语,王书贵就明白了狮子头肚子里头的城府斤两。心下暗忖:此人一身蛮力,看似体体面面,其实有头无脑,打打杀杀还行,不能干细活,兵部尚书一职是万万不可给他的。由此他想起那个小太监,人家那才是真正难得的人才,论长相、见识、武功,天下不数第一也数第二,可惜了这样的人物,竟死脑筋非要跟上气数殆尽的佟老婆子。不是他不想笼络,他使尽了浑身解数,奈何人家不买他的帐,这也是他这个太监小子必死的缘由,自古以来古人曰“顺我者倡,逆我者亡”嘛!
正说话间,有人来报,前番受伤被小太监勾下半斤屁股肉的那员将,如今伤势已愈,请求归队,并有要事面陈太师。王书贵命他进来。
来将名叫冯金刚,也曾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自从被小太监勾去半块肉,失了威风,闷在家里一个月不敢出门。后来想,上次他们见到的那位少年必是小太监无疑,他若此次丧失了捉拿小太监进而加官晋级的机会,以后定受丞相冷落,没准连命都难保。倘若事泄,灭九族的可能都有。他知道凡是此番参预了追杀小太监的人都是鸡*上挂镰刀,悬而又悬,不成功便成仁的。小太监和丞相不一路,而是太后和皇上的人。自己既然上了丞相的贼船,攀上相府这棵大树,也只有一条黑道走到底了。陈金刚说:
“太师相爷,小太监一出城门便被我等盯上,奈何小将不慎让他伤了屁股,所以才抱病在家养伤。这几日我一直在琢磨,小太监在我们眼前消失,此后再无踪迹,必是上了蒗荡山。相爷您忘了那个满门抄斩独跑了小姐的曹明德曹总兵吗?”
王书贵稍一沉吟,言道:“我的仇人,岂能得忘?他的丫头漏网,跑去蒗荡山中为匪。奈何几次战事不利,不除掉此女,总是我的一块心病,你提她作甚?”
“相爷,”冯金刚说,“小太监就是在那附近丢失的,想必他进山为匪和女贼曹花枝勾搭连环了也未可知呢。”
“胡说!”丞相叱道,“西陵府在西,他不是去南方探亲吗?再说宫中美女如云,况小太监一个阄人,怎会和反贼丫头勾结一处?”
说是这么说,王书贵心中自然明白底里,小太监是个赝品,又是个好色之徒,寻花问柳的行家,又听说那个曹小姐花儿朵儿一般,干柴遇火岂有不燃之理?
“相爷您不想吗?小太监神出鬼没,说是往南,往北的可能也有。没准这回就是往大漠去寻他的师父去哩!听上次征番的兵丁回来说,小太监曾恋上一个叫乌儿苏丹的番女哩!”
“尽是些屁事!”王书贵故意脸显不屑之色,又说,“太监爱姑娘,真是笑谈。不过你提供的情况也很重要,不管小太监去没去蒗荡山,咱们都假戏真唱。这回多派些兵马,索性把蒗荡山一举扫平了。”
“不要太多兵马,蒗荡山草深林密,山势险要,易守难攻。不如选择一些精悍的人手,围定出山之路。山里没有多少粮草,山上又不长庄稼,他们能不出来找死?”
王书贵点点头,心中暗想:这倒是个将才!就说:
“冯将军之言有理,就依你计。文世昌做主帅,你和狮子头二人做副将,择日出战,围定蒗荡山!”
潘又安与曹花枝双双对对,如胶似漆,恩爱无比,一时忘了此行的目的。这日俩人正在软榻上缠绵,忽听喽啰兵来报:
“朝庭派大兵围山,各处小道均已封死!”
第三十八章 勇太监奋身下山
曹花枝惊道:“这如何是好?山中人多粮少,维持不了几天的。”
潘又安笑道:“这有何难?他们是为我而来,我撒手一走,围兵自然不就散了。”
曹花枝道:“这是什么话?你我夫妻一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眼下大敌当前,我岂肯把你往火炕里推?”
潘又安说:“区区几个小兵,安能挡住我的去路?我视他们如草芥蝼蚁一般,况且我还有事要办,也该到走的时候了,明明是他们催我上路。”
“你想你的乌儿苏丹了吧?不,我不,就不让你走!”曹花枝依在潘又安的怀里撒娇说。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嘛。”潘又安找不出更适合的词儿。
“那是指朋友,夫妻也能这样说?长相厮守才是。”曹花枝抓住破绽。
“我不走,难道大家一起让人困在山里等死?”
“要死死一处!”
“干嘛说这话?我们都才风华正茂,好日子还在后头哩!”
“我怕你出去有危险。”
“男子汉闯荡江山,置生死于不顾,何惧危险二字?”
“话是这么说,如果没有你了,我怎么办?”
“先前没有我,你不照样好好的。”
“先前是先前,现在是现在。”
“不能只顾眼前,我不出山,你的家仇,我的大恨,哪里去报?再说了,我岂可让王书贵老贼轻易杀了我?有朝一日我还要杀他哩!”
“要下山咱俩一道,多少我还能帮你一把。”曹花枝总是放不下心。
“俩人反而是个累赘,我一人单枪匹马杀他个七进七出又有何难?他们见我出山,自然就收兵了,山里的围不是就解了吗?”
“到时候夫君可不敢忘了我呀!”
“怎么会呢?你给我五年时间,到时我们夫妻相聚,从此就永不分离了。”
“当年你给人家乌儿苏丹也是这样说,可如今五年过去了,你给人家做了些啥?”不知是为番家姑娘打抱不平,还是也有自己的怨言,曹花枝抢白说。
“那是我还小,只是信口一言,如今是成人了,说话自然负责些。还有,我不是到如今也没有忘记乌儿苏丹吗?”
二人还要说话,秦、林二将等不住,从前山赶了过来。女兵小声在屋外秉道:
“小姐、潘将军,二、三寨主在大厅等候你俩多时了。”
潘又安搂着娇*的脖颈,朝外笑道:“只不过是封锁了路口,又没打上山来,急什么急呀?”
小姐说:“郎君,起身吧,如此缠绵让两位兄长笑话。”
潘又安道:“不行,乘敌立足未稳,我即刻打马出山。这一别山高水长,不知何日咱夫妻俩才能得见,所以临行前我还要和夫人再亲热一回。”
小姐不允,笑斥道:“没羞!两位兄长在前厅候我二人,我们却在这儿做好事,岂是做人的本份?”
潘又安说:“待会他们知道我马上就出发了,会理解的。”
小姐无奈,只得依他。
正运行之间,小姐道:“夫君,我肚子里怕是又有个小太监了。”
潘又安一惊一喜,急忙停下动作,说:“我儿干嘛要叫太监?”
“龙生龙,凤生凤,宦官的儿子自然是太监了?”曹花枝戏谑道。
“以后谁要动了我儿的小鸡*,我把他全家的男人统统阄了,包括猪狗公鸡,让他们也断子绝孙一回!”潘又安发狠说。
小姐催促说:“夫君你快点,外面有人等,我心不在焉的。”
“急什么?让他们稍等片刻,天又塌不下来。”小太监仍旧在不慌不忙的操作着。
“我怕官兵万一攻上山来……”花枝小姐犹豫道。
潘又安安慰说:“不怕,日前我观察过地形,此山易守难攻,若要攻破此山,最少需五万雄兵。况且兵权尚在我手,他一个府衙总兵,能有多少人手也敢贸然上山?”
小姐不禁油然赞道:“夫君果是帅才,日后定有出身!”
“我才不希罕哩!”潘又安向往的说,“到时候等我杀了王书贵,替你报仇雪恨,也替皇家整顿好江山,我就该归隐山林躬耕农作了。”
“我也等着那一天哩!我也喜欢田园生活。”小姐赞同说,“不知你的乌儿苏丹肯否?”
“嫁鸡随鸡,她岂有不肯之理?”
“夫君你真好……”
小姐的话没说完,潘又安山洪暴发。
潘又安收拾停当,外着白袍,内藏铠甲。胯下白龙神驹,手执勾魂长枪,俨然一副英武的美少年形象。曹花枝不舍,猛地扑向前去,紧紧抱住小太监的下半身,两行热泪盈眶,泣不成声道:
“万望夫君多保重,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呀!”
小太监俯下身,轻轻拍打拍打爱妻的后脑勺,仰天一笑,慨然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视生死如当阎君府上做宾客,爱妻何作此儿女态?潘又安不死,绝难忘记小姐待我山高海深之大恩。爱妻快快撒手,咱俩就此别过,看我去击杀贼兵!”
小姐被几个女兵搀扶起来,见潘又安就要打马下山,泪流如雨,声嘶力竭地娇声从他身后喊道:
“将军勿忘我啊!”
第三十九章 出了匪巢又入贼窝
小太监紧勒马缰,白龙驹嘶鸣一声,风弛电掣一般,飞速下山。山下督军的头儿正是狮子头,他刚安顿好事务,吩咐士兵搭支帐篷,埋锅造饭,忽听马声锵锵。狮子头猛抬头看时,小太监马快已到近前,狮子头挺起身来喝道:
“你是何人,胆敢踹我大营?”
“我乃你太监爷爷是也!”
小太监手起枪落,勾住狮子头的肩胛,拚命一拽,从肩膀到半边脸,连衣服带肉撕下一大块。狮子头杀猪般嚎叫一声,终是痛疼难忍,捂住脸颊声嘶力竭地喊道:
“快快传令下去,休教走了小太监!”
狮子头再回身望去时,小太监早已无了踪影。
不是说狮子头的部队战斗力不强,主要是没防备。上头交待的政策也是说围住就行,土匪们要出来也必定是一大群人,哨子响梆子敲,熙熙攘攘的,没想到小太监单人独马,伤了十几个弟兄,还几乎没有结果了他们的副总指挥。
文世昌、冯金刚几人匆忙开了个小会,大致算了算小太监去的方向和路线,决定分兵追击。
几个人里头,文世昌是个书呆子,狮子头是浑人,唯有冯金刚脑子灵活,又懂得些兵法,他想了想说:“文大人,石将军(狮子头),依末将之意,小太监神机妙算,鬼头滑脑的,对付此人只可智取,不可硬拚。”
文世昌道:“冯将军何计之有?”
冯金刚说:“末将倒有一计,不知可行否?”
“说呀!”狮子头捂着半拉脸颊哼哼道。
文世昌也说:“将军请讲。”
冯金刚俯在二人耳际小声嘀咕了几句,二人同声赞道:
“好计,好计!”
原来冯金刚早已算定小太监往北决不往南,因此他抛开东南两个方向不管,只在往西往北两个方向的沿途,各家旅舍馆驿等全都安置了密探,发现情况,立即上报,不许私自采取行动。
小太监一口气跑出去百八十里,前面有个村庄,他到一家门口停下,估计追兵被他拉下足有五十里远近,因而四周看了看没啥动静,这才敲开门要了碗水喝,顺便也饮了饮马匹。
走了半天的路程,小太监腹中觉得有些饥饿,本想给这家主人讨碗饭来吃,奈何张了几张嘴也未能说出,说到底总是脸面上抹不开,他是从皇家出来的人,怎好意思腆着脸向平常百姓家讨饭来吃?只好饿着肚子又继续前行。
时至初秋日,满地不见金黄,树叶都枯萎了,天灾**,庄稼稀稀拉拉,路上行人也难见一个。小太监久居深宫又怎能知道百姓的疾苦,昏君无能,奸相横行,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风起云涌,正在酝酿着一场倒旗易帜的革命。贪官污吏只管拚命地搜刮民脂民膏,土豪劣绅巧取豪夺,处在最底层的黎民百姓如临水火,个个叫苦不迭。虽处和平年代,却难享安逸的生活,糠菜半年粮。多亏了国人的忍耐性极好,不到万不得一,不会逼出一个李自成出来。
小太监不敢走大路,沿着乡间小道,顺着西北的方向,一路走来想找家馆舍歇息一晚,最终也未能如愿。不知不觉间到了傍晚,他不敢继续前行,胡乱进了一处村庄,依然是上前敲门,见开门的是位老妇人,他开口就说:
“老妈妈,我是位过路的客人,实是找不到宿头,想在你家借宿一夜,请给我搞些吃食,再喂喂我的马匹,明日我多给你些银两就是。”
老妇人见说,急忙挤眉弄眼的,推托说:“不可不可,我家房小屋窄无法容你,你还是另寻一家!”
小太监不悦,正要说话,忽见院中出来一个牛高马大的汉子,年岁也就在二十出头,面相凶恶,说话却极是和气,说:
“娘,人家大老远的来,想在咱家住一宿,这个方便也不给呀?”
说罢,年轻人自去牵马招呼小太监进院。
小太监分明看到老妇人在摇头叹气,一脸的无奈。
半夜的时候,小太监突然惊醒,脑子里一片混乱,想回忆昨日发生的情况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他只记得只喝了一碗水,以后的事就不知道了。他用力一挣,方才知道身子被扎满了绳子,捆得五花大绑,休想挪动半分。小太监自叹道:
“想我也是一朝重臣,也曾带兵打仗,为国出力,不说叱咤风云,风光倒是风光了几时的,未曾想却阴沟里翻船,命丧这荒辟小村?”
第四十章 太监遇险村姑相救
小太监试着挣扎了几下,奈何绳索绑得太紧,竟丝毫动弹不得。这阵他饥肠辘辘,口渴难当,昨日这个时候他还躺在曹花枝的温柔乡里,如今则成了待宰的羔羊。人生瞬息万变,小太监想,旦夕祸福不期而至。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一伙人绝对和王世贵无关,他不慎进了贼窝,悔不该当时没看懂老太的眼色,另找一个下处。把老太叫娘的那个家伙,心狠手毒,一碗饭都没让吃上就急急下手,似这样手脚,必不是生手,因而也决不会轻易放他一个活口出去,看来他若想逃出此劫誓比登天。小太监唯有不甘心的是他的两个爱妻,乌儿苏丹翘首以待,花枝小姐魂牵梦绕,他如何舍得下?还有皇太后对他情同母子,恩义重如山,王书贵不除,早晚是害,太后母子必遭其乱。小太监虽是动不了身,他还是自我感觉了一下,贼匪定是搜了他的身,不要说乌儿苏丹送他的红珊瑚,就是曹花枝揣在他袖筒里的小手绢也被他们悉数掠走。猛地,他想起那把刀,皇上哥哥赏给他的尚方匕首!
小太监两只脚互相摩裟了一下,隐隐感到那把刀还在。他心中暗喜,老天爷不要他死,自救的方法有了。他用左脚拚命蹬着去脱右脚上的靴子,平时用手帮忙才能脱得下的,如今两手尚在桎梏之中,只能劳动两只脚了。费了好大的功夫他才脱下那只靴子,然后又一寸一寸地往那只靴子跟前蹭。他终于抓住了那把刀子,小皇上当初送他刀子的时候大概万万没有料到这把刀子与他的江山社稷、身家性命有关?如果不是这把刀子,小太监死于非命,王丞相拿他们母子简直如砍瓜切菜一般。小太监用刀子割断了绳子,他四周摸索了一下,隐约感到这是间放牲畜饲料的地方,房间里有麸皮豆类和铡好的碎草。小太监抓了把豆子捂进嘴里嚼,味道不是很好,但他还是强咽了下去,一整天都没有进食了,这种情况从他进宫以后还没发生过。即便过去行军打仗,他是主帅,饿肚子的事论不到他。
小太监好赖吃了点东西,又活动开了身子,他决定主动出击。
老太的儿子名叫鲜世保,父亲生前是个财主,家里很有些田产。奈何儿子不争气,生性好赌,而且奢赌如命,老父活着的时候尚能约束一二,他一伸腿,儿子索性就在家里开赌场了。俗话说,赌博赌博,越赌越薄,先赌钱后赌地,输了房子再买妻。如若小太监再晚上几天借宿,没准这家已换了房东,人品好坏不说,起码没有性命之忧。鲜世保手气不佳,霉运常有,和所有的赌客一样,大家都是殊途同归,最后竟输得不名一文。每回家中敲门不是债主就是借贷,他不敢出面,只好央及老母前去打发。这回是个生人,衣着鲜亮,又牵着高头大马,鲜世保眼前立刻一亮:送钱的主来了!他让小太监在前厅落坐,又去橱间帮母亲烧水,并预先在水壶里放进一包蒙汗药面儿……
小太监从草房里出来,蹑手蹑脚,来到院中,扭头看见前厅里灯火通明,几个人正在喝酒猜拳。小太监听他们吃喝得正高兴,不禁又引起自己一阵雷鸣般的肠鸣。他摸索着找到橱房,心想不论有啥先对付个半饱,再想其它出路。厨房中在半明不明的炉火映衬下,他看到白天那位老妇人也被反绑着蜷缩在柴草堆里。小太监走过去解开捆在老人身上的绳索,老妈妈惊道:
“公子,你是怎么出来的?”
小太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称他为“公子”,听起来格外舒服。他微微一笑,问道:
“老妈妈,不知你儿子让我吃了什么东西,我竟然一觉睡到现在?能看出来你和你儿子不是一事,你怎么也被绑在这儿?”
老妇人叹口气,说:“家门不幸,出此逆子。昨日公子不听我的劝阻,执意进来,才有此难。你昏迷之后,也是因我拦挡他们不要加害于你,反遭毒打并用绳索捆绑于此。”
说罢,老妇人挽起袖子,胳膊上伤痕累累,并有鲜血渗出。
“身上还有伤痕,脱了衣服不雅,就不劳公子观看了。”老妇人又说。
“老妈妈,你家中除了儿子,还有什么人?”小太监问。
“老媪还有一女,历来和哥哥不和。”老妇人突然想起什么,说,“公子,我女儿为了救你,骑上你的马找她舅舅去了。按说这阵也该回来了,不如你我出了大门,迎他们回来。你骑上你的马,快快去了,也省却许多麻烦。”
“不怕,他们那几个酒囊饭袋,奈何不了我的。”小太监安慰道。
“他们七人,个个老虎一样,都是练过武的,你一人赤手空拳,如何对付得了?”老妇人不信。
正说话间,忽听门外有人敲门。鲜世保出去开门,嘴里还骂骂咧咧,唠叨说:
“谁又来讨账啊?实话告诉你小子,老子今天有钱了,不怕你半夜鬼敲门。贵人自有天助,有人给我送来一大包金子,够我一辈子开销了。”
大门开处,红灯闪闪,小太监举目一看,老叟旁边,执灯的一位少女,貌若天仙,袅袅婷婷,举手投足间,竟如他的曹花枝一般。
第四十一章 子午村恶徒逞凶
老叟进门之后,指着鲜世保的鼻子就骂:“你这个没上没下、少廉寡耻、丧尽天良的畜牲,你爹没了,我替你爹来教训教训你这个狗东西!说,你把人家一个过路的客人绑起来还想杀了人家,你就没王法了,你想翻天啊,这是死罪,你知道不?”
说罢,老叟挥拳就打。鲜世保躲过,顺手拎住老者的衣领,就势一掌打过去,老者站立不稳,仰面跌倒在地。
村姑不依,放下灯笼,扶起舅舅,回身斥道:
“哥哥,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你没吃没喝了找舅舅,没钱没粮了想舅舅,舅舅说了你几句,你竟敢打舅舅,你还是人吗?”
鲜世保从怀里摸出一块石头,嘻嘻笑道:“妹子,过去咱家穷,我不得不仰仗这个老家伙,所以处处谦让他三分。今儿哥哥我发大财了,以后也用不着再和别人低三下四。来,这块先石头给你,拿去玩去!”
“我不要,我嫌脏!”村姑扭过头去。
“脏,脏什么?你没见白天那个小白脸,人长得水灵,穿得又整齐,他的东西怎么会脏呢?”鲜世保大言不惭的说。
“戴在人家身上干净,放到你手里就脏。呸,就不要,送你的心上人去吧!送给哪个婊子去吧,休想给我做人情,姑奶奶不希罕!”小太监没料到村姑一张俏脸,说出话来竟是这样刻薄。
“你个小贱人,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看着你是我亲妹子,今天老子就要了你的小命!莫不是你相中了那个小白脸吧,你怎么总是替他说话?”鲜世保本是村中流氓,言语中更显厚颜无耻。
小太监几次要出去都被老太死死拽住,老太还悄悄对他说:“他们只不过是吵吵嚷嚷几句,没有什么大事,你一旦出去就有性命之虞。”
村姑不依,道:“我怎么替人家说话了?我是替理说话。人家一个过路的,你把人家无故杀了,你想过没有他家中的父母妻儿老小谁养活?”
“你想得还挺周到,他是你什么人,我是你什么人?我算看清了,你和那个老混帐老刁婆都是一路子货,尽是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和你这种人简直无话可说,母亲成了老混帐老刁婆,我问你,你是从哪儿来的?墙缝里蹦出来的还是石头里憋出来的?”村姑越说越气,扬起手对着鲜世保的脸颊就是一耳光。
鲜世保当着他众多朋友的面受了这一掌,失了脸面,顿时恼羞成怒,回身进屋,掣出一把剑。
潘又安认识,此剑为曹花枝所赠,剑名曰昆仑,乃是古代名匠所铸。据曹小姐说,此剑家父所留,剑锋锋利无比,可断金截玉,削铁如泥,临行送他让他带在身上做护身用。小太监今晨才拿到手里,尚未机会使用呢,没想到却作成了鲜世保杀人的凶器。由此,小太监胸中生出一腔怒气,他已存杀人之心,如此恶贼,留在世上上无用,浪费粮食不说,还给善良百姓增添许多心理上的负担。
鲜世保举起宝剑就剁,村姑不避,舅舅不忍,挥手一挡,斥道:
“你这丧了人性的东西……”
舅舅话未说完,一条手臂已分作两段。舅舅手捂断臂,仍旧破口大骂不止。被鲜世保上前复一剑,结果了性命,嘴里骂道:
“一进门你就啰啰嗦嗦,不就是借你几个钱花花吗?这两年你的气我算受够了,舅舅又不是老子,老子死了,又多出一个管闲事的。再叫你多管闲事,大家看好了,这就是多管闲事者的下场!”
小太监纳闷:鲜世保的几位朋友,人家家中出了人命,他们怎么都不出手相劝呢?都是些什么人哪?他当即决定出面做个了断,谁知自己的双腿被老太死死抱定,老太人已昏晕过去了。
村姑见舅舅被杀,先是一怔,待醒过神来,嚎啕大哭着扑向哥哥,泣声骂道:
“我也不想活了,你这个狗畜牲连我一道也杀了吧!”
鲜世保杀红了眼,全忘了骨血亲情,看看妹妹向自己冲来,不由分说,举剑就砍。
“兄弟且慢!”
此时天已大亮,小太监看到堂屋里走出一条壮汉,黑脸膛,虬须胡,黑眉大眼,鼻高口阔。头顶胡乱挽个结,穿青挂皂,腰挎长剑,足蹬软底布鞋,不用看就是个练家。虬须胡一亮相,后面几个亦是鱼贯而出,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站了小半个院子。小太监数了数共是七位。虬须胡说:
“兄弟,这个给我留着。”他指了指村姑。
“瞎了你的狗眼,你让我上山当土匪,做梦去吧!”村姑毫无惧色,厉声骂道。
虬须胡就要发作,鲜世保趋前一步,说:
“带我妹子上山,咱事先可没说好这一条。若是如此,还要多加些钱与我。”
“放你娘的狗屁!”虬须胡翻脸骂道,“留给你的银子足够你花一阵子的了,还要怎地?如不是我挡得快,你杀了不更可惜了这么一个大美人。你自己不能用,还不让别人用?真是!”
“我哪里是要杀她,我才捨不得哩!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一下罢了。我的妹子,这等成色,你们都见了,别说附近就是到了京城,也是千古绝色,寻常人家哪里去找?我干嘛要杀她,实话说不知要卖多少银子哩!”鲜世保其实是和山贼讨价还价。
“好好,我娶了你的妹子,咱们就是亲戚了,再怎么样也不好红了脸。这样吧,我再分给你五两银子,如何?”虬须胡先让了步。
“才五两?不行不行!”鲜世保头摇得货郎鼓一般。“前几日,有人都出到五十两了!”
“算了,不和你扯闲谈了。弟兄们,我们走,那个小丫放到我马背上,你们再去草房提那个小白脸。”
“我死也不跟你们去当土匪!”村姑说罢忽一转身,猛力朝墙上撞去。
第四十二章 潘又安力杀七贼
潘又安所处这个村名叫子午村,大约三五十户人家。离村不远,有一座山名叫断壁崖,山中啸聚了七个恶贼。这七人自然各有名姓,因他们寿短,不时即刻陨命,所以就不在此一一说明了,免得各位看官污了眼睛脏了耳朵,即便记住了姓名也没有用。当然前面已讲过,长虬须胡的那位是个头,其余几个也都有些本事,自然个个是专靠打家劫舍为生头儿,人人均是风高放火、月黑杀人的高手。开始时他们还遵循兔子不吃窝边草的法则,一般不在近处作案,采取的都是游击战术,捞够了钱粮,然后就扮成客商模样,顾些骡子毛驴等等驮到他们山上的窝里。虬须胡他们很会算计,老窠里并未多少吃饭的闲人,除了他们七位,下面就俩烧火打柴做饭的。老婆带在身边自然也累赘,想那事儿了,随便下山扒拉个娘们就是老婆,用完便物归原主,又省心又省事耳边又没人唠叨。太阳出来,哥几个爬起来就吃就喝,吃饱了喝醉了,接着又睡。年复一年,周而复始,日子倒也逍遥自在。这样久了,外面的生意不好做了,他们耐不住就坏了规矩,时不时窜到子午村,无非就是抢夺钱财粮食衣物,奸*妇女,和他们祖上干得是一门专业。次数多了,子午村人几乎人人都认识这七个恶贼,奈何他们不得就报官府。官府也不是不管,派了几次兵,遣了几回将,每次都是老虎打苍蝇,猴子揑跳蚤,费时费神,劳命伤财,收获不大,官家奈何他们不得,后来索性就放弃不管了。
这一日,哥几个下山集体采购,一抬头就瞄上了小太监。不是看上了他这个人,而是看中了他的马。他们怕打草惊蛇让骑马人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害怕他发现踪迹打马一溜烟儿跑了,所以不敢靠得太紧,远远瞄在身后。
鲜世保刚刚得手,他们就跟屁股进了院。自古来“见面分一半”,约定俗成。小太监马褡儿上的银两对半,长枪、宝剑、宝石、手帕等统统归鲜世保,他们拉走那匹马包括马上的鞍装。鲜世保想想也算公平,虬须胡没有坏绿林的规矩。人家如要和盘端走,他连个屁也落不下。别说七个对一个,就是单打独斗,那七个他一个也打不过。这回也是虬须胡走了眼,他只瞅中了宝马良驹、金镫银鞍,可没认出宝剑、钢枪和红珊瑚的价值。否则,鲜世保也分不了那么多。买卖讲好之后,加上鲜世保共是八人坐在堂屋间喝酒,天一亮他们就各走东西,这期间虬须胡还曾派人查看过小白脸绑得牢靠不牢靠,别让他半夜里偷空跑了。
简短截说,书接上回。潘又安此时不出手还待何时?他这会儿已经掰开了老妇人紧抱他的双手,早就在等待出击的时机,一见少女说话就要往墙上撞,立马一个箭步,如飞一般扑了过去。少女离墙壁大约三五尺远近,一头扎过来时不偏不倚正好撞到潘又安的肚子上,只听“嘭”一声响,潘又安稳稳站住,少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八个人一同“哦”了一声。鲜世保嘴快,诧异道:“我把你捆得跟猪一样,你是怎么出来的?而且还换了地方。”
小太监嘿嘿一笑,说:“朋友,咱做个交易行吗?马我骑走,枪还给我,当然还有宝剑、石头、手绢,还有……”
虬须胡轻蔑地一笑,说:“你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呀?还有什么?”
“还有这位姑娘。”小太监嘻嘻笑道。
“我妹妹你也带走啊?”鲜世保嗤笑道,“你个穷光蛋!叫化子吃酒席,做梦去吧!”
小太监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我不带走就让他带走了,总不能让你妹子上山当匪婆吧?”小太监指指虬须胡,然后又说,“实话告诉你们,我才不是穷光蛋哩,我的马是宝马良驹,剑是金刚宝剑,那块石头就价值连城,金马镫、银马鞍、玉马鞭等,还有我这身上穿的,就不说了。怎么样,小子们眼红了吧?我拿出我身上的任何一件东西就够你们吃喝一辈子……”
八个恶徒人人咽口吐沫个个倒吸一口凉气,虬须胡后悔那把宝剑怎么给了鲜世保?
“可是这些东西目前归我们了。”鲜世保揶揄道。
“怎么吞进去的怎么再给我怎么吐出来!”小太监不容置疑的说。
“如果不呢?”虬须胡冷冷的回道。
“那就让你们统统去死!”
“说的轻巧,弟兄们一齐上啊!给我教训教训这个狂妄的小子。”虬须胡大喝一声。
瞬间,八个人八个方位,包括鲜世保在内,将小太监团团围定。
小太监冷冷一笑。
八个恶徒大约是让小太监刚才的大话吓住了,犹豫了半天,谁也不敢先贸然出手。
小太监一个鹞子翻身,拳打脚踢,八个里倒下六个。鲜世保见势不妙转身要走,被小太监从后领上提住,猛往墙上摔去,那把宝剑竟倒了过来尚紧握在手里。
虬须胡方才知道遇上真神了,他“仓啷”一声,扔下钢刀,两手抱拳,单腿着地,毕恭毕敬说:
“大哥,我同意你的条件!”
“晚了!”
小太监飞起一脚,虬须胡的身子轻飘飘地急奔墙壁而去,鲜世保手中倒握着的宝剑正好派上了用场。
“好啊,壮士为民除了大害了!”
小太监循声望去,只见门口、墙头、屋顶上均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第四十三章 爱莲小姐眉目传情
起头是些半大小子和几个胆大的壮年人,紧跟着又来了些老头老太,最后是全村男女老少到齐。大家一窝蜂拥进来,七手八脚,石头瓦块,手打脚踢,骂声鼎沸,吵吵嚷嚷,竟把那七个强贼打成柿子饼。待要再打那个鲜世保时,只见他满地打滚,喊爹叫娘。适才撞到墙上,小太监用了内力,他受伤不轻,再要打时必死无疑。村上的保甲出面说情,道:
“算了,乡亲们别和这般畜类一样见识了。他伤了人命,亲手杀死他娘舅,犯得也是死罪,莫如送官。”
村民这才住手。
保甲又道:“这位壮士,行侠仗义,为民除害,创下天大之功。我等不可薄情寡义,让好人寒心。大家即刻准备一下,为壮士披红挂彩,敲锣击鼓,先游村镇,再进县城,使壮士扬名,也让远近百姓瞻仰一下好汉的英姿。”
小太监急忙制止道:“游行就不必了,我因有要事需赶路,如果谁家方便管我一餐便饭就也就是了。”
保甲道:“这是何话?别说一顿两顿,就是十顿八顿,千顿万顿也要管得的。壮士救了全村性命,我们岂可让壮士饿着肚子上路?”
“我回去杀猪!”有人喊。
“我去宰羊!”有人报上来。
“我家的鸡悉数送来!”
“我家还有两只鹅!”
“好好,”保甲说,“献猪献羊送鸡的,先把数字记下来,以后实报实销,等会一并送到这儿。现在劳动众位乡邻,把这里的卫生搞一下,几个贼匪的尸首先抬到打麦场,他舅着人通知家属……”
保甲一一安排停当,大家这才散了。
老妇人受了些惊吓,早已醒转过来,这阵正在橱间忙活。
村姑和村上的一帮子媳妇姑娘相帮着也已把厅堂打扫干净。小太监刚刚送走保甲,村姑从屋里走出来,鄢然一笑说:
“公子,让你受苦了。”
小太监这才看清庐山真面目,这姑娘生得:柳叶儿眉,杏核儿眼,双颊两只似隐似现的酒窝窝,鼻下一两片红唇儿。走路风摆柳,说话莺歌鸣,天下美人尽相似,各有妙处不相同。小太监看得呆了,心猿意马,神走魂迷,猛想起小姐适才说话,又忘了内容,急忙遮掩打岔道:
“姐姐芳名怎样称呼?”
“羞死人了。我没叫你一声哥哥,你反称我姐姐?奴婢姓鲜,叫爱莲,公子可是……”
“小生潘又安。”
“潘公子可是读书人?”
“念过几本。”
“公子精通武艺?”
“学过几天。”
俩人在院里说话,竟忘了进屋。老妇人在橱间探出头来一瞅,先自暗吃了一惊:好个郎才女貌,若把自家的女儿许配了这位公子爷,真乃天生一对呀!不知人家允不允?甚或是公子家中有无妻小也未可知?好事多磨,此事还得慢慢来。
“你打得那几个恶贼满地打滚,屁滚尿流的,看得人都眼花缭乱了,还说是才学过几天,有你这么谦虚的人吗?”爱莲姑娘飞了一个媚眼过去。
“小姐,你不想让我进屋坐一会儿吗?还是我们就这样一直站在这儿说话?”小太监故意挑逗说。
爱莲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顿时两颊飞起两朵红云,掩口“噗哧”一笑,往旁边稍一侧身,故意拉长声调说:
“壮士,请!”
“佳人一笑百媚生”,小太监刚刚才一瞥,就不禁耳热心跳、面色绯红。他见过的美人无数,笑态各异,唯有爱莲小姐的笑容独特,她的笑中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阿谀奉迎之意,而是那种天真烂漫的、略有憨态的、发自内心的笑。登徒子太监潘又安对此岂能无动于衷?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他上了台阶之后又很从容地回过身来,装模作样的想浏览一遍这家院落:
这是一院古式建筑,典型的中国西北地区常见的传统住宅。一进大门,左右依次是厕所牲口棚圈东西厢房等,正面坐北朝南为上堂屋,高出地面两尺有余,三间大房为客厅,一门两窗,房沿伸出约六尺左右,中间两根立柱油漆斑驳显示年代久远。地面由青砖铺就,前墙上的门窗皆是硬质古木镶嵌而成。四合大院足有六分地亩大小,地面洁净,一尘不染。看来这是一户殷实的人家,曾经是……
“看什么看呀?”小姐两指指尖轻轻揑住小太监的衣角儿,笑嗔道,“大地方来的人,还希罕我们这陋室旧屋?”
小太监随小姐进了客厅。
老妇人迅即提了壶开水进来,姑娘帮着妈妈把两个三泡台碗子里放入春尖茶、冰糖、桂元、葡萄干、红枣、包核杏、枸杞子等加上水共是八样,名曰“八宝茶”。
小太监起身让坐,老妇人不肯,笑道:
“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话说,我老太太呆在这里碍事。公子你们坐,饭就好。”
老妇人走到门口,又特意回过身来笑视了小太监一眼。
爱莲小姐双手擎住一只盖碗,恭恭敬敬端了起来,鄢然一笑,还是那种表情,又是方才那种声调,说:
“壮士,请用茶!”
小太监心中“咚咚”直跳,猛然间他突发奇想:一定要把这个女孩搞成自己的老婆!
第四十四章 赝品太监再拜花堂
爱莲姑娘几次要去橱房帮灶都被母亲推了出来,母亲是为了给女儿时间,女儿也是怕潘又安一人孤单寂寞,无人叙话,所以也不勉强。不多时,老妇人饭菜备好端上,仨人坐一席,边吃边说话儿。
潘又安狼吞虎咽,风捲残云,秋风扫落叶一般,好没吃相,全无了往日的风雅,谁知道还是朝中受了封的王爷哩!
鲜爱莲不停地往小太监碗里夹菜夹饭,尤如生产线上的输送器一般,口里还一个劲地劝说道:
“别慌别慌,慢慢吃,当心噎着。”
老太太看在眼里,乐在心头。实在憋不住了,才说:“公子,家里都有什么人哪?”
小太监愣怔了一下,有心实说,又觉着时机不到,撒谎的事又张不开口,只好敷衍道:
“人口不少。”
“家里有媳妇吗?”老妇人一针见血。
“家里没有媳妇。”小太监自己都感到这话回得好而又妙,按说这也是实情,他既没有家,家中自然也没媳妇。
鲜爱莲虽是看着像心不在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精神却是高度集中。听说小太监没媳妇,顿时一块石头落了地,抿嘴一笑,脱口说:
“公子,快吃饭呀!”
小太监鼓嘟着嘴说:“你慢点催,都快撑死了。”
“公子,我这丫头你看得上吗?”
老妇人说话开门见山,生人面前用不着拐弯抹角,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反正以后谁也见不着谁。
老妇人的话正中小太监的下怀,他虽是喜出往外,却也不敢太张扬放肆,故做出一副羞涩的样子,憨笑道:
“就怕小姐看不上我?”
“谁说人家看不上你了?”没料到小姐却是个爽快人。
“我有急事出远门,一时半刻回不来,而且马上就要走的。”小太监说的是实话。
“我等,十年八年我都等。”小姐更是斩钉截铁。
“不要十年,少说也得五年,就五年吧!”小太监有他的计划。
“我看要不先这样,”老妇人沉吟了一会,说,“索性你们把事先办了,丫头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你们的哥哥肯定是回不来了,我们也不希望他回来。家里没有个男人,你就是我们的想头,我们的依靠。你事情早办完早回来,晚办完晚回来,只是不要忘了这儿有你个家。”
小太监才巴不得呢!他暗暗咽了口吐沫,厚着脸皮说:
“我明天一早就得起程呢!”
“那今天就办事!”老妇人稍一沉吟,直截了当的说,“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了。但有一条,老身把话说在前面,公子不可负了我的女儿。女儿你也见了,不是我自夸,品貌皆佳,方圆几十里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因为事急,一分钱的嫁妆也不要,就草草嫁于你罢了!”
小太监机灵得跟鬼一般,人家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他还犹豫什么?起身离开饭桌,走过来撩开长袍,“扑通”一声朝老妇人跪倒,念道:
“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生一拜。小生如负小姐,当天诛地灭!如五年尚不回来见小姐,必是已死无疑。”
爱莲小姐匆匆扯住小太监的衣袖,拉他起来,老太太爱抚地在小太监头上轻轻拍了几下。
不一时,村官率领着大队村民荷酒携菜抬猪挑羊提鸡抱鹅吵吵闹闹熙熙攘攘进院,老妇人把村官拉到背静处,如此这般一说。村官大喜,对众村民大声言道:
“各位各位,这位公子爷原来是投亲来的,正好今天是他们的大喜日子,现在咱们就开始给两位新人办喜事了!”
庄乡客人散尽之后,潘又安和鲜爱莲俩人相扶相携着进了洞房,上床安歇。
小太监眼瞅着如花似玉的新娘,不禁欲*上升,颤声言道:“娘子,小生得遇娘子为妻,此生足矣!”
鲜爱莲款款抚着丈夫矫健的躯体,欣然道:“昨日你一进院时,我便突然眼前一亮,耳热心跳,不由暗想,这可是我未来的夫婿?今日就应验,莫不是天作地合,神人在暗中护佑?”
“世上那有神仙?今日我就做一回神仙!”小太监不及多说,腾一下扑了上去。
“郎君且慢,话还没说清哩!”鲜爱莲极力挣扎着。
“都到这般地步了,还有什么话说?”小太监一怔。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来路,家住何方,做的什么生意,这次要去哪里,为何需要那么长时间,等等,说清了方才可以上床的。”小姐说罢,鬼鬼的一笑。
小太监诡秘地笑笑,高深莫测地说:“不说也罢,说多了怕吓着你。”
“怕也得说,早说早明白,早说早清楚,糊里糊涂做了你的老婆,到头来丈夫是黑是白、是公是母都搞不清楚,传出去岂不是笑话?”小姐认真的说。
小太监打岔道:“这个不难!我脱了衣服你即可见我皮肤黑白,至于公母吗,待会你就知道了。”
“叫你贫嘴!”小姐从被筒里伸出一只手,揪住小太监的耳朵。
小太监就势一用力,复又骑在小姐身上,双口相接,成一“回”字,纵灵蛇出洞,如鱼得水一般,渐入新窠,他的舌头款款进入到小姐的樱唇里。
(作者注:以下删去三百九十八字)
云*方毕,小太监兴犹未尽,说:“娘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小姐尚沉浸在疼痛、兴奋、激动的复杂心情之中,见说便道:
“你说呀,我听着哩!”
第四十五章 新婚夜小太监仓慌出逃
小太监坏坏的一笑,说:“我可说了?”
鲜爱莲含糊羞一瞥,道:“说呀!”
也是一个新郎新娘新婚之夜的故事。小太监讲起了他的“故事”:
但凡新婚之夜,新郎新娘断不了干那事。那晚有俩贼,墙上打了个洞,想穿墙而入偷东西。这洞巧不巧正好打在新郎新娘的床底下。一小偷刚把头伸进洞里,听新郎问新娘:“进了没?”新娘说:“进了。”“进了多少?”“刚进了个头。”
小偷一听不对,立马抽身而出,对另一贼说:“大哥,不对,他们好像已经发现了,正在瓮中捉鳖哩!”另一贼不信,犹豫道:“不会吧,怎么就发现了呢?我们又没发出多大的响声,我去试试。”说罢,另一贼把头又伸了进去,正巧又赶上新郎问新娘:“又进了?”“又进了。”“进了多深?”“比刚才深了许多。”
这贼一听,出溜一下,退出身子撒腿就跑,边跑边嚷:“兄弟放快,要不然就来不及了!他们这一家贼得很,专门在磨道里等驴呢!”
俩小偷跑出很远,也没见有人追来。他们回去一商量,觉得情况可疑。为了弄清虚实,看这家的人是否把他俩认出来了?以便有个防备。因而他俩决定再到这家去走一遭。第二天,俩小偷化妆成卖李子的,挑了一担李子,到了这家门口高声吆喝卖李子。
新郎新娘听到大门口喊有李子可卖,图个新鲜,也出来凑热闹。新娘一猫腰,拣了两个最大的李子,站起身来指着李子扭过头去问新郎:“这俩像不像昨晚那俩(卵)?”新郎当着生人的面不好意思,脸一红,说:“像,不止是像,简直就一模一样。”
俩贼一听,扔下挑子就跑。
鲜小姐被角遮住脸,花枝儿乱抖,格格笑个不停,末了问道:“有那么倒霉而又蠢的贼吗?”
小太监说:“骂小偷的话,能有什么好字眼?”
“公子再讲一个。”爱莲住了笑央求道。
“实是不能再讲了,等我的事情办完之后,天天陪着娘子在家讲故事取乐子。”
“公子有多大的事需要五年才能办成?”
小太监俯下身去亲吻了爱妻一下,刚才是两口变成一个“回”,这次是两口幻成一个“口”(加层)字。然后换了脸色,郑重其事地说:
“娘子,我非是常人,乃是朝中大臣出来游玩受奸臣迫害,因而亡命狂奔,昨日是路过你村,现在即刻就要动身,若到清晨再走,怕是脑袋已然落地。”
小太监如此这般,把身己的身世经历何来何去以及目前的处境大致讲了一遍。
鲜爱莲小姐惊出一身冷汗。
“你后悔了吗?”小太监问。
小姐摇摇头。
“你怕了吗?”
小姐又摇了摇头。
“你怎么不说话呀?”
“我为你的安全耽心,五年当中我时时为君提心吊胆,这日子你让我怎么过?”鲜爱莲一脸愁容。
“我回朝之后即刻派人给你送信来,不用你日日操心的。”小太监安慰道。
“王书贵那个老贼怎么那样坏呀?”
“按说他好像还是我的爷爷哩!”
“有爷爷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孙子的吗?”
“不说了,我的好娘子,没时间了。”
“我还想再来一回,你让我等那么久。”小姐怕羞,用被角盖住眼睛。
“我很想,也特想,但我不能。”小太监含笑说,“马匹我昨夜就没卸鞍,所有我用的东西也都在马搭子里头。一只金镫我换成铁镫了,金镫留给你们置办些田产,应付五年足够了,到时我准定来接人。”
小太监说罢,又给了妻子一个香吻,然后急速穿衣下地。
鲜小姐跟着起来,说:“我去给你准备些食物。曹小姐怎么那样粗心,一把宝剑能顶吃喝?”
小太监摸索了半天,除了不能送的,也没有拿得出的。稍一犹疑,一下腰从靴子里抽出那把御赐的匕首,说:
“莲子,这个给你。”
“不要不要,哪有女孩子玩刀弄剑的?我又不会武,要给就给那块石头吧!”鲜爱莲摇头说。
小太监犯了难,不是说石头值钱,而它是另一个心爱女人送的,而今转手送人,这样对人不礼貌。
“舍不得了吧?算了,我不要了,只要你心中有我就行!”小姐揶揄道。
“我忘了告诉你,这是那个番家姑娘乌儿苏丹送的。”
“我也忘了问你,你打算今生娶几个老婆,我该不是最后一个吧?”
“说不准,随缘吧……”小太监嗫嚅道。
爱莲小姐莞尔一笑,娇嗔道:“没羞!”
小太监刚刚跨上马背,忽闻远处人喊马嘶,隐隐见有大批人马踊来。小太监弯下身和爱妻一个亲吻,然后扬起头来双手抱拳道:
“娘子,就此别过,以后多保重!”
“夫君,你也多保重啊!”小姐不禁潸然泪下,声哽音咽。
小太监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