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神光照影,疑是梦里蝴蝶
“琼肜!快回来!”
刚从幻影迷阵中走脱的醒言雪宜二人一见眼前情景哪还不知有古怪立即不约而同的大叫一声想把受哄的小女娃喊回。
谁知就在他二人刚刚脱口呼喊却现自己口中出的音波竟似突然撞到一堵无形的墙垣蓦然间青光一闪眼前已经现出一只半透明的钟形大罩。这钟膜将琼肜与那慈眉善目的老者团团罩住;对着醒言雪宜这边的钟罩上受了人语声撞击后仍然余波未息现在还在像水波一样不停晃漾。
原来琼肜面前这位满面慈祥的老者不是旁人正是要替徒儿报仇的千年怪仙崆岈老祖。乍见那一对少年男女这么快就从自己的幻影迷踪阵中脱出他倒觉着好生奇怪。不过转念一想这积年老怪倒觉得这样反而更好:
如果这两个后生小辈亲睹自己活蹦乱跳的亲密之人转眼就在自己眼前生生变成一堆白骨这样滋味实在会让人心神俱丧、疯狂。到那时再加上自己噬魂之力又因吞噬这少女的灵力而变得更为壮大则就不再需要用什么机巧就能将这二人轻而易举的消灭。
打着这样如意算盘崆岈老祖便回头专心看着眼前这位小小少女。
因为那外罩魔钟的缘故现在这一心只想早些长大的小琼肜丝毫没听见哥哥与雪宜姊的呼叫也没注意到他们满脸焦急的神色。这时候她已转过头来满脸期待的望着这个承诺帮自己长大的“好心”老爷爷只想他早些施展法术。
看着眼前这宛如美玉琼葩一样的天真少女崆岈仙心中竟叹了口气:
“唉罢了若不是本仙已修得千几百年则见了如此可爱的小女娃儿又如何下得了手……”
就在他一转念的功夫那钟鼎护罩外的少年男女已各祭兵刃运足法力朝眼前钟罩上狠命砸去。饶是千年老仙法力通天处心积虑设下的护罩强大无比但在醒言雪宜死命相击之下柔形魔罩也在一片“笃笃”声中如水泡般大为变形。
见得如此崆岈老祖再无迟疑挥手就向眼前虔心等待的少女头顶飒然抚去。霎时之间他手中早已准备多时的怪术“转瞬千年”便化作一匹艳丽无比的彩色光流朝琼肜当头罩去将她身形团团裹住!
“倒可惜了一个娇娃儿……”
一击得手崆岈仙便准备随即施展噬魂**将肉身毁败的少女躯壳中魂力吸噬殆尽。
认真说起来他这法术虽名“转瞬千年”但并非是真正威力无俦的时光之技。他这独门秘术实际也只是催人躯体机能迅衰老便如同转眼过了百岁光阴一般。毕竟对于世间大多数生灵而言要其败亡又何须等上千年。
而见到琼肜浑身上下被包裹在一片宛如毒蘑焕彩的光流之中醒言顿时更为焦急与雪宜频频催动手中神兵不住朝那钟罩隔膜击去。只是不知那玉面怪客是何来历这如若空明的护罩形质竟如流水虽被他二人的古剑灵萼击打得不住朝内凹陷却始终不破。而待神剑灵杖撤回蓄势再击之际则又还复原状。
面对这颠扑不破的护膜醒言雪宜二人情急之下一时竟不知如何破解!
只是虽然他俩急切间打不破这古怪的钟罩但内里的崆岈仙也同样遇到麻烦。
原来在他眼前那道几百年来百试百灵的催命灵光竟没像往常一样随着吸蚀附着之人的生命而变得更加璀璨艳丽却反而渐渐黯淡最后竟熄灭无形!而那个小女娃儿非但没奄奄一息却反而变得更加活蹦乱跳。现在这小丫头正一脸神采奕奕的仰疑问道:
“老爷爷为什么我还没怎么长高?”
“呃……”
没料到这后续情节的崆岈老怪被琼肜这么一问反倒愣了一下;心念电转之际他也懒得再答话只管双手张舞纠结着各种怪异的结印;同时他身形剧颤浑身上下竟骨嘟嘟冒出千万条不住挣动的血色光缕——
原来是崆岈老祖情急之下便在施展“转瞬千年”的同时又全力施出噬魂血咒以图将这小女娃儿一举毁灭。因为他已感觉到身周那层阻隔干扰的护罩已被击打得支离破碎自己已无余裕继续支撑。与其被那两个高深莫测的少年男女杀入与这少女汇合还不如趁现在一对一时放手一搏!
于是现在崆岈怪再次施出的这道艳彩光流混合了催命噬魂二术就好似一条浑身闪耀着毒色眼眸的血色大蟒瀑布匹练般朝眼前仍然毫无防备的少女兜头噬去!
二次施出的毒光如此之盛便连被阻隔在外的少年都嗅出万般危险的气息。
“琼肜快走!”
向来惯于从容说话的少年此刻这声呼喊却叫得撕心裂肺。气急攻心之下醒言只觉得头目一阵森眩彷佛自己的脑袋都要裂开。与身体上传来疼痛相比他心中的痛楚却更深上百倍:
“为什么我要让她也跟自己一起受这凶险?!”
而这时候方才浑若无事的琼肜再被这艳彩流光一罩却一下子彷佛沉溺水中手足展动不得口鼻呼吸不得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如此难受。这时候她那一张琼玉般的娇俏脸上却好像被人勒住脖项温润如玉的肌肤下已现出好几分青紫之色。而即使这样一心只想成长的少女却仍在那儿强自忍受浑不知自己转眼便要遭灭顶之灾!
眼见着眼前古怪小女孩儿此刻现出这样痛楚情状崆岈仙重又回复傲视众生的冰冷心肠只在心下淡淡然的思想:
“唔原是刚才没出全力。”
也许自己不顾身份的和这几个后辈周旋了这么久到此刻终于要有个结束。
心中得意的崆岈老祖此刻已无暇感知到自己这道流丽无比的“转瞬千年”就似在瞬间触动了一道尘封已久的神秘机关于是在巍巍群丘上那浩渺弥远的无尽苍穹深处渺渺茫茫之中仿佛回荡起一声悠长的太息……
而在这时候醒言的封神雪宜的璇灵也终于冲破了韧如苇纫的魔钟朝那个身姿诡异的魔仙飘舞飞击。
“萤虫之光焉能与皓月争辉?”
已腾出手来的仙怪看着两个后辈击来的兵刃嘴角微哂毫不为意。
正在他就要出手将这两把兵刃击飞之时却见这俩剑杖竟忽的硬生生停在半空中。就在他觉得奇怪之时却觉自己正要随手脱出的格御法印竟也生生凝住脱手不得!
于是就在崖前这三人惊骇的目光中这片天地间的万物都彷佛瞬间凝滞。花儿停止了摇摆蝴蝶收起了翅膀草叶停止了拂动便连飘飖于云空山川间的微细烟尘也被莫名之力禁锢在半空中——
所有的一切都静止只有那处绚丽的光影仍自缤纷缭乱。
就在这死一样的沉寂中呆若木鸡的崆岈老祖身前却突然间爆出一阵灿耀的金芒;原本丽彩纷呈的光影现在却只剩下金银二色炫耀蒸腾宛如交辉的日月;而当凝目看清这粲然光团中的情景之时一时呆怔的少年却只觉得自己胸膛中那颗“扑、扑、扑”搏动的心房突然间就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咚咚咚”狠狠撞击着胸腔彷佛在下一刻就要蹦跳出来!
原来就在原先小女娃儿站立之处此刻却一片流光耀金;光影纷华之中竟长身颀立着一位陌生的女子。在她螓上方一片明烂的金霞云气缓缓流动将她流舞飘飞的长浸染得如同太阳的金焰;颀秀曼倩的身躯上流动一袭缀满星光的银色绫裙彷佛是将一段璀璨的银河裁作她的裙服。再朝她脸上看去——
一瞬间醒言头脑中彷佛被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嗡”一声巨响直震得他彷佛要晕眩过去——何等的绮丽、何等的神幻!——如果说以往那居盈、那灵漪、那雪宜无论容姿如何出尘出众饱读诗书的少年总还能举出恰当的词语将她们形容;但这一回则无论他如何穷索枯肠却再也寻不出一语将她描述!
瞬时间乍睹神靥的饶州少年、上清堂主就如被雷击般动弹不得!
而这时候在他身旁那位来自亘古冰崖的梅花灵魄却见到那个原本狠厉的积年仙怪此刻身周却整齐排列着千百点银色的星芒。这些如同月陨星落的光点彷佛有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将这个不可一世的魔仙牢牢束缚。
面对着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神女人物在三人之中当其冲的崆岈老祖却感到自己正面对有生以来最凶险的恐怖。这份恐怖震撼心底最深处竟似比自己熬度千年之劫时更加可怖!于是被星阵牢牢禁锢的崆岈老祖以他千年以上的修为却丝毫不敢挣动只在口中反复乞求:
“我糊涂、我糊涂!……愿堕轮回……愿堕轮回……”
听清他这牙疼咒儿般的喃喃话语仍有些懵懵懂懂的醒言雪宜二人却立时大为惊异。什么人能让这样法力无边的仙怪还没出手反击就说出这样的乞怜话儿来?
心中正自惊疑却不料那位金霞银影里的神幻女子那双原本澄若秋水的星眸中已充满蔑视、嘲讽、不屑的神色。片刻之后虽然她唇齿未动但在场三人却听到一声洪钟巨鼓般的震响正从心底最深处传来:
“轮、回?”
这句短短的话语满含嘲弄之情正从诸人心灵深处直直撞来;一时间醒言竟觉得自己就快要魂飞魄散!而那个被困在星点晶阵中的玉面仙怪则更是面如死灰。
于是只在须臾之后寇雪宜便见到那些整齐排列的点点星晶突然间一阵银光闪耀竟化作朵朵银色的蝴蝶然后翅羽又一齐婉转旋转彷佛就要振翅飞动。整齐的排布整齐的转动竟让雪宜觉着在这片不大的空间中正上演着一场壮美无俦的法术!
还未等她细细品味这瑰丽的神术却见那一只只银色的蛱蝶已各自翩翩飞起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如此周转往复纵横交错转眼间眼前天地中就已充满这样银色的精灵。还在她有些愣神之时就只觉眼前一阵银光闪华然后觉那柔美的银辉已变成灿耀的金焰正极天无地扑面而来。一时间寇雪宜只感到天旋地转又觉着自己彷佛成了一叶渺小的扁舟正飘荡在浩渺的汪洋上四顾茫茫无依无靠不知归路……
在那一刻寇雪宜觉着自己彷佛又回到当初那冰冷寂寥的万古冰崖上……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待她重又清醒过来后却现身周的光之海洋已经消退无踪;而那个金霞为冠、银汉为裳的女子依然凭崖伫立。努力延展自己的灵觉寇雪宜却现眼前整个的天地间再也寻不出先前那个玉面老者丝毫的痕迹。
而这时身边那个少年也终于清醒过来;刚才乍对这突如其来的剧变饶是四海堂主往日机变百出也禁不住一时浑浑噩噩。而现在他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思觉。望着崖前那个孤身独立的莫名神女醒言便努力按捺下别别的心跳迟疑着开口问道:
“琼……肜?”
——话音未落却见那女子蓦然侧朝这边冷冷看来!
正是:
记否瑶台明月夜?有人嗔唤许飞琼。
第十六章 瑶瑟前尘梦,琼鸳别后缘
“琼……肜?”
片刻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醒言立即就想起原本应该站在那处的小妹妹。瞧那金辉银彩照耀之地只有那位神幻女子长身伫立哪还有可爱女娃儿半分踪迹。
略带迟疑的喊出这句却见那光辉影里的女子猛然侧双目如电朝这边冷冷看来。刚一对上醒言双目那女子原本淡然处之的剪水秋瞳中却一阵波动。瞧她模样竟似是突然一怔。
见她这样反应醒言倒有些奇怪。正待开口再问却突然现那女子脸上神色竟已变得怒气冲冲。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那仙神一般的幻丽女子右手遽然一抬然后五支玉管一般的纤指朝自己这边绽成一朵盛开的兰花。
“……”
虽然这神女一脸薄怒微嗔但举手抬足间却无比的优雅直让醒言看得重又呆愣当场。
见他痴痴看来那女子更加恼怒就似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将那兰花纤指往回一收回握成一朵敛闭的荷苞——
“是叫我过去吗?”
看见这宛如招手的模样魂灵儿已飞到半天的少年兀自在心下痴痴的忖测。
“堂主小心!”
正在他如中邪魔之时身旁蓦然响起一声惊叫。还未及反应却已被人从后拦腰抱起耳边只听得“呼呼”的风响;等他反应过来时却觉自己正被两只素手环腰而抱已飞在半空之中。
高天上清冷的山风立时让偶堕痴迷的四海堂主猛然惊寤。虽然背对来路但此刻醒言心神却是无比清明。脱胎于“炼神化虚”的一丝灵觉倏然越过身后的梅雪女子朝苍莽群山上空伸延开去。
甫一神游醒言便大吃一惊!
原来他用这身外之眼猛然看到就在那巍巍群山之上竟有一座石丘山头截地而起朝自己这边迅猛飞来!
初始时这飞天的丘岭才似一颗端午粽子大;但转眼之间便遮天蔽日以泰山压顶之势朝这边临空扑来!
这石丘来得如此之快承载两人之重的娇柔女子仓促间也来不及飞离。一时间飘摇于半空之中的醒言雪宜二人已笼罩在一片可怕的阴影之中。似乎转眼间他们这两个渺小的生灵就要毁灭在横空而来的石山之下。
值此生死关头少年却变得格外镇静。间不容之际两枚耀眼的巨大光轮忽于半空凝结飘转着朝那飞天的山头迎面击去。流光飞曳之处又有一道呼啸的乌光紧紧相随。光影交辉下少年口中出一阵奇异的啸吟霎时便让那道流星般的瑶光飞剑上又激起细密的电芒与云空中蓦然滚动的轻雷遥相呼应。在这紧急关头醒言已使出浑身解数祭出流光斩飞出封神剑口中更比拟起神唱水龍吟希图助凌空横击的瑶光剑一臂之力。
就在他作法之时死死拖住堂主身躯的寇雪宜也清叱一声将圣碧璇灵杖祭于半空不断散飞出无数朵金辉熠熠的灵花碧萼汇成一道花色狂飚向身后那座追迫而来的石峰呼啸击去——
“轰”
只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那座被人拔擢而飞的峰岭丘头已横空炸成漫天的石雨!
面对这满天横飞的土块石渣寇雪宜又使尽全身气力死抱着醒言在半空中飘飞闪避。只是饶是她身姿飘忽如魅但后背仍时不时被满天飞洒的碎石砸中。即便如此雪宜也只是花容紧蹙紧咬银牙尽量用自己娇弱的身躯护住身前的堂主。
听着不绝于耳的“蓬蓬”声醒言岂不知生何事。心中感动之余便急忙御起神剑返身拉起雪宜一齐往地下安全之处投去。
待脚踏实地醒言还担心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小琼肜是否也会被这场石雨砸到。展眼朝她消逝的崖前望去却见四处飞溅的碎石才到那女子数丈之外便已化成齑粉四下飘散。
这时候心思细密的少年忽现那神采非凡的女子看着自己这副狼狈模样却是一脸的奇怪不解之色。
不过此时醒言已无暇去深究此事;对他来说直到今日才真正见识过什么叫通天的法力。在这位力能移山倒海的莫明神女面前醒言心中头一回升起不能排解的害怕与恐惧。到这时哪还顾得上去欣赏什么神幻姿容、绝美风骨;想办法逃掉这条小命那才是第一要务!只是——
“是留下寻找琼肜还是暂且先逃?”
一向极识时务的机敏少年竟在这凶险绝境中犯了踌躇!
正自踯躅却忽听到一声不太自信的轻呼:
“琼、肜?”
“呃?!”
听到一直随在身旁的雪宜这一声呼叫醒言如被针刺一般赶紧抬眼望去——这一望却把他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崖前那位如金焰、威风凛凛的神女不知何故却突然褪去耀眼的霓冠星氅;还没等他看清楚转眼间这位还面带疑色的神幻女子就变成醒言熟得不能再熟的小小少女琼肜!
这时候原本身形颀长的神女却代之以一个娇俏玲珑的小丫头;唯一有些相似之处便是小琼肜脸上也正是一脸疑色。现在这小女娃儿正站在原处手指儿抵腮玉贝般的细齿紧咬着下嘴唇眼巴巴望着立在远处的醒言哥哥雪宜姊正是一脸的不解。
“琼肜!”
随着醒言一声激动的呼喊那楞的小少女也终于清醒立时如小兔儿般蹦跳着奔跑过来迎着同样疾冲过来的哥哥一头扎在他怀里。
重又与琼肜相见真可谓恍若隔世少年便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重逢之刻激动之余他心下又好生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山神附身惩奸除恶?”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怀中的小丫头亲昵一阵也突然记起件重要事儿:
“咦?那个答应帮我长大的老爷爷呢?”
“刚才他还在呢……”
琼肜大感迷惑;只不过刚一仰脸想问问哥哥却忽然看见他脸上竟破了几道伤痕正是鲜血淋漓!
原来刚才虽然是那梅花仙子拼着挨了数下但此刻看来醒言脸上被飞石划破几道倒反似受伤更重。
一见哥哥流血琼肜立时又惊又怒赶紧从醒言怀中挣脱气冲冲问道:
“哥哥是谁打了你了?我去帮你打还!”
话音未落那两支红光闪耀的朱雀刃便已是飞舞左右。
“呃……”
见琼肜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醒言迟疑了一下转脸与雪宜对望一眼便弯腰和颜说道:
“琼肜没谁打我。刚才只是哥哥走路不小心旁边一座山塌了就被掉下来的小石头蹭了几下。”
“噢!这样啊……”
听了哥哥话儿琼肜立即平息了怒气;着忙收起兵刃她便踮起脚儿要来替哥哥舔去脸上的血痕。而她雪宜姊这时也才来得及注意醒言脸上的血迹当即吓了一跳赶紧也要来用衣袖替他擦去流溢的血渍。
只不过经历了刚才这一番莫名其妙的磨难与分离她们的少年堂主却再也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这时候他已将往日谨守的礼仪抛到脑后伸出手去一把将身前身侧两位女孩儿的手儿握入手中将她们紧紧揽到自己身侧。
“哥哥……”
倚在哥哥身旁虽然觉得很舒服但琼肜还是想先替他拭去脸上的血污;才挣动了一下却听哥哥说道:
“琼肜我们又能在一起!”
说罢她的醒言哥哥便好似卸下整付心神放开二人温润的手儿来到旁边那片绿茵茵的青草地上往下一躺双手枕在脑后仰面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吐了口气悠悠说道:
“我有些累了想在这儿睡一觉。你们也来。”
于是两个女孩儿便听话的卧倒在他身旁也学他样仰面朝天躺卧。
这时候舒展开身形的少年第一次察觉到承载自己身躯的这片土壤是多么的广大与坚实。彷佛就在一瞬间在这片沃土厚壤的承托下十八岁的少年终于放下所有“堂主”应有的“成熟”与矜持。仰望着碧蓝天穹中悠悠的白云醒言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能与这两个女孩儿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在一起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
于是那两位仍在思忖着怎样去替身旁堂主处理伤痕的女孩儿便听到那少年忽然开口悠悠的说道:
“琼肜雪宜其实在我心目里我们这三人中我最不重要。”
说罢少年便似放下全部的负担在这和煦的春野山风中沉沉眠去。
只是听了他这突然说出的话儿琼肜却觉得好生不解。她心中忖道:
“哥哥今天好奇怪哦说话都不对~我们这几个人里当然醒言哥哥最重要!——是不是哥哥今天又来哄我玩?”
小女娃儿心中疑惑但却觉得此刻不便去和哥哥争辩否则便会扰了他香甜的美梦。与小琼肜心中不以为然不同另一侧那个清泠女子此刻娇躯却颤抖不住竟似是十分激动。
又过了一会儿小丫头以她特有的灵觉确信身旁的少年已完全熟睡便轻轻支起身子探过脸去用她温润娇软的小舌小心翼翼的舔舐掉醒言脸上伤痕之间流散的血污。这位一直自认是“小狐仙”的女娃儿按着以前山野中处理伤口的方式将哥哥脸上舔舐干净后又突然想起一事便在熟睡少年的嘴唇上轻轻一触然后对那位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子嘻嘻一笑兴奋的说道:
“雪宜姊那次灵漪姐姐在水底和哥哥玩耍的事儿我又想起来一些!”
“……”
听了这天真烂漫的话语又望见近在咫尺的少年嘴唇边初兴的茸毛正在阳光中闪耀着七彩的光华不知怎的这位来自万古冰崖的梅花仙子突然便融化成一堆懒洋洋的春泥浑身动弹不得只好随着这撩人的春风一起沉醉……
…………
斜阳外古道旁一处青竹院落的围墙外正有位蓝花绸氅的富家小公子对着面前那位路过的小小少女吃吃说道:
“你……你长得真好看!”
“是吗?”
听了他话少女拍着手儿欢叫起来:
“哥哥也常这么说!”
见少女高兴这位一样也是童真未泯的小公子便鼓起勇气满含希冀的问道:
“那、你能做我的新娘吗?”
“哇!~”
一听这话小女娃儿却突似被毛虫蜇了一下跳到一旁飞快的数说道:
“做你的新娘子就是要嫁给你吗?——可是虽然琼肜又温柔、又可爱、又懂事、又好看还很乖!但、”
小丫头语气一转有些害羞的说道:
“但我已经有要嫁的人了呀!”
“啊!是谁?”
刚准备投身一场轰轰烈烈爱情的小小少年郎听到这不幸的消息后立时如遭晴天霹雳!
而那个懵懂不知世务的小女娃浑没注意到眼前觌面相逢的小友情绪仍自在那儿快活的说道:
“你不知道吗?琼肜要嫁的人就是哥哥啊!”
“我听雪宜姊说妹妹长大了就不能总和哥哥在一起一定都要嫁给别人和那个人一直在一起;所以琼肜就要嫁给哥哥这样就能一直都和哥哥在一起!”
“你看这是哥哥给我做的嫁衣~”
耐心解释完之后不久前刚参加过一次婚礼的小丫头便捏着那袭白裳的裙边儿在原地如陀螺般旋了个圈儿;见眼前的小哥哥仍然睁圆了双眼一眨不眨似乎很不相信的样子于是天真的小丫头又从袖里拈出两枚铜钱啧啧夸赞道:
“看!这是过年时哥哥给我的压岁钱正好省来当彩礼!”
“好了哥哥在叫我了。下次再跟你一起玩!”
说出自己心事的小女孩儿忽看到堂主哥哥立在远处道路上正朝这边含笑而望于是小丫头便慌慌张张的跟萍水相逢的少年郎礼貌道别还不等他回答便已是转身飞快的跑掉。
望着烂漫霞光中那个少女精灵般跳动的身影初尝爱情滋味的小小少年竟觉得格外的悲伤不免让两条晶亮的水瀑挂上脸庞:
“呜呜呜~就走了么?……她、她就是我心目中的倾城公主啊!”
哀伤之余又想起刚才女孩儿那番为什么要嫁给哥哥的解释于是这位在当地小有名气的“神童”少年脑袋中立时就搅起了一团乱麻!
“琼肜妹妹刚才在和你的小伙伴说什么好玩事儿呢?”
见着小丫头朝自己蹦蹦跳跳而来醒言便和颜悦色的随口问了一句。却不料听了自己随口说出的问话这小姑娘竟一反常态没腻上来诉说上一大通却只是羞红了小脸慌慌张张的说了两句“没什么没什么”便跑到一边倚到她雪宜姊身边再不肯说话儿了。
“呵~这小丫头也有了自己的秘密啊……”
心下这般想着便不再多问只招呼一声带着二女重又往草陌烟尘中迤逦行去。
这时候正是落日熔金夕霞满天;巨大落日辉影里这三人紧密相随。又被那流彩万里的彤色霞光一染他们便宛若那云襟霞袂的仙子神人。
正是:
虎啸谷风起龙跃景云浮;
同声好相应同气自相求。
子静我不动子游我无留;
但愿长无别此情永无俦。
『仙路烟尘』第十卷完。
敬请关注本书第十一卷:
“神歌鬼唱佐豪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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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词 鬼王吟
云暝花寂野山岑
幽明生死转如轮。
歧路长歌犹鬼唱
一缕清音一缕魂
管平潮.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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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春风入梦,烟笼十二巫峰
不知为什么这一晚的霞光特别艳盛持久。
若在平时霞彩满天的黄昏十分短暂往往才来得及注意到夕云红亮似火便眼睁睁看着它们黯淡下去。而这一晚醒言却在他行路之时看到天边亮色的彤霞绵延千里经久不散将附近的草野山川映得如同披上一层红艳的绢纱。夕霞如此美丽逗得醒言三人时常驻足观看。
又过了大约半个多时辰这样明丽娇艳的火烧云方才渐渐隐去;一轮纤细的新月终于在东天上显出她绰约的身形。在黑夜完全笼罩大地之前醒言琼肜三人终于来到一处繁华的集镇。此时镇上街道两边已亮起点点的灯火。略问过行人醒言才知这处道路通衢的大镇名叫“瑶阳”。
在山野僻壤中行得这么多天今日又吃了好大一场惊吓现在乍见了这样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繁华街市醒言不免放开心怀领着琼肜雪宜在街头巷尾细细流连尝遍当地各样特色食馔。这样流连忘返直到连琼肜也说再也吃不下时三人才开始去寻找住宿之地。
待问过集镇上几乎所有几家客栈之后这时领头的张堂主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这瑶阳镇的客栈还真紧俏;问过这许多家居然没一家有空房!
直到这时醒言才后悔自己刚才有些贪玩。早知这样应该先安排了住宿再去街间闲逛。
面临这样困局也只有他一人愁琼肜雪宜却丝毫不以为意。出身冰崖的女子睡眠对她而言本来便是可有可无;而那个混迹罗阳山野多年的小丫头现在见哥哥找不到宿所便一本正经的提出憋在心底很久的合理谏言:
“哥哥依琼肜看既然找不到客栈那大家还不如去镇子外随便找个避风的石崖大树旁睡下还不要花钱!”
听完这建议再看看这位替他精打细算的小姑娘醒言只是一脸苦笑稍稍解释一下便仍旧沿着街道朝前逛去希望能碰到一个有空房的客栈。
正走着一脸晦气的少年堂主却突然眼前一亮现就在前面不远处正有个座北朝南的大宅院大门前高挑着一对大红灯笼与门楼上一长串小灯笼一起将门前街道照得灯火辉煌。
“醉梦馆?”
望见匾额上这三个圆柔暧昧的大字当年花月楼乐工出身的少年便长出了一口气知道今日终于有了落脚之处。
原来这醉梦馆正是瑶阳镇上一处大妓馆;醒言曾在妓楼充作乐工知道这些花街柳巷之地每晚总会有些空房可供客人歇脚。一般如果哪个姐妹房中这夜没生意则也不会占着房间而会腾出来充作客房为妓楼添些收入。
于是醒言便轻车熟路的从大门而入跟老鸨要了两间客房说是他们三人要在馆中留宿一晚。而那个浓妆艳抹、头上戴花的中年老鸨正为今晚生意清淡愁见有少年客人上门也来不及听清他说什么便身子一扭手帕一挥便立即有五六位女子应声而来各捻着身段袅袅挪挪的凑到醒言面前。这些清闲女子如此情急反倒让原本挨在少年身边琼肜雪宜被这几位娇脂弱粉给顶到一旁!
只不过任这些红粉娘子如何搔弄姿被围在垓心的少年却丝毫不为所动。要让曾在妓楼打工谋生的少年掏出白花花的银子来照顾妓楼生意那是想也别想。
见着脂粉队中的少年郎居然无动于衷醉梦馆的老鸨大为惊奇。这时她才想起来原来这位脸上略有血痕的清俊少年刚才只不过是问她要两间客房——
“笑话!这样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到了我瑶阳第一妓楼‘醉梦馆’居然只来投宿清睡要是传出去那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觉着受了侮辱的醉梦馆主金二娘立时柳眉倒竖心说无论如何今天也要把这笔生意做回本行!
“莫非是这少年不识货?”
转念之际金二娘便要传出暗语让手下女儿们更加卖力;只是此刻她心中却忽然一动蓦的转眼朝那两位与少年同来的女孩儿瞧去。此时妓馆花厅中正是灯火通明照得那两位自仙山洞府而来的女弟子眉目如画肌理分明。才只瞧得一眼阅人无数的醉梦老鸨便停住正要打出的手势颓然不语。
不过才一愣怔金二娘却想到另外一事立即就大为恼怒。见她脸上忽然变色正被脂粉汗气熏得头昏脑涨的少年倒不知生何事。才要问话却见这个浓妆艳抹的老妈妈分开正在大献殷勤的众女梗着脖子对少年声明说她这醉梦馆可不许客人带什么浪蝶流莺来馆中住宿。若是那样无论给多少钱都不行!
见她这样认真醒言却不禁哑然失笑。因为他谙熟妓楼规矩因此虽见眼前这位大娘说得不堪也不甚恼怒只是耐心的跟她细细解释说自己这三人只不过是想找两间屋子歇脚绝无其他不良之事。直到他百般保证之后老鸨金二娘才半信半疑的着人将他们领到后院两间洁净屋舍中歇下。
经过这番折腾待安顿下来后时间也就不早了。在醒言房中略略说了会儿话又将路上采来的草药汁液挤出敷在他脸上雪宜便领着睡眼朦胧的小琼肜回屋安歇去了。
这时候夜已深沉大概已是巳时之中。这一天里经历了这么多事不安歇下来还没多少感觉;直到等他爬上床四肢摊开躺下时醒言才现自己浑身上下如此疲惫骨头都似快要散架。于是他便再没什么想头就在唏唏嗦嗦的风吹竹叶声中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记得自己已经上床睡着的少年却忽然现自己又回到草路烟尘中去好似又重新开始朝前赶路。
“晦气都不能歇上片刻!”
依稀知道自己很累却还要赶路醒言不免便有些抱怨。此时他独自置身于鸟语花香的春野之中身边浑不见向来伴随左右的琼肜雪宜但他此刻却恍若不觉好像本来就应该这样。
“唔也应该早点回家去。好不容易跟夏姨请了假还是快点回家去看看爹娘。说不定居盈丫头今天也要来喝酒串门……”
想到这里在春路中缓步而行的少年不禁加快了步伐。正在急急行走间却忽然听到脑后似乎有谁在一声声呼唤着自己:
“醒言醒言……”
“咦?是谁?”
闻声回头望去正看到在道旁不远处那一片烂漫如海的山花丛中正有位容光娇艳的绿裙女子轻启朱唇在不住呼唤着自己。
“你是……”
这声音如此娇媚好听醒言忍不住一时驻足却不知她倒底是谁。才一迟疑却现转眼之间自己已经飘飞到淡黄的花海之中恰来到这陌生丽人的身前。
“张郎替奴家寻一朵好看花儿戴上行么?”
这清媚之音如此动人少年如何能够拒绝当即便俯下身去去那花海中拈起一朵玲珑可爱的花朵伸手去替那女子戴在间。
“张郎奴家美么?”
戴花的陌生丽人莲足轻移朝后轻轻退却两步又向这边流目顾盼在少年眼底映上惊心动魄的绝美姿容。心旌摇动之时醒言便想要开口赞扬却不料瞬时之间他就变得口干舌燥呼吸急促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原来那位娇媚佳人也未说得什么言语便突然轻解罗衫褪却柔绿轻纱转眼间浑身上下便只剩下一抹鲜红的肚兜!
只丝片缕如何能掩盖得住峰峦起伏?红绫雪肤便宛似那照雪的香梅。简简单单的圆润曲线却挥出亘古以来便一直威力无穷的魔力让几步之外那位道法高深的少年一时间竟魂飞神颤恍恍乎似不能自已。
正在他眼热心迷之际那半裸女子却又迎上前来跌入怀中仰着脸儿呢声轻诉:
“张郎呀你瞧这花开并蒂蝶舞双双这春光又似酒酿好生醉人奴家我……”
在这魔咒儿般的娇声蜜语之中醒言低头朝怀中望去恰见这热力非凡的尤物正是靥泛红潮檀口微张;口中说着羞人的话儿曼妙的**却朝自己紧紧贴来。这样欲拒还迎的绮丽姿态恰能煽起那滔天的春情……
就在这当儿醉梦馆另一间清静房舍中那个睡过一阵子的小少女忽然听到一丝异样的声音便从睡梦中醒来。侧耳倾听了一小会儿便摇了摇旁边的女子紧张的说道:
“雪宜姊~快醒醒快醒醒!”
被她这样一顿摇晃那位本来便是半梦半醒的女子顿时也睁开了双眼柔声问着身旁的少女:
“琼肜有什么事吗?”
“你听好像有女孩子被欺负了!”
“……”
听得少女焦急的话语雪宜便也用心倾听那寂静夜晚中时断时续的声音。才听得一小会儿这位清泠淡雅的女子却突然满面通红颤着声儿对身旁义愤填膺的小姑娘说道:
“琼肜那不是有人被欺负。你堂主哥哥今晚特地跟我吩咐过说这家客栈专有种法子骗人让别人以为有人被欺负其实却只是想诬赖前去搭救的好心人……”
听得雪宜这番话纯真的少女似懂非懂。正要扯着她问个清楚却被平素温柔淑婉的姊姊一把将自己支起的小脑袋按下。只听这位大姐姐正慌慌张张的说道:
“这事琼肜妹子别管了明天问你堂主哥哥吧!”
一听哥哥可以解答小女娃儿便立即放下心来重又迷迷糊糊的做她香甜小梦去了。
这时候无论是睡着还是没睡着都没人能知道就在这万籁俱寂的黑夜高空中乱云堆里正藏着一处暗紫的云朵。这处紫色云端竟有一人正趴在云边朝万仞之遥的地面目不转睛的看去。
如若夜云有知便能看到在她脸上竟挂着一副幸灾乐祸的促狭笑容!
而此时花馆青楼屋舍之中竹簟上那位还在梦中的少年竟是面红耳赤;而在他床榻旁那条搭着衣物的春凳上却盛开了一朵洁白的玉莲其中蕊漾清波宛如明镜。若是仔细看去便会现方才少年睡梦中那些春情缭绕的情景竟然纤毫不差的倒映其中也不知是被传到何处去。见着此情那位一直在云端捂着嘴儿偷笑的少女便更加乐不可支。
就在这样时刻这间春意盎然的楼馆中却有一把一直静默的剑器突然如通灵般一阵轻吟;如若少年这时醒来便会现这样的啸音也和云端那位少女狡黠的笑意大抵差不离。
于是就在灵剑剑身上一道青光闪过之后冥冥中只听得“哎呀”一声惊惶呼叫然后便彷佛有一道流星正自云天坠落!正是:
小楼一枕游春梦明月窥窗也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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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星落平野,曾去峰外窥云
清馆少年那奇异的梦里风情正被榻旁的玉莲荷映得一丝不漏;而云端那个促狭少女瞧着这一幕正捂着嘴偷乐。这个如紫色华缎的高天魔女心中正洋洋自得:
“嘻嘻可恶的黄角小龙这次我来帮你一个忙让你看看你的小情郎如何‘情深意重’!”
心中这么想着那嘴角的笑颜更盛彷佛已瞧见那个刚强小龙女鼻子气歪的模样。
想到此处不免更加得意;于是身下这朵紫云辇驾原本和周围云团相近的暗色不知不觉间正悄悄显露出原本亮紫的霞光。在紫霞车底彷佛正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紫色光线直挂天地探入地上小镇中那间寂寥的醉梦客房中。
就在这时候这位在紫霞车上作壁上观的古怪女孩儿却突然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哎呀”一声脱口娇呼然后便似一只断线的风筝转眼间已来到一个陌生之处。
而此刻那位幻梦之中的上清堂主还沉醉在无边的春色之中。望着倚在自己怀中之人俏靥如花软款温柔血气方刚的少年魂灵儿早就飞上了云天边。
听过娇媚丽人儿的并蒂之语醒言也温言吟诵衔接道:
“蝶飞双比翼花开并蒂莲;有美若如斯何不早入怀?”
听他这句多情话儿身前这位丽人不禁咯咯咯一阵娇笑拿手指儿点着少年的胸膛嗔怪道:
“既然如此那张郎何不将奴家早些入怀?狠心的人儿啊舍得让奴家一人来投怀送抱……”
这样的娇嗔薄怒说出来吹气如兰;檀口边漏出的口息儿直拂得俯视之人面皮痒痒麻麻。一时间醒言只觉得天旋地转再也顾不得其他便依言张开先前拘束身后的双臂朝已经挨擦入怀的娇娃一把抱去……
“呀!怎么回事?”
刚待少年冲动般伸出双臂却突然只觉得眼前一黑。原本灿烂如锦的天地竟然在一瞬间消逝无踪!不见了春花不见了春草不见了春蝶更不见原本春意盎然的娇媚容颜。就彷佛自己突然失足掉入一处幽深的地窖只在一瞬间眼前便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孤独。
“唔……该不是我正在做梦吧?”
乍睹怪景醒言立时便在心中逼出这样的想法。灵台澄澈的少年郎往日做了些古怪离奇的怪梦之时每到了过于匪夷所思之际便能硬生生想到其实自己只不过是在做梦而已。此刻醒言便立即回复清明做出这样合理的判断。恍惚间他又接着想道:
“嗯这么说我这两只臂膀也应该都抱空了吧?”
为了佐证自己的判断醒言那两只已经伸出去的臂膀还使足了吃奶的力气狠力箍了两把——
“哎呀!”
只听到一声呼叫然后便觉与预想中如抱空水般浑若无物相反醒言觉得自己这大力拥抱竟好像真的抱到一个啥物事。而这物事软软绵绵竟然还会声说话!
直到这时一直懵懵懂懂的少年才完全清醒过来。
这时节屋内红烛还未燃尽烛光中醒言看得分明怪不得感觉沉重原来自己身上竟然真趴着位女子!
这女子现在正像猫儿般蜷伏在自己胸前。长长的头四下披散几乎将自己上半身全部遮盖住。不知是不是烛光映着屋内赭漆雕花家具变换了原本的颜色眼前这烛光灯影里的少女长竟犹如华贵的紫绸随着烛光的摇曳闪耀流动着焕彩的晶泽。
不过此时两人这般相对抱合的姿态让醒言一时看不清女子的全貌。但他梦中伸出的双臂却已经牢牢拢住女孩儿的后背。手底传来的触感香软滑腻一股腾腾的热气透手而入。这样独特的感觉让醒言晕眩了片刻之后才有些反应过来:
这女孩儿身上居然只着了衬底亵衣!
现在正是暮春初夏体格强健的少年睡眠之时也只穿着衬衣;因而现在榻上两人虽然还隔着些丝缕衣物但与那直接肌肤相亲也差不太离——若与刚才梦中那如诗如画的浪漫春光相比这样现实中的情景却要更加香艳百倍!
于是刚才梦中还能敞开情怀的十八少年此刻却只觉得整张床都在翻滚旋转;自己也几乎要眩晕昏迷。这样情形下只晓得一动不敢动哪还顾得及要撤下双臂挽回这样失礼的举动。这时候被搅醒美梦的张堂主固然呆若木偶而他身上的这位不之客不知何故也是一动不动。
就在两人僵持之时屋内烛光辉影里那把方才灵光一闪的剑器却重又恢复了初始的沉默彷佛什么都没干过。屋内现在除了那团不住摇曳跳动的烛光焰苗只有那朵玉莲荷还有一丝生气依然在尽忠职守将前面床榻上撩人的景况纤毫不差的映入蕊心水镜。
神思凝固一阵之后已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四海堂主也终于渐渐清醒过来。感受着身上这份让人**的香软重量醒言第一反应便是:
“难道是琼肜小妹妹不听话又偷偷跑来蜷在我身旁一起睡?”
他有这样想法是因为眼前这女子也就是头颜色不对;不过既然那古怪小丫头能被变幻成金神灵也未必就不能被紫鬟仙女附身。脑筋一经开动思路便豁然打开。鼻中嗅着一缕奇特的醉人香气神思敏睿的上清堂主倒也能一心二用。他又想到:
“也可能是那老鸨不甘心吩咐楼中妓女偷偷潜入明日好来多收一份过夜钱——”
“呀!这倒大有可能!”
想到这点囊中剩银不多的少年合拢的双臂立即就本能的开始松动。就在这时身上这位宛如熟睡的女子悠悠吐了口气也终于醒了过来。
“哎呀!”
这趁夜而来的少女微一睁目霎时就察觉到眼前尴尬情状于是今日第三次惊呼立即脱口而出。然后她便好像被马蜂蜇了一下猛然就从身底少年身上一弹而起跳落到旁边青砖地上。
“喔哟!”
她这一跳不要紧那躺卧在床的少年却遭了殃。被这女孩儿毫不顾忌的借力一弹醒言直被踩得眼冒金星;熬着疼便不免出言怨怼:
“这位姐姐你就不能轻点?!”
待眼前的金星幻影尽皆消散醒言这才有暇坐起身来朝这位预料中来强做生意的馆中女子瞧去——这一瞧却把他看得眼前好像重又闪耀起许多乱人心志的星光!
原来这位猜想中的醉梦馆女子在烛光映照下浑身上下只覆着粉红的胸衣衬裤;这两件短薄的衣物彩光流动如烟如雾也不知是何材料织就。而这样单薄的亵衣如何能裹得住傲人的身姿;颀秀挺拔的胴躯正被烛光勾勒出两抹宛转起伏的玲珑曲线左右相对宛如映水的峰峦在眼前倒转。而在那欺霜赛雪的肌肤下不知是被烛光映照还是被红衣透染正呈现出一种透入肌理的柔美娇红。眼光游移再朝这女子脸上瞧去却现那张艳如琼花的姣丽容颜上一双秋水般的眼眸紫光烁烁宛若镶着两大颗水华荡漾的紫色水晶。
就在醒言观望之时灯下这位脸上稚气还未褪尽身姿却傲然挺拔的美貌少女好像还没能弄清楚自己的处境一脸的不敢相信站在那儿呆若木鸡。
“……”
这少女生得好生特别竟让见识过不少娇俏佳人的少年堂主呆愣了一下。俄顷反应过来醒言心中却不由自主升起一个罪过的念头:
“罢了这样出众女子馆中大娘又何必用这样偷偷摸摸的手段……”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却见眼前白光一闪然后便听有人娇声说道:
“呀!今日来得恁不凑巧倒扰了张堂主的良辰**!”
醒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如被浇了盆雪水立刻就从满腔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抬眼看去望见这说话之人正是那位鄱阳湖底的四渎龙族公主灵漪儿。
原来龙女灵漪刚才正从她那处拱若珍璧的玉莲花中从头到尾看到从醒言这处传来的羞人影像。至于后来这少女如何穿堂入室心中气恼的小龙女倒没来得及去细细注意。
一见镜影离魂而来的四渎公主满脸不高兴醒言立即就从浮想联翩中清醒过来。尴尬的咳了咳嗓子也顾不上和她叙旧他赶紧一本正经的对床前紫眸女子正色说道:
“这位姑娘失礼了!”
“你难道不知迎风待月、尚有检荡之讥;钻穴逾垣更非好女所为。何况我早跟你家大娘说过我只是来住宿一晚实无他求。你这样私自穿堂登榻实在有违春馆青楼营生之道!”
义正辞严的说完醒言便转向灵漪儿期望这番话能帮自己解释清楚。谁知在灵漪儿看清那个少女模样之后却突然间消散了一脸怒气直笑得花枝乱颤。待听完醒言这番急于撇白的话语鬼灵精怪的龙族小丫头更是乐不可支!
于是在醒言奇怪的目光中灵漪儿终于忍住笑意也变得一本正经的说道:
“醒言啊不要如此认真嘛!常说‘是真名士自风流’男子家花天酒地几度春风正是风流本色。更何况今日又被你遇上这样的美貌佳人更是不能错过!”
“灵漪你……”
忽听灵漪儿说出这番话醒言倒反而惊疑不定不知她是不是在说反话。正要急着开口解释却见眼前俏丫头又是飞快续道:
“醒言你别担心若是手边缠头之资不够我可以随便送你几颗夜明珠——你是不知道这位姐姐可真是世上难求!”
“你!!!”
这时那如中梦魇的紫眸少女也终于清醒过来。看清立在少年身侧秀曼少女的模样她便已是气不打一处来;再听到她这番揶揄的话儿便更是气得浑身抖!遇到这样恼人事儿她已完全记不得自己身上还穿着这样单薄明透的香艳衣装来。
就在房中这一人糊涂懵懂、一人幸灾乐祸、一人怒火冲天之际忽又听到一个稚嫩的女声加入进来正在抱怨:
“哥哥你不是说不惯和女孩子睡吗?这位大姐姐刚才为什么能和你一起睡?呜~”
原来这说话之人正是在隔壁被吵醒的小琼肜;现在这丫头正被她雪宜姊牵着一起赶来堂主房中看个究竟。叫过灵漪姐姐之后琼肜便抱怨堂主哥哥的不公平。
正在纷乱之时却听得又有人一声喊然后“呼啦”一声一下子又从雕花门外涌进许多人来。为一位两手叉腰之人正是醉梦馆的大娘老鸨金二娘。
原来看着醒言这少年子弟带着两个美貌女孩儿老鸨儿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他们会真的只来妓馆中蒙头睡觉。于是坚忍不拔的金二娘估摸着时辰对头便领着馆中一帮健妇手执擀面杖扫帚头各依地形埋伏在院中只等捉这无良小子的尴尬。
果不其然过不到半个多时辰那厮房中便响起女孩儿的娇笑。依稀听到这打情骂俏之声众伏兵心中都好生佩服金二娘的神机妙算。于是只等金二娘旌麾一指这伏兵倾巢而出个个争先恐后的打进门去!
于是本来就乱作一团的厢房之中有了这帮娘子军加入更是乱成一锅煮沸的汤粥!
见老鸨进来受了不白之冤的少年自然就要质问她为何不讲信义;而先入为主的金二娘进屋一瞧看到不仅有一位女子如料想般衣冠不整又略数数居然现又多出两位!这一下直把醉梦馆主气得大叫一声:
“好你个奸猾浑小子!不光来骗老娘居然还敢变本加厉暗添房客真是欺人太甚!”
这一顿交缠不清的理论顿时将这间并不宽敞的清静客房变成一处人声嘈杂的驴马集市!
在这场纷纭之中听清众人一些话语那位原本想作法让少年出丑、从而让对头龙女气急攻心的紫眸少女现在倒反而是气急败坏。而那义愤填膺的金二娘还要来撒泼拉扯她;见此情景直把她气得心肝儿生疼。
来历非凡的小魔女如何受得过这场侮辱当即便勃然变色。于是霎时只听“喀嚓”一声震耳的雷鸣那些还在争执的妓楼健妇顿时都扑地不起口吐白沫状若濒死。然后只见一道紫色的电光伴着风雷之声倏然而起穿破屋脊破空而去。待醒言几人反应过来时现原本立在那处的陌生女子已是杳无踪迹。
……
“醒言刚才你与那紫眼女孩儿肌肤相亲是不是快活得紧?”
待那些青楼妇人苏醒过来后抱头而去灵漪跟琼肜雪宜打过招呼便来跟少年打趣。也不知怎的虽然知道他们没什么也自认为是和往日一样在跟醒言开玩笑但灵漪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不高兴。
而醒言瞧见她这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禁一阵心惊想了想赶紧正色剖白道:
“灵漪这是哪里话?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天我静修道家无为之道已练到‘柔肌著体如抱冰雪;媚姿到眼如见尘埃’的境界!”
“真的?”
“当然真的!”
醒言这时候可不敢含糊。
听他这般说女孩儿觉得心里舒服得多。只不过才俛想了想却觉得还是有些不对便又问道:
“这么说你还是抱到见到了?”
此时这么问倒是打趣成份居多。瞧着醒言这副紧张的神情龙族小公主突然觉得很是有趣。听她这般说已是晕头转向的少年不禁额角冒汗赶紧补救道:
“其实……最近又有精进差不多已到‘花自照镜镜不知花;月自映水水不知月’的境界。”
“嘻~算你会编!”
明知少年搪塞但听到这番说辞灵漪心中却觉得甚是欢喜。只不过转眼恰看到旁边那两位一脸不解的少女灵漪儿忽然觉得脸上一阵烧忙轻啐一口嗔道:
“去~随便你怎样又不关我事!”
“雪宜琼肜你们家这堂主却也是个坏蛋。”
顺着话儿她便跟正在擦汗的少年随口说道:
“以后你要再来找我来玩可一定要等到屋里有人时候……”
听她这话自觉今日事情荒唐的少年顿时大点其头:
“一定一定!”
“……”
见着少年这副言听计从的模样龙女灵漪儿却一阵没来由的气恼;又不好将心绪当众说明只好嘟着脸儿气乎乎丢下一句:
“不理你了!”
然后便模糊了身形转眼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于是今日已遇到这么多莫名其妙事儿的少年到这时终于撑不住跟琼肜雪宜有气无力的说道:
“我真要睡觉了!”
闲言少叙;到了第二天醒言现这醉梦馆老鸨金二娘倒和当年要钱不要命的老道清河颇有几分相似。吃了这一场惊吓这位妓馆的大娘竟还记得要他三人赔那修补破漏屋顶的花费。
听她这样要求也同样遭了场无妄之灾的少年当然不肯答应。醒言琢磨了一下便告诉眼前气势汹汹的老鸨称自己在她馆中睡觉却被妖怪扰了美梦没让馆里赔钱便已是十分客气。听他说出这话见钱眼开的老鸨儿立时就想到后果的严重性:
若是逼这无良少年赔了钱他铁定会去满大街“妖怪妖怪”的嚷;这么一来她这家烟花寻乐之地谁还敢来光顾?
念及这点这位精明的老鸨顿时便熄了滔天的气焰换上一副自认甜美的笑容跟醒言好言好语的结帐只想让他早些走人。
且不提这些市井琐事的繁复;再说在天之一隅有一处神秘的暗黑之地。在那里峰峦如柱池泽如汤;地表上布满红黑相间的熔岩晶石在日月星光的激下散着迷离的宝气。石地泽野里四处又可见身躯庞大的奇异生物整日在一片烟熏火燎中飞梭奔驰。
而在这处奇异蛮荒中又有一座峰柱卓然矗立傲视四方。在其上方圆不到一丈的峰顶有一座火熔岩天然生成的宝座。
现在这熔岩宝座上正端坐着一位衣甲宛然的紫眸少女在那侮着脸儿不知跟谁生着闷气。见魔主怒域中生灵尽皆不敢飞前搭话;便连那朵受宠的紫霞车辇现在也远远躲到一旁生怕一个不察便触了主人滔天大怒。
且不提他们惧怕;再说这紫眸女子正在心中埋怨着自己:
“当时为什么不把他杀了?”
也难怪她有这样凶恶的想法。虽然在当时不知怎么就恰好落到那可恶小子床上想来应该有神秘力量暗中捣乱也不便轻举妄动。只是理虽如此现在回想想自己当时真可谓落荒而逃实在狼狈也不知那个同样可恶的雪笛龙女要在背后怎样嘲笑自己。
至于被那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一阵搂抱自己大人大量倒不会怎么放在心上哈哈!——只是……
这脸上稚气未褪神态却威严无比的少女正跟自己百般排解却突然想到自己身上衣物很可能就是那少年亲手脱去;更可恶的是最后他居然还口口声声把她当成……一想到这儿这位一向自认为洒脱大度的女孩儿顿时忍不住勃然大怒!
于是刹那之间领域中所有的生灵都不约而同感觉到脚下大地正出一阵恐怖的震动。赶紧朝中央望去看到那环绕魔主宝座的十二座山峰正一齐朝天边喷出火红的熔浆焰气。
一见十二屏峰火柱冲天大家便都知道小魔主今天又生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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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夜半箫声,清绝荒路幽魂
经过这一晚的纷争醒言再也无心多逗留便叫上琼肜雪宜一路往沿着水泊渐多的方向行去。经过这么多时日的迁延醒言觉得也该把心思多放在寻访上清水精之事上。
现在已经是六月出头天气渐渐变得炎热起来。不过幸好一路上都沿着湖泊池塘行走水气充足树荫浓密路途也不是十分辛苦。又过得几日这天午后正在赶路醒言突然感觉有几点水儿滴到脸上甚是清凉;正呼痛快时那淅淅沥沥的雨点便扑簌簌从云端落下不多久就把他三人的衣裳淋湿。
在树荫下躲了一阵雨千万条雨线在眼前不停歇的摇摆飘动过不多会儿地上便积起许多水坑。眼前这雨水虽然忽大忽小但等了好一阵却总不见有停歇的时候。于是醒言便招呼一声御起飞剑朝远处房屋树木浓密之处投去。见堂主如此雪宜琼肜二人也各各飘到空中顶着漫天的雨雾紧紧随在少年身后。事先又得了醒言提醒于是她二人都紧紧护住包裹尽力不让雨水淋透。
转眼间便到了一处集镇边。也来不及看清周围景况醒言便领着二女一头扎进镇口最近的一家客栈中。寻了两间客房各换了干净衣物几人便都聚到醒言房中。这些天来时间大多花在路上平时也没多少空闲。今天突如其来的这场雨水正好让琼肜雪宜静下来习文练字补上多日落下的功课。
于是对照着书册听醒言讲解一阵琼肜雪宜便按照吩咐开始认认真真的誊写起新课文句来。
这时候千万点雨滴从天而落打在窗前庭院里的芭蕉上正出不徐不急的“嗒嗒”之声;屋子里琼肜半趴在书案前雪宜端坐在她旁边都用着各自惯有的姿态认真的书写着文句。在这雨声风声里中屋舍内竟显得格外的静谧。
感觉出屋里的静寂闲下来的少年便别手踱到窗前。耳边听着雨打芭蕉之声眼中瞧着雨点在院内水洼中溅起的朵朵水泡醒言一时倒有些呆呆出神。
过了一阵不知不觉他就想到前几日晚上那一场幽梦与喧扰。回头看看那两个聚精会神研习书文的女孩儿醒言心中倒是一动:
“哈~原来这读书真的有用!”
原来他忽然想到前几日晚上应对灵漪儿的问责为了说明自己确实与那床上女子无关那几句应对话儿真是说得顺口成章像模像样。脱口说出的解释还能有些文采自然与自己一向的苦读分不开。想到此处暗自得意的四海堂主心中便一阵偷乐。
乐不多会儿转念又一想醒言却觉着有些脸红:那晚灵漪问他、他答灵漪倒真有些像恋人之间的诘责与剖白。
想到此节醒言却又有些庆幸。毕竟上回他与这龙族小公主在浈河水底做出过逾礼的举动;虽然每每回想起来觉得甜蜜无比心跳不已但毕竟这样两情相悦的儿女情事还是他这辈子头一回碰到。因此若不是前几天那晚乱糟糟否则自己像那样再见到灵漪儿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和她说话。
顺着这想法闲着没事的少年自然又联想起那晚那个紫紫瞳的异貌女子。现在回想起来醒言如何不知那场春梦就是她在搞鬼。只是怎么也想不通的是为何这女子样子跟自己梦中见到的那位丽人相貌竟是迥然而异说不定……
“那紫少女会不会是什么惑人的山精野怪?”
想到这儿一直散漫思忖的少年忽的惕然而惊心说是不是近来自己道心松懈才导致外魔入侵?又想到自己近两次一看到陌生美貌女子便呆若木鸡不能自已他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唉以后没事时还是要抓紧多瞧瞧雪宜琼肜的模样省得以后乍见到美貌女子便手忙脚乱……”
现在醒言已忘了自己最近瞅见的那两位金丝紫瞳女子姿容实在不似寻常人物。他只管在那儿自责并决定亡羊补牢要多瞅瞅自己堂中两位模样也挺不错的少女适应适应省得以后动不动就惊艳忘形。
想到这里醒言便瞧了瞧那两位女孩儿现雪宜已经完成了练字功课已拿了针线到一边缝补他前些天被碎山石块剐坏的衣服。而她刚才完成的纸张字页已整整齐齐的叠成一迭放在桌案上估计是刚才看自己出神便没来打扰自个儿先去旁边补缀衣物去了。
现在这位法力不凡的梅花雪灵却一如一位普通人家的女子正静静坐在窗旁的春凳上借着窗外透来的光亮穿针走线。而她那普普通通的举手投足之间却似乎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魔力吸引得偶然瞧去的少年目光在那里深陷而不能复回——纤纤素手轻盈飞舞透出一种莫名的宁静与祥和;这样淑婉端娴的姿态早把醒言看得浑然忘却刚才的决定丝毫记不起自己应该好好去端详雪宜的容颜。
又呆愣一阵他才回过神来朝那个还在习字的小丫头看去。这一瞧醒言才现过得这好半天琼肜才写得寥寥两三张纸。心中奇怪就过去稍稍翻了翻这几张纸页醒言立即就瞧出其中的古怪。原来这古怪小丫头平素书法时好时坏蟹爬字体与俊逸字儿大约要八二分成;即使最近有了好转也才不过臻至七三。而今天琼肜这些纸上的字儿竟然都是灵动飘逸的飞白字体。
才略略一瞧醒言便知原委;反正闲着无聊便来逗逗这可爱小姑娘。轻咳了两声清清嗓子醒言便一本正经的对面前眨巴着眼睛的小妹妹说道:
“琼肜你才练得这几个字虽然写得好可是学到的字儿少。那就这样虽然哥哥很饿但还来陪你一起看你把这篇文章誊完然后才去吃晚饭……”
此言一出醒言立即便看到案前这位正仰脸儿听自己说话的半大小丫头粉额上应声沁出几滴晶莹汗珠小脸儿随之皱起鼻头也揪成一团正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见她这副模样醒言也不敢再继续逗她——须知自己才换干衣服万一琼肜那晶莹水儿换个地方倾泻自己就得去穿雪宜手中还没补好的衣物了。
想通此节醒言便赶紧笑着告诉琼肜说其实自己也很喜欢看她原来那些图纹怪诞的字体;那样字儿天真可爱憨态可掬正是平常人学也学不来的“童化体”!
此言一出已蓄势待哭的小女娃儿立即云收雾散;天真烂漫的小少女也不知掩饰便在她堂主哥哥惊奇的目光中立即凭空变出一大堆字纸来献到跟前嘻笑着殷切说道:
“嘻~原来还以为哥哥不喜欢这样丑字儿琼肜才藏起。既然哥哥这么喜欢那以后我就天天写这样字儿给你看!”
“……咦?哥哥你额头上怎么在滴水呀?”
两人这一番嬉闹落在正做针线活儿的寇雪宜眼里也逗得她抿嘴莞尔一笑。
经过这一回喧闹过不多久黄昏便悄然而至。此时房中已点起几支蜡烛醒言便和琼肜雪宜一起围着桌子开始吃客栈小厮送来的晚饭。虽然已是六月初但下过这场绵绵雨水之后屋舍中竟有些寒意;为了驱散这份清冷醒言便叫来一壶米酒兑上水给两个女孩儿每人斟上一小杯自己则捧着酒盅一口一口的喝了起来。
酒至微醺之时耳畔听着滴滴答答的雨打蕉叶之声眼中看着摇曳的烛光辉影里这两个小口抿酒的女孩儿不知怎么醒言彷佛已回到自家那间无比熟悉的茅屋中耳边又回荡起那个银铃般的笑语声:
“醒言你的诗儿写得很不错呢~”
这样纯净的声音便彷佛仍在耳旁缭绕;眼前娇美的酡颜醉红依旧不经意间却已暗换了容颜。不知道当年那晚那人如今又在何处。
不知怎的虽然曾有过“紫芝”之约表明过同修道途的心迹但在少年内心深处每想起那个轻盈似水的如仙少女却总一种说不出来由的悲伤哀愁。平日中这种暗藏的不安还不怎么显露便连他自己也不怎么察觉;但经这钩伤钓愁的水酒一引这份深藏于内心的忧愁便如同水落之后的礁石峥嵘显露。此情此景正似那滴不尽的檐前相思雨燃不完的案边垂泪烛彷佛没有个尽头……
翌日三人重又上路一路上风平浪静也没遇上什么出奇事儿。这一日醒言正和雪宜琼肜在驿路尘烟中逍遥悠游不觉天色就已晚了。这时候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醒言不敢再和琼肜接着逗笑赶紧招呼一声便要加快脚步赶在日落之前寻到一个落脚之处。
谁知天西头平日里那个慢悠悠落下的日头今天却好像拴上一块大石头扑通一下便沉到西山之外;浓重的黑夜迅笼罩在三人站立的这处郊野中。
见此情景醒言无法只好和二女提起百般精神小心翼翼沿着驿路朝前走。就在这乌云遮月、四处无光的黑野中摸索着走了小半个时辰一直紧紧倚靠在醒言旁边的小丫头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颤着声儿说道:
“哥哥…你听——”
见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现在这模样醒言倒好生惊奇忙侧耳听去——原来就在前面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左前方不远处嘤然响起一缕箫声袅袅细细朝这边幽然传来。
这低沉的箫声呜呜咽咽如泣如诉远远听来如若鬼哭;若不是醒言精研器乐谙熟笛管否则还真听不出这泣声原是箫音。
黑暗之中乍听得这番凄凉音调饶是四海堂这三人胆子都不小此刻也都顿时屏息驻足不敢稍动。又过了一会儿那凄凄切切的箫声终于消散;醒言便要松动一下被两个女孩儿握得疼的手掌——才一挣动却听得前方那箫曲余音袅袅消散的地方又响起一声苍凉的吟哦依稀可辨是:
事事知心自古难平生二老对相看。
飞来遗札惊投箸哭到荒村欲盖棺。
残稿未收新章册余钱惟买破衣冠。
布衾两幅无妨敛每日黔丘不畏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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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月冷歌残,几忘幽明异路
与先前那缕渺若游丝的箫音相比这语调悲凉的吟诵虽然声音苍老但远远传来仍显得中气十足。只是即使声音大了许多但几分孤愤之意却溢于言表配合着身周野外黯然无光的黑色夜幕直让醒言觉得阴风飒飒、鬼气森森。
而在他身侧的琼肜雪宜现在则紧紧抓住他的手掌——无论她俩身手如何高强往日如何胆大到这时也终于显露出女孩儿家的本性一左一右紧紧靠住醒言心神腿脚俱颤一动都不敢动!
本来醒言心里也有些打鼓但感觉出身旁两个柔软身躯急促的颤抖便终于也清醒过来记起自己是三人之此刻实在不该是他害怕的时候。于是醒言静下心神凝起双目朝刚才那吟哦之声传来之处望去。
过了这一阵他已渐渐习惯了周围的黑暗。现在注目望去正见到在他们左前方大约百步开处有一株蓬蓬如盖的松树。在树下依稀有个淡淡的人影正坐在一方石头上斜斜倚靠在树干上。
见到有人醒言便不那么害怕;咳了一声给自己略壮了壮胆便要朝那边喊话。
正在这当儿那处松树下突然亮起一团火光然后便听到一个苍老沉稳的声音顺风传入耳中:
“长夜未央行旅孤寂几位清客何不暂息征尘前来与老朽一叙?”
听到这条理分明的话语又看见那处打起灯笼醒言立即就把所有害怕心思都抛到九霄云外。品了品松下老者的话语觉得甚是古雅他便也动了攀谈的心思。
心念及此醒言就从琼肜雪宜手里挣脱朝那灯光闪动处拱了拱手朗朗应了一声:
“好那我等就搅扰了!”
说罢他就拉起两位还有些瑟缩的女孩儿朝那火光跳动处大踏步走去。等到了近前醒言才看见这松树下青石边坐着一位面貌清癯的老者身着灰色旧袍手执乌紫箫管正含笑看着他们三人。一只圆团的灯笼挂在他头顶松枝上正随风轻轻摇荡将一团桔黄的柔光洒在树下方寸之地上。
望见这团温暖的灯光本来心中还有惕惕然的琼肜雪宜二女也安定下心神来全都乖巧的立在堂主身后听他如何与外人讲谈。
见他们三人应邀而来这长衫老者也甚是欣喜。待看清三人样貌现都不似村俗蠢钝之人便更是高兴就开始热情寒暄起来。待一番攀谈之后醒言也现这位觌面相逢的老者谈吐见识甚是不俗倒与他当年的启蒙恩师季老学究差不多。想来这老者也应是书生儒士一流。
如此一来原本这夜晚孤寂错过了宿处醒言正是无聊;现在在这样的荒郊野外居然碰到一个文学之士自然要大谈特谈。认真说起来自他上了罗浮山之后很久都没像今晚这样碰到可以一起说说诗书义理的合适谈天对象。
又往来寒暄一阵熟络了许多醒言便自然提到刚才听到的那阵箫声。赞过老者箫艺精湛之后醒言倒底少年气盛便直言方才老者这箫曲奏得未免太过凄清几乎有如鬼哭;若要是经常这样吹奏不免便会伤了心神元气——现在这侃侃而谈的少年已与当年在饶州时不可同日而语;看多了道家典籍不知不觉间醒言便已有了融会贯通之意知道这养生之理无处不在礼乐之事自也与它大有干系。
只是听他这样好心的建议那老者却只是笑笑并未直接作答反而问醒言是否真听过“鬼哭”。于是二人话题就这样扯到神鬼幽明之事上。不知怎么说得一阵醒言与那老者就开始争论起这世上有鬼没鬼来。
与儒衫老者不同醒言执言这世上本无鬼纯粹是民间捕风捉影而来。有此立论倒不是因他真仔细琢磨过这事。很大程度上倒是因为生怕身后那两个女孩儿惊恐。到这时醒言终于明白原来胆大包天的小琼肜杀人淡淡然的寇雪宜竟然都会怕鬼!
因此反正这长夜孤寂正需要找个话题长聊醒言便开始和那个儒衫老者就这世间有鬼无鬼之事争论个不亦乐乎。憋了这么多时从小就被他爹教诲着有意培养口才的饶州少年终于有机会一逞词锋;滔滔不绝说上一阵倒把那位原本从容淡定的长者给说得好生焦急。只见他梗着脖项辩白道:
“小兄弟此言差矣!你说世上无鬼就如你今晚行路百里一路都未碰到住宿处那是否就能说这世间从无客栈居屋?又或你打猎终日没猎得一样野物那是否就能说这山间没有鸟兽藏伏?其实这鬼魂之事也是如此;不能因为小哥以前没见过就能断言世上真没有……”
听他这么一说少年倒也低头略想了想俄顷便抬头应道:
“前辈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只不过既然这样那小子也可说:路行千里未遇宿处固然不可言世上绝无客栈但也不能说明这世上就有客栈!”
“……”
没想这清俊少年思路如此敏捷倒把这当年的大儒给说得一时愣住。想了好一阵他才得又续上话题。
今晚这一番款谈醒言固然是谈兴蓬勃把自己的口才挥到极致;而那位老者在和他言语交锋中不知不觉也忘却了开始的凄怆悲痛全身心投入到这场暗藏机锋的辩论中来。
被这一老一少热火朝天的辩论感染渐渐那两位不说话的女孩儿也加入他们的谈话中。当然不用说琼肜雪宜自然是坚决站在醒言这一边一心替堂主想办法证明世上真没鬼——当然这结论也是她俩由衷希望的。只不过这当中琼肜小妹妹虽然一片好心但说话风格还是一向的夹缠不清;有好几次她天真的说辞也不知是在帮她堂主哥哥还是在替她口中的“老爷爷”帮忙。
当然虽然有这小妹妹帮倒忙但最终还是上清宫四海堂获得了胜利。见终于说服这位前辈醒言也甚是高兴便记起开始听到的那诗歌来。于是他便对眼前垂头丧气的老先生说道:
“前辈虽然这世上无鬼但您那咏鬼诗还是很有味道的。那我也来揣摩其中意趣凑趣吟上一。还望先生不要见笑!”
“哪里哪里老朽自当洗耳恭听——我说小哥其实虽然这世上无鬼但吟诵幽明神鬼之事还是很容易出好诗歌的!”
“那是那是~好了前辈请听好——”
今晚这番清谈醒言大获全胜正是意气风文思如泉当即便急就一。只听他清声吟道:
旧埋香处草离离
今对夕阳听乌啼。
沧桑几劫茔仍绿
**千年梦尚疑……
听他抑扬顿挫的吟罢那位萍水相逢的儒衫老者略品过诗中沧桑之意也禁不住手拍箫管赞叹不已。
见他回味一阵又突似记起什么重要事儿便望了望东方天际然后对眼前兴致盎然的少年躬身一揖衷心谢道:
“今日有缘得遇足下实乃老夫平生幸事;若非阁下老朽便要懵懂千年以为这世上真的有鬼——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好了今日天光不早老朽便欲告辞;希望日后再有机缘能与小哥再来彻夜长谈。好我们就此别过!”
说罢便见这老者拱了拱手然后就——
于是在少年目瞪口呆之中这位执箫老者突然萎身于地转眼就澌然不见!
“……”
“老爷爷再见!”
见老者消失小琼肜却兀自兴奋的摇着小手朝他消散的地面晃个不停。用黄莺出谷般清脆的声音跟老爷爷道别之后琼肜便回过头来问道:
“醒言哥哥我们是不是也……”
“咦?哥哥你脸怎么变得这么白?”
……
过得许久呆若木鸡的少年才终于缓过神来。捉住琼肜正在眼前不住摇晃的手儿又使劲揉了揉眼睛朝方才老者消失之处打量良久醒言才颓然说道:
“罢了妹妹原来这世上真有鬼!”
听他这么说琼肜倒大为惊奇:
“咦?不会呀!刚才不是连那位不认识的老爷爷也都说没鬼了吗?”
“呃……”
望着这天真烂漫的小丫头醒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正出神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就彷佛在替魂不守舍的少年作答:
“有鬼!”
一听这声呼叫醒言立即便回过神来。此刻置身于这片“有鬼”的旷野中他再也不敢怠慢赶紧便极目朝呼救声传来之处看去——原来在数十丈之外有一位道装之人正在旷野中独行只是行走间身形摇摇晃晃如遭魔侵梦魇。一见这情形醒言立即一声清叱瞬即运起旭耀煊华诀朝那个被鬼魇之人冲去;在他身后琼肜雪宜也各出兵刃紧紧相随。
三人这一番冲杀气势煞是惊人;还没等浑身光焰闪动的少年奔到近处就看到那个双目紧阖的道士一下子便委顿在地一动不动。见他如此醒言赶紧跑过去却现恰在他走到近前之时这位干瘦的老道已经醒来。
待他略略清醒了一些醒言一问才知原来这老道听说这荒野中闹鬼便过来准备劾治鬼怪好得附近村民赏钱。谁曾想还没等他动手冥冥中便已被二鬼左右挟持往来奔走不止真是苦不堪言!直到被人相救他才从这好像没有尽头的狂奔中解脱出来。
把这尴尬晦气事儿说完这位疲惫不堪的捉鬼道士便扯住少年衣袖说为了报答他们救命之恩一定要赠送几张自己精制的辟邪灵符——虽然这位道友盛情难却但醒言想了想最后还是婉言谢绝。
经过这一番折腾转眼就听到远处村落中雄鸡唱晓的啼鸣再望望东边看到那东天里的云空也现出几分鱼肚白。看来这位失魂落魄的道爷现在已经安全。于是醒言便客气的道了别和琼肜雪宜重又踏上路途。又走过几个村镇刚经过一晚“鬼事”的上清四海堂三人便听说前面竟真有处神秘的庄寨其中家家户户都能通灵役鬼驱使鬼魂!这处能沟通幽明的神秘之地名号为:
“镇阴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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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道侧坊间,访我无双鬼仆
那夕与鬼灵一夜雅谈之后好几天内醒言都疑神疑鬼。吃过雪宜熬煎的几帖安神茶好不容易定下心神却在一处茶楼酒肆听到消息灵通的江湖人士说就在前路之上有一处僻远的庄寨名叫“镇阴庄”;这处庄镇竟是家家能够役鬼户户可以通灵!
虽然辩论只为解闷内里对鬼神之事也并非不信但醒言还是将那夕老鬼极言世上有鬼的说辞翻来覆去想了好多遍觉得挺有意思。现在一听说有这样的地方立即就对这神秘的镇阴庄产生了些兴趣打算前往一游看看所谓鬼事倒底为何。说起来自家道门中就有不少渡鬼魂亡灵的仪式少年甚是谙熟;毕竟当年在饶州城中就与清河老道一起到富户家中折腾过好几回。
不过在去那处村庄之前路途中还生了件小小的插曲。
这一日路过一处通衢大镇中午时分醒言便和琼肜雪宜去镇上聚福酒楼用膳。这一路下来自己囊中盘缠已经所剩无几醒言便立意节省只点了几个寻常素菜要了三小碗粗米饭都是些不费钱之物。
见他出手如此负责招呼他们的店中伙计便有些变色。原本他见这三个年轻男女都似是气象不凡便将他们殷勤引到临街靠窗的座位坐下。只是待这为少年点过两三碟山野小菜等了半天再无下文后这位醒言当年的同行就立即变了脸色像驱鸡赶鸭般将他们赶到厅内角落中胡乱坐下。
虽然店小二势利但久经市井见惯炎凉的少年并不介意只管与二女在暗陬之处用食倒也自得其乐。
吃了一阵子醒言偶有现便建议琼肜雪宜在青荠野蕨中加入些桌上免费提供的芝麻盐能够大增菜肴鲜香之味更能下饭。听他建议琼肜雪宜当然照做尝过后小琼肜更是叫好不已。这小丫头又听堂主哥哥说虽然芝麻蛮香但美中不足的是混着那些细盐有点咸于是琼肜立即眨了眨眼也不知道作了什么法就见那芝麻细盐互相混杂的作料陶罐中立即飞出一道细线其中芝麻粒前仆后继不绝如缕。
待以为自己眼花的四海堂主定睛再看时已现面前食案上已堆了一小堆芝麻。然后小琼肜就认真的将这堆纯粹的香芝麻分成三堆最大的献给堂主哥哥其他两小堆自己和雪宜姊各一撮——只听三声细微的唰唰之声过后三人碗中便各多了些下饭之物。
见小琼肜这样作为已目睹过她许多回古怪小法术的少年现在已有些见怪不怪只是偷偷朝左右望望见没人注意自己这边四海堂主便也开始心安理得的享用起这香喷喷的佐饭芝麻来。
就在醒言三人忙活着对付眼前饭食之时忽听楼板震动一阵脚步声响过后霎时奔入七八位衣着光鲜的食客。这行人声势浩大醒言闻着响动便觑眼看去只见那五六位彪形大汉之外为一人竟是位眉目俊雅非常的白面公子一身华丽绸袍头戴紫金冠腰间佩剑丝穗飘飖玉带上镶嵌的珠玉华光烁烁被窗外射来的阳光一照这浑身上下的服饰交相辉映映得整个人如玉面神人一般!
再仔细一看这俊美公子也只不过二十左右年纪手中羽扇轻摇举止温文尔雅与旁边那几位凶神恶煞的劲装汉子正好形成鲜明对比。
这青年公子如此挺拔俊美看得醒言也忍不住在心中赞叹:
“呀!想不到造化如此神奇世上竟有这样妙人!”
赞叹一番便不再去看回头专心吃饭。而琼肜雪宜也只是听见响声回头朝那群人望了望便又埋头专心吃饭。现在这三人正依着四海堂中往日用食的规矩将那些米粒菜叶在口中细嚼慢咽再也心无旁骛。这样吃饭礼仪正是由醒言娘传授下然后又由她儿子在四海堂中推广开。
本来吃一顿饭虽然小丫头忍不住做了些手脚却也没什么出奇。只是就在醒言几人安心吃饭之时旁边却有一人忍不住时时朝他们打量——此人正是刚刚走进来的那位俊美公子。就在落座后不久他便注意到角落那桌正在用饭的三个年轻男女。这公子眼力不比常人可谓目光如炬眼光才稍稍从雪宜琼肜脸上扫过便一时再也不能移开!
痴痴看了一阵这位公子竟也在心中赞叹道:
“呀!想不到造化如此神奇世上竟有这等妙人!”
这般想法竟与刚才少年心中对他的评价几乎一字不差。
又呆呆看得一阵这位俊雅公子忽然注意到那两位妙人儿檀口中正在享用的食物立时眉头大蹙:
“嗟!如此玉人怎能吃这样猪狗才用的食物!”
又愤愤看了一阵等到那个十一二岁瓷玉娃娃一般的少女邀功般将吃得一粒米不剩的陶碗给那位不懂怜香惜玉的无知少年看时这华服公子再也按捺不住立时拂袖而起径直朝那张僻静食桌奔去!
见他如此那几位正在用饭的护卫如同事先约好唰一声齐齐站起追上小公爷朝那桌少年食客一齐逼去。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醒言忽见被人团团围住顿时大吃一惊立即长身而起;又见这无事包围之人竟个个携刀挎剑少年更是眉毛一跳一伸手就将背后铁剑拔在掌中高声喝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来寻衅?”
此时琼肜雪宜二女也迅疾站起将堂主背后紧紧护住。面对这一群不之客琼肜脸上更是一副好斗神色正是跃跃欲试。见他们这副剑拔弩张的模样聚福楼中其他那些食客伙计顿时乱作一团。而此刻醒言心中却忍不住想道:
“这些人大动干戈不会是为了琼肜刚才这点芝麻大的事儿吧?奇怪他们来得挺晚又咋会现?”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却见眼前这位丰神如玉的青年公子挥退手下然后一拱手微微一笑:
“小兄弟你误会了。今日公子我并非前来寻衅还请你少安毋躁!”
听他这般话聚福楼中众人愣了一下便都松了口气重又恢复常态各忙各的去了。听他这般说醒言也还剑入鞘摆了摆手让雪宜琼肜重新坐下然后微笑还礼问道:
“那不知公子前来有何赐教?”
虽然此刻这位俊美青年公子来到近前无形中一股气势逼人而来;但醒言已是今非昔比见识过不少神样人物此刻在如此举世无双的俊雅仪容前倒没怎么手足无措仍是对答如常。
见他如此这位俊俏公子倒是一愣:
“看来兄台也非寻常人物却不知为何做出如此事来?”
“呃?此话从何说起?”
见眼前少年面露疑色这位公子哈哈一笑然后正色认真说道:
“看兄台样貌气度也非俭啬刻薄之人却为何忍心让这两位仙子样的女孩儿吃这样粗陋的食物?”
听他这么一说醒言倒有些哭笑不得。如此气势汹汹而来却只为别人吃得不好。其实对于醒言他们几人而言特别是琼肜雪宜虽未能像仙人那样吸风饮露却也只需尝些山中果露便可过活对菜肴好坏倒没太多讲究。只不过少年现在对这点也甚是懵懂此刻只是苦笑着回答这位路见不平的公子:
“不瞒公子说只吃这些菜蔬实是因为我囊中金尽点不起贵重菜肴……”
听他这么一说这位显是高门贵族的青年公子微微一笑手一挥便从袖中滚落一锭大银直落到雪宜琼肜二人面前桌案上然后雍容一笑对醒言说道:
“观阁下气度也非庸人;以后切不可再游手好闲委屈了这两位仙子般的姑娘。今日我且先助你五两银子;日后你可来替我做事本公子定不会屈了阁下之才。今日我还有事不便多留我们后会有期。”
说罢还不待醒言回话这位华服公子竟是一挥手已领着手下人飘然出门而去。见此情形张堂主追赶不及只好捧着这锭赠银透着窗户目送街道中这些人上马挥鞭而去。在一片溅起的烟尘中正是人如玉马如龙。
呆呆看了一阵醒言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
“白受了这人银两却还不知他名姓……”
他这话只是自语孰料话音未落旁边竟是一阵哗然。那些食客们一片啧啧称奇只管喧嚷道:
“这世上还真有不知无双公子之人!”
听得这样言语醒言自然要向周围食客请教这“无双公子”究竟是何人。受了些异样眼光他才得知刚才与他近在咫尺说话的青年正是当今天下几与“倾城公主”齐名的无双公子。
这位无双公子自幼文采出众在京城颇有神童之誉得了当今圣上皇弟昌宜侯的赏识被收为义子;以后更在他十八岁时就被破格举荐为郁林郡郡守两三年内将合郡治理得井井有条博得远近煊赫的声名正是其时天下第一等少年得意之人。
而如今——据周围食客的说法醒言他今日有幸搭上无双公子的边儿真个是祖宗坟头上冒青烟以后出人头地就指日可待了!
听众人七嘴八舌的说完醒言便在一片艳羡的目光中又回到琼肜雪宜身边。掂了掂手中这锭沉甸甸的银子醒言小心收好然后对二女说道:
“这锭银子我先收着以后有机会咱一定要报这位无双公子赠银之恩。”
此刻少年也不知日后他会与这位萍水相逢的无双公子有怎样的纠葛;而他更无从知道在他们走后负责招呼他们的伙计竟遭了掌柜一顿训斥原因是老板现这粗心的小伙计竟在客人桌上摆了两罐盐。
经过这番周折醒言便领着二女一路寻访五六天后终于让他们寻到路人口中那处神秘的庄寨镇阴庄。甫一进镇醒言立即便感觉出这处庄寨的不同来。
与一路上所经的那些乡间村寨不同这处镇阴庄中街道干净整洁家家门前都有竹篱草坪环绕。这些青翠的草坪修剪得极为光洁常有五色的花朵点缀其间甚是好看。街上的商家店摊也都是秩序井然;街中的行人各个容光焕袍服整洁显是生活得甚为富足。
虽然市容雅洁但乍看下也看不出有其他特异之处。只有在醒言问过镇上行人之后才知道镇子上这样整洁干净的环境正是因为有鬼仆在夜间修剪清扫的缘故。
白日中这些匪夷所思的话儿还只能算道听途说;但到了夜里便真让醒言琼肜几人大开眼界:
灯火辉煌的街道上往来叫卖的商贩都是空着手在前面悠闲的摇摆行走;他们的摊担挑子竟跟在他们身后凭空自动随行。食坊酒肆中都不用伙计传递那些果盘肴碗都在空中鱼贯而行一个接一个自动飞到客人桌上毫无谬误。而那灶间的炉火也是无风自燃没人看管。
听得镇上土人解说如此种种便都是镇上居民在役使鬼神;别处世人眼中可怖的鬼物却在此处被驱使来为仆为奴让它们在暗夜之中替镇上居民出力。
往日深信“敬鬼神而远之”的少年堂主见得此景当然大为称奇便跟面相和善的镇上居民相问原因。原来这镇上住民有如此能力都是拜他们祖先所赐。他们族内先祖之中出过一位法力无穷的道士一日云游至此得知此地百鬼横行便**力在此处立下一塔名为“镇阴”;此塔八个侧面上都刻有灵符镇住八方阴魔。
据说这座镇阴石塔立下之后原本凶悍无比的鬼灵便都镇住再也不能为祸当地居民。于是这位道士的后人便在这石塔周围修建居所渐渐便有了今日村镇的规模。也不知当年他们那位先祖与鬼灵立下什么契约这位立塔道士的后人们便都能在灵塔周围方圆十里内驱使鬼魂。
听了镇上人自豪的介绍醒言便带着二女前去拜访这座居于镇中的灵塔。到了塔前一看这镇阴塔果然不凡八面石壁上的符纹如龙蛇般灵动红色的条纹鲜艳如初光华艳艳正向四周的黑夜中散着一阵阵彩气毫光远远看去真是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如若神境一般。
围了这灵璧一样的镇阴宝塔转了几周四海堂主心中自然对立下这塔的道门前辈赞叹不已。而见过宝塔之后这塔玲珑圣洁的模样俟后又始终在他心中徘徊。于是第二天早上醒言又带着琼肜雪宜去那塔前膜拜——只是此时却见这灵珑宝塔瑞气全无完全只是一副顽石模样。
许是这样毫无生气的景象与昨晚相差太大醒言不免便拉住旁边行人问是怎么回事。不料这样问话却被旁边路过的这位镇上汉子耻笑一番:
“这位小兄弟怎么这般不知理?你看这大白天的太阳当空阳气上升又哪用得着担心那些见不得阳光的鬼物?只有在夜里辰时之后才需要镇阴宝塔镇住那些阴邪低贱的鬼怪让他们乖乖替我们干活!——你可曾见过有人白日点蜡烛看书?若是大白天宝塔也要光岂不是一样白费法力!”
汉子这番话虽然说得趾高气扬神色与镇上其他人一样傲然但醒言略想一想觉倒确实也是这个道理便赧着脸儿讪讪笑着称谢告辞。
只是就在这汉子就要离去醒言也正要拉琼肜雪宜去别处闲逛时这头顶的天象却已是陡然生变:
只在一瞬间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何物扫着眼眉掠过然后便只觉得眼前蓦然一黯头顶那片刚才还晴天朗日的天空霎时间已是黑云密布。转眼之间浓重的云霾已将整个天空遮得密不透风。而这些遮天蔽日的黑云还在不住沸腾翻动似乎正要从云空扑下将诡谲的阴霾布满整个人间。
一时间宝塔前的少年只觉得如堕黑渊无边的黑夜彷佛瞬时降临面前再也看不见那近在咫尺的镇民汉子。漆黑的暗色中只能凭着倚靠而来的感觉感受到雪宜琼肜二人。
在这样诡异的天象面前醒言也甚是惶惑。左右紧紧握住二女之手抬头极目打量这阴霾密布、黑气森森的云空上清堂主心中的疑惑也似头顶的乌云一样沸腾翻滚——
如此黑暗狰狞的云阵真的只是夏日暴风雨到来的前兆?
抬欲问天公却只见黑云如墨中有啸声呜然如若鬼哭动人心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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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云暗烟暝,信有百鬼夜行
“不好!”
毕竟历练也算颇丰面对乌云压顶的异像才一愣怔醒言立即就觉出其中异样。黑云涌动、阴雾喷吐再加上一阵紧似一阵风声有如鬼嚎如此种种绝非是普通风暴来临前的天兆。
“镇阴庄……莫非是恶鬼反噬?!”
心中才一转念就听到远处街道房舍中传来一阵阵凄惨的呼号;刚朝呼号声传来之处望去却已见黑漆如墨的暗色之中亮起无数的火把然后便人声沸腾好像有无数人正在朝自己这边奔过来。
到了这时已无需再加什么判断便知一定有大事生。愣了这片刻醒言本就异于常人的敏锐眼眸已适应了周围的黑暗稍一转脸便看到先前那个对答的汉子正在自己身侧左前方原地仓惶打转就如没头苍蝇一般。醒言一见立即跨前一步一把将他拉住急问道:
“这位大叔究竟生何事?”
而这位中年汉子被醒言一拽吓了好大一跳。刚要惊叫却听得醒言问话才知是刚才说话的少年。稍微定了定心神他才语无伦次的说道:
“要出大事了……要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
一听他这么说醒言赶紧追问。这时琼肜已亮出那对朱雀刃飞舞左右;红光烁烁之际宛如两只红灯笼。
被这红殷殷的光辉一照那个惊惶的庄民也镇定了许多略微平心静气的回答起来。只不过看来他也不知道多少底细只是告诉这几位外乡少年男女他们族长近半月来知会过家家户户说是如果这些天看到异像生大家一定不要惊慌要带着家中老幼秩序井然的朝庄中镇阴宝塔汇聚定保无事。
才听他说完醒言便看到庄寨上的居民一群群一绺绺的汇聚到他们所站立的这处镇阴塔前。原本幽静的宝塔广场转眼间就挤满了人众。
虽然得了族中长老的尽力维持这些来避难的镇民来到宝塔周围之后都不胡乱说话但醒言听得出周围到处都是嘈杂慌乱的脚步显见大家心中并不平静。见得这景象醒言心中暗忖道:
“也难怪这样。这一两天的游玩看得出这镇上之人个个都养尊处优都以为自己是道门的遗泽、神明的子裔役鬼驱魂视鬼灵为奴役。现在突然遇上这样诡异之事也难免惊惶失措。”
“只是究竟生何事?竟让全镇人都如此惊慌。”
心中正自狐疑就听得已经渐转安静的街道中突然又响起一声声凄厉的号叫。被这凄惨无比的号叫一激醒言心中顿时一凛赶紧从人群上方看去见到那宽敞的街道中不少奔逃不及的男女老少竟突然被凭空抛起又如同稻草把子般在空中翻滚不停过得片刻便参差不齐的摔到青石街道上或断手或折足惨叫之声立时响成一片!而在这片街道中有氤氲着一团若有若无的阴影时分时合接连成片伴随着阵阵鬼哭人嚎转眼就把清明熙攘的街道变成阴气森森的修罗地狱。
借着到处燃着的火光中醒言看得分明在那片纷乱之中有一位身躯魁梧的壮年汉子不知何故竟竭力攀上一户民居的篱墙然后跳到房舍屋脊上还不及停留竟猛然头朝下栽下屋檐重重摔落在地;看那摔法眼见便是不活了。见此惨事醒言心中痛惜之余突然想到前天在旷野中解救那位被迷道士的情景顿时心中便如明镜一般:
“原来是恶鬼祟人!”
“看来今日这惨况定是往日被奴役的鬼物向镇民展开报复了。”
心中这般忖念才要有所行动却听得人群外围传来阵阵叫屈声:
“我说庄主大人!您就放过我们吧!”
“你们原本只是说招些道士来做些渡法事谁想却是要我们跟恶鬼拼命——不怕各位笑话我等法力低微实在斗不过这些凶猛鬼怪……”
听这话音想是庄上长者也曾见过一些不妙的端倪便招了些劾鬼道士以防不测。只不过一来许是怕声张出去人心浮动二来怕吓跑这些道人便没怎么说清楚。只是这样隐讳事到临头时却出了些差池;很明显这些招来的术士大都是混饭吃之辈一见形势不妙便想脚底抹油开溜。
见到这些重金聘来的道爷竟想临阵逃跑镇阴庄寨中的脑自然大怒;于是醒言便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威严叱道:
“咄!你们这些道爷好不尴尬开始来时个个说得天花乱坠法力无边;怎么现在却比我这个老头子更不中用?——来人把这几位道爷给我看牢了一个都不准走!”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连串嚷痛声原是有青壮后生上前将这些术士扭住不让逃。紧接着醒言就看到刚才说话的那个白苍苍的老者转身对身后骚动的人群猛一挥手大声说道:
“各位父老乡亲不要惊慌。我们现在正在镇阴宝塔的庇佑下阴邪鬼物不敢上前。各户家长请看好自家儿女不要让他们乱跑!”
这么一说原本骚动不安的人群顿时又恢复了几分平静。果不其然就和这族长所说相仿那一阵阴森森的鬼气逼到宝塔周遭的人群前不远便再也止步不前似乎镇阴灵塔积威甚著那些恶物畏畏尾不敢上前。一时间这个喧嚷纷乱的破败庄镇又恢复了几分难得的安静;醒言耳中只听到躺落四处的受伤居民口中不住的呻吟。
经过这当儿这位上清宫少年堂主已挤到人群前跟那位白苍苍、满面皱纹的庄主兼族长见过礼简略说明来历愿为击退鬼物、保全镇子出一份力。只不过虽然言明是上清弟子但此时醒言穿的是一身青衫便装再加上一副少不经事的少年模样倒把这镇阴老庄主看得半信半疑。毕竟这劾治鬼物并非儿戏如果道行不够便会反遭其害;若是因少年气盛强行出头倒反而会害了这后生性命。
只不过这份担忧也只是转瞬即逝这族长毕竟年高德韶也是见多识广。再细细打量一番便直觉着这少年并非大话之人。而此刻旁边这几位被囚住的道爷虽然个个仙风道骨貌似不凡但显然并不顶事还不如让这少年援手好歹也算……“死马当活马医”!
只是刚刚在他答应少年的请求那两位被嘱咐呆在人群之中的两个女孩儿也一齐挤到前面来。看着这两个娇俏的女孩儿特别是见到其中那个一脸稚嫩的女童在那儿嚷嚷着要“帮哥哥‘捉鬼伏魔’”之时这位老庄主又忍不住后悔起来:
“罢了果然只是不谙世事的小儿女出来混玩!”
心中哀叹的老者一挥手顿时又有几位青壮汉子奔上护在这几位热心的外乡少年人身前。
见得这样醒言一时也来不及解说只管继续朝前方注目观望。这时候他已暗暗运起旭耀煊华诀浑身上下布满一层几近透明的光膜;微微闪动的无色光焰悄悄向外延展不知不觉中已在人群之前形成一道弧形的光盾。经历这两三月来的不辍修炼借那名号太华的无上本原之力四海堂主的这枚“大光明盾”不知不觉已接近道家推崇的“大化无形”之境。
于是原本逼到近前跃跃欲试的鬼气阴霾立时又朝后退却数武。见此情景人群外围的镇民顿时一阵欢呼老族长心下也暂时松了口气:
“幸哉!果然这宝塔威力无穷即使白天也能镇退鬼物!”
拈须感激着祖上的功德又抬头看了看天却见到那天穹中仍是乱云飞动黑压压的云阵越的低沉彷佛在下一刻就要压到头顶。
而就在众人庆幸欢呼声此起彼伏之时却听到前方在那火光照不到的尽头渊薮般荫蔽的黑暗中突然响起一阵幽幽的箫鸣呜呜咽咽凄凉悲切与云端中鬼啸风号相映衬显得分外的渗人!
就在这一阵有若鬼哭的箫歌中众人面前原本只是一团黑雾的阴霾却渐渐显露了各自形迹;摇曳的火把暗影里突然有千百道阴影摇动一时间鬼影幢幢、群魔乱舞!
而就在此时被那些形状诡异的影像吓呆的人众彷佛已忘了那箫音的存在;但那无孔不入的呜呜箫鸣却有种摧魂夺魄的魔力暗暗相侵转眼人群中就到处响起“嗵嗵”的身躯倒地之声。
不一会儿原本稠密的避难人群已显得稀疏;只有少数气血充足的后生男女仍能呆在远处只不过却已是鹤立鸡群。
这时作为众人之的那位老族长也被箫音惑倒在地虽然神思仍自清明但却浑身无力眼睁睁看着又有不少逃避不及的子民被鬼灵从各自暗藏的秘窖中驱出在大街上狼奔豕突;而那些往日被庄众奴役的鬼灵将这些人挟住不分男女老幼只管如风车般在空中翻舞。看起来这些倒霉的镇民已成了鬼灵戏弄出气之物。
刚才暂无冲突醒言也就按兵不动;但现在听得箫声响起情势陡转又有人受苦他便再也按捺不住立即执剑在手就要向前冲突。只是身形才一闪动却听得黑空中那缕有如鬼哭的箫声突然止住然后便见有一人从远处无尽的黑暗中徐徐而来待到近前时竟向微一拱手清声叫道:
“小友别来无恙?小老儿稷下祭酒彭蒙特来给小友问好!”
醒言闻声看去见到这一手执箫的清癯老者正是前夜与自己辩论通宵的松下老人。还未答话却见这鬼灵老者原本恬淡的脸上已瞬即转为热切转脸朝身后群鬼之阵一番指点然后便迫不及待的说道:
“小友可看清楚了?这些便都是鬼物——那晚我俩的辩论却还是应该我赢!!”
说罢这位自称先秦齐国才有的稷下祭酒脸上露出一副胜利的得意笑容。
见这群鬼之竟流露出这般孩童心性醒言倒有些哭笑不得;此刻他也无心争胜依了礼仪拱手还礼他便抗声答道:
“彭老前辈不必介怀前晚鬼辩早已是你赢了。只是今日小子却有他事请教——为何你要率众鬼前来祸害无辜镇民?”
听他这么一说彭蒙却不生气只哈哈一笑然后拈须正色说道:
“无辜?看来小友还不知晓个中内情。这些镇阴庄的愚民仗着先祖荫泽几代无端欺压我等鬼族役我后辈鬼男为奴驱我后代鬼女为仆任意驱策视为贱族早已引得天怨鬼怒。今日我等来便是要顺应天道向这些无知的贪婪之徒讨还恶债!”
听他这么一说醒言再想想这两天所见所闻便知他所言不虚竟是一时也不知如何答话。方一转念正要说出人鬼殊途、冤家易解不易解的道理却不防已被彭老抢过话头:
“人鬼殊途?此理当然不差。鬼居幽明之地人居清明之地泾渭分明此为天理。只是既然如此那为何这些镇阴庄民要来奴役我等幽冥族人?”
现在这位心性率直的稷下彭祭酒对上回被少年辩得晕头转向耿耿于怀;原以为报仇无望从此不免要抱恨终日谁知老天开眼这一次恰巧又被他碰上正好找回场子。如此一来以至于这位上清少年堂主才提起个话头便已被他一把抢过。
听他词锋锐利醒言一时讷讷也不知如何回答。却听那彭老祭酒又继续说道:
“此次我等西山鬼族倾力而出只为三件事:一来对无知庄民略施惩戒;二来毁去罪魁祸镇阴塔;三来庄中脑必须改去这个冒犯我族的‘镇阴’庄名!”
斩钉截铁的话语声音刚落便见彭蒙将手中紫竹箫抛于半空中然后七个箫孔中便喷出七道乌紫的幽光朝醒言身后那座镇阴塔如匹练般飞去。此举变起突然醒言还来不及反应;等回头再看时却现那七道紫光便好像七条绳索将那座石塔团团索住然后只听“轰隆”一声这片乌紫光网竟将这座数百年的古物轰然绞碎!
一时间石塔碎片四处横飞又砸伤不少避难的居民。只是比起石塔损毁对这些镇阴庄民心神上的震撼这些许皮外伤已算不得什么了。
见到倚为柱石的灵塔被毁在场所有人顿时都目瞪口呆如丧考妣。见昨夜还瑞彩千条的宝塔就这样被轻易毁去醒言也是大为震惊。看到他面上神色那毁塔老者竟不厌其烦的跟他解释:
“小友不必惊讶。其实老朽早已打听过这可恶的石塔每日只在辰时之后才有效力——也不怪立塔之人蠢笨;谁又能想到竟能让我等鬼族等到机缘、大白天便能出动?”
听得他这番话身后重重暗影中的鬼灵立时出一阵放肆的欢呼啸叫又是一阵子群鬼乱舞;现在这些鬼怪阴魅彷佛再也无所畏惧又将那些已经受伤的庄民抛起摔落随意嬉弄。更有不少鬼力高强之辈遁入地中越过上清堂主布下的屏障然后又从四面地底钻出将宝塔残骸周围的避难镇民拖起瞬即掠往别处戕害。
见得情势糜烂至此醒言心中电转便再也不一言;突然之间彭老祭酒便只觉眼前一阵光焰闪动然后便看到对面那位引为知己的少年人浑身上下竟骨嘟嘟蒸腾起炫耀辉煌的明黄光焰恰如太阳金焰般照耀身周数武之地。
顿时少年左近不远的鬼灵不少都逃避不及顿时便魂飞魄散。见自己这自命的“金焰神牢镇魂光”奏效原本心中还有些惴惴的少年立时信心大增一声清啸纵身而起朝那鬼影最浓黑深重之处冲去。霎时觉察出危机的鬼灵们顿时四下奔逃。
见得此景那为的彭蒙鬼老却不紧不慢的说道:
“小兄弟不要如此急躁嘛……也好一夕雅谈老朽无以为报那今日小友所到之处我等都退避三舍!”
话音未落便见他将紫竹箫一挥顿时便有团乌紫的光华极力向醒言身周闪动的光焰罩去。孰料修炼几近千年的老鬼这样极力施展出的幽冥光障竟出乎意料的未能奏效!少年此刻宛如金甲神人身上那枚灿耀光团所到之处惊心动目摧魂夺魄那些最为惑乱无忌的鬼灵尽皆逃避无及转眼便遭湮灭恰如雪落沸汤之内。
再说醒言在那奔突之间却见更多的鬼物仍不知退避还在自己鞭长莫及之处不分男女老幼的祟人戕命似乎毫不畏惧会被自己光焰击得灰飞烟灭。见此情形少年也知多年下来这人鬼仇怨已结得极深。心中略一转念醒言便在加快身形的同时对那群鬼领说道:
“彭老祭酒想你既然出自稷下学宫为何不知‘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
听得少年清越的恳求声这位曾在先秦之时游学的彭蒙老人却是一声苦笑:
道理当然知晓但其实认真说起来自己也只不过因鬼力高强又颇有智慧才被群鬼推为这次复仇行动的领。而经数百年奴役下来人鬼积怨实在太深这些往日被欺压狠了的鬼众又如何会听自己的劝解——如果说别的还行;要让这些桀骜不驯的怨灵善罢甘休则即使自己出言那也是万万不成!
看来如今之计也只好出手阻拦减少自己鬼族湮灭的损伤。彭蒙念及此处正要仗起紫竹箫朝那位有如出海蛟龙般四处游走突击的少年飘忽而去却不防两道炽烈的火光猛然击至!
蓦然感受到这彷佛可以烧灭一切的至炎之力彭老祭酒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这是何方高人杀到?!”
等彭蒙使尽全身修为尽力退避五六丈后再定睛一看却见一位年未及笄的小女娃正胡乱舞着两团红光灼灼的小刀刃朝自己颠颠的跑来!
见只是个小丫头彭老祭酒顿时定下心神用自己定魂宝箫射出的灵光勉力抵挡住莫名小女娃儿的喷火刀片彭老头便不悦道:
“这是谁家的小丫头?都不知尊老爱幼!”
见他不高兴闷头冲杀而来的小琼肜立时顿住脚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对不起老爷爷!琼肜也不要这样~”
听她这么一说彭老心中顿时一宽;才要和颜悦色的哄骗不料又听那小女孩儿认真无比的续说道:
“……只是哥哥要我来挡住你琼肜也只好来打过——你知道琼肜一向很乖、很听哥哥话的!~”
话音刚落彭蒙便见那个本已停下脚步的小丫头竟然重又蹦跳过来舞着双刃就向自己迎面砍来。见得如此彭老祭酒暗道一声晦气只好奋力抵挡住小女娃凶狠的攻势心中埋怨道:
“好端端的女娃儿学什么不好?却要学什么听话!”
且不提他心中懊恼;如此一来这位在场鬼灵中的最强者便被不知哪儿冒出来的这位小女娃儿挡住左支右绌竟是再也腾不出手来。而那位金甲神灵般的少年仍在左冲右突;在他旁边又突然鬼魅般飘出一位面容幽冷的白裳女子手中拈一株金辉纷华的萼杖用一种无比优雅的姿态向周围望空击出无数朵花苞萼朵。而这些漫天飞舞的花光朵影绿气纷纷碧影重重彷佛蕴涵着无穷的生机若有鬼物被碰上顿时就如人被烈火灼烧一般惨嗥一声纷纷而灭逃遁不迭。
于是这人鬼间原本一边倒的争斗渐渐便被这随便路过的三位小男女扳了过来;而这前后乾坤扭转也只不过片刻功夫。只是虽然实际时间很短但对于匍匐在地的镇阴庄民还有那些被追逐得上天入地不停乱蹿的鬼灵来说这前后功夫却实在太过漫长。
这时候镇阴庄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追随那三个光华灿烂的身影浑忘了自己身上的疼痛。这时候那三个游走于光闇之间的少年男女在他们眼中就彷佛三位救苦救难的神仙被上天派来拯救他们这些沉沦鬼场的遭难之人。在场所有人无论眼睛见物还是不见物全都在心中一起祈祷希望各位过路的神仙、还有自家先祖镇阴公能够显灵保佑这几人让他们早些扫灭妖氛!
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祈祷显灵不多时随着醒言与雪宜对暗陬鬼影的迅捷追逐敢于祟人的鬼物越来越少。过不多久所有那些一心报怨的鬼魂都不敢再撄少年锋芒只能在四下飘飞溃逃。
似乎上清四海堂众人随手遇上的这场人鬼争战就要在堂主的带领拼杀下趋于结束。也许在下一刻这所有笼罩人间的炼狱妖霾就要如狂风掠过的炊烟很快就全部消散。而那位一直忙着勉力应付的前辈鬼灵渐渐也抵挡不住那两道逼人的火芒。感觉出自己这方不可挽回的颓势这位彭祭酒心中一阵悲苦。此刻他心中叹道:
“难道这是天意?”
“唉瞧眼前情势若是它只管依着先前约定还不肯纾尊降贵出手襄助我等西山鬼族恐怕族灭之日就在眼前!”
也难怪他心灰意冷;镇阴地面上的鬼族一直被人役使欺压翻不得身;好不容易得了机缘筹划得万无一失却谁知事到临头却被几个寻幽访胜的少年游客搅坏——罢了看来今日事不可为还是先行遁去徐图后计方为上策!
就在彭老祭酒转念要逃时那位路见不平拔剑相助的上清堂主心中也正庆幸不已:
“惭愧!似乎这些鬼魔也不甚强我也能应付。不过想想它们今日胡为也是事出有因;现在这些鬼灵也出了气我就将它们驱退也就算了。”
心中转过此念心性宽和的少年便将身上旭耀煊华诀的光芒催动得更加煊赫只朝那些鬼影之间突去意图让它们知难而退。这么一来也确实颇有成效;原本执念甚深的鬼灵在这样艳盛无俦的光焰面前也渐渐害怕不少已开始入地逃遁而去。
渐渐的这一场醒言他们莫名其妙碰上的人鬼纠缠似乎就要这样趋于完结。只是这些心中庆幸的人们浑没注意就在他们头顶那片遮天蔽日、不让一丝一缕日光泄下的乌黑云阵却仍是没有一分一毫的消淡。
翻腾滚动的黑云变幻着诡异莫测的形状便似有千百张血盆大口狰狞张开不住吞吸想要将大地上的生灵全部吞灭。
于是就在醒言忍不住又噬灭一个毁伤人命的执着怨灵时突然间头顶墨色云空中就如突然沸腾了一般一道横亘云空的幽暝电光飒然划过然后便是一道迅猛的狂飙从天而落如泰山压顶般朝下面这片狼藉不堪的土地劈来。
一瞬间许多躺地的伤者只来得及听见“訇”的一声整个身躯便被猛然抛起然后再重重摔落;而十多幢石头房舍被这锋利如刀、沉重如山的数丈狂飚一扫顿时如纸片木匣般七零八落!
这道似乎挟着天地之威的狂暴风气若仔细辨去却彷佛正是朝那个不住往来奔突的金焰少年兜头劈去!只不过就在狂飚快要及体之时思觉敏锐的少年却立时御气迅捷闪避。而在脱逃之人一身冷汗淋漓还没来得及后怕之时却听到头顶墨染云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暴烈的咆哮:
“何处无知小徒?竟敢伤我尊贵鬼族!”
这道有若雷鸣的吼啸如同石磙一般以万里云空为麦场来回往复翻滚震动撼天动地久久不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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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星照胆,映箫管以成歌
还在这道狂暴的咆哮声闷雷般滚动于万里云霄之上时刚被那凶狂刃气吓得一身冷汗的少年猛然便见到一只巨物从天而降有如山崩一样“咚”一声巨响落到眼前不远的石板地上直震得左近房舍墙壁东摇西摆转眼就倾倒崩塌。
这时候包括醒言在内所有看到这横天而落之物的人众一时全都满面惊骇两股战栗。原来此刻伫立在众人面前的正是位面目狰狞的凶鬼巨灵:
头如笆斗身似小山口比血盆眼赛铜铃。头上红如血间有圆锥二角直竖狰狞。约摸三丈多高的巨型身躯上披挂一身黝暗的黑甲战裙腰系骷髅骨玉缀结而成的甲带身后飘舞一袭黑云披风正是阴风飒飒杀气腾腾。上身半露的虬肌在火光耀映下精光烁烁;两边精甲护腕上各有锐利无比的倒刃锋芒寒光闪闪甚是吓人。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巨灵右手所执的那口巨硕战斧乌光灿然柄头竟是一颗白森森的骷髅头骨锋牙相错似欲择人而噬让人不敢目睹。阔大的乌黑斧面上则錾有饕餮之纹光彩流动宛如活物。
整个硕大的战斧周围缭绕着阵阵黑雾彷佛纠集着地狱冥府中最恐怖最幽暗的阴灵。
此刻这位从天而落的巨灵脸上满是愤怒之情圆睁怒目巨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整个人就好似一座就即将喷的火山。
突然面对这样凶神恶煞的鬼灵整个镇阴庄废墟中的人众全都惊骇莫名几乎连气儿都忘了喘。而那些残存的鬼物见自己的王者到来全都欢呼雀跃一齐聚到它身后;那些先前被醒言、雪宜逼得遁地而逃的鬼灵这时也全都从四处地底钻出汇聚到众鬼之中一起手足乱舞。只不过在这群鬼乱舞之时不知是不是惧那巨鬼威严鬼众尽皆息了凄厉的嚎啸。
见此巨变一直纠缠打斗的彭蒙、琼肜二人也都各住了缠斗。一时间整个镇阴庄方圆十里的地界只剩下了呼呼的风息;人鬼之间的空气就彷佛凝结一样静谧得直让人窒息。就这样对峙了一阵醒言惊奇的注意到那身躯如有实质的巨灵鬼王过得片刻眼中的怒焰竟渐渐平息下去转而换成一种不屑的目光高高在上的斜睨着下面的卑微生灵。
对于这样的眼神已几次遭人轻视的少年自然十分熟悉:
“瞧这模样恐怕又是见我与琼肜雪宜年纪不大便来轻视……”
鬼门关前容不得心有旁骛;生死攸关之际醒言心神已是十分专注。经历过这许多风风雨雨此刻笼罩在巨灵阴影之中的张醒言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少年。当年些许的小聪明此刻已化成了临场睿智;天生的几分慧根此刻便成了临危不惧的主心骨。虽然身上仍是冷汗淋漓但他却静立在这片惊慌失措、东倒西歪的人群前不动声色。
面对眼前强敌的轻视醒言正是不恼反喜!
此时此刻在令人胸闷欲窒的静默中醒言不作他想已决意抓住这转瞬即逝的良机暗暗将太华道力极运转预备给这位连南海涛神都似不能比拟的最强敌手来一记自己的最强一击。这时节他已是使尽浑身解数右手执剑又将往日虔心淬炼的太华妙力流布左掌按照奇异的次序悄悄注入握紧的玉笛“神雪”之中——值此紧要关头他便要悄悄奏鸣神曲引动天上的惊雷来应和他致命的一击!
阴风萧萧的街道中静默依旧;片刻的安宁只意味着惊天动地的爆。现在这实际上转眼的时光对卧倒在地的绝望伤者是那么的漫长;但对于场中另外一人却是如此的短暂……渐渐天空乌黑的云阵中已隐隐滚动起沉闷的雷音。
听着这天籁一般的闷雷醒言心中一阵狂喜:
“果然奏效!看来我平日苦练真没白费!”
“如果那鬼灵再多歇会儿我便有更大机会……”
年轻的堂主已没心思去考虑这短暂的静默后将会有什么样惊天动地的爆;此时他只希望这样的对峙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只可惜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倘若流年不利善良人们的美好愿望总是落空——正在醒言心中暗喜之时却冷不防这样宝贵的静寂已被人打破——只听见死一般沉寂的空气中突然有个稚嫩的嗓音打破沉默正好奇的问:
“咦?大叔您头上怎么插了两根棍子?”
……
这话过后死一样的静寂依旧延续可现场有一人心中却叫苦不迭:
“苦也!琼肜咋这时候说话!”
果不其然经过短暂愣怔之后醒言只听得一声暴躁的喝骂从天而降:
“……什么插了两根棍子?!那是我恶灵鬼王天生的神角!!”
一句气急败坏的反驳之后这壮硕如山的鬼王顿了顿终于瞧清地上那个粉妆玉琢一样的问者。一见她模样这位鬼界的尊者原本被气得扭曲的面容顿时缓和;斜眼看着那个小少女口中便瓮声瓮气的呵斥道:
“这是谁家的小女娃?乳臭未干牙还没长齐只合拿糖果一边去玩!”
——孰料这话一出立时就像捅了马蜂窝小琼肜如被踩着尾巴一样暴跳而起;两只朱雀神刃感应着主人怒火立即化作两只火红的大鸟焰羽熊熊火影纷华与小丫头一起朝那个出言不谨的鬼王飞扑而去!
眨眼功夫就只见三道鲜亮的红影在半空中围着那个黑塔一样的巨灵绕转搏击不已!
一见此景正抓紧时间全力蓄势的少年顿时趺足悔叹:
“晦气!这鬼王说啥不好却也偏戳人痛处!”
要知道也不知什么缘故最近一段时间他这小妹妹出奇的忌讳别人说她年纪小。只不过虽然醒言心中哀叹但也没法看着琼肜揉身扑上再也顾不得许多赶紧飞身而起挥剑直朝那个鬼王斩去。见他二人动彭蒙也领着众鬼上前厮杀却被那个娇娇柔柔的白裳女子击出的漫天碧萼挡住。
再说醒言虽然事起仓促但在他剑光击下之时仍有数道雷电从云端劈落顺着古剑飞舞的去势朝鬼王击去。见到他这九天落雷的手段鬼王倒是一怔也不敢怠慢巨硕的身形顿时化为虚影以鬼族特有的方式避过这些威力惊人的惊雷剑气。
待堪堪闪过这恶灵鬼王心中也好生惊讶暗忖道:
“奇怪这几个小男女倒底是何来历?不信这区区小女童竟能驱动朱火神雀;而那小小少年郎又去何处习得引动天雷的剑技?”
也不知是醒言掩饰得巧妙还是有其他缘故这宛若冥神的巨灵竟没能看出他左手中使用神雪玉笛暗中做下的手脚。心中疑惑鬼王便再也不敢轻敌立时运斤成风将手中的幽冥巨斧舞动得虎虎生风霎时便激起一道道侵肌蚀骨的黑色风影如涟漪般朝四下扩散开去。
在这巨浪狂涛般的冥色风波中醒言有大光明盾护体琼肜雪宜也自有其护身之法但那些四处躲藏的庄众被这样诡异的鬼斧风尾一触立即便一个个软倒在地竟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就如睡梦中被魇住一般。觉察出这诡异情状醒言自是心急而那鬼王心中却十分得意:
“哈!这斧头久不曾舞动倒没生锈。今番看来正不负它‘斩魂’之名!”
原来他手中这面巨斧正以“斩魂”为名虽然名称与先前净世教段如晦的碎星斩魂刀类同但无论来历还是效用却绝不可同日而语。且不说其他就是这斩魂斧寻常扫出的刃风便是一种法术名为“夜魇”中者如遭鬼魅魇镇中术者就如同现在倒落四处的镇阴庄居民一样。
只是虽然这巨灵鬼怪来历不凡手中兵刃也非寻常神兵但与他对敌之人却也不是善茬:
醒言深知今日数百条人命就系于他们这一场战斗自然全力狠命搏击;而琼肜虽然身形短小但也跳在空中襄助看似胡杀乱砍但暗里却与少年十分默契每在他空门袒露之时便和身补上扑击常让那鬼王不能趁势追击。
如此一来那个声势惊人的鬼灵竟是久战不下虽然它口中咆哮连连但就是不能将这两个腿脚灵活的敌手打败。时间一久那鬼王便有些焦躁起来。踌躇一二便只听它猛然一声暴喝巨腹疾鼓然后口中便一阵黑气喷出势如狂风顿时就把琼肜醒言推出数丈开外。
还不等他二人落定这狠的鬼王就急运玄功卯足浑身法力将幽冥斩魂斧脱手飞出。霎时间醒言只见对面涌起一阵黑色烟浪朝这边排山倒海而来;势不可挡的暝色云墙之中那只闪烁冥狱之火的鬼斧正带起一朵深黑黝暗的漩涡其中彷佛有无数冤鬼在奔舞哭嚎。
这样充满阴邪渊祟之气的鬼浪冥漩就宛如冥神的脚步朝这两个跌落在地、兵刃散落一旁的少年男女一步步逼来。弥漫的鬼雾就好似从冥河之畔吹来的风息让醒言与琼肜此刻都浑身无力;而那千百朵意图救援的碧朵灵苞触到这滔天的鬼浪却只似三月的柳絮飞花全都无奈的零落消散。
就在这死亡将近之时跌坐在地动弹不得的懵懂少女眼中的神色却仍是不知畏惧;而她的少年哥哥那对清亮的眼眸中映着越来越近的深重黑暗却显得越来越焦躁——
自己聚集残余气力极力催的“飞月流光”能否闪耀出与往日同样璀璨的光华?
乱云依旧鬼唱依旧似乎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轨迹行进。只是在那黑色云霾遮蔽的北部天穹里却有两点白日几不可辨的星宿突然闪过两丝异样的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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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慧剑在心,何惧鬼影随行
【近期说明】近来这几天更新较慢实在是因小弟学业繁忙事情接二连三在此也不多赘言。有关仙路的写作已经成为我的生活习惯绝无故意不写的可能。仙路大约还有1/3的内容已快接近所谓的故事**;小说的整体架构都已有明确的筹划余下只需耐心的、尽心尽力的丰富细节或亲切风趣、或宏大华彩的写来。而动笔之初宣称的瑰丽神幻大概也快到来。
又在作品创作之外最近似乎有些风雨大概书友也有所耳闻。在这场看不甚清的纷纭中我个人只想安安静静的将这本心血之作认真写完算是对信任自己的书友一个完整的交待。
另外终于必须说出一件不幸的事这月16号到22号我要在新加坡参加第22届亚太高网络会议。人在学院身不由己但或许也是一个机会让我能换一个场景面对着热带的碧海蓝天白鸥帆影获得一些灵感厘清思路思考一下今后的进展。
唉不管怎样敬爱的书友我们只能归来再见!
※※※
鬼哭神嚎的幽冥漩涡势不可挡乌黑浓重的鬼氛阴霾铺天盖地这把鬼王狠掷出的幽冥鬼斧彷佛正聚集着天地间一切黑暗阴郁之气如潮水般朝醒言琼肜涌来。顷刻间跌坐在地的小琼肜已可看到权杖一样的骷髅斧柄头那两只幽深恐怖的白骨眼洞中正射出两道黑色的电光相互缠绕扭曲催动滔天鬼雾的前进。
见到这样可怖的形象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呆愣了片刻之后也终于有些害怕起来赶紧拿手捂住双眼不敢再去看。失去主人的催动那两把朱雀神刃已缩小了身形变回两只小火雀在琼肜左右飞舞守护。
面对这阴森可怖的黑色鬼云所有倒地伤者眼中全都流露出绝望神色;凄厉的鬼叫神号中又夹杂起绝望庄民的濒死嚎哭。此刻就连心性淡定坚韧的张醒言在这片哀哀号哭声中也生出几分死亡将近时的恐惧。
像这样危难之时世间人惯常有两种反应:一是心神俱丧惊惶无措平时的本事只剩下五六成甚至只想待在那儿坐以待毙;而另一种人大难临头时反倒会格外镇静神思清明极力想尽一切办法自救。对于这种人这时候反倒能挥出十二分本事。
幸运的是醒言正属于后者。
在妖氛铺天盖地而来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在劫难逃之时却忽见那位直面鬼王的英勇少年猛然间动如脱兔长剑划空飞舞然后便见凭空生出两道璀璨的光轮如闪电般朝面前逼近的鬼云疾扑而去!
面对前所未有的危机醒言这回已使出全力;击出的这两道飞月流光斩光华灿烂一红一白一炎一寒一阴一阳就像两道天闪从眼前飒然划过。飞月横奔之时还彷佛伴随着一阵神歌圣唱若有若无清人心神。
这时候醒言手中这把封神剑似乎也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大的压力一改往日顽铁情状助少年激流光斩之后古旧的剑身竟不停细微而迅疾的震颤出一阵阵清越的剑啸龙吟。而那两朵流星赶月般的光轮脱离剑身后度无比之快以致在场所有人鬼全都只感觉到电光一闪然后便听到“轰”一声巨响直似山崩地裂。刹那间在这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中无论人鬼全都是魂飞魄荡。
“是不是挡住了鬼王邪术?”
庄中族长心中满含期冀但等他展眼急切看去时却现巨响过后那片黑色的鬼雾狂潮却似乎丝毫未受影响仍按照预定的轨迹朝自己辗转而来。只一眨眼那乌黑鬼云就将所有人众一齐吞没!
霎时镇阴老庄主就只觉得一阵冰寒刺骨!
“镇阴庄完了!”
感受到这份刺骨寒凉的老族长彷佛已看到全庄人尸横遍野的惨状霎时间老泪纵横。
见到这鬼雾弥天漫地的情状在场所有人鬼之中只有那个飞斧冲杀的恶灵鬼王心中却忍不住生出几分疑惑:
“刚才……那是什么?”
原来鬼目如电的巨灵在那流光飞闪而来时却隐约见到那两朵一炎一寒的光轮上竟似乎分别傲立一个淡淡的身影衣甲神异宛如天上的星宿神灵下凡正踏着光之战车高举似刀似戟之物朝自己斩魂斧上砍斫。
“奇怪!这半大少年又怎晓得召唤神兵?!还只是我眼花了?”
这一幕实在匪夷所思以致浪荡人间数百年的恶灵鬼王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神。正在犹疑之时却看到那片黑雾之中猛然蹿出一个金色的身影朝自己迅猛扑来!
“好小子竟敢送上门来!”
原来这道身影正是张醒言。这时醒言心中仍是十分清醒知道自己这飞月流光斩未必能扫灭妖氛;早在施展之前他便打定主意趁势突击。于是刚一极力施展出师门绝学几乎未作停留他便立即召唤起所有太华道力御气凝神朝那众鬼的魁猛扑过去。此刻他心中打的主意正是要拿出自己看家本领去与那法力无边的鬼灵近身肉搏看看能不能觑空施出那招屡试不爽的“炼神化虚”——
如果这时琼肜雪宜还有能看清他的面容就会现自家这位一向平和开朗的堂主此刻竟是一脸凌厉神情整个身形势如疯虎朝那个矗立如山的鬼王飞扑而去!
今日这困境已把张醒言骨子里多年市井生涯磨炼出来的那股狠劲逼出铁了心破釜沉舟仿着饶州坊间那些红了眼的赌徒拿出自己最后的赌本放手一搏。只不过他这回赌的却是生死。
而那恶灵鬼王见这会些法术的少年气势汹汹扑来开始还吃了一惊。但稍停之后竟见这少年挥拳来击竟似乎想和他近身较拳——对比了双方身量体型鬼王立即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这臭小子莫不是被我吓疯了?!——好你既是不惜命那我就陪你玩玩!”
心中嗤笑鬼王便也有些好玩似的挥拳架住来势竟也像模像样的和醒言斗在一处。顿时这“砰砰”之声便不绝于耳。
只是才打得一小阵这鬼王便渐渐收起轻视之心:就在他俩拳掌相击间这身量大小与对手完全不成比例的鬼王竟被少年击得向后踉跄一两步!
原来面对这尊小山一样的鬼王醒言已调动起平生所学把所有见过学过的招术全都用上。围着鬼王打转的身形极为灵动飘忽就如他琼肜小妹妹那“飞鸟斩”身形一样;凌空飞渡之时脚下竟似有白云缭绕原是他施出龙宫法咒“冰心结”在脚下瞬时凝结出冰晶云气助自己凭空御气;趋退之间又不时施出隐身法咒“水无痕”整个人时隐时现攻击的方位神鬼莫测。最重要的此刻他拳头上已满蕴太华道力;流水一样的天地本源之力与那层光明气盾相互激辉应竟让醒言大力挥出的拳头灼灼闪动着细密耀眼的金芒远远看去就好似一轮金色的太阳在昏暗的天地间照耀闪亮。
见着这样情景在一片阴郁的鬼号声中竟猛然爆出一阵响亮的欢呼:
“天神下凡!天神下凡!”
原来这些被浓重黑雾湮没的镇阴庄人众打过几个寒战之后竟然现自己全都无事!黑雾漫过的地方现在已恢复清明;只有两只火焰刃雀上下翻腾与那把幽光流转的古剑一道在空中和那把一样通灵的骷髅巨斧恶斗不停。
在鬼门关走过一回此刻不少人心中已不再把生死放在心头反倒全心全意的为少年观起战来;而闲不住的小琼肜在请自己两只小火鸟去打那把大斧头之后便安心在那儿跳脚大叫一如既往的替自己堂主哥哥鼓劲加油。雀跃之际这小丫头浑忘了还要去帮雪宜姊挡住其他鬼灵。
虽然现在除了琼肜雪宜之外没人太过计较这场实力悬殊的肉搏最后究竟谁胜谁负。但令人惊讶的是渐渐的这些不敢奢望太多的观众竟现那个黑塔陵丘一样的巨灵鬼王在少年灵活狠厉的大力搏击下身形竟不住朝后倒退!
见得这样人们倒反而忘了欢呼只管努力的抻长脖子或倚断壁或倚残垣朝天地间那两个奋力搏杀的身影观看紧张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到了这时候每在醒言临空飞扑冲击之时原本遮蔽万里的黑色云霾慢慢凝结在空中扭曲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从地上看去这螺旋开去的巨大云涡竟似以少年为中心。不知是不是错觉现在正面承受少年攻击的鬼王觉着那些原本是自己施法造成的蔽日黑云现在竟好像成了少年的助力助着少年的拳力将一股滔天之势朝自己源源不断的冲来。
面对这样情形再抽空瞅瞅这清俊少年脸上那股子狠厉模样面相更恶的恶灵鬼王心中却忍不住一阵怵:
“坏了!许久没与人练拳今日这手倒有些生疏……莫非、今日我老宵竟要落败?”
“……要不就使出那招‘鬼影遁形’不再与这疯小子硬拼?”
心中转到这念头鬼王那张黑脸上竟突然微微一红:
原来这鬼族法技“鬼影遁形”可以虚化形体自然就可以不用再吃敌手狠拳;只不过……这招现在用在此处显然是自己认输示弱;这样作为又如何是堂堂宵杕(m-ng)鬼王所能够做出?
“对了!还有我那把斧头!”
在这样紧要关头名号宵杕的鬼灵终于想起自己的板斧。只是直到这时宵杕才突然现无论他如何召唤自己那把爱斧竟毫无响应!这一下可把他着了忙赶紧在在百忙之中抽空朝四处觑眼察看看看究竟生何事。只是这一瞧不要紧却把堂堂鬼王给气得七窍生烟:
自己那把可以斩断云空的神兵鬼斧此刻竟躺落尘埃动弹不得;而它上面却赫然蹦跳着个小丫头在那儿只顾忙不迭的的拍手叫闹!
“好你个黄毛小丫头!”
一见胡踩乱蹦的小女娃竟把自己爱斧当垫脚宵杕鬼王立即就给气得浑身直哆嗦!再联想起她先前错认自己神角宵杕立即便觉着自己牙根直痒痒。
可惜接着就生了更不幸的事:
就在他被小丫头搅得一分神间却已被那个灵猾无比的少年抓住机会如飞龙般从天而落将全身的法力功力道力尽集拳上崩雷般一把轰在自己两角间的天灵盖上;于是一股奇异莫名的异样劲气已势若长虹般贯顶而入——
这一下已使尽浑身解数苦战半晌的四海堂主欣喜看到自己这集合“炼神化虚”之力的重拳刚一落下铁塔一般的黑面鬼灵便轰然一声跪倒在地!
一见这情形所有镇阴庄民众还有那些被诓来的术士一声欢呼脱口而出。时刻关注战况的琼肜雪宜则不约而同叫出声:
“堂主胜了!”
而那些与清冷女孩儿苦战不休的彭蒙众鬼灵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鬼王它老人家……竟被打倒了?!”
说时迟那时快同样趁着齐国鬼灵这一分神白裳飘飘的女子灵杖一振搅起漫天的花影然后便在众鬼躲闪之时已是振衣破空飞去和那个心有灵犀的堂中小妹妹一起如两道流星般朝那个败落的鬼王狠杀去!
面对这样的攻击不可一世的恶灵鬼王这时却彷佛中了他自己的“夜魇”魔咒竟跪倒原地呆呆怔住丝毫想不到要防护即将到来的致命打击。眼见这威风凛凛的鬼煞凶神竟要魂飞魄散在这两个少女的仙刃神兵之下!
只是就在这存灭一线之间与鬼灵近在咫尺的少年脸上却忽然现出几分讶色彷佛就在方才一瞬间看到些前所未见之事。心念电转之际醒言迅疾流转遍布全身的充沛法力平地跳起出手如电将那两个女孩儿匹练般的身形生生止住然后左右分携着她俩的手儿一起朝后轻轻飘落于地。
“哥哥我们为什么不……”
迷惑不解的小琼肜仰起小脸刚问到这儿却听到一阵闷雷般的声音滚滚而来:
“主人在上宵杕愿为仆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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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游山乏侣,仙路曾传鬼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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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镇阴庄这个神鬼乱舞的修罗杀场中当黑塔一样的鬼王被飞天而下的少年一拳击得跪倒在地静若泥塑木雕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不可一世的恶灵已经被彻底击垮。
只是就在琼肜雪宜各舞刀杖即将击中呆愣鬼王时醒言却看到它怔怔瞧着自己的那双铜铃巨眼中原本那份狂乱与混沌渐渐已被一份澄澈与清明替代。而在那神刃灵杖即将及身之时这份澄澈清明中又彷佛闪过一丝悲哀的神色。于是只在电光石火一瞬间醒言便做出一个令自己今后庆幸不已的决定遽然伸手替鬼灵挡下琼肜二女的攻击。
等他左右分携二女才一落地便听到对面传来一阵瓮雷般的声音;
“主人在上宵杕愿为仆奴!”
“呃?!”
许是这话实在太过突然醒言听了一时呆若木鸡。
还在愣怔时却看到那个原本已被打倒的鬼王双膝一阵错动转眼竟又到了醒言三人面前。见它这样躲得远远旁观的群鬼众人都是一阵骚动。那鬼王宵杕却不管他们只顾对眼前不知所措的少年求恳道:
“主人您还犹豫啥?你们人类不是有收鬼仆的习惯?今个既然您来了就顺便把我收下吧!”
等他这话说完醒言也终于清醒过来。望着眼前这跪下来还比自己高出好几头的巨鬼醒言禁不住也一阵心惊肉跳手下暗暗拈起法诀预防着鬼灵暴起难。暗中防备口中却回道:
“收受鬼仆?其实我老家那边倒没这陋习……”
听他这般说那巨硕鬼灵倒急了圆睁巨眼争道:
“这哪是陋习?我现在倒觉得不错。你老家没这习惯那也没啥到了这儿你也总得要入乡随俗!”
“——反正不管怎么说今天您就受点累无论如何都要把我老宵收下。现在我只想着能随侍您老人家左右!”
听得这话醒言不禁大奇;眼前巨鬼这情急模样实在不似作伪。但为何以他这样凶悍高强的本领竟会突然间急着要当别人仆奴?这事着实匪夷所思醒言一时倒忘了再去准备什么防护法诀;百思不得其解便仰脸问眼前鬼灵:
“鬼王您本事也不小为啥也学要那些鬼灵屈尊做人仆奴?”
看样子那鬼灵宵杕真是急着寻主;听醒言这么一说便赶紧解说:
“主人您是有所不知我自愿为奴其实都是为了治病!”
“治病?”
“是啊治病。是这样我宵杕顶着这个‘恶灵鬼王’的名号按理说应该百邪不侵;但不知从何时起俺老宵竟也得了怪病;现在无论自己怎么用心却总是容易忘事!”
“呃……”
听得这话醒言不禁更加奇怪:
“这治病又和我有啥关系?我于病理倒没什么研究。再说这忘事也不算什么病可能也只是鬼王您老人家年纪大了……”
刚说到这就已被宵杕鬼王急急打断:
“咳咳!您却不知这遗忘病儿可非同小可!自得了这病之后我就渐渐忘了自己以前的一切事情包括自己从哪里来原来是干啥的等等等等。而最近几百年这病越来越厉害现在只记得最近四五百年的事儿。我只记得我原来并不是只普通的鬼法力很高强;但现在不少原本会使的法咒法技却渐渐都忘光了!”
“啊这样啊。那是比较严重。”
听到这儿醒言口头附和心里头却忍不住嘀咕:
“记得四五百年……这记性可比我强得多!”
然后又想到鬼王这最后一句话不禁又让他倒吸了口冷气。偷眼瞧了瞧眼前面相凶悍的鬼灵醒言赶紧接下话题转移它注意力:
“那鬼王您为何要找上我?我虽然读过几本医经认识几种草药可较真说起来我真是不会治病!”
听他这么一说宵杕鬼灵脸上憨憨一笑说道:
“能治我这怪病之人正是主人您!最近我这两三百年因为忘事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就只在人间晃荡。有次遇到一位高人他告诉我说要治好我这怪病只需世间至清至和之气日日受其熏陶不要多少时日大概两百年不到就能治愈!”
“两百年……”
并不讳疾忌医的鬼王却没瞧见少年脸上古怪表情只顾接着说道:
“那位高人又告诉我就在这一两百年间我会碰上能治我恶疾之人——”
说到这里宵杕巨目中射出两道热切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少年大声赞道:
“那高人真是料事如神啊!——真是善有善报我老宵今天只不过闲着没事随便来帮些小鬼就恰好碰到您!”
不待醒言插话鬼灵宵杕一口气说下去:
“刚才与主人您争斗之时我浑身上下都觉得清爽许多!特别是您最后那一记重拳真个是醍醐灌顶竟让我一下子想起几件忘了很久的事儿来!”
“要不是怕主人您累着老宵还真想再让您老人家多揍上几记!”
直到这时张口结舌的四海堂主才知道究竟生何事!原来自己这太华道力功用真个不凡不惟能炼神化虚竟还可以帮人医疗健忘病症——不过这一回可真是“惹鬼上身”。
又想想鬼王刚才说的话醒言暗叫晦气之余忍不住问道:
“未请教那位替人揽事捎活的高人姓甚名谁?”
却见那鬼王伸出蒲扇大小的手掌挠挠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我忘了……”
“呃!”
打量了一下眼前毕恭毕敬的巨灵鬼怪醒言心中倒好生踌躇:
“若依我道门法旨倒是要将这样的恶鬼收服以免它再为祸人间。只是……看这情形如要武力收服即使自己使出看家本领却也不济事反而只会让它越战越勇。但若真想依他所言收他为仆虽然不费干戈但却又要带个鬼怪天天随行……”
想到这儿再看看这巴巴等着自己回复的凶悍鬼灵醒言后背禁不住腾起一股寒气!
一阵左右为难之后实在也想不出好办法醒言便先把自己的名姓身份说给跟鬼王听告诉他自己是罗浮山上清宫的俗家弟子堂堂主因为没有前例可循实在不太适合收留它。
听醒言说到这个琼肜也在旁边帮腔:
“是啊是啊!我哥哥门派是不收妖怪的~”
对她来说迄今为止就这条规矩记得最清楚。只不过才说出这门规她那张如敷玉粉的嫩脸上又露出迷惑的神情:
“醒言哥哥雪宜姊这样大鬼算不算妖怪?”
听她这么一说鬼灵宵杕赶紧搭腔:
“不算不算!”
一听这样小琼肜拍手笑道:
“那堂主哥哥就收下他吧!”
“为啥?”
“因为琼肜正想要个乖乖的师弟师妹平时也好照顾他们!我——”
听到这儿她堂主哥哥哭笑不得赶紧从中打断:
“这个、其实琼肜小妹你有所不知你的掌门爷爷也不许收鬼作弟子的……”
一听这话冷不防那鬼王宵杕却是一阵咆哮怒道:
“是谁定下这无聊规矩?!——主人你不必担心待我去把定这无稽规矩的人杀掉便是!”
话音未落便见他身形震动就似要起身行动。见他这样暴躁醒言大吃一惊正要阻拦却见眼前暴躁鬼灵又安定身形挠头说道:
“这规矩虽然无理却与我不相干。我只是要奉你为主人只要能整日跟在左右便是又不要当什么弟子!——我才不耐烦加入甚劳什子上清宫呢!”
虽然它这话对自己师门殊为不敬但醒言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又看看恶灵鬼王这凶悍狰狞的面容小山一样的巨硕身形醒言直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心念电转陡生一计便退后细细打量这等待答复的鬼王。正当宵杕被瞧得莫名其妙正要开口问时就听少年开口说道:
“其实鬼王你不知道我现在带这俩女孩儿一路只为游玩;什么地方山明水净什么地方人烟稠密我们就往哪儿去。你这么大体型又是阴灵又怎么方便随行?”
听他这话巨灵宵杕挠头想了想然后便问眼前少年:
“那主人您是不是说如果我老宵有办法跟随就可以收下我?”
听得此言醒言打量打量他那巨硕的身形便随口应了一句:
“是啊。不过是要便于随行才行……”
却不防话音还未落定醒言已听得“叮”一声脆响;原本笼罩在鬼王阴影中的少年突然便觉得眼前一亮。赶紧展眼去看却现那个原本双膝跪地、小丘一样的鬼灵已连同那把幽冥巨斧倏然不见;在它原先跪地之处却有一物熠熠生光。这时候那些一直隐于暗陬不敢异动的鬼众却突然一阵短暂的骚动然后又归于静默。
见得这异状醒言赶紧走上前去却现这闪华之物正是一枚玉戒。
“难道这是方才鬼王所化?”
心中疑虑之时醒言弯腰捡起这枚戒指举在眼前仔细观看:
指间这戒看似乌金凝铸在云间泄漏的光线下正微微散着暗金色的光辉。中间的戒面乍看去似是一块凸起的光润黑玉围在一圈雪白的细碎骨玉之间黑白分明煞是好看。只是若是仔细观察却会现这块圆润的黑色玉石竟似由浓重黑暗的烟霾凝成。云翳般的漆黑脉络纠缠凝结在骨玉骼环中不易察觉的缓缓回漩流动。千百绺细微的乌黑云脉间感应着外来的光亮又不时闪耀着丝丝奇异的辉芒。
而这散着阴森鬼气的冥色翳玉又彷佛有着某种说不出的魔力;若对着戒子盯得稍稍久了竟会现自己的目光似乎再也收不回来只想把自己整个的身心毫无保留的投送到这片黑暗如九幽、深邃如星夜的暗黑之渊中去一如那自愿献上祭台的牺牲祭物……
“果然是鬼物化就!”
醒言打量这如能噬魂的鬼玉戒面一不留神目光便深深陷入。才一愣神立时便有一股清明阳和的道力应蕴而生将丝丝缕缕从暗黑戒面中散出的森森鬼气顷刻间驱得无影无踪。
见得这样醒言暗暗叹息一声忖道:
“罢了看来这戒指也只能由我佩戴……”
心中念及此处便拿二指将这枚奇特的鬼王戒拈至眼前这时他才看到就在那乌金戒环暗金色的环面内就彷佛有两条盘结的冥龙正在相斗;再仔细看时却现这两条黑色烟纹扭成的冥龙正组成两个苍遒的古字:
“司幽”
刹那间彷佛冥冥中得了某种神秘的感应上清堂主张醒言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就将这枚幽冥鬼戒戴在自己左手中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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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清结幽人梦,花落五更头
第八卷第三章关于冬至的描述原有误。冬至应是一年中日影最长的一天原来描述相反。现已改正谢谢1itin999的指正!
※※※
就在那个挺身而立的少年将奇异鲜明的戒指套上指间的一刹那这眼前云光惨淡的天地突然间一阵狂风大作其间彷佛有风雷嘶吼。转瞬之后待众人重新凝聚起涣散的心神却现四围一片平静彷佛刚才惊心动魄的嘶号只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再说醒言戴完鬼王戒再转过身去看时却惊讶的现那些原本在屋舍废墟间张牙舞爪的重重鬼影现在已全部消歇;形态各异的鬼怪已经全都拜伏在地头角的方向竟不约而同都是朝向自己这边。
见此情景醒言一时也弄不清情由。稍愣片刻他才恍然大悟在心中作出自认为合理的解释:
“哈看来这些鬼怪一定是看到自己请来的强援消失便唬得再不敢和我等争斗!”
这个念头一起这位道门堂主越想越觉得对便决定乘此良机跟这些安静下来的鬼魔说明情由省得以后人鬼再相争斗。于是片刻之后东倒西歪的镇阴庄民便见那个宛如天神化身的少年挺起身形清清嗓子跟远处跪伏不动的鬼群朗声说道:
“诸位鬼灵请听小子一言:往日庄民倚仗祖荫欺压你等鬼族确属他们不对;但今日你们毁人房屋伤人筋骨还将人家数百年的名胜古迹毁坏这样一算差不多也消了你们之间数百年的积怨。所谓冤家易解不易结我看这事大家还是就此罢手。”
慷慨激昂说到此处偷偷看看那些凶狠的鬼灵现它们竟是不敢稍动于是醒言便得了鼓励赶紧趁热打铁接着说下去:
“今后你等西山鬼族便还去居西山幽冥之地;镇阴庄民户还住本处清明之地。人鬼殊途各不侵犯。如违此约则各遭天谴鬼诛。你们看意下如何?”
说到此处醒言偷眼观看远处那些鬼影的反应。须知虽然他刚才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但内里措辞着实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得群鬼闹起。
只不过他这担心实属多余。虽然这位四海堂主自己觉得此时说话仍和平时一样;但在那些鬼灵眼中他刚才这番话却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凛然威势。
于是就在醒言惴惴不安等待群鬼回答之时却突然看到远处那些原本历历分明的鬼影突然间变得模糊起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看到群鬼已化成一团巨大的暗色旋风在断壁残垣中盘旋不住。
一见这情形醒言赶紧握剑在手全力戒备;正要回头招呼琼肜雪宜小心时却听到那团幻影重重的旋风中突然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西山鬼族谨遵今日鬼王之约。”
话音未落便见这团旋风腾地而起绕树三匝然后一路烟尘滚滚直朝西方奔腾而去。
见得此景暗中捏着一把汗的少年顿时宽下心来;而直到那一路风尘消失于天际他才来得及反应过来:
“呀!原来刚才说话之人正是彭老倒忘了跟他回话道别!”
到了这时头顶满天的乌云便开始慢慢散去。过不多会儿功夫大部分黑云便消减得无影无踪;被遮盖了一个多时辰的太阳重又向大地洒下炽烈的光芒。
对于这样炎热的阳光刚刚重见天日的人们绝没谁还想得起要抱怨。沐浴在如此亲切清朗的日光中此刻就连那些受伤不轻的庄民都有种想要膜拜舞蹈的冲动。
这时候零落在四处废墟中的庄民还能走动的全都向他们的救命恩人涌来。望着这些满含感激之情的面孔片刻的窘迫过后醒言突然灵机一动赶紧朝四处大声嚷嚷:
“各位父老乡亲听好不瞒各位说小子正是罗浮山上清宫弟子这次……”
趁自己的声音被感激的话语淹没前醒言赶紧用无比响亮的嗓音自报了家门。原来这次他终于记起下山时掌门灵虚真人曾经跟他郑重嘱咐:
“醒言啊这次下山不免便要遇降妖除怪之事。若是事儿顺手功德圆满别人问起来你也不必替师门遮掩;毕竟这也是彰显我道家上清三宝道德之名。只是如果事儿做得尴尬那便……哈哈!”
到了这天下午醒言便告别了镇阴庄——不对现在应该叫它“张家庄”。那些习惯寻找祖宗神灵保护的原镇阴庄庄民经历这次鬼劫之后由族长提议不由分说就按张堂主的姓改了庄名。他们确信这样一来庄子世代都不会再被西山鬼灵侵袭。
再说醒言怀里揣着实在推脱不掉的二十两赠银高高兴兴的与琼肜雪宜往西北而行。只是这几个开开心心的少年男女并不知道就在他们头顶天穹上那朵还未散去的最后一片乌紫云团中却有一人此刻的心情实在愉快不起来。这个长如映水紫霞的云中魔女现在正是一脸晦气:
“这臭小子真可恶也不知走什么鬼运居然将那糊涂鬼王一举降服还白得了一个戒指——唉这样也好。好色淫徒这次不死正好以后让我好好折磨报仇!”
“咦刚才似乎说到……戒指?哎呀!刚才这戒指也真是好看阴风飕飕鬼气森森戴在我指头上一定很漂亮……”
刚想到这儿这魔女忽然清醒暗暗自责道:
“嗟~这时候还想什么饰!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得想个办法不让那条小龙继续得意!”
一想到四渎龙女那样讨厌的得意笑容自魔峰而来的小魔女顿时完全清醒努力不去想那个美丽的饰。默默朝下面看了一阵她突然灵机一动似乎得了某种启。于是便见她默运魔功瞬间便有一圈肉眼几不可辨的淡淡紫光从云中闪落倏然没入那位正在地上行走的清雅女孩儿身躯中。霎时那个如梅雪一样清冷柔静的女子立时若有所思在堂主身后略停了停脚步才又跟了上去。
见得如此这位云中魔女一脸得意:
“嘻!~这么一来这个好色少年一定会移情别恋!”
掩嘴偷乐一阵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唉为了不让那条小龙儿总是抢先真是难为我了……”
倾诉完衷肠这损人不利己的小魔女便催动云驾径回魔宫而去。
而所有这一切地上这位无辜少年却毫不知情。当天边这最后一朵云彩飘走之时醒言却在琢磨一个问题:
自己手上这枚戒指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须知它是鬼王所化会不会今后自己一言一行都会被鬼王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真是这样那倒真是个大麻烦。
只不过现在这样的难题已经难不倒他。只略一思索醒言便计上心来跟正在前面蹦蹦跳跳的那位小妹妹问道:
“琼肜哥要考你道题。”
听哥哥主动找她小琼肜立时跑回他身边一边行走一边仰着脸儿急切问道:
“哥哥要考什么问题呀?”
瞅瞅身旁紧移脚步随行的天真小少女张堂主眨眨眼一本正经的问道:
“琼肜你说刚才那位大鬼叔叔头上两只长角长得像什么?”
“两只木棍!!”
哥哥话音刚落小丫头便毫不犹豫的响亮回答——嘻~原来这考题如此简单!
“呣……”
听她答过后她那位心怀鬼胎的堂主哥哥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然后便小心翼翼的盯着自己手上这枚戒指仔细看它的反应。
过了好一阵和小琼肜有一搭没一搭聊上许多话都没现这鬼王戒有啥异状于是张堂主到这时终于放下心来:
唔看来自己捡的这免费饰物戴着也没啥不便。
今日这一整天折腾实在让人疲惫。等开始那得了二十两巨额谢仪的兴奋劲儿过后醒言终于觉得有些疲倦于是待赶到一座繁华大镇上便挑了间像样的酒楼好好犒劳了一下劳苦功高的四海堂众。
在酒楼用膳之时醒言听得那些食客跑堂正议论纷纷说着今天上午生的奇事:
今天上午东南天边上乌云浓重黑得吓人。特别的就在东南乌云成阵之时西北天边竟有两星突然放光星光闪烁在那片刻竟像要和太阳争亮!
席间闲谈聊到此处便有人说那白日放光之星正是北斗七曜中的两颗星辰。然后自然有其他自诩眼力更好的食客争说先前这人看错。于是酒肆茶楼中惯常有的扯谈龙门阵就此摆开。
这样闲谈若放在往日醒言倒还会饶有兴趣;但今天上午那场鬼事实在是惊心动魄以致他此刻兴致恹恹实在提不起兴趣去告诉他们自己的亲身经历。反而倒是酒楼门口那张招聘店伙计的告示让这位力能擒鬼伏魔的道门堂主久久驻足。在鬼门关前走过一回突然之间他便觉着有些疲惫。也许自己可能还是更适合当一名酒楼的跑堂……
撇去胡思乱想见天色不早醒言便寻了一家门面较大的客栈住下。吃了上午那一通惊吓向来节省的四海堂主也决定放开心怀让堂中二女好好休息一下。
在这家名为“悦来”的客栈中醒言要了后院两间带庭园的上等客房。刚在客房中安顿下暮色便已经降临。
沐浴过后雪宜便聚拢三人换下的衣物去寻水源濯浣。醒言则在小院中闲踱与琼肜小妹妹携手看了会儿月色给她又讲了讲那次山崖前她长大的故事待她心满意足之后便好生哄着这个粘人的小妹妹回她自个儿屋中睡下。
送回琼肜回到自己房中略略行了一阵炼神化虚之法将太清阳和之气运行几周天顺道润泽了一下那枚“司幽”鬼戒然后便一阵睡意袭来也去脱衣上榻安睡。
这时候夏月正明如银的月华透窗而过将流水般的光辉洒在竹榻少年的身上。
清柔的月光就如同少女温柔的眼眸能将少年的幽梦浸透。舒展的躺在清凉竹榻上醒言似乎头一回感到如此的轻松。慢慢的眼前的月光如水波般荡漾自己与屋顶之间的光影逐渐模糊起来……
咦?这是哪儿?周围怎么一片银白?刚下过雪么?——怎么自己记得现在好像还是夏天?难道是自己这几天太累记错了?
原来醒言现自己已忽然置身于一片冰雪晶莹的山野之中举目四望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唉早知道今天下雪衣服应该不止穿一件。”
醒言心中这样浑浑噩噩的想着。彷佛不用低头他就已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那件单薄夏衣。又望了望四周他心中忍不住想道:
“呣不错下雪了天气就没那么热了。”
只是虽然清凉了许多但周围白雪皑皑无边无涯似乎景物又有些单调。
正这么想着鼻中就嗅到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转头一看便现不远处正巧有一座梅林枝头正绽放着无数淡黄的梅朵花影玲珑清香旖旎。而在这宛若月华碎剪的琼林前又静静立着一位柔俏的女子素裳珠襦长裙曳地袅袅立于梅风之中拈花不语淡如仙子。
“她是……”
待凝目望见那位梅花仙子的面容少年不禁大窘自责道:
“呀!没想我香艳之梦竟做到雪宜头上……”
原来在映雪月华中看得分明缤纷梅树前那位神光静穆的窈窕女子正是他四海堂中自居婢女的寇雪宜!
有了上回入梦的经验神思清明的少年便准备要硬生生从梦中醒来。只是待看见那位与梅花一样清冷孤高的女子他又停下来。此刻雪宜眼眸中三分哀婉三分期待醒言一时竟不忍心就此离梦而去。于是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抬脚向那片梅树林走去……
自他举步之时天宇中忽然降下千万朵晶莹的雪花向大地上纷纷扬扬的飘落却又让人觉不出半点的寒凉。
“堂主……”
见他走到近前原本清泠如雪的香魄梅魂此刻却眸光摇漾玉靥微霞就像那承露的香荷。微启珠唇轻轻叫过这声“堂主”赧然的女孩儿便目光下垂素手轻拈裙裾局促不安不知该如何自处。
看到这向来以奴婢自居的梅花香魂到了自己梦中仍是这般局促羞赧醒言心中一阵不忍不禁大起爱怜之情。
只是正想开口打破沉默却见眼前的清丽女子便似刚刚鼓足了勇气正抬起螓勇敢的将自己目光对上堂主清亮的双眸。见她这样醒言便也将刚到嘴边的话儿咽下满含温情的看向这位清苦已久的梅灵。虽然往日里朝夕相处但也只有到今日梦里才能这样凝睇相看脉脉不语。
就这样相看无言许久少年忽然展颜一笑伸出手去捉住眼前女子素洁如雪的柔荑一振衣衿直往天空飞去。只不过转瞬之间那片飘香戴雪的黄梅花海便已到了二人脚下。东边天上一轮硕大的圆月如银盘般悬挂照着脚下这片无边无际的香雪梅林。清幽的月轮如此巨大彷佛就在自己身旁一伸手便可够着;而那下映无边花海的天穹纤云不染纯净如蓝。
刚被堂主拉住手儿雪宜还有些瑟缩;但携手同飞一阵便也渐渐放开了心怀素袂轻举衣带飘摇任他牵引。凌虚御空之际如乘仙槎渺千里于一瞬瞰云海之微茫。如此阔大的天地此刻彷佛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这时节素雪纷飘天地寂寥无数朵梅花在快乐人儿身后一路飘飖宛如雪月的辉芒流星的彗尾。
在梦中的天宇间遨游是如此的无拘无束;雪宜忍不住褪去荆钗任自己如瀑的长随着天风自由飘舞。
正自逍遥翱翔之时她的堂主忽然将手一牵按下云光朝地上飘飞而去。正在不解之时雪宜便看到在那万朵黄梅之中忽有一树红梅凌雪傲放丽彩如霞。正自观看倏忽间那少年又回到自己身边。此时他手中已拈着一枝艳丽的红梅细心的将它簪到自己云瀑般的秀间。于是耳边又响起几句温柔的话儿;那丝丝的热气直逗得人浑身酥软就好像要融化一样……
就在这样柔情漫溢的时候面对眼前这含羞带怯的清柔女子十八岁的少年早已不知身在何处。不小心又见到她眼中同样的期待便再也忍不住伸手将她轻轻的抱住——就在美人入怀之时这身边的梅林雪地、还有清月琼宇霎时间全都消**畔一片空灵就像陷入了天蓝色的海洋其中又闪烁着点点粉红色的光芒。
于是两人就这样轻轻的抱着一起朝下面无尽的虚空中飞快的沉去;身如落叶飘零只是没有尽头也不想有尽头。沉坠之时身畔又有流光点点五彩纷华如飞月流光斩的光轮又似圣碧璇灵杖的花影正在身旁不停飞过……
就在这样美好畅快的时节突然间这四处飞舞的五彩流光倏然已汇聚凝结成唯一的颜色——一点鲜血一般的猩红忽然间在少年眼前飞扩大不一会儿便将他身旁整个天地遮盖极天无地看不到任何景物眼前只剩下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呀!”
犹在飞坠的少年却猛然从榻上坐起;伸手抱去却只是空无一物。
“……”
过得许久少年才从睡梦中完全清醒;披衣起床驻立窗前见到明月皎洁照在小院中如积水般空明。
“哦刚才又只是一梦。”
见一切依旧醒言便返回榻上倒头重新睡下。只是过得一阵只觉得这竹簟如冰无论怎么静心凝神都睡不着。于是重又起来回到窗前赏月。默默伫立一阵回想起方才梦中情景便返身来到案前点起半截蜡烛润墨提笔在客店预备的素白书绢上落笔挥毫:
“梅蕊好冰雪出烟尘。袅袅孤芳尘外色盈盈一朵掌中春。只少似花人……”
刚写到这一句兴致勃勃的少年却突然停笔看着这最后一句目光呆滞竟如中疯魔。
“只少似花人。只少似花人。……”
口中反复咀嚼这一句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苦闷悲愁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正自悒悒不乐过得片刻一阵凉风吹过醒言惕然而惊彷佛突然得了某种神秘的启示有一句诗文不待自己思索便突然冲上心头。彷佛被鬼神牵引不由自主他便在雪白纸绢上将它写下。
等回过神醒言再看看这宛如孽龙一般游动的黑色字体写的正是:
“一点梅花魄十万朱颜血”
看着这谶语一般的词句素来洒脱的少年悚然而惊没来由便悲从中来愤懑填膺。
等又过得一阵被窗外凉风一吹他才重新醒过神来。这时他现自己手中的狼毫竹笔不知何时已被捏得粉碎。案上那方黑石砚台也已不见;等低头寻时现它已在地上碎成两半。
“嗯也许清夜寒凉容易心神不宁……雪宜?”
正在自我解嘲无意中朝门扉处看去却现不知什么时候隔壁那位听到响动的女子已经立在门前。
见到这张清俏的面容愣怔片刻醒言才又恢复了往日的灵动手忙脚乱的去遮案上的字句。而那位颀立门扉之处的清雅女子却彷佛没看到他的窘迫只是在门畔柔柔的道歉:
“堂主对不起。雪宜刚才只是想试试神人刚刚传授的‘入梦’仙法却不料搅扰了堂主的清梦……”
“原来……那真的是你!”
听她这么一说醒言大讶;不过如果只是来道歉那倒也好。只是正当他想要说“没关系”时却听到一阵低柔的声音悠悠传来:
“刚才听堂主念诗一点梅花魄十万朱颜血……雪宜却要和:‘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醒言闻言惨然正要答话却见月光中那个清冷的素裳女孩儿声音颤抖着说道:
“雪宜和堂主在一起觉得很好。就算什么都得不到……”
和着这幽幽窅窅的话儿那支一直摇曳的红烛也终于燃尽;烛泪流离之时满屋只剩下清冷的月华……
正是:
寒蕊梢头春色阑。风满千山雪满千山。
杜鹃啼血五更残。花不禁寒人不禁寒。
离合悲欢事几般?离有悲欢合有悲欢。
『仙路烟尘』第十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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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衿浮世傲王侯”
卷首词 凌波步晚
云海拥高唐
雾鬓风鬟
约略梳妆。
仙衣卷尽见云岚
才觉宫腰纤婉.
一枕梦余香
云影半帆
无尽江山。
几度凭栏听霜管
蟾宫露冷香纨
管平潮.圝
第一章 傅粉佳儿,思倚天之绝壁
就在这梦萦魂绕的夜晚到了后半夜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清旅之人渐渐困倚慢慢就只听得清风敲窗、雨打碧竹之声。
到了第二天早上等张醒言醒来再到旅店院中时现已是薄雾依稀日光分明院里泥地上只是微微湿润已看不出昨夜还下过一场雨。只有粉白墙垣处扶疏的竹影正显得分外的翠绿碧洁。
这时候天光已经大亮隐隐可以听到旅店外街道上商家叫卖声行人走动招呼声。呼吸之间又闻到旅店厨房中松木柴烧燃传来的阵阵清香。似乎眼前所有这一切仍是那样的普通平凡;身边这所有的生灵也仍按照各自预定的生活轨迹悠然前行。
只是虽然眼前的凡俗平淡无奇但经历过一晚幻梦的少年再听到这坊间熟悉的叫卖闻到松炭亲切的清香心中却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感激之情。
正这样在院中悠然踱步醒言却忽看到那个惯常睡懒觉的小女娃现在竟穿戴整齐正隐在院角一处石头神龛前玩耍。
“咦?今日琼肜倒起得挺早。早早的一个人在玩什么呢?”
看到琼肜早起醒言有些好奇便走近过去观看。只是待他走得近些却现有些古怪——原来这小丫头正在石龛那儿挤眉弄眼时而瞪大眼睛时而皱起鼻头时而嘟起小嘴不知在干什么。
一见这情景她的堂主哥哥赶紧走过去关切的问道:
“琼肜妹妹是不是肚子痛?”
一听他问话那个正忙活着皱眉瞪眼的小妹妹便停了下来思考一阵然后有些奇怪的反问道:
“哥哥我肚子不痛啊?”
“呃……那为什么看你脸上样子好像很难受?”
听他这么一说表情严肃的小丫头立即展开笑颜朝自己的堂主哥哥甜甜一笑道:
“不是的哥哥其实琼肜正在练习生气呢!”
“练习生气?”
听她这话说得古怪醒言大为好奇赶紧追问原委。一问之下才知这事根源居然还在自己身上。
原来上回小琼肜被那个最后灰飞烟灭的玉面仙怪施展邪法竟真个她心愿长大成一个神幻瑰丽的大姑娘;虽然前后时间短暂期间事件惊心动魄但事后这事儿便成了琼肜最喜欢听的故事几乎每天都要缠着醒言讲上两三回。
只是虽然她醒言哥哥讲故事绘声绘色很能让人开心;但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就是每当琼肜喜孜孜说那个好看大姐姐就是自己时她这实心眼的堂主哥哥便要给她认真分析说那个大姐姐应该是山间神灵附身后变幻而来——
虽然琼肜早已决定自己所有事情都要听哥哥的但唯独这一点却让她很是不满。
只是虽然不赞同哥哥观点觉得这时自己应该生气;但努力试了几次小丫头郁闷的现自己竟不知道如何对堂主哥哥扮出生气的样子。
于是今天早上她便早早起来到这装了面铜镜的石龛前努力练习怒的模样。
听了琼肜这番话儿醒言却是哭笑不得当即便道:
“琼肜啊既然这样你也不必费力演练;哥哥以后不说山神附身便是。”
听他这一承诺那小女娃儿却叫了起来:
“不要啊哥哥!那琼肜不是白练了一个早上?”
“……”
就在少年不知该如何回答时那位正出房门的娴婉女子看得他俩这样不禁倚门而笑。
不过瞥见雪宜姐姐也起来琼肜却突然有些奇怪的问道:
“雪宜姊你夜里到哪儿去了?”
听她这么一问院内有两人立即想起昨晚梦中相会之事脸上便都有些尴尬。正在惶恐之时却听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又接着说道:
“哥哥雪宜姊昨晚我又做了怪梦看到那些喷火的高山还有很深的大河黑洞洞看不到底!”
听她这么一说醒言倒不怎么在意只随口问道:
“琼肜这梦你不是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吗?”
“但这次不一样。”
听哥哥问琼肜便歪着头仔细回想了一下梦中情景然后带着几分兴奋的认真说道:
“昨晚梦里琼肜已经能飞起来了!”
“我梦见正背着哥哥飞过那些黑水大河飞过喷火的高山一直朝前飞……只是哥哥昨晚到我梦里了却没看见雪宜姊~”
——若是在往日听了小琼肜夹缠不清的梦语醒言只不过置之一笑最多也只是打趣几句。只是这一次他脸上浮现的那几分小妹妹期待的笑颜却显得有些勉强。
默然无语思想片刻醒言便觉得自己已有几分着相竟为这些虚无飘渺的梦幻之事所迷;自嘲一笑他便决定还是顺其自然若真有事到时也未必无化解之法。
于是这一天放宽了心怀的张堂主并未急着带琼肜二女上路而是去集间闲逛品尝镇上特色小吃挑拣合适的饰衣物。
大约半晌之后醒言便立在一个售卖自制细小银饰的货摊前饶有兴趣的看着琼肜雪宜在摊前翻检。看着这姊妹俩不停的交头接耳交换意见醒言再想想刚才的一路闲逛突然现自己现在对讨价还价之事竟渐渐没了兴趣。呣一定是自己的道家修为又进了一步。
觉得有些得道的少年沾沾自喜心情大好便也弯腰去摊上替二女寻看饰。待翻到一对银洁小巧的耳坠正要向二女推荐时却只觉得脸颊上突然一阵温湿——顷刻后等他回过神来却现原来是身旁那个明珑可爱的小妹妹冷不丁就在自己脸上剥啄一下竟是当众亲了自己一口!
顿时周围人包括摊主在内便个个侧目脸上神色古怪。
觉察出街边行人神色异样近来有些敏感的小少女回头对那些神情古怪的大叔大婶气呼呼说道:
“没见过妹妹亲自家哥哥呀!”
这话一出少年大窘立即被这无忌童言逗得颜面瞬间烧红。心念电转之际尴尬少年赶忙运起急智编了个话儿搪塞:
“诸位莫怪这丫头是我娘给我定下的童养媳……呵呵呵呵呵!”
讷讷说罢四海堂主便赶紧拉过二女仓惶而逃。
闲言少叙这日下午出了集镇醒言几人便往西北而行。因为他们在镇上打听到就在西北方向上的郁林郡境内正是湖泊连片河渠纵横。水气充足之地说不定便是那上清走失的水精藏身之处。
一路迤逦逐渐便不见了人烟四围只剩下翠碧葱茏的树木;越过那蓬蓬如盖的连片树冠又可依稀眺得远处那连绵起伏的青苍山麓。
又走得一阵这脚下的驿路也渐渐变得坎坷狭窄起来。不多时醒言一行三人便来到一处险要的所在:
脚下这条狭窄土道一头扎进两座对合的山丘;夹路的山丘断崖恰如刀削斧砍傲然耸立在醒言几人身上投下巨大的阴影。两座绝壁就如两个巨硕的门神正冷冷看着脚下这几个渺小的行人。
见到这样险峻的山关醒言立时收起观景之心招呼二女小心前行。要知道如此险要的所在正是那些山贼动手劫掠的最好地段。
就这样警惕着前行果不其然才走过十数丈便听得琼肜叫了一声:
“你们看那边有两位花脸大叔!”
醒言闻言一惊赶紧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便现在道边一丛不起眼的草窠中正坐着两个灰炭涂面之人手旁各一把钢刀寒光闪烁。一瞧他们那副鲜明打扮这世上便也只有琼肜才不知他们正是那专做无本买卖的好汉强人。只不过见了这俩劫道匪贼醒言却不如何害怕。他心中思摸着经过自己这许多月勤修苦炼应该已用不着惧怕这些寻常小蟊贼。
而在他打量之时那两位正在道边闲聊的山匪听得有人叫破行藏少不得也应承一下起身掸掸身上草叶灰尘拿起钢刀一声喊跳出草窠对这几个倒霉的过路人念那劫路咒儿: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听得他们这狠话醒言一点都不惊慌还有余暇在心中胡思乱想:
“奇怪怎么这匪话说得一点都不精神?这怎么能吓得住人。”
正思忖着还没来得及答话却听得小琼肜已抢先回答;只见这小丫头闻言惊呼一声:
“哇两位大叔法力好高!原来这两座山是你们劈开的还晓得帮忙植树!”
此话一出二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正踌躇时却见眼前这个粉玉一样的可爱女孩儿又拍着手欢叫:
“跟哥哥练字学文琼肜最近也会做诗!虽然没雪宜姊好可我还是想把自己刚和的一诗念一下!”
说到此处也不待答言琼肜便拿雏莺出谷般脆嫩的嗓音开始抑扬顿挫的念起自己的和诗:
“此树、是我攀此路、是我看。要从此路过留下你盘缠~”
等琼肜将这凶狠劫道和诗唱歌般诵完她的启蒙塾师张醒言便赶紧赞这诗音节通畅鼓励她以后还要再接再厉——见他俩这样那俩山匪倒有些吃不准起来。互相看了一眼后便见那为之人竟拱了拱手客气的说道:
“我俩不为难读书人——呃其实我兄弟二人并非山贼只不过在这儿看看山景罢。”
说完他二人竟收起钢刀重又去旁边草丛中闲聊去了。见这情形古怪醒言一时倒也不知他们这话倒底是真是假只好带着二女穿过山崖继续前行。正悻悻走时回想起方才情形他却觉得这事儿总有些不对劲:
这山中匪贼行的是图财害命之事入这道的向来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什么劫富济贫都是幌子又怎会如此好说话会因他们是“读书人”而有所取舍?
再想想方才他们那一番懒洋洋的行径竟似乎心不在焉根本就没什么心思抢劫。想至此处醒言正是满腹犹疑:
“奇怪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劫匪?还是他们眼光不错看出我们几个并非善茬?——或者只是他们饿了几天以致说话无力不敢启衅?”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却忽听得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急促而来。转眼之间就见前面道路上奔来一匹快马马上骑着个兵丁正扬鞭催马向这边奔来。还没等醒言听清那句“官家办事、闪开闪开”的急喝这一人一马已从自己身边一瞬而过奔到身后十多丈远处。
“何事如此紧急?”
见到这急赶模样醒言心中大为疑惑。
就在此时一声“唏溜溜”凄厉的马嘶正从刚才经过的那处对合山崖后清楚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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