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养尸 第七章 养尸术
“她的下身……她从自己身体内拖出了一条脐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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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筱雪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不算陌生的地方,
“这是……”博筱雪皱着眉,慢慢坐了起来,下意识地她摸住了自己的肚子。
“是许遥学长的家。”
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博筱雪抬起头,发现对方原来是心诺,刚刚觉得口渴,旁边立刻送上了一杯温水。博筱雪记得,
递给自己水杯的人是心诺那个不同姓氏的哥哥,似乎姓段……
“你晕过去了,然后院长说叫我送你回家,可是没能找到你的家门钥匙,我只能把你先带到这里。”抓抓头,韩心诺解释道。
抱着水杯沉吟了片刻,博筱雪的声音从垂在前方浓密的刘海下钻出来,“毛薇薇呢?”
“……”
没有回答,心中“咯噔”一声,博筱雪知道最坏的预想实现了,“她死了。”
博筱雪用的是肯定句,然后她听见心诺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太过离奇的自杀方法,心诺不知道如何形容才好,只是后来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补了一句,“她的下身……她从自己身体内拖出了一条脐带……”
不用亲自临场,那个场面只要自己心里想象都会觉得想吐,博筱雪发现自己再度干呕起来。
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心诺异样的目光,博筱雪轻轻点了点头。“我怀孕了。”
韩心诺看着女人,叹了口气,不再追问女人什么,韩心诺安排她到主卧室睡觉,岂料女人坚决反对。
忽然想起了什么,心诺这才看了哥哥一眼,跑到段林他们暂居的客房叫出沐紫,然后把女人安置进去。
现在就剩下三个男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打开电视机,让音响维持在一个既不会太吵,又不会让屋子里太过安静的范围,心诺开口,“学姐的交往对象是许遥学长,很低调的交往,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连院长也不知道。我看……”
静静看了一眼博筱雪所在的房间,想起她拒绝去主卧的举动,韩心诺叹了口气,“我看那孩子八成是许遥学长的。”
一个女人,未婚怀上了孩子,可是孩子的爸爸在前阵子自杀了……还真是……
段林同情地看了一眼女人所在的房间,沐紫的表情却很奇特,看着电视,对刚才心诺所说的话可谓是充耳不闻。
“这段日子实在发生了很多事,哥哥,你愿意听我说说么?”终于忍不住了,心诺求助地看向段林。其实也不是指望帮助,只是这段时间遇上太多无法理解的事情,谁都好,心诺想说出来。
段林点了点头,“说吧,既然来了,你就告诉我吧。”
仿佛被哥哥这句话鼓舞,心诺终于开口,“一开始只是哭声。在自家浴室内发现死去的婴儿之后,学长说他一直听到孩子的哭声。
“学长一开始怀疑是邻居家的声音,可是询问过周围,邻居家没有孩子哭闹,除了学长,没有一个人听到孩子哭声,哭声似乎只有学长房内能听到,很奇怪不是?
“学长开始失眠,开始每天担惊受怕,害怕每个晚上都能听到的哭声。
“学长终于确定了,哭声是从自己家发出来的,从自己这间房子发出来的……
“如果只是哭声可能还好,学长接下来觉得有人在从外面瞪着自己,他……似乎也真的看到了什么,然后他便不出门,最终晕倒在这里。
“学长是很爱面子的人,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会求助的,那天我打电话的时候,他忽然要我过来和他住,我吓了一跳,而后学长就忽然晕倒了,上面那些事情我还是在送学长去医院的路上慢慢整理出来的。不过……
“我也听到那个哭声了,说不上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好像四面八方都有,可是确实就在这个房子里,哥,你不知道,我也怕了!那种感觉……”
说着,韩心诺抱紧了自己的头,脸色惊惶,完全失了平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我拜托管理员查了,周围没有一家有新生儿的,那哭声……简直像是平地来的,就在我们这间房子里,真的……太诡异了。
“我也快受不了了,我不想变成学长那个样子,可是又不敢抛下这样的学长,然后……我只能找你了。”
有了开头就好说,心诺慢慢地将自己所有遇上能理解不能理解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末了,他问出了自己心里埋了很久的问题,“哥哥,你真的能看到那些东西么?你说世上真的有鬼么?”
到了最后,心诺一脸期望地看着哥哥,似乎期望哥哥给自己一个回答,然而似乎又希望哥哥给自己否定的回答。
段林的嘴张了张,最终段林选择摇了摇头。
“鬼……是有的。不是单纯作为死者,而是作为一种生存方式……我想,确实是有鬼的。”
闻言,心诺呆住了,表情是恐惧,然而又有解脱。
“有么?也好……”
也对,如果前面那些事情可以用鬼的存在来解释,那么,自己熟悉的那些人疯狂的举动,似乎可以看成并非他们本意的无意识行为,自己也会觉得好受许多。
“我倒觉得,这件事不是只有鬼这么简单。”
陌生的声音让心诺呆了呆,半晌顺着哥哥的视线望过去,才发现发声的人是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就很少说话的沐紫。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串联起来,与其说是撞鬼,不如说是一种诅咒。”
“啊?什么意思?”段林率先反应过来,相处时间不算短了,段林基本上已经适应了对方这种即兴式的“好心”。
“你们听说过收养死尸么?”沐紫接下来的话再度超出了兄弟俩的意识范畴。
看到两人脸上俱是一副不解的表情,丝毫不以为意,沐紫继续,“东南亚很流行的,算是养鬼术中最厉害的一种,第一次听说这里曾发现过童尸的时候,我就忽然想到这个了。对了,段家小弟,你知道被你学长发现的孩童大概多大么?”
“听说……是并未出生的婴儿……”想到这里,心诺忽然一哆嗦。
“所谓养尸,首先要找到合适的尸体,未经过尘世污染的胎儿能力是最强的,所以最好的领养对象,是胎死腹中的婴尸,将那东西从母体里取出,然后经过药水浸泡、法事和念咒,一段时日后就会干缩成有如手掌一样大小的东西,那个就是可以被供养的尸体了。
“这样还不算完,养尸者要用自己的血喂食尸体,养尸的力量很大,最重要的功能就是保佑和诅咒,保佑养尸者的顺利平安,诅咒养尸者的仇人,厉害的话……可以将那些人咒死。”
沐紫说得轻巧,可是听话的人却兀自心惊胆战。
“这么说……这是养尸造成的诅咒?”段林抬头看向沐紫。
“不一定,不过总是见到小孩……倒是像书里面说的养童尸的迹象。”
“什么?不确定么?”心诺顿时如获大赦一般,松了口气。“有点不敢相信呢……”
沐紫却看着浴室的方向,若有所思。
“似乎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呢……”没有理会弟弟,段林却仿佛明白了什么。
那么复杂的方法,被扔弃到排水道里面的婴儿显然无法接受,这么说这只是一个契机,许遥那个时候还只是单纯的恐惧导致的紧张,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恐惧所能产生的了吧?
那些事情……脐带……究竟传达了什么样的资讯呢?
看着开始新的忧虑的弟弟,段林道:“总之,还是有了一线希望。”
“哎?”完全不理解哥哥语气里忽然出现的轻松,心诺不解地皱眉。
看着自己的掌心,段林淡淡说:“毕竟……比起做事没有章法可寻的鬼,如果事情的原因落在人的身上,那么,一切都好说了。我们可能不知道鬼做一件事的理由,可是如果是人的……我们还有希望查出来,然后……”
段林给了弟弟一抹安抚的笑容。
首先是关联,找出出现事故的人之间的关联。
似乎很明显:许遥、成瑞、陆祥来、毛薇薇以及……博筱雪也算一个吧?
许遥、成瑞和陆祥来是大学同学,毛薇薇是陆祥来的妻子,而博筱雪是许遥低一届的学妹外加不公开的恋人,现在还怀着许遥的孩子。
说到孩子,这应该是这场事件中,另外一个异常引人注目的地方。
许遥一开始发现了婴尸、听到了哭声,到成瑞在许遥自杀时据说看到的小孩的脚;从成瑞为陆氏夫妇接生,到陆氏夫妻的失常直至毛薇薇的自杀;从那多出来的孩子到消失了的脐带……
这件事……是童尸的诅咒造成的么?
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把这些事情想象成养尸人对这几人的憎恶所导致的话,段林可以感到那个人对于孩子……又或许是对于生命的某种执著。
脐带……是象征着生命么?或者是象征母亲与孩子的联系?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恨着那几个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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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你和陆祥来学长还有许遥学长,是大学的同窗好友是吧?”第二天,心诺径自向成瑞询问。
“没错。”看着手上病人的资料,成瑞淡淡问。
“那你们……有没有共同被人怨恨啊?”实在想不出来如何调查,心诺选择了最直接的方法,向本人询问。
“你……怎么会这么问?”成瑞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直直向身后的后辈射去。
耸耸肩,心诺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实际上,关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昨天和哥哥说了,实际上……我哥哥有点这方面的感应,他的朋友似乎也是,昨天他朋友说,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说不定是诅咒。”
身子颤了一颤,成瑞努力克制住想要持续战栗的身体,尽量让嗓音听起来平稳,“那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说是养尸。利用领养的婴童尸体来达成自己诅咒仇家的目的,那种凌厉的效果和养尸很像哩。
“听起来有点变态是吧?我也是昨天第一次听说的,不过昨天我在网路上查了一下,没有想到居然是真的。”
心诺抓着头,抬头看向对面的成瑞,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开始继续工作,自己的话不知他听进去没有。
“那个……学长……”
“不要说了!心诺,你要我相信这段时间的事情是什么灵童作怪?太荒谬了吧?我们是医生,我们用科学的方法治愈病人,如果真的有那么多怪力乱神的东西存在,大家都不要来医院,生病了在家里念佛不就好了?好了,你帮我把今天会议要用的资料准备一下!”
嘴巴张了张,心诺还想说点什么,可是看到学长的样子明显不想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没办法,他只能点头退下。
诅咒?开什么玩笑?!
眼睛盯着手里的卷宗,可是心神却完全无法集中,成瑞发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
与其说自己不相信,不如说自己不愿意相信。
虽然这个年代的教育都是无神论教育,自己是不相信鬼神的,可是毕竟是东方,某些现象认识不了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想到祖宗传下来的那些神鬼思想。
有鬼……这个念头不只一次出现在成瑞脑中。
从那天许遥自杀的夜里,自己听到那个哭声开始,然后……
毛薇薇自杀了,作为陆祥来的好友,自己昨天虽然难得不用值班,不过还是陪着他来了医院。
检查尸体是法医的工作,看着病房内外尚未整理的血迹,成瑞不难想象毛薇薇死得有多么凄厉。幸好自己没有选择当法医,拖住一旁看到血迹就晕倒的陆祥来,成瑞忧心忡忡。
很明显是自杀。
死者亲手将自己下体刺破,失血过多身亡,这种死法原本就前所未闻,有够诡异,何况那条脐带?
成瑞至此才说出了当时生产时候,毛薇薇死去的婴儿身上并没有脐带的事情。
“我们当时认为是脐带在母体内脱落,可能萎缩了……”
警方没有太刁难自己,因为死者是自杀这点没有人怀疑,何况死者当日下午才做的精神鉴定,她的精神原本就有问题。
于是有人为这种死法做了一个合理而感人的推测:母亲太怀念自己的孩子,最终选择了这样死去。
可是成瑞无法这样想,当时有一瞬间,看着雪白的病房以及雪白地板上刺眼的红,他想到了前阵子许遥死去的那个夜晚。
也是一个晚上,也是在一间病房内,许遥疯狂地用针扎着自己,直到从楼上跳了下去。
那双红色的脚……或许,昨天晕过去的博筱雪没有看到,在疯狂的毛薇薇面前有一个隐形的存在。
想到这里的时候,成瑞盯着那滩血迹,仿佛可以从上面看出一双脚来。
今天心诺的话戳中了成瑞的软肋,心里早已经有了可是不敢正面的恐惧,被他干脆的说出来了。
孩子……脐带……仇人?
自己、许遥、陆祥来是大学同学这点没有错,毛薇薇虽然是陆祥来的妻子,但和自己与许遥却并没有什么关联,可是她昨天却离奇地自杀了。如果用诅咒来解释的话……她也是诅咒范围内的人。
博筱雪和这些似乎就更没有关系了,除了她是许遥前女友的事情。
说是前女友,那是因为许遥生前最后一次见面,不经意地和自己提过一句他们已经分手。既然分手了,就更没有关系了。
那么说,这场事件中和诅咒有关联的,就剩下自己和陆祥来了么?
诅咒……也会降临到自己身上么?
成瑞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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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养尸 第八章 红脚
最近真是颇常参加葬礼,许遥的葬礼刚刚结束一段时间,今天又轮到许遥好友的妻子的葬礼。
这个人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段林原本没有必要去的,可是想到弟弟还要过去,想起上次许遥葬礼发生的事情,以及沐紫昨天说的那个什么养尸术,段林不放心,决定跟过去。沐紫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也跟着来了,不过他的跟来让段林反而放心。
今天的葬礼并没有什么特别,陆祥来完全是甫丧妻悲痛到呆滞的样子,由他的父母带着站在亲属席任由来人默哀,一对双生子则是由陆家的亲戚抱着,完全不知道自己母亲死去的样子,两兄弟“咿咿呀呀”玩得很开心。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死。不过还有比他们更可悲的,他们未曾谋面的兄弟,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生。
最后看了一眼灵堂,段林径直离开。
今天有点阴天,但是正是因为阴天所以格外的凉爽,于是三个人决定走回去,走累了再搭公车回去。周围的人们过往如常,
不知道走了多久,段林忽然听到了小孩子的声音。
三人彼此看了一眼,风将孩子们的笑语传入三人的耳朵,段林这才发现孩子们唱的是一首古怪的儿歌:“下雨啦,下雨啦,人家打雨伞,我有大头。”
段林听起来是这样,可是这个词……
完全不能理解,不过那些小家伙却唱得很开心。顺着声音走过去,段林这才发现声源的地方原来是一家幼稚园,意外地在幼稚园门口发现了一辆警车,熟悉的牌照让段林开始搜索车子的主人……
“金梓先生。”段林打着招呼。
似乎对己方三人的突然出现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地,金梓回礼,“你们好,这是……”
看着金梓目光瞧着己方三人身上的黑衣,段林知道他明白了。
心照不宣,段林看着金梓道:“金梓先生今天也有来吧?我看到你的车子了。”
“嗯。”
看着默默答应的男人,心诺忽然笑了,“一开始啊,我觉得金梓先生是个不好惹的人,脾气一定又臭又硬,不过认识之后才发现,金梓先生真是个好人。”
“哦?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你怎么知道?”金梓先生有趣地看着心诺。
“比如参加葬礼这种事情啊,金梓先生和我学长他们都只有案件往来吧,不过你们却都来祭拜了。”
“呵呵……就是因为这点么?”金梓笑了,“这点我想员警和医生很相同,医生审的是病情,我们审的是案情,医生医好病人会很高兴,如果那个人有个什么事情也可能会想要去看看,我们员警也是一样。
“所以说……这和我是不是好人没有关系,不过你还真猜对了,我原来就是个脾气又臭又硬的不好惹的家伙呢,三天两头给警局惹事生非。”
“哦?看不出来呢,什么原因让金梓先生变成现在这样的?”
“呵呵,孩子啊,我有了孩子以后,就开始变得稳重了,毕竟已经是父亲了,凡事要多想想。”
听着笑着说话的金梓,心诺发觉男人提到自己儿子的时候,表情总是比平时温和。父亲啊……离自己还是很遥远的事情。
不过忽然想到金梓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幼稚园,韩心诺想到了一个可能。
“啊!说到这儿……金梓先生你现在站的地方是幼稚园呢,呵呵,你这种长相的大叔站在这里,很容易让人误会哟!”
“心诺!你说什么呢!这里明摆着是金梓先生儿子的幼稚园么!”生怕弟弟的无礼让金梓难堪,段林急忙打断弟弟,却在回头的时候发现弟弟满眼的戏谑,这才发现弟弟原来只是开玩笑,再回头看看金梓,他也笑着。
“你们猜对了,这里正好是我儿子上课的地方,现在还没放学,我等他一会儿。”说着,金梓将视线再度投射到幼稚园里面正在游戏的小孩子们身上。
“哦?哪一个是你儿子?”模仿金梓的样子,心诺也趴上幼稚园围栏的栏杆。
里面有十来个孩子。
“是最后面那个吧?”原本一声不吭的沐紫忽然开口。
“嗯。”金梓点了点头。
“哇,沐紫你真行啊,平时总是闷闷的,不过好像没有你猜不对的东西呢!”韩心诺拍着沐紫的肩膀。
沐紫却只是暧昧地微笑,一边不引人注目地避开了韩心诺的手掌。
段林站在一旁,看着沐紫所说的那个小孩,和别的小孩没有什么不同,就是个子矮一点。
“挺活泼的,不过看起来不像金梓先生这么高大。”段林淡淡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我小时候个子也不高,而且我老婆生他的时候难产,我老婆……”说到这里的时候,男人眼中一暗。“不在了。”
一下子,段林明白了为何金梓先生对儿子如此在意,妻子不在,只有儿子和自己相依为命么。
段林想起了自己的外公,虽然这样对父亲似乎不太尊重,不过自己毕竟对外公感情最深,可惜外公不在了,如果他在,自己不知道有多爱他……
段林非常理解金梓的感情。
“你不用这么看我,我现在也很幸福,小宝——我儿子他每天送我一个礼物。”看着想装作不在意,然而表情泄漏了他的同情的段林,金梓笑了。
“哦?”
“他第一次叫我爸爸,他第一次写出来的字,第一次画出来的画……每天都有礼物。”看着园子里面的儿子,金梓的表情淡然而满足,忽然想起了什么,露出手腕上的一个草绳一样的东西,“你看这个,也是我儿子给我的,呵呵。”
黑不溜丢的仿佛草绳似的东西,男人却戴得开心,这个就是父亲啊……
儿子给他的每个东西都当作宝贝。
弟弟是不是在这样的感情下长大的段林不知道,可是,段林知道自己和父亲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亲密。
最后怎么离开的段林不记得了,段林只记得最后离开时,远处那个叫小宝的男孩朝爸爸跑过来时,金梓笑开了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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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么一个变故,为了方便照顾儿子,陆母搬了过来和儿子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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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没了却是很可惜,可是幸好自己的儿子还在,只是可怜了两个孙子,这么小就没了娘,而且最近儿子完全不抱他们,这和没爹也没什么区别。
陆父看到儿子这样,几次想要打儿子都被陆母阻止了。
其实儿子现在软弱的个性和自己也有关。他爸爸是那样的性格,不满意就揍,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却软弱不加阻挡。时间久了,儿子也就成了这样懦弱的性格,禁不起挫折,一点挫折之后就会长时间不起。
可是……这也太久了啊。
陆祥来还在看录影,这几天不知是为了怀念还是怎的,他一直在看录影。
自己从小到大就是一个没有什么坚持的人,不过现在想起来……只有拍照这个爱好延续下来了,照相机、dv,自己喜欢这些可以记录人的痕迹的东西,所以家中最多的就是相片和录影带。
对面电视机里面放映的,是自己买dv以来摄下的各种片子,面前摆着的是自己拍下的照片。
薇薇是自己在实习的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吊儿郎当的自己,并没有什么能吸引女孩的地方,明明是在医院实习,可是却整天抱着相机、dv,陆祥来知道很多医师暗地里说自己不象话,是怎么认识的呢……
大概是薇薇对自己说了一句“这些照片很好看”之后吧?
自己因为在实习过程中,受到病人大出血症状的刺激而得了恐血症,再也无法拿手术刀之后,也是薇薇陪着自己一起离开,走上现在的道路。
对于忽然变得恐血这种事,自己或许暗地里是感觉松了一口气吧?
总算可以开始自己的人生了。
可是,这个念头开始改变了。薇薇被推入产房,自己却因为怕血无法陪同,本来已经觉得愧疚,然后看到薇薇因为丧子变得疯狂……陆祥来第一次痛恨自己无法握手术刀的手。
薇薇死的样子直到现在还印在陆祥来脑海里,他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自己居然觉得那样的场景……
恶心!
陆祥来只能看着原来的照片,企图用胶片上薇薇平时可爱的模样,代替脑海里让自己害怕、觉得恶心的薇薇的模样。
任由电视机打开着,陆祥来走到了大厅,大厅里香烟袅袅,看着墙上挂着的薇薇的头像,陆祥来想到,今天晚上是守灵夜。
现在天还没有黑,不过灵堂前已经没有人了,不,还有一个。
“你还在?”看着刚从外面进来的博筱雪,陆祥来问,他有点诧异,
“那个……我和成瑞决定留下来帮忙,成瑞去帮伯父伯母招待客人,我原本是回来续香的。”
陆祥来点点头,轻轻道了声谢。
“大乖和小乖呢?”毕竟是父亲,薇薇已经没了,自己要连她的分一起用上,把两个人的孩子带好。
“似乎和他爷爷奶奶在一起,抱歉太乱了我没太注意。”
“哦,没关系,已经很感谢了,对了,薇薇生产的时候……你也在吧?真是谢谢了。”
不止是生产,连薇薇死的时候……如果没有记错,陆祥来记得当时目睹薇薇自杀的也是这个女人。
“那个……没什么,我添好香了,你先一个人静一静吧,我下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女人似乎也觉得她的身分颇为尴尬,于是飞也似地逃走了。
静一静,天知道自己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安静。这种安静太死寂,容易让自己胡思乱想。
“呣,嘛!吧!”忽然传来小孩的声音让陆祥来吓了一跳,是大乖和小乖他们!
他们在家!
陆祥来急忙顺着声音的方向觅去。猛地推开门还在寻找儿子们的身影,这才发现声音原来只是电视机里面发出来的。电视机里面薇薇抱着两个孩子,笑靥如花,大乖和小乖“咿咿呀呀”地叫着不明含义的话,肉肉的小脸好不可爱!
无论是照片还是录影带,里面都很少有自己的影像,毕竟自己是负责拍别人的,而不是让别人拍。
录影放到一半的时候,陆祥来忽然有点悲哀:其实……这个时候的薇薇,已经开始不正常了。
现在的画面是在水池里玩,自然是薇薇带着大乖和小乖负责站在镜头前,自己负责拍摄,可是这段录影上,薇薇却一边陪小乖他们玩,一边在逗弄自己这边,在薇薇看来,拿着摄像机的自己身边也有她一个儿子。
那个不存在的二乖。
薇薇……眼角有些湿,正要低头,忽然……陆祥来呆住了,在看到画面某角的时候呆住了!
不敢相信的向电视机飞快地跪行几步,陆祥来按下了暂停键。
他惊呆了……只是普通的画面,生活场景,从水池戏水回来一家人准备回家,薇薇推着大乖和小乖,自己拿着dv跟在旁边,拍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画面上薇薇正对着自己微笑,坐在推车里的大乖和小乖昏昏欲睡,三胞胎的车子双胞胎搭乘,中间那个座位就空出来了,这很平常,除了薇薇一直认为中间的位置坐着她的二乖以外。
这个画面真的很平常,除了……
陆祥来将手扒在了电视机旁,用力瞪着推车……左边的玻璃!
虽然只是淡淡的影子,可是陆祥来分明在那个玻璃反射出的影子上,看到了让自己无法相信的东西!
从橱窗玻璃倒映出的影子上,陆祥来在那个应该是空闲的推车中间的位置上,看到了一个孩子。
不是大乖,不是小乖,和自己家的孩子长得一点也不像的孩子,穿着黑色的衣服,他的脚光着,远比婴儿长的细瘦小腿蹬出车外,露出了赤着的脚,那脚是鲜红的,这样看去就像是穿了一双……红鞋子。
“不……不……”陆祥来用手撑着自己向后倒退,他开始翻照片,找所有能够倒映影子的地方。
这张、这张、还有那一张……好多能够有倒映的地方,陆祥来都看到了那个孩子,有时候是自己,有时候是薇薇,那个孩子亲昵地窝在两人身边,看不清的小脸上露出诡异的笑。
“不——”
随着东西落地的一声响,不自禁后退的陆祥来将身后的茶几撞到在地,上面的录影带照片撒了一地,好像每张照片都能看到那个孩子!
陆祥来惊恐得不知如何是好。薇薇是不是早就看到了?自己不相信,还把她送进了医院……不……其实自己也早就看到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来告诉我?谁?!
“祥来,你怎么了?好大的声响……”
门被打开了,以为看到救星而飞快抬头的陆祥来,一看到来人急忙奔了过去。
“救救我!成瑞!你救救我!我看到那个孩子……”
“了”字没有说出来,在看到成瑞身后那人的时候,陆祥来触电一样飞快地扔开了成瑞的手。
被成瑞高大身影挡住的、第二个进屋的人是博筱雪,在她的怀里缩着双胞胎之一。
“你不要过来!你离开!离我远一点!”嘶吼着,陆祥来的神情几近疯狂,那种似曾相视的表情让进得门来的成、博二人心中一凛,一种糟糕的预感随即而来……
这种表情……似乎是哪里见过的……
许遥的脸上……毛薇薇的脸上……想到这里,两人感到脊背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祥来,我们不过去,你离窗户远点啊!”生怕他步上许遥的后尘,成瑞吞着口水,努力劝诱陆祥来离开任何可能导致他自杀的地方。
窗户这个词却仿佛提行了陆祥来什么,咽着唾沫,陆祥来努力振作,将头向身后的窗户望去。
屋子里开着灯,自己回头……就可以看到屋内任何东西的倒影……
陆祥来觉得自己可以听到扭头时候,脖颈扭曲发出的“嘎扎”声,一寸一寸艰难地回头,陆祥来睁开了原本因为害怕而闭上的眼睛。
镜子里有自己、成瑞、博筱雪,以及博筱雪抱着的孩子,红色脚的……孩子。
“不!你放过我吧?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放过我吧!放过吧……”
陆祥来激烈地喘息着,他的紧张明显已经到了极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无形的精神压力,忽然看到地上被自己撞倒的茶几,陆祥来猛地扯过茶几,用力掷向占据了半面墙的落地窗。
一下没有碎,看着那个还是能够映出倒影的玻璃,陆祥来一下一下用力砸着,他根本不让任何人接近。
成瑞开始打电话,一边叫员警做好在楼下布置营救的准备,一边自己先跑到楼下,说明情况之后,请求对方让自己过去窗台。
刚刚跑上楼,便听到巨大的玻璃破碎的声音,心中一坠,成瑞的目光反射性地向上看去。
陆祥来的身子在落下。不是一个人在落下……陆祥来的身子经过自己所在的楼层的时候,成瑞清楚地看到了陆祥来惊恐到极点的表情,以及……
扒在他身上的,紧紧卡住他脖子的小孩。红色脚的孩子。
只是飞一样的一秒中,可是那幅诡异的景象却深深地刻在了成瑞心里,陆祥来的身子还在下坠,成瑞急忙扒着窗台向下望去……
那个影子……那个扒在陆祥来身上的影子……
成瑞知道那个孩子看到自己了,他对自己笑了……
站在阳台上,成瑞脑子里“轰”的一声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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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祥来死了,死在他妻子的守灵夜,第二天正好一起火化。
他不是死于坠楼,事实上成瑞之前的电话很有用,在他跳下去之前早就有员警在楼下布置好,如果他跳下来一定会被接住。
可他跳下来的时候已经死了。
眼睛睁得很大,嘴张大露出舌头,是典型被掐死的模样,然而他的脖子上没有任何勒痕,除了……
在陆祥来的脖子上围着脐带,他的妻子临死前从身体里拖出来的脐带。
那种东西不会勒死人的,当然,母体里的胎儿除外,有很多胎儿还没出生就死于脐带绕颈,可是,那种力量勒不死一个大男人。
有人说他是殉情,有人怀疑是连环杀人案。
连续目睹夫妻两人死亡过程的博筱雪被员警传讯了,成瑞却知道他们是问不出什么的。
因为那根本不是“人”干的,是红脚的孩子,是他……
他用他那红色的小脚丫,踩着死神的舞步,要一个一个的……把大家都杀死。
他来了……他对自己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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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养尸 第九章 关联
杀?替身?
心诺心里有一大堆的问号想要得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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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筱雪坐在负责做记录的警员面前,一脸不安。
“我说了我和这件事完全没关系,我不过是不小心在他们死的时候,正好在他们身边而已,真的只是巧合!”
“妻子在你面前自杀,然后丈夫又在你面前自杀?有点太巧了吧小姐?”
“……”博筱雪确实无话可说,连她自己都觉得太巧了。
“你和死者什么关系?”
“我和陆祥来之前只是校友关系,并不熟识。我和他熟起来,还是他妻子来我们医院生产以后,我是助产医师之一。”
“只有这样么?妳……”那个警员还要问,忽然从旁边传来另一个声音。
“你和许遥是什么关系?”
来人的问题让博筱雪的身子薇薇一颤,转过头看向这位刚刚推门进来的人。
是名中年男子,原来见过的,似乎名叫金梓。
来人一进来,原本坐在她对面的警员便恭敬地让座,所以现在坐在她面前的人成了金梓。
“我们……是校友,他和陆祥来还有成瑞是一届的。”低着头,博筱雪暗地寻思这名员警询问自己与许遥关系的真正意图。
“你不用担心,如果你真是清白的,我怎么问你也是清白的。”仿佛知晓女人的不安,金梓微微笑了。
“你为什么问我这个?”不退反进,博筱雪抬头迎上了金梓的目光。
“自然是因为有询问的必要。老实说,你不觉得这几次事件发生的太巧合了么?”
是的……实在是太巧合了……重新低下头,博筱雪感到自己的肚子又开始不舒服了。
仿佛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不适,自己的孩子总是最能理解自己的。
“身体不舒服?”看着女人忽然苍白的脸,金梓问道,看着博筱雪的肚子,男人皱起了眉。
虽然女人刻意避开,可是不经意的动作仍然让人看出她不适的原因在肚子,金梓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搬运完陆祥来的尸体后,那条原本就异常引人注目的脐带,立刻被放入专门的袋子呈到自己面前。
又是一根脐带……金梓忽然想起许遥死的时候,段林发现有人动过他的棺材,里面多了一根脐带。不会这么巧吧?
于是,金梓便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将陆祥来脖子上面挂着的脐带送到部门检验,告知自己检查结果的时候,自己手下的那个新人小曹一脸激动的样子,他说:“果然不出所料,这根脐带就是他老婆死的时候,从肚子里拖出来的那一条!原本放在他老婆棺材里,准备明天一起火化的……”
小曹的一句话忽然提醒了金梓。
皱着眉,金梓反问:“你为什么说“不出所料”呢?”
这四个字代表的是强烈的肯定意味,为什么小曹可以这么肯定呢?因为这算是常理,妻子死之前从肚子里掏出了一根脐带,然后丈夫死的时候,脖子上挂着的就会让人直觉认为,那根脐带就是妻子拿出的那一条。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心理误区,有的时候想得越多反而越不好。
比如金梓一直在想那根脐带会不会是别人的……诸如此类的,想得太多,反而容易被自己脑袋里面的线迷惑。
“很好,那么你去查一下许遥死的时候,那条脐带是谁的吧?”想通了这点,金梓慢慢下了命令。
“啊?为什么?这让我怎么查啊?完全没有线索,我们要在全市一一核对耶!”
小曹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不过金梓心里却有了底,“你让他们直接核对脐带与许遥资料的相关性吧……”
小曹目瞪口呆的去核实了,然后非常激动地告诉他,“果然不出您所料,那个脐带居然和许遥的各项基因关联性极高!基本上,可以断定那根脐带来自许遥的孩子!”
可是许遥是单身,没有孩子,于是金梓的脑筋又动到了那个曾经在许遥的排水管道内出现的死婴。
当时没有引起警方太大注意,然而现在想来,自己的想法可能性极高。
某个女人怀了许遥的孩子,可是感情不好,女人打下了孩子,然后为了报复男友,将孩子扔到了男友的排水管道……
这个想法或许有点恶心,不过却是情理之中。
不过这项鉴定却遇上了阻力,因为当时负责这事的警官,居然说那个死婴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事情看似遇上了障碍无法前进,不过其实也不然。
一个方法不行,可以选择另外一个,从孩子身上无从着落的话,就从母亲身上下手。
金梓开始调查许遥生前的异**友情况。
是个很花心的男人,调查人员交上来的报告厚厚一沓,其中一个名字引起了金梓的注意——博筱雪,同一家医院的同事,而且还是学妹……
金梓想起了今天下午装作若无其事,询问心诺时候的事情,心诺无意中说出的话让金梓有些挫折感。
“学姐怀孕了……”
虽然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说漏嘴,拜托自己不要说出去,可是问题是这样一来,自己的线索也就断了。
如果博筱雪本身就在孕期,那么根据排水管道内死婴的发育状况,基本上可以判定不是博筱雪。
而且事实上,博筱雪确实和另外两个人没有什么关系。
没有特别的交好也没有交恶,博筱雪和死去的陆祥来、毛薇薇是很普通医者与病人的关系,如果硬要说……
成瑞和死者的关系反而比较密切。
说到成瑞还真的要注意,大家似乎被博筱雪连续目睹夫妻二人先后自杀,这个看似震撼的事吸引住了,忘记了他——成瑞才是最早涉入案情的人。
他目睹了好友许遥自杀,他是死者毛薇薇接生时候的主刀,他在陆祥来即将跳楼之前叫了员警,然后在下层目睹了好友坠楼的经过……
这么重要的人,自己这帮手下居然没把他传讯。
看看对面兀自冒着冷汗忍受疼痛般的博筱雪,金梓道:“博医师,谢谢你的配合,今天就到这里了,再见。”
博筱雪听着,右手不着痕迹地挨上自己的肚子。
◆◆◆◆◆◆◆◆◆◆◆◆
这是诅咒!成瑞瞪大了眼睛。
那个孩子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看到么?
为什么只有自己看到?为什么是我……诅咒……
满地摊的全是书,画着各种诡异符号,写着各种诡异方法的书。成瑞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这样一天:不去医院上班,却在家里看着这些平时视为糟粕的东西。
“诅咒即是契约,建立就会务必执行下去,直到达成为止。”
“以害命为目的的诅咒是血咒,养尸血咒是最阴毒的一种!”
“中此咒者会听到儿啼,饱受痛苦,直至施术者所养之尸将其带走为止。”
越看眉头越紧,这些……和自己的症状一样!原本因为得到答案而稍微一宽的心,在看到下面的话之后猛地缩紧。
“某种层面上,养尸血咒无法可破。”
手掌微微颤抖着,成瑞继续往下读,然后看到了这样的话——
“养尸血咒不施则已,一施便得见血。若非有深仇大恨,一般的施术者绝不轻易动用血咒,以免损伤元气。”
“此类诅咒受限颇多,倘若误伤了咒愿目标外的目标即算诅咒失败,施术人将被自己的咒术反噬。”
“是以唯一想要破解诅咒的办法,就是接受诅咒。”
“受术者生即是施术者亡,此乃养尸血咒唯一破解之法。”
“接受诅咒却又避开诅咒的方法只有一个:替身。”
“找人代替自己承受血咒,乃是损人利己之法,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使用……”
替身……么?
这两个字在成瑞脑海里扎了根,就在这个时候,成瑞听到了敲门声。匆忙收好地上的书籍,成瑞前去开门。
“是我,我给学长带资料过来,顺便看看学长身体如何,我很担心……”
笑着和自己打招呼的年轻男子是心诺,对于这个多嘴的后辈,成瑞平时并不喜欢他过来拜访自己,可是今天,成瑞发现自己很高兴他能来。
嘴角微扬,成瑞露出了今天第一抹笑容……
“你来的……真是太好了……我正好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嘴里说着,侧身让心诺过去,男人轻轻关好门,看着不加防备背冲着自己的心诺,成瑞猛地抡起了鞋橱旁边的哑铃……
“找人代替自己承受血咒,乃是损人利己之法,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使用……”
没错,正是因为“利己”才要做,正是因为“万不得已”才要做……
书上的话浮现在眼前,成瑞慢慢地将韩心诺拖到屋里。
“用自身之血水为替身入浴,使之除尽其本身体味,再以自身之血作引,以香炉熏开,香炉摆放以东、南、西、北四角为宜摆,此之为替死。”
将强力麻药注射入韩心诺体内,成瑞到浴室去放水,水放得差不多的时候,成瑞看看自己的胳膊,咬咬牙在上面飞快一刀,鲜红的血涌出,成瑞忍痛将自己的血导入浴缸,原本清澄的水立刻变得发红。
看看外面开始变黑的天色,顾不上止血,成瑞迅速将还晕在外面的心诺拖入浴缸。
泡了将近半个时辰,觉得差不多的成瑞把心诺又重新拖到了屋里的床上。
让他穿上自己的衣服,想了想,又去外面买了四个熏香器。
书上说的香炉不好找,不过目的反正是蒸发血液,所以……用这个也行吧?揣着熏香器回去的时候,成瑞注意到,天开始暗了。
要加快速度了。
屋子里浓厚的味道让心诺清醒过来,觉得脑后钝痛的青年人还不明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怎么会在学长的床上?为什么……
不能动?心诺想要开口,然而仿佛连喉管都被麻醉……他只能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转动身上唯一能够活动的眼珠,心诺看到学长正在地上,布置着什么熏炉一样的东西,用蜡烛加热的熏炉上面熏着一种红色的液体,随着蒸发,鼻端那种铁锈的味道也越来越大……
血?!
心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我的血。”成瑞忽然转过身来,看到他醒了也不在意,“你醒了?抱歉,给你打了一些麻药,效果很好,没办法,我怕你乱吼乱挣扎。
“你来得太巧了,我正在发愁怎样找一个合适的替身,你就自己送上门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救我么?你这也算帮他达成心愿吧?你代替我被那东西杀了,我就没事了,你的愿望也就达成了,不是么?”
心诺看着学长对自己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那真的是自己认识的学长么?还有……他在说什么?自己怎么完全听不懂?
可是,即使再怎么听不懂,韩心诺也隐隐察觉学长对自己做的绝对不是好事。
杀?替身?心诺心里有一大堆的问号想要得到回答,然而在这个时候……
开门的声音。
心诺的视线向门的方向看去:学长拿着包裹,面色严肃地环顾了这屋子一眼,然后锁上了门。
蒸腾的血液味道顿时满布了心诺全身。
等一下!
拼命想要拦住学长,想要叫住他,然而心诺却只能惊讶地发现:诚如成瑞所言,自己非但不能动弹,甚至连说话也不行!声带都被麻痹了的感觉……
心诺只能绝望地听着成瑞的脚步声渐渐离开。
◆◆◆◆◆◆◆◆◆◆◆◆
成瑞有点累了,但是他还是努力振作精神,他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完。
坐上自己的车子,成瑞迅速前往医院。将车子停好以后,成瑞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从主楼进去,这一次他直接走到了主楼后面。
主楼后面不起眼的地方有一栋更加不起眼的房子,掩映在绿树中间外表看起来颇有亲切感,只是医院里人人都知道:这里是停尸房。
吞了口口水,趁看守人不注意溜进来的成瑞推开了里面的门。
冷气扑鼻而来,那是一种这里特有的干冷气息,宛如死人的吐息。成瑞关好门,看着这间自己今晚要暂居的地方。
没错,暂居,今天晚上他要睡在这里。
“上面那些还不算完,最关键的是你要躲起来,如果要是被鬼嗅到你的气息就完了,只有找不到你的时候,那个鬼才会乖乖去把替身当作你。”
“最好的隐藏方法……伪装死人。”
“做完所有布置以后,你要尽快在天黑前找到一个阴气重的地方,混在死人中间,用死者的阴气掩盖你的阳气……”
手脚开始发抖,心里毕竟有些害怕,可是成瑞一想到许遥他们死时的惨象,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虽然很冷,但是自己为了今天特意准备了厚重衣物,只是一晚……死不了吧?
闭上眼睛不去看摆放在屋内的各式死尸,成瑞一咬牙,狠心躺在了其中一张床上。
◆◆◆◆◆◆◆◆◆◆◆◆
天,黑了。
心诺躺在床上,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得。
随着熏炉里血液的减少,屋子里的血腥味越来越大,令人想要作呕!连同学长的行为——学长竟是找自己做替死鬼!这种缺德的事情,亏他做得出来!
可是现在怎么办呢?不能说话也不能动,没有办法报警……接下来要怎么办?
心诺看着对面窗户外的天空:天……开始黑了。
这么说,许遥学长他们死的时候似乎都是……晚上?
传统意义上,晚上容易闹鬼的事情倒也有一定道理。
夜晚是他们力量最强的时候。
他开始害怕了,小心地听着外面的声音,现在哪怕任何一个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心跳停止。
熏炉的烟很平稳,烟雾的影子倒映在墙壁上,淡淡的薄纱一样。
忽然!
紧紧盯着对面的墙壁,心诺屏住了呼吸。墙壁上那熏炉烟雾的影子……动了。
原本均匀分布的烟雾忽然乱了,仿佛反应现在心诺的心情一般地乱了!
有东西进来了!他听到门轻轻关上的声音,非常轻,几乎听不到。然后是同样轻的脚步声。
怎么办?该怎么办?
学长他们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好歹还能动,可是自己呢?心诺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连发抖都做不到!
鬼……也是有影子的么?
无法呼救,无法动弹,甚至无法发抖的年轻人,只能惊恐地瞪着对面的墙。墙上现在出现了一个影子,巨大而狰狞的影子,遮住了窗外的月光。
最后的光明消失了。
心诺听到了“窸窣”的声响,是衣服?不……鬼怎么可能!不敢呼吸,他只能紧张地听着那诡异的声音。
那个东西在做什么?
好像是抽出什么东西的声音……等等!抽?
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毛薇薇,毛薇薇从自己的身体里抽出了脐带……
心脏怦怦跳着,心诺看到对面的墙上,再度出现了那个巨大的影子,“它”在慢慢向下,“它”举起了双手,那手里长长细细的东西……
脐带?!这个词一下子跳上了心诺的嘴边。
无法反抗,他只能感到一根冰凉的什么慢慢碰到了自己的脖子,自己的头被抬起,那细长的东西随即猛地收紧!
好难受!无法呼吸……那个东西如此地用力,以至于自己被对方几乎拖下了床!
“鬼”都是这么有力的么?
不……不想……我还不想死啊……哥哥……
眼里流出泪水,心诺的头重重向下栽了过去。
直到闭眼他也没看到对方的脸,最后映入他视线的,是一双苍白的手……
等等……这……
心诺昏了过去。
◆◆◆◆◆◆◆◆◆◆◆◆
段林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
“请问你是韩心诺的兄长么?请你到医院一下……”
段林赶到的时候,意外地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父亲,继母站在一旁,警惕地看着自己。
“阿林,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父亲看着他,语气有些犹豫还有一丝……紧张?
“心诺要我过来的,他说朋友遇上了离奇的事情……对了,心诺怎么样了?”毕竟还是关心弟弟,段林决定忽略父亲和继母的态度。
“你还问他怎么样?你……是不是你……”
继母却忽然指着自己叫起来,段林奇怪地向继母看去,却发现继母一看到自己抬头便飞快地收声,头也低了下去。
果然……不对呢?继母不只是厌恶,而且更是怕着自己……
段林正想着,忽然对面的门打开出来两位医生,尴尬的气氛这才打破,父亲和继母急忙迎了上去。
“大夫,我儿子他怎么样?”
“暂时还没有醒过来。”看多了这样焦急的病人家属,医生了解地扶了扶眼镜架,“你们不用担心,他只是受惊过度,加上注射麻药剂量过高出现的暂时休克,已经注射了中和药剂,休息一晚上,可能明天就好了。”
看着终于松了一口气的韩父他们,医生笑了笑,“你们过一会儿可以进去看看他,现在护士正在帮他做最后的处理。我还需要去把病人无恙的事情通知员警先生。”
员警?医生的话提醒了段林,是了……还没问弟弟怎么会被当作病人送到医院呢,知道弟弟没有大事之后,段林决定先去询问员警,看了一下旁边的沐紫,沐紫随即慢悠悠地跟上。
临走前沐紫看了一眼段林的父母,微微一笑,然后便在段母紧张的瞪视下,跟着段林消失在医院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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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养尸 第十章 真实
掌握谜题答案关键的钥匙……
绝对是握在金梓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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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袭击?被博筱雪袭击?”从员警口里得到的答案太过震撼,段林当即说不出话来。
“没错。”回答自己问题的员警也是一副诧异的表情。
段林记得他,经常跟在金梓先生身后的,似乎大家都叫他小曹。
抱着胳膊,曹姓警官皱起眉头,“说起来……还真是不可思议……”
“我们早就怀疑博筱雪了,所以一直有跟踪她,当时我们跟着她去了成瑞家,对了,你弟弟就是在成瑞家中被发现的。
“我们冲进去的时候,你弟弟已经晕过去了,博筱雪正看着自己的手,不断地说“我杀了他、我杀了他……”,当时的情况非常的……”
说到这,员警拿了一张照片给段林,“你看,这是你弟弟被发现时候的样子,脖子上全部都是磁带,那个女人似乎就是用这个东西勒住你弟弟的,磁带很薄,不过这么一把也够呛!后来……我们在成瑞的房间内发现了那个。”
“那个?”段林不解地问。
“嗯。”双手食指拇指分开,小曹用手围出一个长方形,“是一卷录影带。”
“?!”
“是陆祥来拍的,拍摄内容是许遥的葬礼,似乎是一开始就放在灵堂某处固定拍摄的,一开始的内容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后来的……”声音忽然变小,小曹低声说:“你知道么,许遥棺材里那根脐带是博筱雪放进去的。”
“什么?!”段林当即叫出声。
“虽然她说她不太记得,好像被附身一样……可是那是事实。我们立刻采集血样,而后发现了更加惊人的事情:博筱雪是许遥在排水管中发现的死婴的母亲!”
“什么?!”段林更诧异了。
“不但如此,我们后来深入调查之后,还发现了死者许遥所住房间,上面一层的租户正是博筱雪!”
婴儿……房子……段林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该不会是……”
“婴儿是博筱雪放进去的,然后婴儿的哭声,是她利用楼上的管道传到许遥家里的,该不会是这样吧?”沐紫的声音。
段林看看旁边的沐紫,发现沐紫的表情一直很平静。
小曹诧异地点了点头,“小哥,你猜对了哩!真厉害。”
沐紫……早就发现了……
段林忽然想起自己第一天住到许遥家发生的事情,当时自己问沐紫是否看到了什么,当时沐紫的回答似乎就是这里什么也没有……
原来如此,可是……
“博小姐她……不是怀孕了么?”
犹豫着,段林说出矛盾的地方。
根据当时发现的那个孩子的成长天数,博筱雪不可能怀孕啊?
“那是假的,经过检查,博筱雪根本没有怀孕,她甚至……”说到这里,小曹低下了头,道:“她根本不能怀孕,似乎是那个孩子的缘故,她被告知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
“也就是说她的怀孕是假象的,精神科的医生说,如果一个人非常坚定自己怀孕,非常渴望怀孕的话,久而久之她的身体也会由于心理产生变化,甚至出现怀孕时应该有的各种症状,孕吐只是轻微的,听说曾经有人妄想到肚子真的变大了……”
“精神力真是深奥。”说着说着,员警感慨了一句,而后神色忽然变得正经,“她故意住在许遥家,企图在精神上压垮许遥这件事,已经是定论;接下来就是其他的人,每个人死亡的时候她都在场,而且她都是当时唯一的在场人……现在又多了你弟弟……基本上,警方已经将她列为嫌犯了。”
“杀人动机呢?”怔怔的,段林问道。
“许遥那件很明显,因为她企图利用怀孕和许遥结婚,一直拖到了孩子无法人工流产的五个月,可是许遥……那小子也是混,居然……”
声音压得小小的,小曹贴着段林的耳朵说:“听嫌犯的意思,似乎是他把那女人弄晕,然后在女人昏迷的时候,找人把孩子硬取下来了,害得那女人不但没了孩子,从此还无法生育……
“我们怀疑帮许遥取下孩子的同伙是成瑞,这样杀人动机方面就说得通了。唉……这些当医生的……”
“那陆祥来呢?”
“似乎是用录影带勒索过她……啧!这女人还真可怜,换成我也会发疯。”
曹姓警官感叹着,可是段林的眉头却越皱越紧。真的是这样么?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员警是从肉眼看到的实物来判案的,比起他们,段林多了第三只眼。
那个孩子呢?怎么解释?如果说是养尸,可是……
段林看着沐紫同样沉默的表情,低下了头。
◆◆◆◆◆◆◆◆◆◆◆◆
和小曹告别之后,段林来到了弟弟的病房,虽然继母在旁边虎视眈眈的样子让人看了就不舒服,可是毕竟心里担心,走到病床前,看到弟弟虽然昏迷,可是脸色并不会太过苍白后,段林稍稍放心。
忽然想到什么,段林轻轻弯下了腰,弟弟脖子上刺目的红痕吸引了他的注意。
真残忍,怎么会想到这种方法?
沐紫在一旁,半晌,一直没有说话的他忽然开口,“喂……你不觉得哪里有古怪?”
“?”
“你弟弟为什么会在成瑞家?”
段林歪了歪头,虽然好奇沐紫会忽然问这样一个问题,不过段林还是回答,“心诺说要给学长送资料。”
“可是你学长不在吧?”
“那个员警不是说,刚才给他打电话询问他的去处了么?而且……”
“喂!那些人都死了,怎么可能就你弟弟没死呢?而且,加上你弟弟这次,如果这四起事件是连续的都是一个原因造成的,你说呢?你不觉得奇怪么?”
沐紫的话好像轻轻触动了段林心里某处,那个一直蠢蠢欲动,可是找不出原因只好按捺的……段林的眼睛越张越大……
是啊,如果抛开员警的看法,与其说那个东西是来伤害弟弟的,不如说……“它”是来找成瑞的?!
“它”发现不是成瑞……所以放开了弟弟……
而且,如果这四起事件真的是连续的,那么……
许遥死了以后有脐带出现在他身上;毛薇薇从自己体内扯出了脐带;陆祥来死的时候,脖子上围着妻子体内拿出的脐带……
是脐带!
这样一来,博筱雪说不记得她送脐带的事情,仿佛被附身的感觉就说得通了!因为那天……
段林想到了自己看到的那个穿着红色鞋子的孩子。
是他么?如果可以这样想的话……弟弟脖子上那些磁带是取代脐带的!
脐带……脐带是交流手段啊!
无法说话,婴儿和母亲沟通联络营养的唯一桥梁就是脐带!如果是这样……
段林盯着弟弟脖子上的红痕,太过激动的心情让他抓紧了弟弟的手。
忽然……
段林低下了头,弟弟的手里……有东西?
静静地摊开弟弟的手,段林看到了一根细细的东西,黑色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眼睛猛地睁大,段林迎上了沐紫的目光!
“糟糕!”段林顿时向外跑去!
跑到门口的时候员警正好将要离开,紧紧扯住小曹的胳膊,段林请求他们帮忙还原那条原本缠在弟弟脖子上的磁带。
“拜托了!那个……很可能是案件的关键!”
提到案件,小曹虽然还是很奇怪,不过还是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天还是黑的,离黎明还有一段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却发生了这么多事,段林觉得这一天似乎异常地漫长。
心脏在怦怦跳动着,非常激烈,有个什么东西想要出土似地……心痒痒的。
段林知道,这是即将碰触到真正真相的时候,所感受到的颤抖。
自己还需要确认一件事……
到达警局之后,那团原本被当作废物差点扔置不理的磁带,被送到了技术部进行还原,因为被当作凶器受过不少磨损,还原起来需要一点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段林请求员警陪同自己到陆祥来家。虽然很晚了,不过陆祥来的父母还是接待了这些诡异的来客。
陆祥来的相片非常多,段林和沐紫一人一边径自寻找着。略过那些普通的生活照,段林在寻找“那个东西”……
小曹看着诡异的两个人。
虽然是自己带他们来的,可是从头到尾他们什么也没告诉自己。要不是他们和金梓先生交情不错,而且确实是在搜查什么的样子,他可不想管他们做甚么!
不知道做什么才好,无聊之余,小曹站到了书桌旁,桌上的精致相框吸引了他的注意。
“好好玩的相框,哎?陆祥来不是摄影师么?怎么他原来当过医生啊?哎?这个是毛薇薇么?变化真大,几乎认不出来……”
小曹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入原本坐在地上翻找照片的两个人心里,扔下手里的相簿跑到书桌旁,看到小曹手里的照片的时候,段林的表情反而平静了。
找到了……最难解的真相,有时候钥匙反而就在明面上,不是么?
找到了……那几个人的关联!
段林紧紧盯住了那张照片——
照片是很多年轻人站在某家医院大门前的合影,他们都穿着实习生的白袍,最左边的四个人正是他们所熟悉的,从左到右依次是:许遥,毛薇薇,陆祥来以及……
成瑞。
不好!下一个人果然是……
“德馨医院”!
看到照片上挂着的写有医院名称的牌子,段林急忙对小曹说道:“请调查这家医院在哪里!尽快!”
“啊?好……我马上去!”楞了一下,小曹匆忙拨下警局专用的手机……
心脏怦怦跳着,看着照片上当时还年轻的人,段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们在那里做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人如此怨恨的事?怨恨到让他们如此悲惨地死去……
“查到了,是龙云县的一家医院!哎?和我们老大一个县,老大之前就是从这个县调来的,你们要是有问题可以问他,他一定很了解……”
小曹无意识地说着,说出了让段林、沐紫心里对自己的答案不再怀疑的话。
问金梓先生么?看来这句话还真说对了……
掌握谜题答案关键的钥匙……绝对是握在金梓手上!
“韩心诺的事情……你们谁第一个发现的?”坐在车里,沐紫沉声问。
“哎?问这个干什么?我想想啊……啊!是老大!”
金梓!听到这里,段林和沐紫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金梓先生现在人在哪里?”
天亮的时候,c市警察局向下辖分局打了电话,询问金梓的个人情况。
当对方说起金梓死了老婆、孩子,一个人多可怜,问起金梓现在的情况时……警察局的众人都呆住了。
这里的大家都知道金梓有个儿子,很疼爱的儿子。
“这么说……你见过他儿子么?”
“没有啊!只是听说……”
当以为存在了五年的人物被告知只是虚幻的时候,你会怎么想?
“金梓那个人很可怜啊,他的儿子根本没有来得及从妈妈的肚子里出来……唉……”
一下子,天堂到地狱。
或许……我们从来没有在天堂生活过?我们所处的一直都是地狱……
◆◆◆◆◆◆◆◆◆◆◆◆
那些磁带还原出来之后,那些破碎的画面印证了众人的想象。
那是一个产妇如何惨死在产床上的过程。
当时操刀的医生是许遥,辅助他的人是成瑞和护士毛薇薇,以及想要拍下产妇生产过程,却最终拍下他们杀人的犯罪过程……
段林忽然想起来,陆祥来得了恐血症,以及离开医生这个职业都是在这一年,他们实习的这一年。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没有巧合的。
无数的必然积累出来,看起来仿佛巧合。
大家都明白了,可是现在如何是好?金梓在哪里?
他说他去找成瑞,可是……成瑞危险!
大家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出成瑞的下落,可是,偏偏唯一可能知道成瑞下落的人此刻却在昏睡……
段林的手机忽然响了,上面的号码代表的名字让段林差点叫出来,“喂!金梓先生!”
听到段林口中的名字,周围的人瞬间大气不敢出。
“金梓先生你在哪?”段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可是……
“呵呵,你都知道了吧?不要装了,你这个孩子,伪装不适合你。”
金梓先生的声音还是那样低沉,听起来让人觉得安全。
“你弟弟的脖子没事吧?”
诧异了一下,不过段林很快明白了金梓所指为何。
“我老婆……如果能够早点进入产房,是不会有事的。”
忽然提到的事情让段林心中“咯噔”一声:金梓先生开始提以前的事情了么?
“我们那只有那一家象样的医院,她很早就觉得疼了,可是护士只告诉她没事,我老婆是个好女人,知道我脾气暴躁,怕我和他们闹起来就硬按照他们说的等……直到流了好多血、晕倒才被发现……
“可是医生竟然不在!值班的时间不在,为了给她早一点做手术,护士又给办公室打电话,还是没人接听,打手机,手机也不接,后来干脆把手机关了。
“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护伤,但他们却拿产妇的生命当儿戏,这还有良知吗?还有医德吗?还有人性吗?我们一直等,等待的过程孩子心跳已经开始下降,要是那个时候有医生在,能及时进行抢救,小孩会有生命危险吗?那个时候已经耽搁了四十分钟了!
“情况越来越糟糕,她开始牙出血,然后吐血。当时在场的那个护士都哭了。我们一遍又一遍打电话,才来了几个医生和护士,我老婆被推进去之前已经疼得不成样子,可是她还是和我说“不要怕,我没事”。那时候还能说话,可是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她再也不能说话了……
“他们只留了一条脐带给我。
“我想要去告他们,可是这个时候才发现病历资料全部被他们篡改了!之前那个护士告诉我他们只是实习生,但是家里很有钱,后台很硬……他们实习完就走了,我想告也没人了。”
“那些没有人性、缺乏良知的狗东西,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审判他们呢?人间的法庭不公正,我想地狱里的一定公证,我要诅咒他们,诅咒他们这群狼心狗肺的家伙,所以……我就到这里了。
“他们果然忘了,忘掉了那个小县城、那家医院,还有我的老婆和孩子。我却记着,帮自己记着,也给他们记着。他们忘了……我就让他们想起来……
男人的声音是笑着的,他很幸福吧?他让他们记起来了,可是听着男人的话,段林却有点哽咽。
他是怎么过来这几年呢?每天每天都是这样……或许他最早养尸的目的不是为了诅咒,只是为了能见到儿子吧?
“我现在后悔了!我这样的念头带着小宝长大,我真的后悔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们都是我杀死的。我那孩子……真的是很单纯的孩子……因为我的邪念让他变成了你们口中的鬼……我真是对不起他……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
“对了,段林,你不是说过你爸爸的事么?你试着放宽点吧,他一定是爱你的,世界上哪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以后你要……”
金梓先生的话没有说完,忽然!段林听到了巨大的“砰”声。
枪?!
“金梓先生!”握紧手里的细绳,段林大叫出声,然后晕了过去。
当时的一瞬间,段林仿佛看到了金梓先生,高大的身子就那么直直倒了下去,手里拿了一把手枪,身旁躺着早已死去多时的成瑞。
那是一种几乎划破胸腔的悲怆!
沐紫后来说,那是因为手里握着的细绳的缘故。
那不是普通的细绳,而是一根脐带,是那个叫小宝的孩子给爸爸留下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礼物。
他的爸爸把它戴在身上,从来没有离身。
那个瞬间,那个叫小宝的孩子心里的悲怆经由脐带,深深地传递给了段林。
沐紫说,他后来才发现金梓先生根本没有养尸,他养的充其量是儿子的脐带。戴的时间久了,那孩子就知道了父亲的愤怒。
段林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久的梦,梦里有一对真实的父子。
◆◆◆◆◆◆◆◆◆◆◆◆
弟弟醒过来了,他说晕倒前他看到了那人的手腕,上面戴的手链和金梓先生的一样,他说那个人看到他的脸以后……就松手了。
“阿林你总算醒过来了,吓坏我了……”忽然想起自己当时醒过来的时候父亲的表情,那种担心不像作假,第一次,段林在父亲身上看到了父爱这种东西。
段林眨了眨眼睛。
“再怎么样……你是我儿子啊!”
于是段林想起了金梓先生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一定是爱你的,世界上哪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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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梓先生几乎没人参加的葬礼上,站在空无一人的灵堂前,段林拿出今天一直放在口袋里的东西——黑色的,细细的绳索一样的东西。段林把它轻轻放在了金梓先生的手里。
这是他的东西。
于是,最后一根脐带也送出去了。
诅咒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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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养尸 尾声 以父之名
小曹漫不经心地看着,看到一张的时候,忽然……
眼泪,从这个一向有泪不轻弹的年轻人眼里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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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曹,你干嘛呢?别玩电脑游戏啊,过来干活!”同事看着坐在电脑旁边的曹警官,笑道。
“我可没玩,我看照片呢,我新买的数位相机啊,这阵子太忙了一直都存在相机里,我要看看,不好的就删除。”
“哦?对啊!上次我们喝酒你不也拍了么?有我吧?我要看!”同事们起哄着,将曹警官团团围住。
照片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无论时间过了多久,它上面的你还是当时的样子,照片是时间的暂停器。大家兴奋地看着照片,不时彼此嘲笑,忽然,看到某一张的时候,大家变得安静了。
“是老大。”
“嗯……”
照片采光不好,旁边的景色都沉在暗影中,只突出了照片右边的男人,那是金梓。
金梓的事情非常地离奇,原本在众人眼里拥有幸福家庭的金梓,实际上只是一个多年前就由于医院疏失,失去了妻子和尚未出世孩子的可怜男人。
隐藏自己的身分,隐藏自己的仇恨,金梓不远千里来到了c市,他要报仇。报纸上将他描述成一个丧心病狂的凶手,一个有着精神分裂、妄想症等多种精神疾病的可怜虫……
因为c市前阵子轰动全国的连环杀人案,在后来金梓的遗书里面被交代,事情都是他做的。
那卷被还原出来了挂在韩心诺脖子上的胶带,为这封遗书提出了佐证。
博筱雪被无罪释放,她的精神问题在专业看护下正在渐渐稳定中。
事情过去了,而由此次杀人事件带来的有关对医院效率,以及医职人员职业道德问题的讨论还在陆续升温……
“我……觉得金梓老大是好人。”顿了顿,小曹说。
原本已经做好了被批的准备,岂料旁边的同事们竟然纷纷附和起来。
金梓是一个好人,起码他们认识的金梓一直是个好人。
大家都这么想,因为他偶尔露出的笑容是那么温和纯粹,就像现在这张照片上露出的一样。
看着萤幕上放大的男人有点腼腆的幸福微笑,小曹忽然说:“这是在金梓先生家照的,唯一一次,我去他家。”
一点也不像单身汉的家,非常温馨温暖。
“我不相信报纸上说的那些,金梓先生是个好人……小宝真的不存在么?我不相信……我还给他买过一顶海军帽呢……”
听着小曹略带哽咽地说出这句话,众人都缄默。
小曹决定将相机里唯一这张金梓的照片洗出来,取照片的时候老板告诉他,“小伙子你拍照采光不好呢,很多张照片都太暗了,我给你稍微曝光了一下,你看看效果满意不?”
老板笑呵呵地,等着年轻人检查照片。
小曹漫不经心地看着,看到一张的时候,忽然……
眼泪,从这个一向有泪不轻弹的年轻人眼里冲了出来。
“老板你技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被称赞是好事,可是……好奇地凑到年轻人背后,胖胖的老板戴着老花眼镜向小曹看着的照片上看去……
那上面是一个男人,笑容温和,男人的旁边,没曝光前一片黑暗的地方……静静站了一个孩子,露出和旁边男子一样的纯然笑容。
孩子的头上,戴着一顶漂亮的海军帽。
我们会幸福的拥有一个宝贝
给他名字并且祝福他
听他叫着你妈妈叫着我爸爸
我会做他最好的朋友和他一起在泥地里玩耍
亲爱的你在一旁看着吧
你会赞赏他
——养尸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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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养尸 后记
听到隔壁小孩子的哭声是件很恼人的事,如果每天半夜听到,就会觉得是一件很诡异的事。
隔壁家不知楼上楼下的孩子每个晚上哭闹,躺在床上,分不出那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明明不记得周围有哪家多出了小孩子……
所以就有了这个故事。
不过现在想想,喜欢每个晚上听着午夜凶铃的背景音乐睡觉的我这里,如果被邻居听到也会觉得很诡异吧?
起码我家爸爸就从我房间门口经过的时候说过:哪个屋子闹鬼?这是什么糟糕的音乐?
这个故事一开始或许不是这样进行的,不过写着写着自然就成这个样子了,金梓先生的照片是最后想到的,因为之前我自己拍出了那样的照片。
明明只是一个人的照片,曝光后可以隐约看到旁边一个白色的影子,一开始有点诧异,不过后来想到可能是站在我旁边的朋友的时候,心下便了然。
这张照片给了我最后结尾的灵感。
最后还是感谢,感谢卡稿时候安慰我的编辑、朋友,感谢将名字借给我的“金梓先生”,谢谢大家的鼓励和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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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杀人轨 本卷简介
只有十四节车厢的火车,怎么会出现第十五节?
段林愣愣的看着身后封死的车厢,刚刚,他明明坐在第十五节的……它怎么消失了?一趟夜车,段林成了炸弹客手上的人质,倒楣的走上只有单一通行方向的「不归路」;而十七年前的惨案,正在这个夜里、这列火车中重新上演……究竟,谁是人?谁是鬼?被替死鬼捉走的……又是谁?……
杀人轨主要人物及楔子
段林:勉强称为故事主角的男人。外公的去世似乎成为了他人生转变的契机,原本普普通通的男人一下子频繁被卷入诡异事件之中。从一开始的麻木到现在的主动想要解决,段林算是接受的非常坦然。
沐紫:段林的室友,本系列中最神秘的人,为人冷漠似乎有点小小的坏心,不过必要的时候会做出一些意外的爆料。为什么要跟着段林呢?这位美少年的意图至今还是一个谜。
武铁飞:本集和段林沐紫一起坐上幽灵车厢的人,员警,性格比较冷硬。
郭小琳:一开始就向车上几人搭讪的女性,长相年轻不过为人却事故,有点任性有点狡猾。
林丛:十五车厢的乘客,沉默寡言,胆大沉稳,细心而谨慎。
耿小梅:带着孩子坐车的中年女性,温柔和蔼可是却有神秘之处,每年都会来乘坐固定线路的她究竟有什么意图?
严守春:实习员,最早被告知车厢的异常却没有在意,查票过程不慎落入十五车厢再也回不去的倒楣鬼,胆小,谨慎。
大仔:非常开朗的少年,一开始主动找沐紫他们打牌而与众人成为朋友的聒噪少年。
谢家荣:职业小偷,火车上的第一票就盯上了不该盯到的人,抢了不该抢的东西的男人,结局如何?
楔子
ncedead,
theycannevercebact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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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杀人轨 第一章 欢迎搭乘死亡列车
虽然早就知道是旧车厢,可是这也旧的太……惊悚了一点吧?
开学在即时候的车票是极不好买的,一直没有买到车票的段林原本已经打算听沐紫的,花一倍的价钱坐飞机回去,不过弟弟意外的帮他买到了两张火车票。
“这趟车本来已经没有票了,不过由于这几天客流量实在大,临时加挂了三节车厢,我买的是加挂车厢的票,听说是旧车厢,所以肯定不会太舒适,要先做好心理准备。”弟弟当时这样告诉他。
慢车,旧车厢……听起来会是一场不太舒服的旅行,不过这个时候只要能有票回去,就很不错了,段林于是欣然接受了弟弟的帮助。
车票上显示自己的座位在十五车厢,不过停在进站处的却是一号车厢。看了看长长的火车,段林认命的向最深处走去。
出于不想和人拥挤的想法,段林和沐紫是等到最后一刻才验票进站的。
大部分的乘客已经上车,渐黑的天色反衬出车厢里的灯火通明,沿途经过的车厢早已满满当当,车厢里的人们也多半放好行李,有的看书,有的谈笑,大家有不同的方法消磨自己之后的旅程。
和前面明显颜色不同的三节车厢终于出现了,这些应该就是加挂的车厢了,看来自己所坐的十五车厢是最后一节哩!撇撇嘴,段林和沐紫匆匆上了车。
和前面拥挤的情况完全不同,这节车厢人很少。
“这里……”站在过道处,沐紫停住脚步皱起了眉头。
确实,段林看到这节车厢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因为这节车厢实在有够古旧:车厢里闷闷的,刚从广阔外界进来的人会有一瞬间的窒息感觉,没有排气设备也就罢了,车顶居然用的还是电风扇!那种铁制框架的电风扇,似乎是七、八十年代的东西。
虽然早就知道是旧车厢,可是这也旧的太……惊悚了一点吧?
沐紫皱着眉,将行李放好之后顺手将旁边的玻璃窗推了上去,外面的空气进来时,段林顺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又活过来了……
坐在沐紫对面,段林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后,便开始打量自己旁边的窗户。
这节车厢其实引起了段林相当的怀旧情结:依稀记得那是自己小时候坐过的火车,才有的窗户。现在的火车内都有空调,冬天有暖气,夏天有冷气,很是舒适,而自己小时候的火车可没有这么高级,夏天用的就是现在车里这样的电风扇,人多的时候车厢里味道很是刺鼻,所以车窗才被设计成了可开式的,方便换气。
自己小时候的年代,坐飞机是很奢侈的事情,大部分人出行还是会选择火车,所以那时候火车的拥挤程度是现在的好几倍,由正门上不来的人们常常趁车站人员不备,翻窗户进来。
想到这里,段林忽然好笑的记起,自己小时候似乎也被外公托着、翻过一次窗户。
当时的感觉是,车厢外乱糟糟,车厢里更加乱糟糟……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段林只能无助的看着这一切……讨厌火车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不过现在坐起这种火车却有奇妙的感受,这种车型应该早就淘汰了,至少自己上学后就没再见过这种火车。现在段林有的只是一种仿佛时间倒流般的感慨,想到这里,他决定好好享受在这节车厢上的旅程。
接下来的时间,其他的乘客也陆续上来了,不过出乎段林的预料,这节车厢的人还是很少。
可能是加挂车厢的原因吧,起码自己第一次听说没票以后,就没想着再订同一班火车的车票,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车厢临时加挂的事情。
不过前面车厢买站票的人知道这里之后,可能情况就会有所不同,到时候这节车厢说不定会成为最拥挤的,所幸现在还能放松一会儿。
任何流动人口多的地方都会有很多顺手牵羊的人─小偷,火车上尤其乱,再加上又是夜车。
现在还好,有人在走动,小偷应该还不会明目张胆的偷窃,可是再等一会儿,等到大家都累了开始打瞌睡的夜里……想到这儿,段林看了眼对面已经开始看书的沐紫,轻声道:“麻烦你看一下行李,我睡一会儿。”
看着对方头也不抬的点头,段林随即闭上眼睛。
段林发现自己很难睡着,闭上眼睛才发现车厢里原来非常喧嚣:孩子的哭声、老年人咳嗽的声音、乘务员卖便当的吆喝声,还有火车运转的隆隆声……
此外,段林觉得很冷,越来越冷。
按理说现在的天气应该不会这样凉,忽然,段林想起了被沐紫打开的窗户。
段林猛地睁开了眼睛,沐紫还是自己睡前的姿势:低着头,靠着车壁看书。
“不睡了?”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
“嘎……睡不着。”声音意外的沙哑,段林于是拧开了放在面前台几上的水壶。视线不经意的看向窗外,“哎?车子已经开了?”
“开一小时了。”沐紫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段林心里有些吃惊,匆忙看看腕上的手表,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难道我非但睡着了……还睡了这么久?明明觉得自己完全没睡着……揉揉眼睛,段林拉回心神。重新打量车厢的时候,段林忽然发现车厢里不知何时坐满了人!
沐紫旁边坐了一名老人,自己旁边则坐了一名年轻男子。
惊愕只是一剎那,段林很快想起了现在已经是开车一小时以后这个事实:大家本来就应该上车了不是?只是……
眼皮不受控制的跳起来,段林觉得哪里有些古怪。
是安静吧?这里似乎太安静了!虽然是夜车,可是怎么会这么安静?安静到仿佛这节车厢上根本没有人一样!
甩甩头,忽然─
段林僵住了!
视线!有人看着自己!那种让人无法忽视、被注视的感觉像针一样犀利!
一阵战栗之后段林抬起了头,目光越过坐在沐紫旁边那位老人的头顶,段林找到了那道视线的主人─坐在对面座上的一名男子,虽然对方飞快的将视线移向了手上的报纸,可是段林注意到了对方在自己抬头的瞬间转头的动作。
很明显,是那个人一直在看着自己。
段林自认为不是什么敏感的人,可是那种冰冷的打量视线却像针扎一样,让段林不得不注意到。是小偷么?段林暗暗揣测着对方的身分。可是小偷怎么会盯上自己这样的人?
抬起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段林看向自己的右前方,那是一位老先生,穿着体面,手上抱了一个看起来很考究的手提箱。
看了看老人的位置,又看了看假装看报纸的男子位置,段林若有所思。
从那个角度……也可以说是对方在看那位老人,毕竟比起穷学生打扮的自己,看起来富有的老年人,更容易成为偷窃甚至抢劫的对象。
似乎是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对面的老人不悦的抬头看了自己一眼,段林抱歉的笑了笑。
要不要提醒一下那位老人家呢?提醒他已经被偷窃者盯上这件事?心里犹豫着,段林发现那名老人忽然站了起来,看着对方的目的地似乎是车厢交接处的厕所,段林想也没想跟着起身。
“沐紫,我去趟厕所。”和沐紫说了一声,没等沐紫回答,段林慌忙尾随在老人身后。
段林用余光注意到,那名假装看报纸的男子,果然跟在老人身后站了起来。
自己的想法果然成真了么?对方的目标是那名老人。
车厢内的过道有些狭窄,三个人慢慢的走着,段林的心跳有些加快。
厕所设在车厢交界处,一面是两格小小的厕所,另一面则是为了方便众人使用而设在外面的公用洗手台,借着洗手台上方的镜子,段林看到了那名男子的长相─
很不起眼的一名男子,穿着卡其色的外套和灰色长裤,约莫二十六、七岁,看上去是名普通的年轻人,他跟在自己身后,仿佛过动儿一般的跺着脚,以及不停斜向自己这边的视线透露了他的焦躁。
顺着那人的视线,段林看到了站在自己旁边、等候在另一间厕所门前的老先生。
正在烦恼如何提示那位老先生的时候,段林面前的厕所门率先打开了,脑中灵光一闪,段林非但没有着急进去,反而转过了身子,对着男子说道:“这位先生,您看起来有些急,您先进去吧?”
不断跺脚的男子听到此言似乎着实吃了一惊,闷哼一声,他粗鲁的撞过段林关上了厕所门。
段林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旁边还在门口等待的老先生,轻轻道:“老先生,您可能要注意一点,刚才那个人……一直在看您,火车夜车不安全,请务必注意一下,我想您最好寻求一下列车长的帮助。”
正想自己是否需要亲自带着老人寻找列车长的时候,段林忽然看到前方沐紫在对自己招手,“啊!我朋友叫我,抱歉,我先走一步。”
抱歉的笑了笑,段林轻轻颔首离开。
老人看着段林离开的方向,半晌,面前的门开了也没有进入,身后的人越过他径自进门。
段林再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有什么事?”段林不解的问沐紫。
“你把水放到哪里了?”
“哦?你渴了么?你袋子里的喝完了么……吶,给你。”将自己包中的水递给沐紫,段林担忧的目光再度迎向车厢那头厕所的方向。哎?那个老先生人呢?
段林忽然想到,那个男人也没有回来……
“你这个人……我劝你不要太鸡婆的好。”沐紫的声音将段林的心神拉了回来。
“我知道,可是一个老人家,我觉得如果不提醒一下有些……”
段林还想说什么,火车却在这个时候停了,车门打开,有人下去,有人上来。
沐紫左边的座位坐上了一名女子,牵着孩子,坐到座位上的女人看似松了一口气。
“哎?太太,那个座位有人的……”那不是那个老人的座位么?虽然对方没有回来,不过还是告诉对方一下比较好。
段林把女人当作了没有买到坐票,暂时坐在还没人坐的空位上。
“我有票的。”女人却腼腆的从口袋掏出一张纸片。
段林看的仔细,女人的座位确实是这节车厢这个座位。
“抱歉,原来是那位老先生坐错了……”不过也可能是下车了,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么久,对方也没有回来的这件事。
忽然─
“年轻人你在说什么?不想让人坐也不能说谎啊,那个座位明明一直都是空着的。”坐在段林旁边的男人却忽然开口,一句话,段林登时楞住。
男人说完便不再看段林,完全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的女子只是松了口气,轻轻的把孩子安置在自己膝盖上。
目光对上对面一脸坦然的沐紫,段林终于明白了沐紫刚才那番话的意思。
忽然想起了什么,段林匆忙冲向厕所,厕所的门被锁上了,段林抬起手便要敲门,就在这个时候,里面却怒气冲冲出来一名女子。
不等段林说话,那女人便一副受惊的样子叫嚷起来:“列车长在哪里?厕所里有变态啊!就在刚才……我上厕所的时候隔壁先是有人敲墙,然后又忽然从下面的隔板伸出一只手来……真是变态!你们能不能管管?
“列车长在哪里?列车长……”
女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段林的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
盯着女人刚刚出来的厕所,段林彻底呆住了。
谢家荣站在厕所内,狠狠的跺了一下脚。
“妈的!那个臭小子很精明啊!居然先让老子进来……”
厕所里,因为自己意图被识破而暴怒的谢家荣,是做没本生意的,说穿了就是小偷。
大街上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谢家荣于是将脑子动到了火车上─夜晚的慢车,听起来就是下手的好地方。
怀着这样的心思,谢家荣买到了今天这趟车的车票。一上车他就盯上了那个小子,呆乎乎的一看就像是没尝过人间疾苦的学生,这个时间坐车的学生多半是因为开学,开学的时候学生是最有钱的,就算没带要缴的学费,起码也会多在身上放点零用钱。
那个小子一上车就开始睡觉的表现,让谢家荣更加放心。如此缺乏警惕性的人,看起来很是瘦弱……就算偷的不成,勒索也可以吧?
怀着这个念头,谢家荣跟上了段林。
蹲在马桶上,谢家荣点了一根烟开始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那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年轻人似乎已经有所警觉了,换一个对象么?要去前面的车厢么?
谢家荣想着,忽然听到旁边的厕所传来喀嚓一声─锁门的声音,隔壁有人进来了。
努力竖起耳朵,穿过火车运转的轰隆声,谢家荣听着隔壁的声音,“咚”的一声,那是对方放下了什么东西的声音。
谢家荣发现,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呢?怎么才发现呢?
这次列车的厕所和其他的火车上有所不同,一般火车上的厕所是面对面设计的,或者一面有,另一面是洗手台。
可是这次火车上的厕所却是并排摆放的,两间厕所之间用木板隔开,大概是为了节省空间;两间厕所是共用中间的一盏灯泡和排气扇的,所以厕所间的隔板离天花板有一段距离,离地面也有十五公分左右的高度。
人们坐火车的时候出于安全考量,会将贵重的东西随身携带,上厕所的时候当然也会多半带在身上,而这里的厕所却没有挂东西的挂钩,人们只能选择拿着自己的随身物品,或者……
像隔壁那个人那样放在地上。
或许是个机会!谢家荣想着,飞快的提上裤子,然后尽量俯身向下,向隔壁看去。
对面是一个男人,他可以看到一双男人的脚,鞋子擦的黑亮,看起来很考究……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的手提箱!
谢家荣看真切了,在男人的脚边,放着一个看起来就很高级的手提箱!
太棒了!这种东西完全可以从隔板下方的空隙通过啊!
谢家荣心脏怦怦跳着,这是个机会!只要自己伸手从下面那么一勾,那个东西就是自己的了,然后拿着东西从厕所里赶紧逃走……
正勾勒着美事,忽然,谢家荣发现手提箱的主人的裤子动了动,那人似乎是要起身了。糟糕!自己还什么也没干呢,怎么才能让他暂时留在厕所?
看了看厕所隔板上面的空间,谢家荣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用力敲了敲隔板,谢家荣稍提声音:“隔壁的,借一点卫生纸好吗?”
隔板下,谢家荣发现对方慢慢站起了身,口里含了一口唾沫不敢咽下,谢家荣焦急的等待着对方的下一个动作。对方站了起来,没有拿那个手提箱,然后……
隔板先是回应式的被轻轻敲了敲,接下来从隔板上方伸出来了一只男人的手。
那是一只苍老的手,骨节粗大,中指上还戴了一枚很大的碧玉戒指。那只手此刻正拿了一卷卫生纸递向自己这边……
哇塞!那戒指也是很值钱的样子,要是能拿过来……贪婪的念头一闪而过,谢家荣立刻收回了心思,还是眼前的东西更要紧!
没有站起来去拿老人手上的卫生纸,谢家荣飞快的从隔板下方伸手过去,轻轻一带,那个手提箱便被拨拉到了自己这边,不敢久留,谢家荣抱了手提箱之后,立刻打开厕所门出去!
提着这个和自己衣着完全不搭配的手提箱,谢家荣觉得自己仿佛提了一枚不定时的炸弹。
明明没有人打量自己,可是谢家荣却总觉得,有人已经在注意自己和这手提箱之间的不协调。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么?
看了眼时间,九点四十五分,距离下一站应该还有二十来分钟,等火车一停自己就下车,管他手提箱的主人有没有找,自己给他来一个死无对证!
谢家荣的手指深深嵌入了柔软皮制的手提箱内。
对了!还没有看这里面的东西呢,光顾着盘算怎么逃走,怎么把最重要的检验“成果”这件事给忘了呢?
慌乱的扫了一眼自己随便跑进来的车厢,谢家荣看到一个没人的座位就坐了上去,嘴角露出一抹情不自禁的笑容,谢家荣开始认真对付手提箱的锁。
妈的!居然是密码锁!久开不开,谢家荣心虚的看了眼四周,发觉对面的人都在假寐,才敢继续撬锁。“喀嚓”一声,谢家荣心里暗喜,吐了口气,这才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将箱子缓缓打开……
里面的东西让谢家荣皱紧了眉头。这是什么东西?!
谢家荣看着此刻被自己拿在手上的东西:那是一张约莫十二乘十五吋的黑白照片,是一名老年男子的大头照,相片里面的老人面容严肃,仿佛正在怒视拿照片的人。
看到这儿,谢家荣拿相框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是你父亲?”对面忽然传来一声问话。
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谢家荣慌忙抬头。
问话的是正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原本假寐的男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此刻正在颇为同情的看着自己。
“请节哀啊,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一开始看到你拿着手提箱的动作非常遮掩,原本怀疑你是小偷……啊!对不起!我说得是不是很失礼啊?我的职业病而已,忘了告诉你,我是员警,虽然目前在休假中……
“哎?你别走啊?哎?算了,您慢走啊,真是对不起了啊!”
男子淅沥哗啦说了一大通话,这些话引起了谢家荣心里最大的恐慌,终于,不等男人说完,谢家荣僵硬的抱起手提箱,迅速的离开了这个座位。
“真是个孝顺的儿子,火车上还抱着父亲的遗像啊……”坐在座位上自称员警的男子看着谢家荣的背影,喃喃的感慨着,拉了拉半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
谢家荣跌跌撞撞的在并不宽敞的车厢过道内奔跑着。
该死!怎么到处都有条子?那家伙的职业本能还真是该死的准!还有就是这个包!怎么会放一个好像遗像一样的相框在里面?正常人会这么做么?抢了半天自己居然抢了一张遗照!
是的,遗照。行走时谢家荣对这个手提箱做了一次更深入的搜查,里面除了这个相框以外还有一段黑色的布段……就像祭奠时候的那种……
整个手提箱除了这些以外再无他物,这个认知让谢家荣感到无比沮丧。
“呸!”用力啐了一口,谢家荣将那个手提箱随手扔到了一个没人的座位上。
“小姐,我知道碰到那种事情感觉很糟糕,可是……我们这里只有一间厕所啊。您刚才说的那种事情根本不可能……”男人无奈的说着。
“可是我明明─”女人不依不饶。
段林脸色苍白的看着眼前纠缠的一对男女。
女人是刚才声称自己在厕所内遇见色狼的女人,男人是被女人不知从哪里拉来的穿著制服的乘务员。
“怎么可能?我明明……喂!你给我作证啊!”女人不敢相信的看着角落里的厕所,忽然拉住了旁边的段林。“喂!你从刚才就在这里吧?你看到我从那间厕所出来的对吧?喂!喂!你怎么不说话……”
女人的声音嘈杂在耳边,段林感到脑袋里有无数只麻雀在叫。
乘务员无奈的对自己笑了笑,似乎在安慰自己碰到如此无法理喻的女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有段林知道,那女人说的话是真的─这里原本有两间厕所!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是在自己跑过来,那女人冲出厕所的一剎那……厕所赫然……只剩下了一间?
原本通向十五车厢的门,什么时候变成了封死的?
封死的车厢,提醒段林自己现在位于最末一节车厢─十四车厢。可是哪里不对劲了呢?自己明明是从对面那节车厢过来的啊!哪里不对劲了呢?
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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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杀人轨 第二章 消失的十五号车厢
追在段林身后想要把他拉回来的沐紫,发现自己扑了一个空。
段林……消失了?
“先生,您还好吧?”总算打发完犹自吵嚷自己见鬼了的女客人,严守春担心的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男子。
对方看起来有些单薄的身子僵硬着,不知道是灯光的缘故还是原本就是那样,男人的脸色看起来异常苍白。
“不……我……”段林张了张口,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才好。
“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带您回座位休息么?”皱着眉,严守春看着眼前的乘客,他似乎真的不太好。
“您的座位是哪里?我看一下您的票好么?”
对面的男子却只是瞪着自己,然后慢慢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片,握在手里良久,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的,男子将车票递到他手中。
漫不经心的接过男子的车票,严守春先是瞟了一眼,然后不敢相信的将车票往自己眼前挪了一挪。
“您这是在哪里买到的车票?伪造车票是犯法的哟!”再三确认自己的视力并没有出错之后,严守春抬头,严肃的看向段林。
太不可思议了,自己手中接过的这张车票,看起来和别的车票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它的车厢竟然是十五车厢!天知道这班火车只有十四节车厢啊!
这人从哪里搞到并不存在的车厢的票?
“先生,我们这班火车只有十四节车厢,可是您这张票上却是第十五节车厢的,您这可是非法上车哟,最好补一下票。”严守春说着,拿出了打票机。
对面的男子虽然脸色苍白,可是却异常配合,掏出钱包拿出票款,顺利完成补票程序之后,男子仿佛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般,回头看了眼,然后慢慢离开了。
严守春偏着头,顺着男子的视线看去,最底端除了车厢壁之外……没有什么啊?
今天真是奇怪,先是有女客人说不存在的厕所里面伸出男人的手,然后又有人买到根本不存在的车厢的票……
夜车的幻觉?揉着头,严守春耸耸肩,决定回去喝点茶水。
有必要提提神呢,再这样下去,搞不好自己也会出现那些搞笑的幻觉……
追在段林身后想要把他拉回来的沐紫,发现自己扑了一个空。
段林……消失了?楞了一下,沐紫正准备踏入前方的十四车厢搜索段林的踪影,忽然─
沐紫站住了,糟糕!这里是……沐紫顿住了脚步,看了眼自己的脚,然后随即退回了十五车厢的范围内。
转过头,沐紫漠然的打量着自己身后的车厢,可容纳一百多人的车厢内坐得满满当当,人虽然多可是却异常安静,不知是泛黄的车厢壁映衬还是灯光太过白炽,车厢里的旅客脸上都是一种诡异的苍白。
仿佛幽魂一样的苍白,表情只是麻木。
他们中有一部分是幽魂。
几乎是一进来的时候沐紫就发觉了,混在普通的乘客里进入车厢,这些意外的旅客上车时候带来的不祥气息,当时就引起了沐紫的警觉。
段林那个大笨蛋没有发觉也就算了,他竟然还主动和对方交谈!和人类一样,幽魂也会搭乘火车到处游走,看得到的,看不到的,他们会这样静静的随着火车去到他们想要去的地方,这些是好的。
可是有一种幽魂却非常危险,他们坐在火车上,静静的找寻能够发现他们目光的人,然后……
这就是俗称的寻找替死鬼。那些枉死的冤魂可是非常执着而危险的!
那个笨蛋!沐紫撇了撇嘴,终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原本还好,段林那个家伙让事情恶化了!那个家伙有让灵魂实体化的倒楣能力,而这个能力此刻严重干扰到了自己,沐紫发现他现在很难分清此时坐在车厢里的人,究竟是死是活。
希望那个笨蛋能够在发现回不来的时候,发现他的愚蠢!
沐紫拿起了手中的书,遮住自己的脸。
火车匀速前进着。
段林拿着新买的火车票,坐在了票上指定的座位上。
之前明明没有票买的,可能是很多乘客在之前停靠的一站下车了吧,记得那站是大站。段林伸手蒙住了自己的脸。
都怪自己,都怪自己没有听沐紫的,沐紫那个家伙早就发现不对劲了,所以才告诉他“不要鸡婆”,可是自己还是……所以现在回不去了是自己活该,沐紫他……
等等!如果自己现在所在的十三车厢才是真实的话,那么留在自己之前的十五车厢的沐紫现在……
段林摸出手机,焦急的按下沐紫的号码。
快点接通!接通!段林焦急的等待着,可是等到的却是“您拨打的用户不在信号范围内”一类的提醒。
是了……不存在的地方……能接通才怪……沐紫,这下该怎么办?
如果是沐紫的话,说不定会有解决办法!心里想着,段林睁开了眼睛,对面无人座位上的一个手提箱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东西……似乎在哪里见过。
起身拿起那个手提箱,段林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坐的这排座位竟然没有人,那么……这个手提箱到底是谁的?
段林没有大声呼喊寻找失主,一来在大家休息的时候大嚷,似乎是不礼貌的行为,二来万一失物被坏人误领就不好了。
想了想,段林最终决定将这个手提箱交给列车上的服务人员。于是,座位还没有坐热,段林便又起身向后走去,远处刚刚见过一面的严守春吸引了段林的注意,走向对方,刚刚开口,段林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嘿!你手里的手提箱不是你的吧?”低沉的男声虽然听起来懒洋洋,可是内里却犀利。
段林匆忙回过了头,站在自己身后的是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白色的t恤外面套着一件破旧的夹克,看不出什么来头。
不过从对方的口气来看,对方很可能……
“这是您的手提箱么?”段林理所当然的作出了判断。
“不,不是。不过也不是你的吧?”男人耸耸肩。
“是的,我在我坐的地方捡到了这个手提箱,正想要去交给乘务员……”
“吶!给我,我好像看到过这个手提箱……”男人对段林亮了亮怀里的员警证,然后理所当然的拿过段林手中的手提箱。
不知道他按了什么机关,密码箱很快的打开了。
“哎?”
“啊!”
段林和那个男子异口同声的叫出声。
面面相觑,男子先开了口:“我知道这个手提箱是谁的了,我刚才见过他。”
段林也吃了一惊,看着男子手中的相框,段林的手指慢慢的举了起来……
“你……你见过照片上的这位老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段林强迫自己装出来的镇定声音,没有透露心底波涛汹涌的真实!天知道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段林心里是怎样的震撼!
照片上的老人,赫然就是一开始坐在沐紫身边的那位老人!
段林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手提箱了,这个手提箱根本就是那名老人一直抱在怀里的!
可是,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那位老人根本就不是活人!此刻相框的款式─遗照,进一步证明了自己的猜测,可是眼前的男子却说他见过这位老人……段林感觉一种毛毛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男子奇怪的看了眼段林,说道:“你说什么啊,箱子的主人不是个年轻男子么?大概二十六、七岁这样的……”
脑中一下浮现出一名男子的长相,嗫嚅着,段林想着怎么在不惊动眼前这位员警的情况下,确保那位男子的安全,隐瞒了那名老人的事,于是说出了自己一开始怀疑男子是小偷的事情。
“妈的!我就猜到了!”自称员警的男人反应却异常激烈,将相框塞进手提箱,顺手将箱子扔进段林怀里。
“你跟我来,火车目前还没有靠过站,那个小偷还不可能下车,趁现在你和我一起去找那个小偷,看到了你和我说一声!那边那位,你也跟着!”
不由分说,男子拉着段林和严守春向前面的车厢走去。
他们很快在第二、三节车厢的交接带找到了那名男子。
“你这个家伙!别跑!这个手提箱是你偷的对不对?”
看似莽撞的员警有着意外矫健的身手,谢家荣反射的想要逃走,可是刚跑没几步就被对方擒拿,双臂绞在身后,谢家荣苦了一张脸。
“好了,不费吹灰之力!”单手制住谢家荣,员警伸出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铐,然后从将谢家荣的双手铐在他的身前。
做完这一切,员警昂昂头,用下巴示意严守春,“麻烦你给我找个地方,这家伙是小偷,我需要一个临时关押他的地方。”
“啊?哦……”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严守春,只能呆呆的看着这一切,虽然脑子里还是乱糟糟,不过看看已经开始好奇张望的旅客,严守春决定先把这些人从乘客面前带走再说。
“请跟我来……这里是我们乘务人员的休息室,来这里可以么?”
“完全可以,哟,你们这里很不错,比外面那个窄歪歪的地方好多了!”不知是性格天生使然还是有意这样做,这位警员口里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人听不顺耳。
“我姓江,叫江行。是a县的一名普通警员,这是我的证件,虽然这里不管是辖区还是案件内容,都不是我的办案范畴,而且我还在休假,不过这辆列车上既然发生了违法的事情,我就要管一管,你们说对吧?”
异常聒噪的乡下员警,这个身分真是让人无可奈何,不过有一个如此热心的人民公仆在此,也算让人有些安心。
段林和严守春对看了一眼,决定不对这名江警官的办案权发表任何质疑。
“喂!年轻人,我们又见面了哈!你是不是很得意?刚才竟然把我唬过去了……告诉你吧,那时候我就怀疑你了。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犯案几次,有案底没有?还有最重要的,你这个手提箱在哪里偷的?偷自谁的?”
连珠炮式的问题问下来,别说是犯人了,连段林都觉得有点晕。
乡下员警审理犯人……都是这个架式?
谢家荣嘴唇张了张,很快判断好局势决定先交代再说。
“我……我叫谢家荣,我老家是c市乡下的,我发誓我是第一次犯案,啊!警官!那个手提箱根本不是我偷的!我是从厕所里捡的!是捡的啊!”
“呸!你都说你是第一次犯案了,怎么还狡辩?你是偷的!”
“啊?哎哟!瞧我这张嘴……警官大人,我招,我招还不成?这真的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啊,您可千万不要误会……”
“得了!你***废什么话?快点说你是从哪里偷得这个箱子!”
和他清朗的外表不同,江行意外的粗鲁,不过这种粗鲁未尝不是件好事,谢家荣僵了僵,见对方发火,终于决定招供。
小心的看了眼段林,谢家荣嗫嚅道:“其实……其实我一开始想要偷的人……是这位学生。当然!我没有成功!那位小哥很精明,我跟在他后面上厕所,结果他居然识破,让我先进去了。”
“说重点!”
“我说!我就说!我进去之后,发现那间厕所上下都有空隙,隔着下面的空隙我看到了一个手提箱,然后我就从下面把这手提箱抓过来了……
“我发誓就这么多了!我真的没做别的啊!失主我只知道好像是个老头,他长什么样我压根没看到啊!至于这个手提箱……我打开的时候您不也看到了么?那里面除了一张衰到家的遗照以外,啥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啊!”
谢家荣叫着屈,江行皱着眉想了想,“你是在哪间厕所?”
“记不清了,只知道是最后一节车厢那边的厕所!”
听到此,严守春心里忽然一动,看看旁边的段林,他忽然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那个女子……自称看到从厕所下面伸出来一只手的女子……
“警官,最后一节车厢……只有一间厕所。”
这名小偷并没有说他进行偷窃的是十四车厢的厕所,可是严守春无法不将这件事和刚才那件事联系起来。不过刚才那件事的报案者是女子,而犯人却清楚的表明那人是一名老年男子,而且那个女人也没有说自己有丢失什么手提箱。
可能只是巧合吧?严守春嘴唇张了张,终究没有说出话,看了看手表,他歉意的笑笑。
“啊,快要靠站了,我们要过去进行进站准备。员警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离开一下,这里拜托您了。”有礼貌的说明,严守春退了出去。
江行看了眼段林,心里好奇这家伙怎么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一副发呆的样子?同时随**代:“谢谢你了,被我拉进这种事你也累啦,赶紧过去休息一会儿吧,夜车挺累的。”
江行笑着,可是段林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似的,只是盯着坐在一边,眼珠子咕噜乱转不知想着什么的谢家荣。
“还在担心么?放心,有我在这家伙跑不了,不要小看我们乡下员警,我们乡下的工作比重案组还累人呢!快去休息吧!”
江行催促着,段林终于移开了目光,点点头从休息室的小包厢离开。
那个人……那个叫谢家荣的男人,真想知道他的车票是几车厢。按照他说的,他的目标一开始就是自己,那么也就是说,他一开始就没有看到那名老者,可是他却拿到了那个手提箱。
段林皱着眉,在车厢里慢慢行走,好在这个时间行人并不多,所以也没有人在意他缓慢的步速。
他进去的厕所肯定是自己进去的那间无疑,然而他旁边那间厕所、他声称拿到手提箱的厕所……
忽然想起来当时的情景,段林睁大了眼睛!没错,当时排在自己旁边,和自己并肩等候的人是那个老者!
那名老者当时看向自己的目光……段林忽然觉得自己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或许……从一开始……自己感受到的视线就不是那名小偷的,而是那个老者!
坐在沐紫旁边的老人,梦中的咳嗽声,止不住的寒冷感觉……
那个死鬼一直在看着自己!
宛如一桶冷水迎头浇下,段林感觉自己浑身凉透了─心里到身外。
看着坐在他旁边椅子上的、把他绑到这里的员警开始不断打瞌睡,谢家荣低着头,眼睛滴溜转着。
这个家伙快要睡着了,自己要想个办法逃走才行。这个家伙一定会把自己押送到局里的,天知道会有什么未来等着自己?
刚才那个乘务员的话提醒自己了,还有十分钟?五分钟?
马上就是下一站,自己的手只是被铐住了,并没有和什么别的东西拴在一起,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自己还能够灵活跑动,等到火车靠站的时候趁乱跑下去,不会有人知道,不过前提是怎么让这个员警睡过去。
看似简单的逃跑条件虽然只有一个,可是这一个问题就成了无法逾越的山。
脚习惯性的轻轻跺着地面,谢家荣看向窗外─
这里其实和外面的车厢没有什么不同,就是和外界隔开了,人少了点,地方大了点而已。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和外面一样的风景,可以看到……
谢家荣的脚忽然不动了。
脸色苍白,谢家荣发觉自己的眼皮开始不断的上下跳动。
自己旁边……多了……一个人。
透过窗户,谢家荣发现自己旁边多了一个人,不是那个坐在另一侧座位上,背对自己掏着耳朵的员警,而是另外一个人。
一名老者。谢家荣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那名老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长相却让他觉得如此的熟悉……
梳理整齐的灰白头发,金框的老花眼镜,一身儒雅的气质,看向自己的时候仿佛不怒自威的威严……好像在哪里见过,好像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对方透过车窗正在看着自己!瞪着自己!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
是那张照片!是照片上的老男人!谢家荣一下子想起来了!
可是那张照片是……“遗照”。
这两个字进入脑海的时候,谢家荣感到一阵战栗!
这个即使被员警抓到也在滑头的随时寻找逃跑机会、不曾畏惧的小混混,此时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战栗。
遗照什么的不是只是揣测么?搞不好人家是活人,不过是现在过来要回手提箱而已……谢家荣想要如此安慰自己,然而……那个混蛋员警为什么没有动?活人进来他怎么可能不动?
谢家荣颤抖着,用尽全部力气将头扭向了自己的右侧─如果对方真的存在,自己应该立刻在那个位置上见到他。
然而没有,什么也没有。
对面的员警掏完耳朵开始挖鼻孔,对着旁边的玻璃窗,员警并没有感觉自己这边的异常。谢家荣深呼吸着,是自己神经过敏吧?是夜车的缘故吧?其实那个人影根本不存在的吧?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么……
谢家荣惊恐的发现,自己右侧的位置上,不知何时放上了自己偷来的那个手提箱。
里面放着那张遗像的手提箱。
是巧合么?只是巧合么?遗像的位置……自己看到那老人的位置……
谢家荣将头扭向了左边的窗户,那个老男人还在瞪着自己!他瞪着自己!
即使是咬紧了牙齿,他还是能听到自己牙齿不断打架的声音。
谢家荣终于发现了,映在玻璃上的不是自己以为的对方的影子,而是真实存在的!对方在窗外,在窗外瞪着自己窗外……
正在高速行驶的火车外,有个老头子一直贴着窗户瞪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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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杀人轨 第三章 问答无用
“拜托啦!这车厢静的好诡异哟!我心里乱的不行,不敢睡觉,总觉得一睡过去就起不来了一样!”
严守春盯着关好的火车门,然后转身离开。
刚才那一站上车的人并不多,火车只停了八分钟便离站了。
严守春开始查票。大部分人已经休息了,刚刚上车的人也是在外面剪票之后进来的,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查票,可是这是规矩,不过……
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查到的那个男子,他手上的票居然是十五车厢的耶!新的逃票方法?如果是普通的查票方式应该很容易混过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给自己的感觉不像会作出逃票这种事的人。
那个人有一双很深沉的眼睛,非常平静,令人看不透。当时那双眼睛内含的东西让自己身子颤了一下,那是恐惧。
严守春想着,慢慢走过一节节车厢……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最后一节车厢,习惯性的,严守春对坐在最前面的客人道:“请大家把火车票拿出来,现在开始查票,没有买票的客人请补票。”
干枯的老人的手,捏着一张薄薄的纸片递到了自己面前,严守春漫不经心的看着,原本没有打算将票拿过来,可是……
忽然瞥到了什么,严守春猛地将票抓了过来!
七十六号座位……十五车厢……
十五车厢!怎么可能?
严守春随即将旁边的客人递上来的车票也拿了过来:七十七号十五车厢……
七十四号十五车厢……
……十五车厢……
……十五车厢……
怎么全部都是“十五”车厢!攥了一手车票,严守春惊呆了!
猛地抬起头,他这才发现自己所在车厢的特殊─
古老的风扇在车顶轰隆着,车厢异常狭窄,完全不是现代车厢的宽敞格局,车壁斑驳泛黄,可拉式车窗全部都被打开了,凉风从外面送进来,和冰冷的车厢内相比,外面的风居然有些暖意……
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破旧车厢是……十五车厢!
看着手上车票表明的数字,严守春就那么僵硬的定在了原地。
“先生……车票……”
苍老的声音忽然入耳,那种沙哑的声音,仿佛和这车厢一样古老破烂,严守春看向声音的主人的时候,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接近吓了一跳,对方布满老人斑的面部特写,就那样出现在了严守春面前。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而且……慌张的将车票塞回对方手里,严守春随即因为接触到对方冰冷的手掌,而打了一个寒颤。
严守春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才好,他只能继续查票。
每查一张票就更加惊恐一层,每张车票,无一例外都标注着十五车厢的字样,严守春不得不相信自己所在的地方,真的是那个十五车厢。
严守春忽然想到了段林。
心思一动,严守春从兜里摸出了一张纸,那是一张车票,段林的车票。
当时他没有要回车票,自己便随手放在兜内,可是现在看来……这上面的数字宛如死神的邀请函一般,让人胆颤心惊。
四十四号十五车厢。
顺着段林的座位号,严守春注意到了一个空位。
那个位置旁边是一位男子,对面是一名少年外加一位抱孩子的女子。
这里就是……
不敢贸然和这里的人说话,严守春于是谨慎的坐在了段林的位置上。
对面的少年忽然从书里抬头看了他一眼,“这里有人。”
“他……他在前面的车厢,我有他的票……”想要暗示少年什么似的,严守春拿出了早已被自己攥得皱皱巴巴的火车票。
少年却只是冷冷看了自己一眼,随即继续看书。
只是一眼,严守春却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被看透似的,好冷。
这个车厢真的好冷……
旁边座位来了一个少年,他没有火车票,刚刚才找严守春补了一张。
“喂!你们要不要打牌呀?难得坐一趟车,有缘啊!”拿着一副扑克,少年蹭到了这边。
这边的四个人直挺挺,没有人抬头。
“拜托啦!这车厢静的好诡异哟!我心里乱的不行,不敢睡觉,总觉得一睡过去就起不来了一样!”少年抓着头小声说,抱着自己的胳膊,少年打了个喷嚏,“真***冷!”
严守春呆住了。很明显,这个少年也意识到了什么。
“也对!我们、我们打牌吧?打牌很好玩的……”严守春干笑着邀请着旁边的人,最后,除了对面的少年扬了扬手中的书,表示要看书而没有参与之外,剩下那位妇女和自己旁边的男人都参加了。
四个人正好用一副牌。
为了腾地方,没有打牌的沐紫坐到了少年原本的位置上。
“这车……好像很久没停了啊……”少年洗着牌,忽然看向窗外。
“下一站是南野站,大概……要一个小时后到。”看了看手表,严守春回答。
“……这里真冷,下一站我想下去……”搓着手,少年说着。
就这一瞬间,窗外的风吹进来,少年的扑克有几张顺着窗户刮了出去。
“糟糕!”少年刚想挽救,然而看看窗外深不见底的夜色,自己的扑克恐怕早已随风不知去往何处了吧?
“牌,不够一副了。”严守春对面的男子说道。
扑克打不成了。男人随即坐在座位上闭了眼睛,一副不愿意再玩的样子。
少年似乎很丧气,下巴抵在座位中间的小*平台上,呆呆的看着窗外,着实发了一会儿呆之后便很快恢复了活力,转头向左。
“阿姨,我是大仔,您叫什么名字呀?”
“唔─我姓耿,叫耿小梅。”
“小梅阿姨好。”点点头,少年嘻嘻笑了,随即问向严守春:“这位大哥叫什么啊?啊!我知道了,严守春是吧?你有别名牌,呵呵!你不会是在上班时间偷懒吧?放心,我不会说的。”
严守春怔了怔,看向自己胸前的标识卡,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
也好,没事干的话了解一下自己的邻座也是好的。于是严守春问向自己旁边的生硬男子,“先生,请问尊姓大名啊?”
“……武铁飞。”
男子的口气和长相一样生硬,不过回答了自己的问题这一点,就已经够给自己面子了。严守春笑了笑,随即问向旁边的沐紫。
“那你……”
“抱歉,我不习惯告诉陌生人我的名字。”沐紫冷冷的拒绝了严守春。
“帅哥你真没有礼貌啊!难得人家想知道你的名字呢!”从后面的座位忽然坐起来一个女孩子,“他不说我说,我是郭小琳,旁边是我朋友林丛,哈哈!其实刚才有点想找你们打牌的说,车上太无聊了……”
很健谈的女子,看起来虽然年轻可是一听语气就知道不是学生。
很快的,那五个人聊的很投机,原本安静的车厢也终于热闹了起来。
笨蛋,一帮笨蛋。
埋头看着自己的书,沐紫面无表情的翻页。
名字这种东西……是不能轻易对外人说的。
“好无聊哦!”郭小琳皱起了眉头,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喜笑颜开,“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前几天听人讲的,林丛你不许回答哦!你知道答案!听说是美国某个大学的入学考试哩!”
“有意思有意思!你快说!”正发愁的大仔很高兴,拍手要郭小琳快讲。
“不要着急嘛,我要先说规则。听好,接下来我会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很短的故事,然后你们可以向我提问,但是注意,我只会用“是”或者“不是”以及“与本故事无关”来回答你们,你们的任务就是通过向我提问侦破这个事件,呵呵,能猜出来的人……嘿嘿……”
“听起来很有意思呢!”耿小梅摸着怀里孩子的头,微微笑着。
“好,我开始讲了……有一艘旅船来到了一个小岛,一名男子下船,他走进一家饭店,第一件事就是找店主要了一盘当地的特色菜─海鸥肉。菜上来了,男人只吃了一口,他问了店主一个问题:这是海鸥肉,老板说是,然后……他开枪自杀了。故事结束。”
“啊?这么短?”严守春有些诧异。
“没错,就这么短。接下来你们的任务就是向我提问,注意哟!我可是只会回答“是”或者“不是”。!开始!”
“这个……真难啊,呵呵,要怎么开始呢?”抓着头,严守春笑了。
“我来我来!那盘菜是不是海鸥肉?”大仔首先发问了。
“是。”郭小琳答道。
“噢……我还说要是不是海鸥肉,说不定那个人是吃到错误的菜自杀的……”大仔遗憾的说。
“你白痴哦!谁会为那个理由自杀?”郭小琳笑言。
“那个店主……逼他自杀?”严守春踌躇的说着,说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信服的问话。
“与本故事无关!被人逼就不是自杀了吧!”
游戏陷入了僵局,耿小梅摸着自己怀里的孩子,忽然问:“那艘船……是不是航行了很长时间?”
郭小琳的眼中精光一闪,“……是。”第一条线索终于出现了!
“哇!阿姨你好厉害呢!怎么想到的?”大仔非常开心,恨不得自己是那个提问的人。
“我……也没什么啦,故事就那么一点点,不过是想随便问问……”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头发,耿小梅低下了头。
有了线索,就有了破案的曙光,众人一下精神抖擞。
船为什么会航行了很久呢?
那是一艘旅船,航行久也是应该的吧?可是……接下来要怎么提问呢?
“那艘船是不是遇上了船难?”忽然,一直闭着眼睛,众人以为早就休息了的武铁飞开了口。
郭小琳咬了咬唇,“是!”
又是一个惊爆性的答案。
“哇靠!连这个都问的出来哦!”大仔有些着急,因为自己还什么也没有问。
“船难持续了很久?”
“是。”
“船上粮食吃光了?”
“是。”
“男人是因为怀念所以点了海鸥肉?”
“是。”
“当时船上有人打海鸥吃?”
“是。”
“男人吃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海鸥所以内疚?”眼看着众人屡次问到了点上,自己却毫无建树,大仔抢着问了一个问题。
“不是。拜托,是他自己点的海鸥肉耶!”
大仔的肩膀随即又垂了下去。
案件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再提问。
海鸥……怀念……自杀……
大仔抓耳挠腮的想着,忽然,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中,抬起头,大仔晶亮的眼睛看向一副看好戏表情的郭小琳,迟疑的问:“船难的时候……是不是死了很多人?”
“……是。”郭小琳终于对大仔说出了第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个答案加深了大仔对自己脑中那个诡异想法的肯定,大仔再度开口:“男子是不是和家人一起去的?”
“……是。”
“他的家人是不是死在那场船难之中?”
“……是的。”
“……好的,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他是不是吃了他死去家人的肉?”
大仔最后开口,问出了一个让全场震惊的问题,连原本闭目养神的武铁飞都睁开了眼睛。
“不可能吧!”严守春说出了在场众人心中的想法,可是心里隐隐的……觉得这确实是最接近答案的线索……
郭小琳的表情忽然变得轻松,“好吧,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
“是的。”
问出这个问题的大仔呆住了。
“你们已经把线索问的差不多了,整理一下不难发现故事的始末:一艘旅船载着许多客人开始了一场快乐的旅途,男人和他的家人就在船上,可是忽然,这艘船不幸遭遇了船难,慢慢的,食物被吃光了,不断有人饿死,男人的家人也死去了。
“事情终于到了很紧急的地步,这个时候,船上的船员忽然声称打到了海鸥肉,男人和船上其他的人靠这些海鸥肉活了下来。
“船终于度过了船难,他们来到了美丽的小岛。感慨重生的男人第一件事就是下船再次吃一次海鸥肉─自己的救命肉,可是当他吃下第一口的时候,他发现那个肉和他在船上吃到的不一样。
“店主的回答证明了他的想法,他终于知道当时那些根本不是海鸥肉,而是死在船难中的人的肉,当然也包括他的家人。他根本是吃了自己家人的肉才活下去的!明白了这件事,男人开枪自杀了。”
郭小琳的故事完整版讲完了,众人却完全没有破案的快感,只是觉得恐惧。
“好冷……的故事。”严守春缩了缩肩膀。
“不过也很有趣。”大仔有点兴奋,因为自己问到了最重要的线索。
“还要玩么?我还有几个这样的故事哟!”郭小琳笑言。
“好呀好呀!”举手的是大仔,他还想体验一次侦探的快感。
“故事是这样的:有一个男人他和他的女友去湖边玩,他的女友落湖,他去救女友可是未果,女友身亡,男子伤心离开。两年以后他故地重游,忽然看到湖边有人要下去游泳,他急忙警告对方说下面有水草,千万别去。可是对方却笑了:我是本地人,这湖里是不长水草的。男子惊呆了,然后投湖自杀了,请问为什么?”
“啊,又是死人啊?不会又是什么变态的问题吧?”大仔哀嚎,可是语气里隐隐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
“你还真说对了,据说呀,能一次问到最关键地方的人,不是天才就是变态哩!嘿嘿,恭喜你,已经接近变态了!”郭小琳对着大仔笑嘻嘻。
众人冥思苦想,问了几个问题也没有得到肯定,就在这时,看著书的沐紫忽然开口:“男人当时遇上的水草是他女友的头发,对吧?”
咬着唇,郭小琳偏了偏头,“……是的。”
去湖中营救女友的男子以为遇上了水草,怕水草将自己缠住而踢开了水草,可是听到那个人对他说的话,男人终于明白了,他踢开的根本不是水草,而是留着长发的女友!他踢开了向自己求助的女友!
所以他自杀了。
“老实交代吧,你是不是看过这个故事?”叉着腰,郭小琳站在了沐紫旁边。
“没,第一感觉而已。”沐紫头也不抬。你们太吵了,不过是想早点结束你们的话题而已……
“你这家伙……不是天才就是变态!”郭小琳下了结论!
“没错没错!我看后者更有可能……”
没有理会大仔的话,沐紫将手下的书再翻过一页。
武铁飞睁开眼睛,看了沐紫一眼,忽然─
“你说的故事都是流传了很久的吧?有别人知道也不奇怪,我有一个故事,你们要不要猜猜看?”
“……你倒是说呀!”盯着武铁飞,郭小琳再度跪坐在了椅子上,扒住耿小梅的椅背看向这边。
“有一个男人,我可以告诉你们他是一名员警,因为破案有功,他被奖励了一朵大红花,在那个年代啊,那是英雄的象征,可是就在当天,那个员警卧轨自杀了,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你这个故事和郭小琳说的有够像哦!”大仔歪着头,抓了抓耳朵。“怎么都有死人啊……”
“好吧,比照刚才的问题,那朵花是红的吗?”
“是。”
“那个男人精神有问题吗?”
“与本故事无关。”
大家猜了很久,没有一个人猜到线索,终于有人沉不住气,“能告诉答案么?”最先开口的是郭小琳。
“……否。”重新闭上眼睛,武铁飞将头靠在了椅背上。
“你是员警么?答案是……“是”,对吧?”合上书本,沐紫忽然站起身来弯腰向男人,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旁边的人都听到。
说完也不去看男人的反应,只是哈哈一笑,沐紫自行去了车厢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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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杀人轨 第四章 窗外的人脸
他的手上沾满了红色的液体!
想到了什么,谢家荣匆忙拿起了那面镜子,对!照镜子!
谢家荣吓得从座位上掉下,一股热流随即从裤裆里喷了出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拉住旁边唯一能拉住的东西─江行的裤腿,颤抖个不停。
“啧!臭死了!”江行“腾”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捏住了鼻子。
“你呀,想要上厕所就说啊,居然尿出来……说出来好像员警多么虐待嫌疑犯似的!”看着谢家荣打扫着自己制造的狼藉,江行在休息室的杂物柜里翻了翻,将一套意外翻到的制服扔给他。
“没办法,找不到衣服,只好借他们一套制服,这套衣服虽然看起来没人穿了,不过你小子也要小心穿用啊!”
抱着衣服频频点头,谢家荣诚惶诚恐。
衣服怕是真的挺旧,里面那种放太久的霉味不太好闻,不过即使如此也比谢家荣现在身上穿的这套强。换上干净的衣服,谢家荣心里稍稍安定下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刚才看到老人的那扇玻璃。
窗外黑洞洞的……
“警官大人,您帮我看看,现在……您从那扇窗户往外看能看到人么?”谢家荣小心的确认。
“现在?你疯了么?怎么可能,我只看到你的影子……”江行笑着,向窗外看去,车速挺快,窗外一片漆黑,只能看到玻璃反射出的室内景象,谢家荣站在自己身后,低着头似乎担心着什么。
不过现在不是和犯人聊天的时候。想到这儿,江行重新拿起手铐,正要转身,忽然─哎?屋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江行的动作顿住了。盯着玻璃窗,江行看向谢家荣的背后。
谢家荣现在低着头,可以看到在他的身后有一道人影─
“啊?你─”江行顿了顿随即回头,谁知头还没有转过来,脑部随即被重击!摸着头,江行艰难的抬头向上看,看到了谢家荣面无表情的脸,手里拿着那个手提箱。
“警官大人,对不起啊,我实在不想跟你去警察局,我对那地方一点好感也没有。”谢家荣说着,用江行手里的手铐将江行和座位底部拷牢,然后将江行塞入了座位下面。
“这里有点挤是不是?不太好受是不是?妈的牢房比这地方还挤还难受……您现在能体会我不想去警察局的心情了吧?”
自己原来有前科,早就被通缉了,这次去了肯定被留里面吃免费饭!
害怕坐牢的恐惧,渐渐压过了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的恐惧,谢家荣终于在江行背冲自己的时候,用手边的手提箱砸晕了对方─他想逃跑。
将江行的袜子塞入他口中,然后将不知哪个乘务员铺在座位上,长长垂地的椅套拉好,谢家荣最后笑了笑。
“好梦。”
用力将手提箱再度砸向江行,谢家荣随即将他及手提箱全部推入座位底下,然后径自戴上身上这套制服配套的帽子,走出了休息室。
座位下面,江行用力瞪着眼睛,嘴角在蠕动,然而神志却逐渐离他而去。
他只能看着谢家荣扬长而去,身后……跟着另一双脚,那双脚……没有着地。
其实他应该感谢那个员警也不一定:对方给了自己这套衣服。
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制服,谢家荣有点得意:第一,可以掩盖自己的身分,帮自己逃出去;二来……列车服务人员是车上可以到处走而不被怀疑的人啊!这不是给自己平白多了一条财路么?
咳了一声,谢家荣拉低了帽沿,回忆着自己见过的乘务员的样子,开始像模象样的巡逻。
那个员警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了,又被他塞到那种地方,谢家荣觉得自己不趁机做上一票再走,实在对不起自己的祖宗和身上这套制服。不过……这天还真是冷啊!
缩了缩脖子,谢家荣将手伸进口袋,弓起了背……
深夜的火车还真的挺无聊,谢家荣揣着兜走在车厢内,几个鬼鬼祟祟的年轻人看到自己之后眼神不太对了,看报纸的看报纸,装睡的装睡……见到此,谢家荣乐了─是同行,而且是技术不太到家的同行!
不知处于什么心态,谢家荣甚至还在一名男子不顾自己在场、将手伸入一名女子皮包内的时候,按住了对方的手。
“喂!兄弟,这皮包不是你的吧?”
对方恨恨的目光和口里心虚的讨饶,让谢家荣莫名其妙有了一种虚荣心。
“臭小子!想瞒过大爷的法眼,你还嫩了点!”
对方连连的讨饶让谢家荣越来越入戏,到最后谢家荣根本就忘了,自己的本职和眼前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小子乃是一样这种事。将下午在那个员警那里受的气,全部发泄到这个倒楣的小子身上之后,谢家荣大模大样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对面是一个小女孩,绑着一对羊角辫,穿着可爱洋装的女孩看起来就像一个洋娃娃。旁边呼呼大睡的女人该是她的母亲;女孩乖巧的坐在座位上,看着面前摊放成一堆的零食。
现在的孩子真是幸福!谢家荣看着女孩面前的零食,有点饿了。
女孩看着他吞口水的动作,拿了一根香肠递过来,“给。”
谢家荣楞住了。
“给!”女孩将香肠又塞近了些。
看看左右没人注意,谢家荣接过了女孩手中的香肠。肚饿时候的食物最是好吃,谢家荣吃完香肠感觉自己似乎更饿了,女孩于是又递过一瓶饮料,这下换谢家荣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不饿。”女孩非常乖巧。
最后的结果,就是女孩面前的零食几乎被谢家荣完全扫光,自始至终,女孩只是看着男人狼吞虎咽。
“你……要不要喝这个?”举着手里最后一瓶果汁,谢家荣这下也不好意思了。
女孩摇了摇头,非常认真的说:“美美不喝饮料,喝饮料会想要嘘嘘。”
“哎?”不喝饮料是因为会想要上厕所?这是什么理由?谢家荣不解。“为什么?不敢上厕所?”
“嗯。”名叫美美的女孩用力的点了点头。“美美一喝饮料就想要去厕所,可是妈妈一直不醒不敢去。”
母亲不醒所以不敢去厕所么?不愧是小孩子啊。小孩子大概都有过害怕厕所的时候吧?比如自己小时候,就有过因为掉下过农村里那种简陋茅厕,而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不敢入厕的经历。
“你喝吧,喝完叔叔带你去。”
女孩晶亮的眼睛看着他,“真的?”
“真的。”
“叔叔,厕所很可怕的。”女孩非常用力的说着可怕这个词。
“放心,多可怕的厕所叔叔都不怕。”
女孩终于放心了,咕嘟咕嘟将整瓶饮料喝光了。
十五分钟后谢家荣带着小女孩去了厕所,女孩似乎真的很害怕,一直要他在门口待着。哼着歌等在厕所门口的谢家荣,甚至利用厕所对面的洗手台,整理了一遍“自己的”制服,他现在已经完全认为自己是名铁路局的员工了。
一分钟后女孩尖叫了一声跑出来,紧紧抱住了谢家荣的腿,感觉到掌下女孩不断颤抖的小肩膀,谢家荣觉得有点古怪。
“怎么了?”这孩子到底……在怕些什么?
将女孩安抚在门外,谢家荣笑了笑,“叔叔进去帮你看看,没什么的。”
女孩想要说什么,然而却一脸恐惧的没有说出来。
谢家荣再次站到了厕所里,仔细打量着四周,窄小的空间,由于潮湿而布满水珠的窗户……没有什么啊?
扁了扁嘴,谢家荣正要出去,忽然一声响,刚刚打开一点的门板重新关闭─门被人锁上了?
是因为停站而锁的么?不对啊……
诧异中谢家荣听到了门外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恶狠狠的说着:“要你坏老子的好事,你在厕所里吃个够吧!”
一下子,谢家荣明白了锁门人的身分─刚刚被自己抓包的小贼!
谢家荣没有大叫,他原本是打算大叫的,然而却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身分。
自己可是敲晕了一个员警的在逃犯!叫人过来不是自投罗网么?
一时间,谢家荣只能困坐愁城。
女孩有些担心地在外面轻轻敲门,谢家荣发现自己真的变好心了,居然还能一边要女孩不要找人来,一边要女孩不要为自己着急,要她先回妈妈身边去……
“叔叔……你要当心,厕所外面……”
女孩的声音很小,后来说了什么谢家荣没有听清,只是女孩说那些话时的谨慎语气,让谢家荣不禁好笑。
撒了一泡尿,谢家荣索性一遍又一遍的冲厕所消磨时光,他在想怎么出去,又是后悔又是焦躁,自己一早便出去不就什么事情都没了?人啊……千金难买早知道!
火车轰鸣的前进着。谢家荣蹲了下来,抓了半天头,视线忽然落在了垃圾箱内。
他的视线被垃圾掩映中的一个什么吸引住了,看到那东西的瞬间,谢家荣的心脏莫名其妙的加速了跳动,手掌缩了缩,然后不受控制的从那些脏物里面,拿出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长方形的东西,一个相框一样的东西……看着那东西的背面,谢家荣吞了一口口水。
自己今天见过这个东西的,在那个老人的手提箱……
可是自己不是将那个东西放在员警身上了么?连同那个该死的箱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谢家荣咬着牙,将手中的相框翻了过来!
里面出现的是自己的脸。
谢家荣诧异了,然后好笑的做了一个鬼脸─这个和自己傍晚在老者手提箱内发现的相框,长得差不多的东西,是一面镜子。
可是……这面镜子让人看了真是不舒服。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镜子里出现的人影看起来不但不鲜亮,而且有些扭曲。
镜子里面作出的鬼脸,明明是自己的脸,可是却让谢家荣感到有点恐惧。
可是─这面镜子的框架和那个遗照的还真是相似呀……谢家荣看着镜子的框架,不知道为什么却是越看越像。说来也怪,那张照片自己一看就扔到一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印象却深刻。
谢家荣越看越觉得这根本就是同一个东西,这面镜子的表面是有一层玻璃的,是相框特有的。
可是如果是同一个东西的话,又说明了什么?里面的黑白照片没有了,露出一面镜子,镜子上映出自己的脸,这是怎么回事?
谢家荣忽然感到一丝焦躁,这看上去就像一个不好的兆头,仿佛……是自己的遗照似的……
“谢家荣!”
忽然传来了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
“哎!”谢家荣本能的回答,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里知道自己名字的能有几个人?糟糕!概不会是那个员警吧?
谢家荣直觉的将视线放向厕所门口,可是半晌才发现声音是从自己身后传来的,身后?谢家荣皱起了眉头转身,忽然─
他僵住了,他的身后是一扇窗户。
窗户外面是火车外的广阔空间。
那个声音得到回应后仿佛满意了,不再响起,可是谢家荣的视线却被那扇窗户吸引住了。
忽然发觉窗户上面的水气很诡异。现在是夏天吧?虽然快到秋天,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多呵气呢?天冷的时候才比较容易形成的吧?
虽然教育程度不高,可是基本常识谢家荣还是有的。
谢家荣注意到,那个呵气在不断的变薄变厚,频率非常的有规律,就仿佛顺应着自己的呼吸……
就仿佛有个人在窗外不断呵气造成的─
想到这里,谢家荣猛地咬住了嘴唇。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叫美美的小女孩的恐惧─
“叔叔……你要当心,厕所外面……”
厕所外面……盯着窗户,谢家荣开始不能克制的颤抖!
打开?不打开?
谢家荣将后背用力靠在门上,手指慌乱的搜索着门锁,心里早已选择了后面的答案!
开门!快点开门!
拼命的敲打着厕所门,然而就像没有人听到似的。好不容易终于有人过问,然而─
“抱歉,没事的,是乘务员在修厕所!”门外那个流里流气的声音,懒洋洋的解释着。
门外被重重踢了几脚。
谢家荣绝望了,盯着那个窗户,缓缓坐到了地上。狭小的厕所内,他蜷缩着身子,不断的发抖。
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那个声音只响了一次啊。
这个念头稍稍鼓舞了谢家荣,他荣颤抖着虚软的腿站起来,犹豫着……手掌缓缓伸向窗子─
一寸一寸的小心接近着,窗户外面……是什么?
谢家荣想到了自己曾经在窗外看到的那道人影。
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忘了呢?忘了自己当时的恐惧。
那道人影……理智上,谢家荣不相信自己当时看到的是真实的,可是中国人本质上有种迷信思想,虽然事后再看那道影子已经没了,但当时的那种恐惧,已经深深印在了谢家荣的骨血里。
打开吧,打开就知道了。谢家荣慢慢的将窗户向上推─
火车里的窗户绝大多数是不能打开的,这是为了防止出现事故,然而像吸烟区和厕所这些味道比较重的地方,窗户却还是能打开的,且用的是推拉式设计,这自然也是安全上的考量。
一寸寸的推着窗户,谢家荣觉得这窗户特别难开。
风从被打开的小缝里钻进来,吹打在谢家荣脸上,让他几乎睁不开眼,感到似乎有什么液体溅到自己脸上,谢家荣用袖子擦了擦脸。
窗外,什么也没有。
夜色如墨,现在是午夜了,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呼─果然,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女孩的话吓成这样,太可笑了吧?
谢家荣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古怪的嘎嘎声,他笑着,将手掌扒上窗户,闭上眼睛任由那强劲的风吹着自己的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意,良久,谢家荣感到自己的头脑清醒了不少,正要关上窗户,忽然─
谢家荣再度抹了抹自己的脸,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风吹到自己脸上了。他没有太在意,直到视线不经意的挪向自己的手……
“啊!”谢家荣立刻哆嗦着跳开,看着自己的手,好像在看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
他的手上沾满了红色的液体!想到了什么,谢家荣匆忙拿起了那面镜子,对!照镜子!
将镜子从地上捡起来对上自己脸的时刻,谢家荣发现自己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镜子里,不知何时变成了那张老人的照片,照片上黑白色的老人正严厉的、怒气冲冲的瞪视着自己,红色的液体从谢家荣的脸上滴下去,滴在镜子上,那浴血的黑白人像变得异样的狰狞。
谢家荣拿着镜子,颤抖的凑近了窗口。
大概就是为了防止人探身出去,厕所的窗户能打开的极为有限,谢家荣勉强将自己的头探出去,不过这已经够了。
仿佛着了魔一般,谢家荣缓缓的探头出去。
视线下是铁轨,火车正在高速运行着,谢家荣感到有液体掉下来,滴在自己的脖子上,引起一串鸡皮疙瘩,顺着自己的脖子麻麻延续到背脊,吞了口唾沫,谢家荣硬着头皮将头抬了起来,望向车顶,然后,他呆住了─
上面是一个人头,不知为什么挂在窗户上的一个人头,那个头被窗户的某个部位勾住,顺着刚才被自己推上去的玻璃,被高高挂在了自己上方,从那个头上滴下血来,滴在谢家荣的脸上,眼里……
谢家荣看的仔细,那个人头上的脸……分明是遗照上的那个老人!
此刻,那个老人正严厉的、怒气冲冲瞪着自己……
没错!自己看到的没错!就是这个人头一直吊在窗户上看着自己!他在找自己!
“啊!妈妈救命啊……”嘴里哭爹喊娘,谢家荣感到眼里一片血红,想到那是什么的时候,谢家荣心里一阵紧缩!
他推攘着,想要把自己的头从窗户里退出来,可是手忙脚乱之间,谢家荣发现自己竟然死活无法摆脱这个窗子!
他开始用力踢打,用脚踹门,可是门外只有那小混混放肆的笑声,谢家荣焦急着,他无法控制自己失禁,也无法控制眼泪将自己的视线搞得更加朦胧。
他只是惊恐的看着自己的上方,看着那颗诡异的人头,顺着风拍打着玻璃,发出咚咚的声响,那颗头像个风干的桔子吊在枝头,仿佛脆弱的随时能掉下来,砸在自己头上……
朦胧的视线里,那颗头竟然真的掉下来了!
谢家荣只听到“咯嚓”一声响,感到什么东西重重的撞在了自己头上,脖子一阵热,然后,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门外的小混混仍然用脚踹着门,可是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却迫使他不得不让开。
他看到一名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老人?自己锁进去的不是一个年轻人吗?
那人走路的样子很怪,非常怪,让人看起来浑身发毛,小混混怔怔的,看着那个老人慢慢走远……
“妈妈,我要嘘嘘。”绑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再次扯动母亲的衣角。
“真是麻烦……”挨不住女儿再三的打搅,女人爱困的打着呵欠,牵着女儿的手去了厕所。
这节车厢的厕所不知为何锁上了,没有办法,女人拉着女儿去了下一节车厢的厕所。
“真是的,这么大了还不敢自己上厕所……说什么厕所窗外有个老爷爷看着你……怎么,这次怎么没有说啊?”看着从厕所里出来的女儿,女人碎碎念着。
女孩目光奇特的看了看母亲。
“这次不是老爷爷,是大哥哥。”
女人奇怪的看了女儿一眼,随即自己的尿意也来了,要女儿在门口等着,她随即进了厕所。
“那孩子胡说些什么呢!第一次坐火车的缘故么?火车开着,窗外怎么可能有人─”女人冲着马桶,站起身来的时候,视线却不自禁的向窗户看了一眼。
然后……
“啊─”女人尖叫,冲出了厕所到处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啊!”
女孩站在厕所外面,抬着头看着窗户外面。
“这次是认识的大哥哥,所以美美不怕了。一定是他帮美美把那个怪爷爷赶走了,可是……大哥哥为什么哭了呢?”
窗外确实有一个男人,睁着眼睛,看着车厢内。
更确切的说,那是一个男人的人头,不知从哪里来,似乎是被车厢外面的什么勾到,就此挂在了厕所的窗外来回摆动着,和女孩对视久久。
女孩说对了,那个人头确实在哭,然而,从那双惊恐瞪大的眼睛里流出的不是眼泪,而是暗红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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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杀人轨 第五章 人质
林丛不耐烦的正要抓住那人的头将其拎起,
谁知却抓了个空……
没有头?这个人没有头!
“你是员警?”听到沐紫的话,郭小琳似乎很惊奇,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的声音忽然转低,“员警先生不会无故出现在这里吧?说吧,是不是这车上有通缉要犯,您是秘密埋伏在这里伺机捉拿的?”
眉毛都不带挑一下,武铁飞只是抱着胳膊闭目养神,“没你想象中那么精采,员警也是需要休息的,我正在休假中。”
“真的?要是真有事情,你一定要看在我们认识一场的情况下,提醒我们一声啊,我们这种老百姓,搞不好就被那些穷凶恶极的犯人当肉票了……”
像是想到了自己看过的警匪片,郭小琳握紧了拳头,有点激动─警匪片里的绑匪都很帅啊!“呵呵,就像那个人……”郭小琳指的是沐紫。
大仔频频点头,“那个人确实可疑哩!”
这两个人有些异想天开的话,让武铁飞皱紧了眉头,不过武铁飞倒是同意他们最后一句话─那个少年看起来确实有点可疑。
自己现在确切的说是在强迫休假中,接连不断的爆炸案无法侦破,高层给自己的上面施压,上面的给自己施压,现在这种情况美其名曰是休假,可是任谁也知道,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被迫休假,实际上和停职差不多。
回到老家待了一段时间,心里越发的窝囊,武铁飞于是决定提前结束休假。赶上了学生返校高峰票难买不说,又搭上这样一节火车。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坚持坐火车。
对面那个女人的孩子又哭了,那女人不断哄孩子却哄不好,孩子哇哇哭着,哭声机械而执拗,旁边的郭小琳咯咯笑着,那个叫大仔的年轻人就好像一只麻雀,唧唧喳喳比女人还唠叨……
自己怎么这么背?周围净坐了些这些麻烦人物,原本不是好好的么?自己原本的邻居没有走的时候……
武铁飞的眉毛又皱了皱,那个人……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确实是和那个沉默的年轻人一起的,他的行李还在,没有什么理由半途丢下同伴和行李下去,然而他却没有回来。
那个沉默的年轻人不肯吐露他的名字也就算了,他竟然说出了自己的身分!自己有说过么?员警的职业特性使然,武铁飞睁开眼睛,向沐紫消失的地方走去。
旁边有几个男人吸着烟,吐出的白色烟雾憋在小小的空间里,让人看不到两边的车厢。武铁飞看了眼窗户,将其开大,白色的烟慢慢泻出。
沐紫出现在另一头的窗户前,扯了扯嘴角,“员警先生,你在提防我么?”
武铁飞咳了一声,去拉沐紫身前的窗户。这里烟雾太呛人,这个人有病么?仿佛没有嗅到一般。武铁飞看了看窗户,正要将头探出去,却被拉住了。
“最好不要随便将头伸出去,这种危险性员警先生不懂么?”沐紫嘲讽的笑着。
武铁飞楞了楞将动作停下,再回过头来的时候,赫然发现身后的白烟全部消失了,连吸烟的人都不在了,这些人什么时候走的?
有些怪异,不过武铁飞没有太在意。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1.(1文.學網
“这里……以前有人因为将头伸出窗外死掉。”眼前的年轻人忽然开口,武铁飞不由抬起了头。
“是一个头发雪白眉毛却乌黑的老年人,车上的列车长,十七年前因为听到火车运行前方有爆炸声,所以伸出头想要探个究竟,结果被飞来的碎片切掉了脑袋。”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很是匪夷所思,可是武铁飞更关心沐紫为什么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沐紫笑了,“听车上的乘务员说的啊!”
武铁飞默然,看着对面的沐紫,眉间皱出一座小山。
沐紫却只是微微笑着,看着窗外的人头,当着他的面拉上了窗子。
“有人用这种方式死……死过?”
车上的服务人员正忙着安抚由于车上死人而慌乱成一团的乘客。段林则是因为事前和死者有过对话,而被重新叫回了职员休息室。
他的面前,列车长摘掉帽子用手抓着自己光光如也的秃头。
“唉!其实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十七年前我刚刚上车工作的时候,那个人是我们将要退休的老列车长,挺好的一个人,有一次因为听到前面铁轨上有声响,于是着急查看,他就把脑袋这么从窗户里探出去了,结果……
“唉,当时他的头就像现在这样挂着,挂了好久好久……”
谈到以前的上司,列车长眼里有点泪,“他是个挺好的人啊!我当时进来的时候,还以为又回到当年了呢……”
听着列车长的叙述,段林心里却越发有种不安的感觉。
老人?人头?同样的死法?这也太巧了吧……
“当年那个老列车长……长什么样子呢?”慢慢的,段林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只是一个猜想,猜想而已。如果那个老者就是当年的列车长……
“很正经的一个人,有点严肃可是人很好,非常井井有条,每天都是衣冠楚楚的,他是当兵出身……”
段林的心里咚了一声,没错了!就是那个老人家!事情很明显,那个“鬼”盯上了谢家荣,然后让他用同样的方式死去,这种事情叫“替死”。
乡下出身,外公和婆婆都给自己讲过不少鬼故事,其中有的就是替死鬼的故事,那些枉死的鬼魂会在自己无故死去的地点徘徊久久,寻找替死鬼,他们只能用这种方法升天……
如果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那么谢家荣就是那名老者的替死鬼,可是……
“列车长,这里原本不是有个员警么?”那个员警到哪里去了?段林担心着他的安危。
“哎?我来的时候这里就没人啦!有员警么?”
列车长的反问让段林更加担心,那个员警不会遭遇到什么了吧?
“我没杀人!没杀!”
从外面扭送进来一个年轻人,穿着流里流气,一看就不像好人,此刻这人嘴里只是翻来覆去重复一句话。
“别说谎了,证人已经指证了,就是你把死者关在厕所内的,就算不是你杀的也有连带责任!”押送年轻人进来的列车服务人员是个挺瘦小的人,不过力气似乎颇大,硬是把一个比他高大一圈的人压了个服服贴贴。
被推倒在座位里,年轻人兀自喋喋不休的为自己叫屈。
“我没杀人……没杀人……我发誓我只是把他关进去,我在厕所外面你说我能干什么?”
“我们又不是说你杀了人,确切的说你反而不可能杀人,只是证人说,死者确实是被一个你这样的年轻人关在厕所里的,然后他就死了,我们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发现。”列车长端上一杯茶,安抚着看起来不太正常的年轻人。
“哼!你们……不要冤枉了好人哟!”年轻人接过茶,贼呼呼的眼睛小心挑起来飞快的扫了众人一眼。
喝着茶,年轻人似乎镇定了一点,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抬头道:“我进去厕所之前,里面出来过一个人。”
这个线索让段林和列车长都震了一下,对视一眼,列车长示意年轻人继续说。
“是个老头子,年纪很大,对了!那人看起来和他差不多。”指着列车长,年轻人道:“他、他穿着像你们的衣服。”
“什么!”
“没错,我特意多看了几眼,因为那个人挺诡异的,对!就是诡异!走路扭扭歪歪的……然后我就进厕所了,我发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年轻人说着,又开始反复为自己伸冤。
“老人?请问是一个看起来有些严肃,头发都白了,可是眉毛却异常黑的老人家么?”段林忽然开口,说出来的话让列车长和年轻人都是一惊。
“你也看到他了么?就是那样一个人!你看!有人给我作证耶!”年轻人拉住段林,叫个不停。
透过那人微黄的头发,他看到了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段林知道这个年轻人没有说谎。
“没事的,你既然没有杀就是没有杀,好好安下心来说清楚,他们会理解的。”
就在这个时候,列车长腰间的对讲机忽然响了─
“报告列车长!我们在十车厢堵到一个疑似犯人的人!现在该怎么办?请指示!”
列车长也发了愁,该怎么办?自己不是员警呀!
可是这个时候能作出决断的似乎只有自己,列车长只好硬着头皮作出指示,“你们小心,对方可能有凶器,你们要乘客离他远一点,我们马上赶到!”
说完,列车长便集结了众人一起赶去,临走前看着段林有点犹豫,“小伙子,你能和我们去一趟么?”
“好的,没问题。”
面无表情站在厕所里的人是林丛。他原本一直坐在十五车厢闭目养神,可是原本平静的心在听到一句话之后,有些急躁了。
“你是员警么?答案是……“是”对吧?”
那个年轻人的话让林丛心头一震!条子?怎么这里会有条子?
他心里骂了一句郭小琳那个混球!说什么要伪装成自然的乘客,可是变成现在哪里自然?两个现行犯和一个条子相谈甚欢?
他们两个人的任务,是在这班火车的某个位置安装炸弹。这班火车的终点站─b市火车站,火车会在早上八点整到达,而那个时候,那里会举行一个庆典,他们的目的就是给那场庆典加点“焰火”─利用几颗炸弹。
市内都已经戒严了,想要再安装炸弹并不容易,可是那些条子怎么也想不到吧?炸弹会坐着火车到来。
要想通过安全检查并不难,难的是组装和安放;他负责安装,而郭小琳负责引爆,等到他们两个一下车,这辆火车就引爆,场面一定很壮观。
事情是这样计画的,原本也很顺利,可是知道自己对面的男子是条子的瞬间,林丛的安心开始出现裂缝。焦躁着,他决定提前安放,自己包囊里的火药味要是被那个条子嗅出来了……这枚炸药就等于是安放在自己身上的了。
于是,趁武铁飞还没有起疑,在他离开之后两分钟,林丛和郭小琳交换了一个眼神,向前面的车厢走去。
包里这些炸弹都是小型的,附着型的炸弹方便安装可是却不容易拆除。嘲讽的笑着,林丛走进了倒数第二个安装地点─十号车厢的厕所。
厕所是很理想的地点,因为这是你做任何动作,也不会有人特别记住你长相的地方,为了保险,他们在车厢设定了几个不同的安装地点,大部分炸弹只是为了混淆视线,就算是不小心被发现了,也能确保最后的爆炸成功的伏笔而已。
林丛正在绑最后一根线,忽然门开了。
妈的!自己不是有关上门么?怎么……
那人一进来就重重栽倒在林丛身上,林丛不耐烦的正要抓住那人的头将其拎起,谁知却抓了个空……
没有头?这个人没有头!
发现对方的脖子上空空如也的瞬间,饶是胆大如林丛这样的硬汉,也顿时浑身僵硬,再也不能动弹!怎么办?林丛迅速评估了一下局势,决定将手中的炸弹安装好。
那人的血还在不断滴在林丛的脖子里,那种恶心的蠕动式的液体流入,让林丛硬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门外传来的重重敲门声仿佛是催命阎王。对门外不断传来的“开门”叫声,听而不闻,林丛迅速的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
最后一剪刀将裸线剪断……好!完成!
做完最后的炸弹掩藏工作,甚至连隐藏工具─剪刀的时间都没有,厕所门就被人强行踢开了。
看着门外的乘务员惊恐的看着自己,手里拿着消防栓一类的各式武器,林丛镇定的脸上渐渐渗出汗水。
糟糕……眼前的情况非常糟糕!在最早外面人敲门的时候自己没有及时开门,反而和这个“死人”独处在厕所里一阵时间。
而且……看着这乘务员瞪向自己手中剪刀的惊恐目光,林丛心里暗道不好!虽然这种剪刀明显不能将一个人的脑袋剪断,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怎么看怎么都像嫌疑犯!
当然自己可以说自己是冤枉的,但搜身是免不了的,搜身自然可以证明自己不是杀人犯,可是会被发现另一个更加危险的身分─炸弹犯。
林丛懊恼着,他的口袋里还有最后一枚炸弹没有安装!要命的最后一颗!
虽然不安装不会对爆破造成什么影响,然而它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却是最要命的,一旦被查到这就叫人赃俱获!到那个时候自己的任务必将泡汤,这是不能被饶恕的错误,所以自己绝对不能被搜身!
其实自己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引爆可以交给郭小琳负责,引爆器在她身上,就算她死了,这次爆炸还有另外一个爆破方法,可是自己一旦被抓,一切可就全泡汤了!
眼前看起来最好的方法……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将这群笨蛋的视线从这间厕所引开。
绝对绝对不能让这群笨蛋察觉到这间厕所里的炸弹!
看着远处匆匆赶来的又一队人马,林丛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不许动!”
外面明明吓得要尿裤子,可是仍然颤着腿喝斥自己的人,看起来有点好笑,不过林丛还是顺从的举起了手,顺便将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抛出去。尸体笨重的砸在地面的瞬间,林丛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慢慢走过来……不对!你还是不要走过来……”
连基本对付犯人的方法都不知道的可怜人,林丛耸了耸肩,他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害怕:刚才那具尸体倒下的时候,血喷在了自己脸上,他还没有将那液体抹掉;让人看不到自己本来的脸是个不错的主意,他想。
“这个身体……”终于听到了一个冷静的声音,林丛不由向声源望去。
那是一个不起眼的年轻人,他是这群人里面唯一敢去接近地上尸体的人,看起来不像是法医,反而像是证人一类的。目标基本确定!一瞬间,林丛锁定了对象!
“喂!我说冷静点,你仔细看清楚,不要冤枉了好人……”林丛说着,试图引起跪在地上那名男子的注意─他是目前最接近自己的人。
果然,那个男子抬头了,微微站起身来来看向他,就在这个时刻,原本老实举手向上的林丛猛地抓住男子,用手上的剪刀抵住了男子胸口。
“你们后退,对……慢慢的后退……火车也慢慢停下来吧,我要下车,怎么了?有什么不满意么?不满意我就杀了这个人!”
就是这个!绑架!这些家伙……他们绝对会同意的。他们自认为是好人,也没有让人质被牺牲的权力,看准了这一点,林丛打一开始就决定了利用这一招逃脱。
“你……真的是你杀的人么?”被人扣住心口的段林却格外的冷静,因为他几乎可以肯定,人─不是这个人杀的。可是……
为什么这个人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打算?为什么?
“很有勇气呀年轻人,你想当侦探么?我劝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看清楚,这把剪刀或许割不断人头,可是绝对可以刺穿你的心脏。”最后一句话林丛是附在段林耳旁说的。
他猜对方可能是通过自己手中的“凶器”判断,以为自己不是犯人,所以不会特别害怕。这不是个好现象,自己需要一名更加惊恐的人质配合演出。
豆大的汗从额头滴下来,段林感到自己的脚在抖,这可是活人,死人或许自己还能逃他一逃,可是活人要杀人,自己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车厢里安安静静。
“很好,谁是列车长?哦,是你么,好的,我现在说出我的条件,现在开始慢慢把车停下,我要下车,当然只能是我和人质下车。”
林丛冷静的说着,他事先对这班车沿途的情况做过详细的了解,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三十八分,这个时间火车刚刚驶离上一站,距离终点站还有一站。
由于地处偏僻,这两站间没有站台,因此这两站之间的距离是本班次火车站间距中最长的,林丛肯定,自己下车后,火车上的管理人员出于安全和自己责任的考虑,绝对不会将火车完全停下。
因为那必然造成大批恐慌的旅客下车,以及铁轨线路的问题,自己大可利用这段漫长的时间逃匿,而只要火车到达终点就会爆炸,到时候管他有没有汇报成功,自己的任务都算圆满完成。
有着以上的自信,林丛决定利用这次机会提前下车。
火车停了,在火车内众人同情而恐惧的目送下,段林发现自己重新站在了地面上,脚底忽然感受不到火车行驶带来的那种震颤,让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被迫在不是自己要下车的站下车,身后还抵着一个坚硬的东西……段林觉得夏末的夜里还真是冷。
段林还在惊恐,忽然,他感到一个冰冷的东西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应该感谢我。”男子忽然又开口了,段林不解的看向男子。
“那辆火车上的人必死无疑,你说不定还有一线活下来的希望。”看着段林困惑不解的目光,林丛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怀表一样的东西,“这是炸弹,第一次见?”
看着对面表情一直很漠然的男子脸上,渐渐露出恐慌的表情,林丛心里有种变态的快感。
“你是说……那列火车上……”段林颤抖的问林丛。
“有比这东西更劲爆几百倍的好东西。”林丛笑了。
段林握了握拳头,看着渐渐远去的火车,心里越发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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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杀人轨 第六章 单行道
“谢谢你,请活下去。”
“好了,接下来我看看我们去哪……”林丛用段林的外套擦净了脸上的血,确认自己外表不会引起路人注意之后,开始思考逃生的问题。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现在距离火车上次停靠的站应该时间不长,顺着铁轨反方向走的话,还是能走到上一个车站的,可是用走的实在太慢……应该想办法去弄辆车子。
林丛想着,强迫段林走在自己前面,顺着铁轨往火车开出的反方向走去。
火车停下的地方果然是非常的偏僻,非但完全看不到四周有城市存在的迹象,甚至连人烟都没有,路上也没有灯,非常黑暗。
段林走得非常小心翼翼─他已经被绊了好几下了。地上有草,段林感到自己的裤腿,已经被凌晨时候草叶上堆积的露水浸透了,裹在小腿上的长裤,虽然湿腻得让人感觉非常不舒适,不过段林还是庆幸自己今天穿了长裤而不是短裤。
这个地方让方向感本来就不好的段林,更加分不出东南西北,他只能靠脚下的铁轨辨认方向,相信顺着铁轨一定能走到车站,有车站就有人。
段林只顾着赶路,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铁轨中途有了分叉,凭着自己的感觉,他走上了自以为是的前方─右边的一条,而他们乘坐的火车,是从左边的铁轨来的。
脚下的铁轨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完,林丛开始有些焦躁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林丛注意到前方似乎有个地方隐隐发亮。
规律的两排灯光虽然黯淡,但路灯的出现说明了那边有公路。想到这里,林丛粗鲁的推了前面的男人一把,催促他加快了脚步。
到了那个地方一看,果然是一条路,出乎林丛的想象,那是一条修的很不错的路,一点都不像该在这种偏僻地方出现的。
两排路灯间距很大,可是从自己脚下向左右两边分别绵延,看不到尽头。
林丛拿出了自己包里面放置的地图─他向来是讲究计画的人,出“任务”之前会将一切细节安排好,当然包括了地形图。
拿出地图细细的看着,林丛试图找寻这条公路的可能名字。
这里是铁路沿线,太过偏僻的地方按理说如果有公路的话,应该非常好找,然而林丛看了半天,仍然没有看到这条公路的名字。地图上说的非常清楚,这个地方很偏僻,明显标识出的只有那条铁轨,不过这条路的地面还很新,是新修的么?
地图是今年一月分的,这条路说不定是中途修的,还没有画上来。心里想着,林丛将地图收好。
有公路就应该会有车子通过,抱着这个念头,林丛站在了马路一边,谁知等了很久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一辆车过去了,林丛挥手示意,可是对方却仿佛没看到自己似的从旁边经过。
车子飞快的向前行驶,车尾的灯光和远处的路灯渐渐融为一体。
接下来的两辆车子还是这样,完全不理会林丛的喊停,就那样过去。心里越来越焦急,林丛叼了一支烟,想要点火,可是怎么也点不着。
“你,给我站到马路中间去。”指了指段林,林丛将段林推到了马路中央。“别想要逃跑,敢跑我就向你扔炸弹。”
颤抖的站在马路中央,段林心里惶恐着,这种公路原本就不是好招车的地方,尤其是晚上,这个地方光线很暗,万一开车的人看不清,车子撞过来……
这只是一个惶恐,段林心里另外一个惶恐却是这条公路。
在这种地方出现公路……不是很奇怪的事么?何况这条公路还是─
心里正想着,远处渐近的车灯让段林的眼前花白了一下。
车来了!
高速行驶的车子,仿佛没有看到自己似的开过来,眼看就要撞上自己,段林紧紧闭上了眼睛。然而,轻轻一声剎车声,车子停下了。
段林睁开了眼睛。
是一辆全黑的车子,车门“砰”的开了。
“找死啊!”半晌,里面传来一道男声,听起来异常的生气。
“我们要搭车。”从旁边跑过来的林丛对男子沉声道。
“搭车?不行。”男子立刻拒绝。
“容不得你拒绝,给我下车!”手中的剪刀戳在男人腰眼,林丛将男人从驾驶座拉了出来。
问了段林一句“会开车么”,看到段林点头于是便命令他坐入驾驶座开车,之后林丛也坐在了副驾的位置。段林握着方向盘,战战兢兢的踩下油门,照后镜里,那个可怜的男人追在车子后面很久很久……
“往前开。”一上车林丛就对段林作出了新的命令。
“……为、为什么?”不太经常摸到方向盘的段林盯着前方的路,说话的同时他感觉自己握住方向盘的手,出了大量的冷汗。
“不要多问,开车。”林丛的声音生冷。
感到那个尖锐的东西再度抵上自己的腰部,段林慌忙将心思全部集中在眼前车灯照出来,能见度有限的路面上。虽然那么问,可是段林心里却大概猜到了男人作出这个决定的理由:之前的车子都是往这个方向开,肯定是因为那边通往什么地方。
可是就是因为察觉了这件事,段林才觉得这条公路诡异。
不知道这个男人注意到了没有,这条路……是单行道,也就是说只有一个方向,虽然路面不算窄,然而却不是双向公路的结构。
在这种地方出现了单行道,为什么呢?心里想着,段林的视线稍稍向旁边斜了一眼:路边有一个人,这是自己在这条路上看到的第六个人。
距离太远看不清长相,只是慢慢的走着,段林在路边一共看到了六个类似的人,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前进方向。段林注意到,他们的前进方向和自己、和之前的车子是一致的。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往这个方向走?因为那里有城市?
可是如果要有城市的话,在路边标出距离是公路的基本常识吧?可是这条公路两边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告示牌上面写着距离下个站点多远,想当然的也没有公路的名称。而且……
什么样的城市让人只能去不能回呢?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有个念头像根鱼刺哽在段林嗓子里,想要拔出来,可是却害怕自己没有勇气承担后果……越想越多,越想心里越隐晦,段林想到了那被装上炸弹的火车,沐紫还坐在上面……那辆车上刚刚死了一个人……
时间明明没有过去很久,可是却充斥了太多事情,看不到事情的终点,段林心里暗暗颤抖,他有不好的感觉,如果自己再往前开,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就在段林这么想的时候,前方忽然一阵强光,段林惊恐的发现这条路上居然出现了一辆逆行的车子!身旁用剪刀指着自己的男人,其吼声在耳边炸开的同时,段林感到腰间一热,剧痛传来的时候,段林当机立断将方向盘朝反方向拧去……
眼前一片黑暗。
自己如果晕过去可能还比较幸福,可是段林没有幸福多久,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加上男人的怒吼,让段林痛苦的睁开眼睛。
“看看你开的车!”自己右臂的一阵剧痛让向来冷静的林丛有些失控,妈的!搞不好断了!
狠狠将段林打醒,林丛阴沉着打量自己没有坐多久的车子─前板被撞扁,不用看也知道废了,自己只伤了一条胳膊是不幸中的大幸。林丛将视线转向了害自己发生事故的肇事者。
“你去看看。”让段林为自己将伤口包裹好,看也不看对方腰间面积越来越大的红,林丛命令他过去查看对方的车子。
“天!”忍痛走到对方车旁,段林咬着牙打量车子的状况,对方的车子外表看起来受到的损伤比己方的要小,大概是因为对方是货车的缘故,所以损伤小,除了前面的车盖有些歪斜,车子受到的最大损伤,看起来是驾驶座前方的玻璃……
糟糕!司机!想到这里,段林急忙向车内看去。
“还、还好么?抱歉,我开的车子……”
段林拉开车门,看着里面的两人─内部的驾车人员却是明显比自己这边惨重!
副驾上的男人似乎没有什么大碍,可是驾驶座上的男人似乎受到了重创,大概是驾驶座前方的玻璃碎片,在刚才的撞击中打在了司机身上,司机此刻浑身浴血,伤得很是厉害,陷入了昏迷状态,任凭旁边的同伴怎么呼唤也没有醒来。
副驾上司机的同伴似乎受刺激太大慌了神,只是不断推着不再动弹的同伴,不知如何是好,每推一下,伤者的血就又多出来一点。再也看不下去,段林急忙忍痛从车的后门上去,想要帮助男人处理伤者的情况。
“把这死鬼扔下去!”从另一边进来的林丛,却是在检查完车子的引擎之后自行上车,坐在了驾驶座后面。
“怎么可以这样!”段林忍不住叫了出来,“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他还活着!”
可是他在大量的失血,如果不及时送医怕是真的撑不了多久。
“我们应该把他送到医院去,否则他真的会死的!对……要尽快……”段林小心的将受伤的司机放到副驾的男人身上,自己跳到了驾驶位置,正要发动车子,忽然─
“掉头,往回开,不想被炸死就赶紧开。”
男人低沉的声音仿佛一桶冰水,看着他放在自己和司机中间的东西,段林怔住了。
那是炸弹。自己差点忘了自己的身分!
副驾上的男子好不容易灵活起来的身体,又开始颤抖起来。
“冷静一点,好好照顾你的同伴,会没事的……对了,你现在给他止血,对,快点给他止血!”段林发动车子将车子掉头,嘴里虽然说着安慰旁边男子的话语,可是段林心里实则乱透了!该怎么办?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段林知道,如果自己再发动不了车子,惹后面的绑架犯生气的话,怕是那人真的会将伤者扔下去,那样的话伤者算是彻底没救了。
可是段林也知道,如果不将伤员送医院的话,那个人也死定了。
从照后镜里,段林看到身后监视自己的绑架犯狼一样的眼睛,间或也能看到副驾上的男人的脸。
从照后镜里,段林看到了一张快要哭出来的男人脸孔,那人年龄不大,此刻看起来就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兔子。段林对他微微点了点头,那人淌着泪,求助似的看着自己。
“没事的,你们会没事的……”段林只能不断的用言语安抚他。
车子越过段林刚才开的、被撞烂的车子之后,继续向前方驶去。
在段林的提醒下,那人将自己同伴的伤口裹好,然后继续颤抖着,虽然还是害怕,不过在段林的安抚下,男人身体的抖动幅度明显减小了。可是段林却感到自己眼前越来越昏花了,他可以听到血滴在地板上的声音。
“你……同伴的伤口,还没有止住么?”
“止住了,是、是你在流血。”旁边的男子小声对自己说。
又是一阵晕眩,段林这才注意到自己腰部伤口流出来的血,已经将自己的上衣整片染红!自己流的血竟然不比这个男人少!
身体越来越冷了,段林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沉重。
自己要死了么?要死了么?呼吸越来越沉重,段林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这条路的尽头。
灯火辉煌的地方,似乎有一个站台……
不行!不能死!还要给自己身上这个男人止血,还要想办法逃出去报警,告诉员警那辆火车上有炸弹,车上有好几百个人呢……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我们不会死的……不会死的……”意识渐渐离自己远去了,段林却仍然重复着这句话,说给那个男人,也是说给自己听,然而随着逐渐僵硬的手指,段林发现自己说出这句话的立场越发薄弱。
“你们不会死的。”缓缓的,段林开口了。“你们……跳车!”
后面那句话段林说的极为小声,小声说给旁边那可怜的男子听。外界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了,心脏缓慢的收缩声和滴血的声音,成了段林意识里仅有的声响。
“快……快跳……”
他们跳下去之后自己就载着那个绑架犯往前跑,飞快的跑,最好撞上什么东西……
段林知道自己要死了,可是奇异的,他并不畏惧死亡。
死亡不是终点,而是另外一种生命形式的开始。
自己死了说不定还能去提醒沐紫车上有炸弹……是的,他会看到自己的……
“把这两个东西扔下去!”
低沉的男声过后,段林感到有什么人扶起了自己,然后自己就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比自己的身体还冰冷的地面,段林感到体温正在不断下降与它持平。
“谢谢你,请活下去。”
段林浑浑噩噩的意识忽然被划破,一个小小的声音对自己说道,朦胧间段林看到那个副驾驶员的脸,脚步声过后是车子开动的声音,然后世界重新恢复冷清。
咚、咚、咚─
段林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仍旧缓慢可是它还在跳动。
自己还活着!
段林挣扎的爬了起来,心里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绑架自己的人大概是看他们两个人不行了,所以将他们扔了下来,在他和犯人同归于尽之前!
那个可怜的副驾代替自己留在了车上!
不行!不行啊!
段林颤抖的站了起来,凌晨的凉风吹过被他自己的血浸透的衣物,段林感到刺骨的寒意。正要往车子消失的方向走去,忽然脚下被绊了一下,段林趴在地上,看到了那个重伤的司机。
对!自己不能去追他们!自己要送这个人去医院!
咬着牙,段林脱下自己的上衣将伤口勉强捆住,然后吃力的背起了伤员。
“往……往回走……不要回头……”
忽然的男声阻止了段林想要朝车子方向奔去的脚步。
“为什么?”段林想起了自己在驾驶座上最后看到的灯火辉煌。
那里似乎是个站台。
“往……往回走……不要回头……”
那个男人只是说着这样一句,身子一颤,段林咬了咬牙,背起男人朝反方向走去。
说来也奇怪,自从往回走以后,段林感到自己竟然舒服了许多,那种难以呼吸的情形逐渐好转,刚才那种濒死的感觉也慢慢的消失。
偶而还会有车子从自己身边过去,也有车子停下来问自己是否需要进去,想起背上男人的话,段林坚定的摇头。
不能回头,往前走!
路边还是会有人慢慢的前行,他们低着头,仿佛没有看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段林心里越发的寒,心里有个念头要破胸而出,可是他衣然紧紧抿着唇,什么也没有说。
“我……原来曾经被绑架过……”背上的男人却忽然开口了,说出的话吓了段林一跳,“所以一直很害怕,谢、谢谢你……一直安慰我。”
男人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敲在了段林心口,仿佛遗言一样的感谢,而且……
感到自己和男人接触的背部冰冷一片,段林匆匆放下了男人,“喂!你说什么吶?你没事吧?你会没事的!坚持住啊!我会带你去医院的!坚持住啊!”
段林摇着男人的身子,惊恐的感到男人的身体,不知何时竟然变得像这地面一般的凉!
感谢?对了,他为什么感谢自己?
他感谢自己安慰他?自己没有安慰他啊,自己安慰的是他的助手……
心里长久的怀疑像一头兽,吸了自己的恐惧越发成长,咚咚的敲打着自己的胸口想要出来。段林犹豫的停顿了一下,然后将手轻轻摸上伤者的脸。
这个人的脸上都是血,血遮盖了他的容颜,段林用手将男人脸上的血块抹开,然后露出了……
“是他!”
惊恐的坐倒在地上,段林的心跳的飞快!
地上的伤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副驾!
随着自己的按压,有紫黑的斑点出现在男人的脸上,尸斑……这个念头在段林心里一闪而过,在段林心里投下了更大的石子。
段林忽然想到了那唯一逆行的车,想到了车内抱着伤者的男人……
那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么?他死了很久了么?
他……他的尸体在这里,然而他……
他在刚才那辆车上!
这么说,载着那个绑架犯的人根本就是死人?
想到这里,段林似乎明白了这条路的由来,明白了为何这条路永远只是单行!
通往死亡的道路么?
行进在这条路上的人都在通往鬼门关,自己看不到路标,看不到表明距离的牌子那是理所当然!活人当然看不到终点!段林忽然想到自己刚才濒死前看到的那个站台……
好险!
只有濒死的时刻才能看到的终点么?
自己居然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心脏怦怦跳着,段林脑中却一片清明。
活下来了,接下来自己一定要回去,要回去!
看着路边仍旧慢慢前行的人,段林拼命压慢自己的呼吸,告诉自己要镇定,他想要背起地上的男人继续走,可是却再也看不到男人的身体。
“谢、谢谢!”坐在地上,看着那慢慢消失的血迹,段林轻声道。说罢,咬紧牙关,飞快的向前方走去。
来的时候是开车,现在却是用腿跑,身上的手机被男人没收了,段林没有办法求救,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奔跑,可是腰上的伤口似乎又开了,似乎想要迫使自己停下脚步,不行了么?自己不行了么?
狠狠按住伤口,段林大口的喘着粗气。
就在这个时候,段林忽然看到了前方的一辆车子。和之前看过的其他的车子不同,那辆车子是停着的。
是自己一开始开的那辆么?
仿佛一个标识牌,段林重新振奋了起来,拼命走到那辆车前,发现果然是那个男人一开始抢下的那辆车子。正要走开,段林听到了极小声的呼救声。
“救、救命……”
段林在路边发现了一名重伤的男子。
“撞到什么东西……车祸……”男子断断续续的说着,他的腿似乎断了,可是他没有死。
段林盯着他的脸,注意到他是一开始被林丛从车子上抓下来的那个司机。
他怎么会受伤……
这个念头在脑中只浮现了一秒,段林随即明白:这条路上怎么会有活人?这条路原本就是人们死前的最后一段路,这个男人大概是在哪里出了车祸吧?正在通往自己死亡的途中,结果被那个人抢劫……
因为抢劫而意外生存下来的人么?
“我背你去医院,不要往那边看。”沉声说着,段林已经决定不去想那个代替这男人坐上那辆车子的绑架犯,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要尽快回去,找到医生,找到员警,然后……
离开这条单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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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杀人轨 第七章 十七年以前
他忽然想起了墓碑,那些墓碑上会刻着死者的名字,
然后后面会有这样一行字:,生于……卒于……
林丛仍旧在驾驶座后方的位置,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虽然面色还很镇定,可是他心里却开始焦躁不安。
为什么看不到尽头?
这条单行道仿佛没有尽头一般,长长的两排路灯向前方笔直的放射出去,像是一道光束。他的胳膊很疼,而且他的眼睛在晚上也不是很好,要不是这两个原因,他早就杀了人质自己开车跑路了。
其实不是很顺利么?虽然没有遇上站台可是也没有遇上员警,但林丛心里就是有种不安。他试图给郭小琳打电话,可是电话那头反复出现的都是无法接通的嘈杂提示音。车内有浓重的血腥味,任凭他将沾血的座套全部扔下,仍然无法驱除血腥味道。
该死!早知如此一开始就应该将那两个死鬼扔下去!
林丛恨恨的想着,透过照后镜看向男人的目光也就越发狠戾,正想着,忽然脚下一个踉跄,随着惯性向前倾去的身子撞在了照后镜上,钝钝的痛。醒过来林丛狠狠一巴掌向男人打去。
“妈的!没有命令你敢停车!”
是的,车子停了。那个男人低着头,肩膀不断的颤抖着。
“车子……车子自己停的……”
林丛仔细看了看,确实是车子自己熄火了,不过看样子应该还能发动,心里想到什么,林丛将坐在驾驶座的男人推下去。
“你下去推车去。”
男人坐在地上,只是颤抖着。
“我们……我们会死的……”男人坐在地上,嘴角发出极小声的呻吟。
“妈的!要死也是你去死!看什么看?你这死鬼快去给老子推车!”
一直强迫自己压制的焦躁终于冒了出来,林丛狠狠的踢打那个男人,直到对方老实的走到车后去推车,林丛才重新走回驾驶座。
“你给老子一直推!明白没有?”
林丛抓住方向盘,唔!胳膊有点痛─忍痛重新发动车子,反复试了几次,车子还真的发动了。那男人还是有点力气的,在他的推动下,车子顺利行驶出去,从照后镜里看了眼兀自推车的男子,林丛冷笑了一下,将车速提到一百,抛下男人绝尘而去。
风从自己面前破碎的玻璃灌进来,将血腥味冲散了不少,凉风也让林丛的大脑清醒了不少。他点了一根烟,忽然想看看现在的时间,于是左手腕微微翻转,却看到了破碎的表面。
四点二十七分。
表上的时间停到了那个位置,秒针来回打转,就是不肯向前走。
“烂货……”大概是最早那场车祸中停下来的吧?嘴里骂了一句,林丛并不在意,随着车速的提升,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很轻松,因为他发现前面似乎有个站台,像是高速公路上的收费站。
远处的灯光忽然出现了一点变化,灯火变多了,林丛的心脏忽然怦怦跳起来。
怎么办?自己是这么开过去还是……这辆车子绝对会引起收费处工作人员怀疑的,自己告诉他发生了车祸?可是……
林丛想要停下车子,但车子似乎出了问题,还是匀速行驶着,林丛拼命踩着剎车,却见车子好死不死停在了收费站刚刚落下来的挡杆前。
这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想了想,林丛决定随机应变。
“奇怪,你怎么来了?”收费站的窗户里坐着的是一个女人,脸色苍白,手里拿着一大迭名簿样子的东西,她一边不断打量着林丛的脸一边看著名簿,似乎是在核对什么东西。
林丛试图将脸躲闪在阴影内,一边等待着女人将收费站的凭条递出来。
不过这个收费站也真的很奇怪,和自己往常看到的收费站很不相同。这个女人也没有收费的意思。
林丛正在发呆,忽然听到里面的女人叹了口气,“你抢了王永贵的车子啊,那就没有办法了,缺失的名额就由你补上好了。”
女人说完,从窗户内递出一个牌子。
黑色的牌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来不及细看,原本挡在自己车前的挡杆飞快的抬了起来,后面车子的催促以及自己的心虚作用下,林丛匆忙驶离了收费站。等到离收费站有了一段距离之后,他才将车速放慢,拿出刚才那个女人递给自己的东西仔细查看。
林永年〈一九七一年三月四日十五时八分─二零零六年八月二十二日四点二十七分〉。
这是什么鬼东西!那女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男人感到豆大的冷汗从额头冒出来,“林永年”是他真正的名字,为了安全这个名字已经很久不用,他的身分证是伪造的,那上面的名字“林丛”也是假的,可是……那女人为什么知道自己的真实名字?而且……
瞪着自己名字后面的数字,林丛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后面的时间暂且不提,可是一九七一年三月四日这个时间─
是自己的生辰!而后面那个日期则是今天的日期。
至于那个四点二十七分……
林丛猛地翻过手腕,用力瞪向那破碎的表盘─
没错,是自己的手表停下来的时间!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抱住自己的头,林丛听到自己的心脏怦怦跳着,声音非常的大,大到震耳欲聋!
这个写着自己的名字以及出生日期的牌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丛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可是他不敢去证实。那女人说什么来着?说自己抢了谁的车子……自己的表……似乎就是在车子相撞的时候停下来的,单行道的车道……
太多琐碎渐渐拼出了一个让人无法相信的事实。
他忽然想起了墓碑,那些墓碑上会刻着死者的名字,后面会有这样一行字:,生于……卒于……
拿着牌子的手抖得厉害,林丛跳下车子想要冲回“收费站”问个明白,可是一回头却发现身后漆黑一片!
什么灯火、什么“收费站”……全部没有!
林丛的身体仿佛筛糠,他开始不断的颤抖。
自己死了么?自己代替那个人死了么?
不,林丛觉得自己没有死……
他看到有人从他身边路过,那些人低着头,手里拿着和自己一样的牌子,他们都在朝一个方向走去,隐隐约约的,他听到那边有什么声音。
林丛慌乱的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牌子。
“不!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
说到“鬼地方”这三个字之后,林丛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不过很快的,他收拾好心情,踩过那个带给自己由衷恐惧的牌子,重新发车。
如果……只是假设的话,那些拿着牌子的“人”都是死人,那自己只要和他们走相反的方向就是了,不是么?很好,自己一定要稳住心态,这是恶梦,这只是一个恶梦,天亮了就好了,不过首先,自己要从这个地方出去!
越着急越是发动不了车子,林丛反复拧着钥匙,在他几乎拧断钥匙的时候,谢天谢地,车子终于开动了。
往反方向驶去,林丛虽然安慰自己,可是心里毕竟是一点底也没有。速度提到一百四十,这是这辆载货型汽车能达到的极限了,林丛看着表明车速的指针,颤巍巍的几乎跳过它的极限,心里却还嫌车子不够快。
风从挡风玻璃的破洞里狠狠的砸进来,林丛发现自己不能睁眼。耳边呼啸的只有风声,可是逐渐的,林丛从风声里辨出了另一种声音。
轰隆隆……轰隆隆……
是什么声音?林丛的心脏怦怦跳着。
火车!是火车的声音!忍不住抬起受伤的胳膊,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林丛借助车灯向自己车前的看去─
铁轨!自己的旁边竟然是铁轨!
什么时候开到这里来的?心脏跳的厉害,林丛不知道自己开到这边,究竟是一个好的征兆,还是……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绝对是恶梦!林丛惊恐的瞪着自己的车前,前方轰鸣而来的怪物蜿蜒着,就像一条通体发亮的蛇,正在以不逊于自己的速度前进!
林丛飞快的将方向盘往反向打,企图将自己带离铁轨。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种偏远地区是没有防护栏的,自己的车子要是跑进去可就真的完蛋了!
林丛咬着牙,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操作对车子竟然完全没有作用!车子以一百四十的速度闯进了铁轨!太过颠簸的地面,让林丛的头重重撞在了方向盘上,他拼命踩着剎车,然后更加惊恐的发现剎车居然失灵了!
火车还在轰鸣前进,声音越发接近了。
林丛抱住自己的头,喘着粗气。他忽然发现了不对头的地方……
自己怎么现在才发现呢?
车子……一早就熄火了,还是它根本就没有点着过?
可是它仍然疯狂的前进着,就像……就像有人在后面推动它一样……
等等……推车?
脑中有个模糊的影像闪过,林丛僵硬的、慢慢将头转向后方─
透过车后的玻璃,他看到了一张兔子一样的脸!
“你下去推车去。”
“我们……我们会死的……”
“妈的!要死也是你去死!看什么看?你这死鬼快去给老子推车!”
……你这死鬼……
他看到站在车后的青年,像兔子模样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不!”
口里发出一声惊叫,林丛跳了起来,惊恐而暴怒着,就像一条受惊的响尾蛇,他想向后面走去,可是车子的速度却更加的快!
颠簸中,他的脑袋撞上了车顶,林丛感到血从额头流了下来,流入了他的眼中,被血模糊了的视线里,看到的是后面推着车子的年轻人更加诡异的笑容。
“我说过……我们会死的……”窗外的鬼的口形如是说道。
林丛开始愤怒,“去死的是你!老子才不会死!老子不要死!”
像头愤怒的公牛一样咆哮的同时,火车的前灯打在男人眼上,林丛眼前一片白光。
来了!火车要来了!
他拼命拧着把手想要跳车,可是车门就像紧紧闭合的蚌嘴,丝毫无法让它松开,眼前全是火车前灯的光芒,眼前一片模糊的林丛在地上摸到了自己的口袋,在口袋里摸到了一个什么,陷入歇斯底里状态的男人,用力将那东西狠狠投掷了出去─
“去死吧!”
窗外年轻人的笑容越发的诡异,林丛怔怔的,然后惊恐的看到被自己投出去,却被车壁反弹到自己脚边的东西……
“不─”
没等火车来到,男人的惨叫声随即被强烈的爆炸声淹没。
“什么?爆炸?!”有点年纪的老员警深怕自己没有听准确,夸张的挖了挖耳朵。
“是的,绑架我的男人说他在火车上安装了炸弹。”段林点点头,再度重复了一遍。
他现在是在乡下的一家小小卫生所内,伤口虽然得到了包扎,可是仍旧隐隐作痛,那名路上被他所救的男子现在还在安睡,因为车祸中的撞击,他断掉的肋骨刺破了内脏,医生说再晚一点这个人就不行了。
“这可真不得了,要赶紧往上级汇报才行……”显然这辈子没有遇上过这种事情的老员警开始慌乱,打通了b市警司的电话之后,对方询问证人是否还能亲自回答几个细节问题。
“嗯,是的,是那班火车,车内还发生了命案,可能只是事故……”对方问的很仔细,段林回答的也认真,满足了对方的盘问,对方这才说道那班火车的列车长已经报警,不过只是说车上出了命案以及绑架,并没有说其他的。
“请相信我的话!我亲眼看到那人拿出了炸弹!”对方对段林的报警似乎尚存疑惑,段林心里忽然异常的气愤,大吼道:“我的朋友还在上面,相信我比谁都着急!请你们认真对待这次报警!”
对方虚应了几句,段林听到对方那边又传来了电话声,对方请自己等一下,然后段林便听到了电话里远远传来惊愕的喊叫。
“什么!铁轨前方有货车发生爆炸!”
“……◎%……¥¥%…………◎…%”
那人的声音这才变得焦急,和另一支电话的人飞快的说了什么之后,段林发现他回到了自己这边。
“你说你被绑架之后坐的是一辆货车?”
“是的,是一辆“时通”牌货车,看起来很新。”那个牌子段林没有见过,只是车头的地方有写“时通”这个好像车名的字─那还是段林过去检查车况的时候,无意中瞥到的。
“天─你说的和乘务员形容的很像……难道真的是……请随时和我们保持联系,谢谢您的报警!”对方的语气骤变,段林听得出对方语气中的慌张。
“请问铁路出什么问题了么?”对方话里的话让他尤其在意。
“是的,我刚刚接到一个电话,刚才报警的那班火车前方竟然出现爆炸!根据对方的形容是辆小型货车,当时那辆车直冲火车而来,如果撞上后果不堪设想,幸运的是那辆货车忽然爆炸了,炸的粉碎,火车因此顺利通过了……
“请不要把我这番话对普通民众说,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警方处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尽快赶到b市来,我们或许需要你的协助─”
对方的声音越发慌乱,段林可以听到他背后警察局乱成一锅粥的喧哗。
默默放下电话,段林脑中一片空白。
员警虽然慌乱,可是他们有他们能做的事情,段林却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告诉他们有鬼么?
可是那颗炸弹明明与鬼无关。皱起眉头,段林焦躁的摸着自己的手指……
正在思考,眼前忽然放了一杯茶,看着为自己放上这杯茶的老者,段林说了一声谢谢。
“年轻人,你说你坐上的是一辆“时通”牌货车?”那个老员警忽然开口。
“是的。”段林喝了一口茶,眉间依旧紧皱。“我只是在车头看到那两个字,并没有见过那样的车子。”
“……那就对了,那是七、八十年代比较流行的老车型,现在早就不生产啦。”
老员警的话在段林心里投下一枚石子,段林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重要的资讯,然而却串连不起来……
“其实我见到你的时候,心里挺害怕的。”
老员警这番突如其来的话,让段林眉头皱的更甚。
“尤其你说你曾经乘上一辆货车的时候。”老员警说到这里顿了顿,半晌视线变得遥远,“曾经有不少人说过,他们曾经看到过一辆那样的货车,就在我发现你的那地方。”
说到这里,老者仿佛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脸色暗了暗,“年轻人,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么?”
老人这句话让段林的脸诧异的抬了起来。
“我原本对那些人说的看到货车之类的话,只是听听而已,可是刚才……我有点相信了。”
老员警将茶杯放入手中,目光越过段林看向窗外,“我原来在火车站台那边工作,十七年前……铁轨上也有过这样一场事件,有辆车在即将开来的火车前方爆炸了……”
听到此段林再也坐不住,目光直直看向对方,那名老员警被段林的反应吓了一跳。
“十七年前?您确定是十七年前?”
这个时间……自己绝对听说过!
“……其实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十七年前我刚刚上车工作的时候,那个人是我们将要退休的老列车长,挺好的一个人,有一次因为听到前面铁轨上有声响,于是着急查看,他就把脑袋这么从窗户里探出去了,结果……”
火车上那名列车长曾经和自己提过的话,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段林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个结,一个可以联系两件事情的结。
火车、爆炸、货车……真的是那么巧合么?
“请告诉我当时的详情!”段林郑重的拜托眼前的人。
被段林语气中的认真有些吓到,老员警怔了怔,随即开口:“那件事我记得很清楚,我们这种小地方平时没有什么新闻,几十年来最大的事情就是那件事。用现在的话讲……很有戏剧性哩。
“那是一个冬天,我们这些在站台巡逻的员警,平时其实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除了到站的时候负责一下安全以外,平时的工作就是在铁路沿线骑着车子巡查,防止有人不小心走到铁轨上面被压死。
“这段线路很偏僻,中间的铁轨没有设置栏杆,乡民图个方便,经常在火车没来的时候从铁轨上过来过去,万一来个耳背的或者不长眼的……就死在铁轨上了。别以为没人那么傻,我当年有个同事,他爸爸爷爷都是死在铁轨上的。
“故事的主角还就是我那个同事,那个小伙子挺认真的,年纪最小,所以万一有个抓贼什么的力气活一般都是他干。
“那天正好轮上他巡逻,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当时火车刚刚停站,人走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忽然从火车上跌跌撞撞下来一个男人,浑身血淋淋的喊“杀人了”,那小伙子就奔过去了。
“爬出来的男人只说了犯人的大概长相就死了,我那同事听了就赶紧去追,那犯人可是灵巧,竟然抢了旁边一辆车子,还劫持了人质。
“他们开车走得快,那犯人也聪明,看火车要来了,就想趁它来之前越过铁轨逃到另一边去,真要被他跑到那边可就完啦,你看火车的车身那么长,等火车过去再抓贼,还抓的到嘛?
“也亏得那天抓贼的是我那同事,他年轻眼好,枪法也好,一枪就重伤了那个犯人,可是那辆车也好死不死停在了铁轨中间……
“这时候我们才知道那辆车是化工厂的车,里面放的是易爆原料,这东西要是和火车撞上可了不得呀!眼看着火车就要来了,那小伙子就喊叫让人质从车里跳下去,然后从旁边弄爆了那辆车。
“火车顺利通过了,杀人犯虽然死了,可是也算得上是死有余辜。这就是十七年前发生的事情。只不过……当时那辆被炸碎的货车……恰好就是你说的那种型号。”老员警说到这里,肩膀轻微的抖了抖。
段林认真的听着,听完后忍不住低头沉思。
这件事听起来……除了事故本身的残忍性以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不过倒是让自己明白了火车上和火车下的联结点:当时那个员警引爆货车,货车的碎片伴随着强劲的冲击力,正好削掉了从火车上厕所探头查看情况的前列车长的头。
如果替死鬼真的存在的话,或许他们会让自己选中的人用同样的死法死去,这一点可以从火车上那个叫谢家荣的小偷身上得到验证─他和当年的列车长一样,是将头伸出窗外被削掉了脑袋。
那个绑架犯也如同当年那场事件中的绑匪,死于一场爆炸。
可是……
如果自己今晚遇上的那辆货车是当年的那辆货车,而那名司机是当年的人质,那么说明当年的人质已经死了。可是按照老员警刚才的说法,那个人质明明……
“老伯,我想问一下,当年那个人质呢?在事故中死了么?”
老员警听到段林问这句,似乎很是诧异,“不,他恰好是那场事件中唯一活下来的人。”“什么?”
唯一!听到这个字眼,段林睁大了眼睛。
“您的意思是……”
“嗯,我那个同事……没几天就卧轨自杀了。你说奇怪不?他明明马上就要升职了呀……”
老员警的话像一滴墨汁滴入段林心里,原本刚刚开始澄清的水面混入墨汁,重新变得混沌。
真的是替死鬼么?那个员警为什么自杀?那个绑架犯的死亡是事情的结尾么?
可是那个炸弹……紧紧握住手里粗糙的茶杯,段林重新陷入迷宫。
心里隐隐一种不好的预感,段林知道,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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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杀人轨 第八章 十七年以后
在他心里那个人是自己死掉的,
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想逃走就好,
可是谁知道会惹上员警、会惹上火车、会惹上爆炸?
“大仔你就只会吹这一个调儿么?”被大仔的口哨声搞得有些不耐烦,郭小琳忍不住道。
大仔是个嘴闲不下来的人,就算不说话也会吹吹口哨,会吹的种类多也就算了,偏偏他就只会吹一首。
“你吹这是什么曲子,吹的让人好想睡觉……”揉了揉眼睛,郭小琳打了个呵欠。
大仔偏了偏头,“我也不知道,我只会这一首,没准是我自己编的,哈哈!”
“不,不是哟,那是首儿歌,摇篮曲。”旁边一直没吭声的耿小梅忽然开口,拍着怀里的孩子轻轻哼了起来。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摇篮摇你,快快安睡。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手臂永远保护你。世上一切幸福的祝愿,一切温暖全都属于你。妈妈爱你,妈妈喜欢你。一束百合一束玫瑰,等你睡醒妈妈都给你……”
耿小梅的声音本来就温柔,轻哼起来异常动听。旁边的大仔听着她的哼声,目光渐渐遥远。一时之间车厢里耿小梅的摇篮曲,取代了大仔吹得走调的小曲。
“真幸福哩……我一定在哪里听过。”歌声散去很久,大仔才忽然开口。
“一定是小时候你妈妈唱给你的。”微微笑着,耿小梅道。
大仔却摇了摇头,“我没有妈妈哩。”
是孤儿么?“啊?真是抱歉……”耿小梅怔了怔。
“没关系。”大仔回答的落落大方。
“我帮你看一会儿孩子吧?”看着耿小梅抱着孩子有些吃力的样子,坐在他旁边的大仔忽然说。“不!谢谢了,这样挺好的。”稍嫌粗鲁的,耿小梅拒绝了男孩的帮手,不久她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动作太不礼貌,于是抱歉的解释,“这个孩子比较怕生……”
看到大仔点点头,表示他并不介意后,耿小梅才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安静躺在自己怀里的孩子,她从座位底下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团东西,拿出一条快要完成的围巾,开始轻轻梳理围巾的穗子。
“阿姨你怎么这个时候戴围巾呀?”大仔不解的问着,季节不对啊,现在远远不是戴围巾的时节。
“不是我戴,这是我刚刚织好要送人的,虽然早了点,不过我的眼睛越来越不好了,想要趁眼睛还没有完全花掉之前弄好……”耿小梅还是笑着,她手上的围巾已经基本成型了,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大仔你多大?”耿小梅忽然发问。
“不到二十,怎么了?”
“不到二十啊……我要送围巾的那孩子也约莫是这个年纪,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喜欢红色么?”说到这儿,耿小梅淡淡笑了,“虽然我觉得红色男孩子用女孩子用都可以,但还是想要知道你们年轻人是怎么想的……”
“呵呵,阿姨你想太多了啦,我觉得红色很好啊!不过……阿姨你难道不知道你送围巾对象的性别?”
“嗯,所以才选了这个颜色……”
“啊,是朋友的孩子么?没见过啊……”大仔先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又摸了摸耿小梅正在编织的围巾。
手工编织的围巾粗糙却淳朴,耿小梅织的花样并不摩登,不过看起来简单大方,用的是极好的羊毛线,摸起来手感非常好。
“没问题的,那人一定会喜欢的。”大仔松开手,笑着对耿小梅道,“能收到礼物本来就让人兴奋不是吗?要是有人送我手工围巾的话,我绝对会乐翻天。”
“你妈妈没有给你织过……”问题只问了一半,耿小梅忽然想到大仔是孤儿,于是急忙收口。
“呵呵,没有关系的。不过阿姨你也是的,怎么选了这样一趟夜车呢?带着孩子会很累的……”似乎不愿让自己的事情影响到别人的情绪,大仔笑着转移了话题。
虽然是孤儿,不过他倒真是一名性情开朗的年轻人,从他打着哈欠也不忘随时插话这点,看的出来这个少年非常喜欢聊天。
“我这十七年每年都来坐这班车,谁知它今年改时间了……”耿小梅低声说着,将棒针从完成的围巾中抽出来。
她的话引起了在座人的注意。
“每年么?有什么特殊意义?”
“……嗯,有的……”说到这里,耿小梅呆了呆,手中的动作停了,半晌,她将围巾塞入自己一直放在座位下的包内,站起身来,“我……去下厕所。”
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拎着一个大包,耿小梅对几人点了点头随即向前方走去。过道比较狭窄,她走得有点吃力,手里的包不时碰到旁边的座位,可是怀里的孩子却被她护得好好的,直到她拉开厕所门进去。
大仔看着耿小梅的背影,咂了咂舌,“女人真是麻烦,去哪里都拎着包。”
他注意到耿小梅每次去厕所都带着那个大包。
“一定是值钱的东西……”大仔自言自语的说着,猛地头上挨了一记。
“你们男人不会懂啦,女人的包是一定要随身携带的,里面秘密很多哩。”郭小琳敲着大仔的头,故作神秘的嘘了嘘。
“对哦,你的包也是随身携带的,有什么秘密啊?”大仔凑趣的追问。
“哼!告诉你就不是秘密啦!”郭小琳笑了笑,拎起自己身边的包,也朝厕所的方向走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大仔若有所思。
“大仔,你……没有票就上来了是吧?”耿小梅走了,郭小琳走了,那个员警和少年又一直没有回来,原本热闹的座位一下子就剩下了严守春和大仔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严守春忽然向大仔搭话。
当时查票的时候严守春就注意到,这节车厢上唯一没有票的就是大仔,没有买到票的大仔是趁乱上的车,打算上车之后再补票。自己那时候已经吓傻了,似乎是给他补了一张票,不过他却嫌麻烦没有到指定座位去。
“啊?大叔,你不会突然又变成查票员了吧?拜托,我都补好票啦!”抓着头发,大仔求饶似的对着严守春拜了拜,丝毫没有理解严守春心里真实的顾虑。
他是这节车厢自己以外,唯一没有十五车厢车票的人。
这意味着什么?他也是和自己一样,无意识踏进这个地方的倒楣鬼么?
“大仔,我记得一开始的时候,你说过觉得这节车厢诡异吧?”不断的抠着自己的手掌,严守春实在忍不住了,他想找一个人倾诉,他想证明恐惧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想象,而是真正现实的存在!大仔有点诧异的看了看他,“嗯,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地方让人浑身不舒服……”
四处张望了一下,大仔抓了抓头,“你这话让我浑身毛毛的啦,怎么搞的,大家怎么一去都不回来啦?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
严守春脸上的肌肉又微微抖了抖。
“老实说……我觉得那个女人很古怪……”摸着下巴,严守春忽然道。
他的话引起了大仔的兴趣,“你说郭小琳?她怎么啦?”
“不,我说的不是郭小琳,而是耿小梅……你……有看到过她那孩子的长相么?”
大仔楞了楞,然后一脸认真的思考起来……
“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我还真的没有见过那孩子的长相。”
大仔的回答加深了严守春长久的隐忧,像是想到了什么,严守春怔怔的看向远方─
“……我也是刚刚想到的,我一次也没有见过那孩子的脸。”
严守春说到这里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到最后他看向对面的少年,看到对方也打了一个寒颤。
自从发觉这个车厢是十五车厢的瞬间起,严守春一直都在害怕。虽然勉强配合周围的人在说笑,但是他心里一直知道自己
所在的是一个什么地方;这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车厢,这种地方的乘客,真的是“人”么?
心里有了这个认识,严守春就比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警醒,他注意着周围人的任何风吹草动。
那个冷硬的员警让他害怕,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让他害怕,那个主动和自己攀谈的郭小琳让他害怕!忽然想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些人里最让他觉得害怕的,却是斜对面的耿小梅……和她的孩子。
“嗯,我一开始还以为那是她的孙子,她说那是她自己孩子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她不是五十多了么?按照她的年龄说,有这样一个婴儿实在有点勉强。”像是附和严守春的话,大仔也忽然想起了关于耿小梅种种异于常人的地方。
“郭小琳不是好几次想要抱抱她的孩子吗?可是那个耿小梅一直不让,是老来得子的溺爱么?现在想想也说不过去……”
大仔说着,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很明显,严守春的话引起了这个年轻人的恐惧感。
两人对看一眼,觉得更冷了。
大仔说的一点也没错,耿小梅这个女人看起来虽然温和,可是对于她孩子的保护却非常的偏执,生怕怀里的孩子被窗外有些凉的夜风吹到,她把孩子包裹的严实。不让别人摸更不让别人抱,让旁人觉得她对孩子委实有些过分宠爱。
那孩子似乎非常容易受到惊吓,有大声响就大哭起来,哭声刺耳,听久了让人觉得麻木而机械,如果不是耿小梅亲切的性格,旁人怕是早就斥责开来。
耿小梅提到的那个“十七”,尤其让严守春心头一颤。
原本刻意遗忘的数字如今被重新提起,让人格外胆战心惊。
“那件事”距离现在正好十七周年满,严守春忽然想起来,今天正是“那件事”的十七周年纪念!
十七年前的事情对于严守春来说,是他一辈子不能忘记的、终生的梦魇。
他这辈子就做过那一次坏事,然而就那一件事让他的后半生,生活在深渊。
只是想要发一笔横财而已,是那个人自己不好,让他抢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反抗?他又不知道那个人身体那么的脆弱,稍微碰一下就倒下了……他根本没有想过要杀人。
在他心里那个人是自己死掉的,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想逃走就好,可是谁知道会惹上员警、会惹上火车、会惹上爆炸?
这次错事的后果是严守春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的:自己生平的唯一一件坏事,那场事故中一共死掉了四个人,之所以会知道这个数字,那是他看报纸看来的。
可是这一切真的不是他的错,他一个人也没有杀……那个人是他自己死掉的,人质是那个员警杀掉的,那个老头子是自己把脑袋探出车窗,被车子的碎片砍掉的,还有那个员警……天知道!是他自己躺在铁轨上自杀的!
老天爷一定知道那不是自己的错,所以最后就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自己没有错!
事情应该在十七年前就结束的,怎么如今却……
手指焦躁的敲着膝盖,严守春的脸色变得阴沉,盯着大仔脚下沉吟了半晌之后,严守春对大仔轻轻勾了勾手指。
“大仔,我需要你的帮助……”
十分钟后,耿小梅和郭小琳前后返回,和她们一起回来的还有沐紫以及武铁飞。
“我说这两个人消失到哪里了,原来是在吸烟区聊天,坐了太久忍不住就和他们一起站了一会儿。”
伸了个懒腰,郭小琳坐下的同时,将自己的包习惯性的塞到座位底下,推包进去的时候感到皮包比平时更早到头,不过想想可能是自己对面的耿小梅将行李推深了的缘故,所以郭小琳并没有太在意。
“对了,严守春呢?”重新跪在椅子上、扒住椅背准备继续和大家聊天的郭小琳,发现自己斜对面的严守春不见了。
“啊?他呀……大概是去巡车去了吧?”大仔的声音里有一点惊慌,不过郭小琳并没有在意。
“这样喔……其实也对呀,老实说我一直觉得他很奇怪呢,他不是乘务员么?可是一直都坐在这里和我们聊天,不是很奇怪的事情么?”手指点着下唇,郭小琳耸了耸肩,“我还一度想过,他是不是假扮成乘务员的样子过来做坏事的……呵呵!”
郭小琳咯咯笑着,她前面的大仔附和着,有点僵硬。
“你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大仔说着,却看到对面的武铁飞皱了皱眉头。
“那个人……确实有点奇怪。”
“啊?”最先起头的郭小琳居然是最惊讶的。
“他不像火车上的乘务员。”
“会么?”大仔睁大了眼睛。
“刚才……这辆火车不是停了一次么?”武铁飞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表,“那个时候是三点三十八分,停靠的时间很奇怪,所以我问他这是不是广林站,他当时想也不想就点头,这点让我非常奇怪。”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想起来你问过。”郭小琳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是了,那时候我、大仔和小梅阿姨正聊天。那一站好像没什么人下车么……”
“……是压根不该有人下车。”眼珠转了转,武铁飞冷笑,“广林站十五年前就闭站了。”
“什么!”众人嘴里发出的是异口同声的惊讶!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大仔额头冒出了点点冷汗,有些不安的动着自己的脚,视线时不时的向自己的脚下看去。
“我十七年前是广林站的车站员警。”
“啊?”这一次惊讶的却是耿小梅。
“十七年前广林站发生了一起大事故,那之后那条线路就老出事,再后来就闭站了。”用事不关己的口气说着,武铁飞细长的眼睛观察着众人的表情。
这几个人都有古怪的地方。
员警的直觉,武铁飞从一开始就无法不注意到。
先是那个严守春,其实不只是不知道车站名称这一点让人起疑,还有就是他的衣着,武铁飞是个很注重细节的人,他喜欢透过对方衣着上的细节,来猜测对方的生活习惯。
比如一个人的裤兜如果磨损严重,代表他有揣兜的习惯,或者说明那是那个人习惯性放置常用物品的地方,如果对方是犯人,他就要小心对方从那个口袋里掏出枪来。
同理可得,如果一个人的裤子裤脚磨损很严重,那是裤长超过主人腿长,裤脚长期着地磨损的表现,可是当严守春站起来的时候,武铁飞却注意到他穿的裤子很合适,裤脚非但没有着地,如果坐下来的时候,裤腿甚至还会稍嫌短小。
有磨损就说明经常穿,可是磨损条件不符合却只能说明……那不是他的制服?
其次是郭小琳,作为一名乘客,她的热络有点不自然,她久去未归的同伴也不自然,而且……
其实只是一件小事情,可是那件小事情却让武铁飞觉得不自然,那是刚才发生的事情。
为了方便等候的人知道厕所内有没有人,火车上的厕所和外面的厕所一样,进入的人只要一上锁,外面的锁就会变成红色,可是郭小琳却在没有人的厕所门前等了半天,然后去了旁边一间厕所。
只是一件小事情,可是不知为什么武铁飞就是觉得这个女人越发可疑,事后武铁飞甚至还亲自去了厕所一趟,心里越发的感到异常。
因为他在厕所里发现了奇怪的事情。
他进入厕所是在耿小梅使用后,耿小梅看起来是个普通的中年妇女,实际上也可能就是一名普通的中年妇女,武铁飞一开始并没有怀疑她,而是始于他问严守春那个车站的问题时,他发现所有人里面只有耿小梅的神色变了变。
她知道那个车站的事情!
这是武铁飞看到她表情后的第一个想法。明明知道却不说,还有她的那个孩子以及随身片刻不离的包……
武铁飞甚至怀疑过,她怀里抱着的孩子是炸弹!
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近年来恐怖主义猖獗,前段时间,还曾发生过夫妻不惜牺牲自己的婴儿,充当人体炸弹登上飞机的骇人新闻。
厕所里发现的东西让武铁飞更加困惑─他发现了焚烧的痕迹。
武铁飞试图收集了一些纸炭的碎屑,然后失望的发现上面并没有什么字迹。虽然没有字迹可以为耿小梅的古怪行径作证,可是“一个女人抱着孩子拎着包上厕所,焚烧了什么东西”这件事本来就很可疑。
然后是那个叫做大仔的年轻人。
他是这节车厢里面唯一没有车票的人,也是最早向四人搭讪的人,更是最早询问几人名字的人,还是几个人当中唯一没有说出自己全名的人。
虽然另外一名少年也没有说,不过由于他的明显拒绝,其他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少年也是没有说出自己名字的人。
这点就很可疑,按照以往经验,这是很多诈骗犯的手法。
最后就是刚才一直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年轻人。
想到这儿,武铁飞看了眼坐在自己隔壁位置的少年,他看上去和大仔差不多年纪,长相出色,性格却与周围格格不入。
他戳穿了自己的员警身分,虽然不知道自己哪点泄漏了身分,不过这充分说明了这位少年的观察力不容小觑。还有就是他的同伴。
武铁飞忽然想起了一开始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个少年的同伴。那个人在开车出去没多久就出去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可是身为对方的同伴,这个少年却什么反应也没有,甚至看到严守春拿着自己同伴的票,坐了自己同伴的位置也不惊讶……
很怪。
还有就是他告诉自己,关于十七年前那个被削掉脑袋的列车长的事情,他说是车上的乘务员告诉他的,可是……
实际上知道当年那场意外造成惨剧的人并不多,而且由于那名列车长是整个头颅被削掉,所以哪怕是处理他遗体的人,都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可是这名少年却说出了对方清晰的体貌特征。
“是一个头发雪白、眉毛却乌黑的老年人,车上的列车长,十七年前因为听到火车运行前方有爆炸声,所以伸出头想要探个究竟,结果被飞来的碎片切掉了脑袋。”
他说得太过详细,以至于武铁飞当时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诡异的错觉─那个被削掉头的老人正站在他们的面前!
一时间,这间车厢陷入了开车以来最沉默的死寂。
“你也很可疑!”打破这片死寂的却是大仔。
“你说你十七年前,是那个什么广林站的车站员警吧?你一开始给我们讲的故事里也是什么员警吧?还有……小梅阿姨也说过十七年来一直乘坐这班火车,这种时间是不是太巧合啦?”
大仔的话让武铁飞的眉头皱了皱,视线转向耿小梅。十七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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