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最纯粹的血脉
步离摸了摸蔡小仙的头，示意蔡小仙自己安好。
白旭乐得嘴都合不拢，使劲的拍打着步离的肩膀，表达着心中难以自已的兴奋喜悦。步离生怕白旭会因为狂喜，脑血管爆了，直接死在这里。嘿嘿一笑，使劲拥抱了一下白旭。对于这个白灵族的族长，平日里虽然对自己并没有什么照拂之处，但最起码没有为难过自己，只是当自己一个小透明。
安抚完白旭之后，步离来到黑衣老者身边，笑道：“多谢。”
“谢我干什么，有什么难听的话赶紧说。”黑衣老者见步离回来，接下来的比赛也没有心思去看，转身就往白灵族的帐篷走去。步离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情，刚刚一场恶战，后背微微汗水，在阳光下光闪闪的，透着一股浓郁的彪悍。
附近的族长们，或是羡慕，或是畏惧，或是如临大敌，全然不复之前那种无视。这一战，步离代表着白灵族出阵，改变了一直以来白灵族被人无视的状态，估计这一晚上，步离和杨灿灿对阵的蜃影要在无数部族的帐篷里反复放映。
这是一个变数，一个从没有人想到的变数。或许排名前二十的年轻人只要是有野心的部族都已经研究透了，可是凭空飞出一个强的不像话的青年。像是一头彪悍的野猪拱进菜地里一样，蛮横不讲理的直接把杨灿灿碾压到纹刻尽毁。
步离却没去想这些事情，学习纹刻术的时候，步离有许多许多疑问，刚刚在天赐台上看见台下各族族长的表现，更是多了一些问题。步离也不愿意去想，黑衣老者想来必然会给自己一个答案。
很快便来到白灵族的大帐里。众人坐下，黑熊似乎反复骚扰杨灿灿也被累坏了，趴在步离身边，很快就睡去。
白旭正襟危坐，心里琢磨着应该怎么跟步离说，夸奖？还是激励步离奋进？真要是能在“遗族大试”取得一个上佳的名次，下一次会不会白亮能更进一步？
“族长大人，能麻烦您回避一下吗？”黑衣老者的言语客气，可是言语之中的口气却透着一股死气，就算是夏末秋初的季节，天气不算冷，白旭依旧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
虽然黑衣祭司说的客气，但白旭听出来话语里那股子不容回绝的意味。有些迷茫的看了看黑衣祭司和步离，心中苦笑，点了点头，憋了一肚子话，没法说，起身走出帐篷。
大帐里安安静静，微弱的阳光透进来，轻飘飘的微尘在光柱里飞荡，如梦似幻。
“说吧，有什么要问的。”黑衣老者悠然说道。步离没着急，在口袋里取出自己卷的土烟，用燧石点燃，递给黑衣老者，又点燃两根，叫醒黑熊后，一人一熊分着抽了起来。蔡小仙跪坐在步离身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黑衣老者，没有了从前对胡武身上气息的恐惧，反而显得有些好奇。
“我想问的事情是那三页纸我又修炼了一次，能感受到一点魂力，但绝没有你说的那么强大。”步离知道胡武给自己的东西不可能是随随便便的功法，稍差一点的他也不好意思不是，就算自己没什么脸面，可是那个神秘的存在强悍到让人发指的程度，稍差一点的东西他也看不上啊。
胡武想了想，说道：“你这副身体的血脉有些问题，这涉及到西山神遗百族的来历，我简单说说，咱们一起参详一下，具体的功法我修炼不了，自然不能告诉你一个确切的答案。”
步离和蔡小仙对视一眼，均感无奈。原来胡武压根就不是修炼这种功法的啊！这都是什么事儿。大黑坐在地上，闷头抽烟，对胡武身上的气息还是有些抗拒，不敢亲近。
“魂澜大陆在三千六百年前和另外一块大陆的魔族进行了一场战争，战争的原因就不多说了，不过就是那些糟烂的事情，不说也罢。在战争的后期，魂澜大陆的人有一个绝世天才，说服了入侵者的许多附庸种族，许下无数诺言。最后入侵的异大陆联军土崩瓦解，退走。施展逆天法术毁掉连通的大陆桥。”说着，胡武指了指西山的方向，继续说道：“西山就是当时在逆天法术下拔地而起的山脉，当时连通两个大陆的大陆桥直接被禁咒封印。这些背叛的附庸种族就变成了遗族，被流放到西山中任由自生自灭，形成后来的西山神遗百族。”
原来西山神遗百族是这个来历，步离叼着烟，认真听着。
“魂澜大陆的人背信弃义，一直到最后，认为西山遗族是流淌着肮脏血液的杂种，生来就有原罪，都应该被清除。”胡武抽着烟，冷冷的说着，像是讲述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步离不知道的是，胡武本来也和魂澜大陆、西山遗族没有任何关系，如此冷漠也是应有之意。
“按说西山遗族实力微弱，根本无法反抗，怎么还会一直绵延到现在呢？”步离想了想，找到胡武说的语焉不详之处，问道。
“因为当年的那个誓言。魂澜大陆的人做事情总是要有一些顾忌，万一誓言反噬，谁都不知到会有什么后果。或者说，承担不起这个后果。所以这么多年来，没有人敢发疯。”胡武讥笑着说道。
“随着日子的推移，西山遗族血脉越发的不纯，种种种族异能也根本无从激活。而你的血脉居然是最为纯粹的魔族血脉，强悍的自愈能力原本被掩盖，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老……”说着，胡武的话有些含糊，一带而过，步离竖着耳朵仔细听，也没听明白胡武到底在说什么。
“的缘故吧，你的血脉能力被提前激发，却又无法控制，所以就变成了你之前的困惑。”胡武道。
“哦。是这样，那……”步离忽然嘴角带笑，看着胡武，道：“我十八岁生日那天的重伤，也是你一手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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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没出息的小算盘
“当然，要是光碰运气，哪里有那么多的好运气。只是被打一顿，又没什么大不了的。真要是你轻而易举的收拾了白亮，我老人家也会亲自出手，把你打得半死。”
就算是听出来步离心中小小的不满，胡武依然毫不在乎的说着，仿佛这是天大的恩惠一般。步离沉默无语，抽着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那三页功法是当年西山神遗百族在人魔大战之后刚刚被流放到西山之后，融汇魂澜大陆的魂术与魔族的体质所创的大成功法，可惜我这么多年搜集，只得到最初的三页。”胡武不无遗憾的说。
“也就是说，这三页功法是最适合我的？”步离道。
“当然，没有之一，可是怎么施展，我也不清楚，或许要走出这片大山去学一学那些宗门里的功法才行吧。”胡武说道。
“居然还说没有之一，小爷我练了这么多年，压根就没什么用，还是纹刻兽比较好用一些，刻上去，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步离道。
“没有魂力，纹刻兽就是无本之木。你微弱的魂力只够把那株老藤修炼到入皮阶段的吧，再想要入肉，入骨，入髓，入魂，需要大量的魂力支撑。”胡武道：“再说，魂澜大陆真正的强者之间的战斗基本上没有用纹刻兽的，都只收吸收纹刻兽的力量，用来加强自己。大陆上像你那把破刀一样对纹刻兽有穿透力量的宝具有的是，真正有决定性意义的是你自己的能力。至于剩下的，我也不清楚了，等你有朝一日走出去，看一看。我想就算是你不行，也没什么东西能难得住他老人家。”这一次胡武没有含糊不清的表述，直接虔诚的说到他老人家四个字。
“谁？”步离马上接口问到。机会稍纵即逝，或许趁着胡武讲西山遗族几千年的来历的时候能顺口问出点什么来。
“问那么多干啥，倒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会招来杀身之祸。”胡武淡淡的说道。
一加一等于几？二。你知道的太多了，砰！这个画面忽然出现在步离面前。狗日的，在老子梦里，还不让小爷我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哪里来的这种道理？
正想着，胡武就像是步离脑子里的猪肉绦虫一样，感受到了步离心中的不快与怒火，阴冷的说道：“不让你知道，是为了你好。他老人家办事，还用你多嘴去问？”
步离无语的和黑熊抽着烟，步离还敢表达自己的愤怒，蔡小仙好像是没听见步离和胡武在说什么，有些迷糊的看着两个人搞不清状况。至于大黑，感觉到胡武身上气息的变化，已经开始不为人知的向着帐篷外慢慢挪动着自己肥硕的身子。对于危险的感知，大黑已经彪悍到一塌糊涂的程度。
贪生怕死到了这种地步，也算是强大了。
“先过了遗族大试这一关吧，不仅要活下来，还要干掉其他的杂碎。”胡武的话语里阴冷，透着一股狠戾。
“为什么？”步离还是不习惯杀人，倒不是说心慈手软，而是上辈子的记忆留下来的一种习惯。在天赐台上，对杨灿灿留手，不欲置之于死地，也是这个一个下意识的行为。
胡武横了步离一眼，骂道：“没出息的小子，大丈夫生于世，哪个不是横刀立马，积尸无数，血流漂杵？婆婆妈妈的能有什么气候！”
“龙行千里，百草沾恩。虽然我不是龙，也没有必要走一路，杀一路不是。再说，无情未必真英雄，你说的也不一定对。”步离呵呵一笑，反驳道。心智坚固，步离自然不会被胡武简简单单几句话蛊惑。
不想争论这些有的没的，步离随即问道：“我看杨灿灿用的是很纯正的纹刻之术，这是什么道理？”
胡武曾经说过，西山遗族的纹刻之术都不是纯正的纹刻术，世世代代神遗百族的人琢磨出来的，漏洞百出。真要是修炼，怕是根本没有魂澜大陆的威力。
杨灿灿虽然只有一只纹刻兽，步离也没受伤，看上去仿佛不如白亮强悍。其实步离却知道，中间的差别在于自己从一个普通人变成纹猎，所以才能用机巧打败杨灿灿，如果不是自己不想杀死杨灿灿，连老蔓藤都不用召唤。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大陆桥又要连通了，现在魂澜大陆的各大宗门都已经腐化堕落的不行，没有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想出要先毁灭西山神遗百族这么一个蠢不可及的办法。原来是一点点的进行，现在开始迫不及待。”胡武根本没把西山神遗百族的死活放在心上，或许只有守护步离梦里的那个强大的存在才是胡武唯一在意的事情，“这帮蠢货的先人弄了个遗族大试，把西山天遗百族的有才华的年轻人都扼杀在萌芽之中。现在开始直接收买一些强大的族群，加速西山遗族内部的厮杀。这么多年了，西山神遗百族的确破落的厉害，光是我来这里找他老人家落脚的地方的这百十年来，看见的事情就不知凡几。说这些干什么？有意义吗？”
胡武忽然问到，抬头看着步离的眼睛，像是要在步离的眼睛里解读出步离的心思。
“然后呢？不是有西山遗族走出这片大山了吗？”
“嗯，大部分都成了奴婢，分散在魂澜大陆。”胡武说出的真相让步离后背“忽”的一下汗毛倒竖，一股杀意在心底升起。
“怎么？动怒了？”胡武看到了步离心中的愤怒，笑道，“世界不就是这样？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讲什么大道理，还手下留情，蠢不可及。你要不是手下留情，就不会暴露你的纹刻兽，在神遗群山中会有更大的优势。”
“我不这么认为。”步离没有低头，也没有争论什么。
“然后这不是大陆桥的封印禁咒已经开始松动了，魂澜大陆的各个宗门开始坐不稳，火烧屁股一样想要加快解决这些神遗百族。找几家强大一些的当走狗，传授正宗的魂术与纹刻术，到最后鸟尽弓藏，万千年来都是这套把戏，没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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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恨山之巅
“那我为什么还要参加遗族大试？”步离反问道，敏锐的思绪让步离直接抓到了要害。既然“遗族大试”只是一个陷阱，那为什么还要还要去呢？
“真正的强大的魂术功法，都在各宗派的内门，我没办法偷出来。”胡武说的很简单。
“你不是说那三页纸才是最强大的吗？”
“你不是学不会吗？去试试其他的功法，或许会有意义。反正也想不懂，他老人家正在休养生息，这些年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总是没错。”胡武的话有些不负责任，胡乱敷衍步离。
步离心里腹诽了一句，去看看？就要参加“遗族大试”？就要把脑袋别在腰带上去打生打死？这个理由也太过于牵强一些了吧。
“哪一个绝顶强者不是生死之间历练出来的？没有一次又一次生死之间的煎熬，就算是再怎么天才的人物都无法一步登天。”胡武理所当然的说。
想着天赐台下西山神遗百族族长们一个个期待的目光，步离恍惚了。期待努力了那么久，难道命运早已经天注定？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公平二字，步离知道。可是想到西山神遗百族朝思暮想的期待，想着杨灿灿在天赐台上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宁愿毁去一身修为，也要获胜的执着，想着狄石族族长杨业冷酷的转身就走，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虽然自己不待见白灵族，可是自己去恨山宗，白灵族走出西山，被打散，贩卖为奴，这种事情步离却不忍心眼睁睁的看见。
“行了，现在我们来看一看你的对手。”胡武看着步离的神情，笑道。笑容淡淡，有些嘲弄，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感伤，或是自嘲。这是天地之间的规则，有谁能改变？或许他老人家可能吧。旋即，胡武心里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连他老人家都不行，没有人能做到。这就是一个残酷冷漠，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的世界。
步离转换心境，压抑住内心的思绪。从前，步离经常嘲笑蔡小仙又文艺了，可是这一次是步离文艺了。或许叫做悲伤？或许因为杨灿灿凶猛无铸，不留一点退路的玉石俱焚的决绝？或许是因为魂澜大陆各宗各派的阴狠？
说不清楚，那就不去说。步离专心的看着胡武手指间魂术的转动，一道道蜃影出现在步离眼前，一个个自己即将在神遗山脉中即将面对的对手被胡武一一剖析到骨子里。那些个在排行榜上有名字的人，用的什么纹刻兽，擅长什么，甚至连性格、弱点都在胡武嘴里娓娓道来，仿佛反掌观纹一般容易。
步离认真的听着，一字不漏。蔡小仙听了两句，就觉得眼皮在打架，爬了两步蜷缩在步离怀里沉沉睡去。黑熊见杀机消失，也不往帐篷外挪，直接趴在地上，很快就昏然入睡。
西山外，恨山之巅。
掌控西北部西山千里遗族的恨山宗宗主罗清泉是一个威严的汉子，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保养的极好，看上去像是三十三四岁的模样。三绺长髯飘在胸前，嘴唇薄，鼻梁有些塌，两只眼睛不大，因为上了一些年岁的关系变成三角眼，精光四射。两道浓眉横卧，多年颐指气使，生杀予夺，不怒自威的气质很盛。
在恨山宗管理的千里西山的遗族，每年有多少人想要走出西山百里，被恨山宗斩杀？这么多年来数也数不清楚。罗清泉又被叫做罗阎王，那双白皙的手在西山遗族看来血迹无论如何都洗不干净。
很少有西山遗族能见到罗清泉，恨山宗宗主，在这片区域，就是一个一言九鼎的存在。就算是恨山宗的弟子，也从来没有人敢违逆罗清泉的话。脾气暴躁无比，喜怒无常，杀人这种事情在罗清泉看来只是日常的一个娱乐而已。据说罗清泉已经是五阶纹刻强者，拥有强大的嗜血蛮兽，那是极北之地的一种荒兽，厉害无比。
可是此刻，罗清泉弓着腰，谄媚的笑容堆在脸上，努力做出和蔼亲切的表情。罗清泉并不是一个好戏子，不管怎么样去努力的谄媚，去逢迎，始终显得有些不自然。
但这种不自然却没有人注意，坐在软榻上的女孩子懒洋洋的用两根手指捻起一粒西山特产的青岚果，举止优雅，虽然目中无人，却并不令人生厌，反而觉得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少主，这次的遗族大试，我们这面并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人物横空出世。”罗清泉有些心虚，小声说道。
“哦？我怎么听说你选中的那个叫什么狄石族的人被一个纹猎连纹刻兽都没动就打败了？”女孩子十五六岁的模样，眉宇之间青涩未退，说起话来清澈悦耳，绕梁三日，余音袅袅。但言语之中隐含的意思，让罗清泉瞬间背后汗如雨下，打透重衫。
“后来……后来还是用了。”罗清泉的声音已经小到了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程度。
“你是不是在西山住久了，以为自己就是天王老子了？什么事情糊弄一下就过了？”女孩子笑了笑，嫣然而慵懒的靠在软榻上，道：“不想追究你什么，在门里看到的蜃影有些地儿不清晰，显然你做了手脚。去，把最完整的蜃影拿出来我看看。这一次老爷子很不高兴，要不是你这些年没命似地给那些老家伙们送钱，他们还算是仗义，帮你说了几句好话，估摸着来的就不是我而是罗杀了。”
罗杀两个字一说出口，整个恨山宗内门里仿佛刚刚被一阵暴风雪洗礼过似的。安静，死一般的安静。罗杀，魂澜大陆五大门派之一的竹联帮第一杀手，嗜好虐杀，传闻罗杀出手，没有一个人能在三天之内死去。据说最长的一个人已经十八年了，被斩断四肢、双眼、口舌，浸泡在粪桶里，现在还活着。每每有让竹联帮老爷子痛恨的人的时候，就会派罗杀出手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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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这人我好像认识
腰背弯的更低，后背上湿漉漉的一大片。罗清泉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言语中的颤抖却无论怎么样都无法遏制。
“多谢少主。”
“谢我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取。”那女孩笑颜如花，笑容不过只是一种习惯而已，看都没看一眼罗清泉。刚刚的敲打就这么掀过，好像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想来也是，恨山宗不过就是竹联帮的一个西部分支，苍狼门属下十五个宗派中的一个，一个九品小宗门，哪里又能放在竹联帮老爷子心头肉一样的女孩子的心上。
罗清泉弓着腰，极度谦卑的缓缓后退，直到十步之后才深深鞠了一躬，转身退下。
快步走到侧殿，罗清泉脸上谦卑的笑意还没有退去，却凭空多了几分阴狠，“那个叫……那个什么白灵族的蜃影放在哪了？”
有一名小厮熟练的在一排排木架上取下一个卷轴，恭恭敬敬的双手递到罗清泉手里。这些小厮都是往年“遗族大试”获胜的弟子，进入恨山宗后，百般刁难之后根本连外门弟子的资格都没有，懂得讨好的能有一份杂役的活做，剩下的都和族人一起被卖到魂澜大陆的天涯海角去了。
这名小厮罗清泉记得是三十年前的一次“遗族大试”的优胜者之一，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干着活，毫无怨言，也没有一点思念自己族人的想法，似乎可以在恨山宗终老就已经是一件天大的幸事了。这么多年，积功来到内殿，管理蜃影。做事倒也麻利，连存心想要找麻烦都找不到。
罗清泉一腔子因为恐惧而来的怒火无处发泄，冷哼一声，转身带着蜃影走出内殿。过了许久，那名小厮才缓缓的抬起身，一张饱经沧桑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眼眸中的恨意一闪而逝。
回到软榻旁三步，罗清泉毫不敢大意，亲自打开蜃影。
光怪陆离的影像在软榻前出现，正是步离和杨灿灿在天赐台上的战斗。软榻上的女孩子坐了起来，萌态中带着几分专注的看着蜃影，青葱一般的手指夹着一枚青果，凝在半空中。
从第一刻起，杨灿灿直扑上去，那女孩的眼睛就紧紧盯着蜃影。很快，好像是嫌蜃影的角度有些问题，食指与中指松开，青果落在盘子里。女孩儿青葱般的手指飞速打出一道魂术，落在蜃影上。
原本以一个视角生冷的看着天赐台的蜃影一阵扭曲，氤氲闪烁，仿佛随着魂术落下，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开始转换，像是一只虚无的眼睛一般，紧紧盯着步离的身影。偶尔会落在大黑身上，杨灿灿则从蜃影里消失。
“好像是很纯正的上古魂术，就是太差了。奇怪，怎么会这样？”那女孩自言自语的说道，眼睛没有稍离蜃影片刻。
罗清泉心中骇然，蜃影一旦被魂术定住画面，绝难再改变。可是以往的常识性的认知在少主手中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抹杀，更改，看少主那样子，好像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似的，没什么不正常。难怪少主在宗门内被称为千年难遇的天才，这么厉害的法术施展出来，混若无事。
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魂术，罗清泉发现自己就算是再修炼几十年，估计也到不了这个层次。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慢慢的抬起头，向前蹭了一步，谄媚的说道：“这小子的确很厉害，没有动用纹刻兽就打败了杨灿灿。”
“何止是厉害。”那女孩手指点向蜃影，蜃影上变幻的光华戛然而止，颇有兴致的说道：“你看这里，借着那头熊的影子，鬼鬼祟祟的取出箭枝，看着好像是那些箭枝本来就在他手里似的。出乎意料，完全没有斧凿的痕迹，流畅的就像是一副画卷。你看这里，这小伙子脚尖点在石头上，向后退的过程中还踢起一块碎石，他的对手必然会稍稍躲过要害。不为伤敌，只为了延缓对手的紧逼。”
“这里，连珠长箭放出之后，长弓换手，他根本就没想继续射箭，而是还手诱敌，取出尖刀。咦？这把刀……”那女孩似乎看见了什么，又不太确定，站起身，直奔蜃影走去。罗清泉连忙让开路，慌乱中一个趔趄，不小心碰倒了身边的一个石凳。罗清泉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惹恼了这个小祖宗。但见那女孩根本没有理会自己这面的动静，走到蜃影前，伸出手，仿佛能直接触摸到步离手中的尖刀似的，轻轻的抚摸着，嘴里喃喃道：“怎么看着这么熟悉呢？”
整个内殿鸦雀无声，只有蜃影法术中偶尔出现一声嘶嘶的响声，让寂静的大厅有了那么一点生气。
过了良久，女孩子才缓缓回到软榻上，手拄着腮，问道：“于叔，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前一世吗？”
女孩身边一个中年男人低声说道：“小姐，这个遗族的青年的确很强，可惜已经过了最好的修炼时候了。”
那个被女孩叫做于叔的人没有直接回答女孩的问题，而是点评起步离来。女孩子一只粉嫩嫩的小手拖着腮，看着蜃影中光怪陆离的影像，渐渐的有些痴了。像是没有听见中年男子的话似的，专心致志的看着蜃影，看着蜃影里面那个雄伟的男人，眼中晶莹闪亮。
这个小祖宗不说话，整个恨山宗的内殿一片静寂，没人敢打扰她的思考。一直到短暂而激烈的战斗结束了良久，小女孩才长吁了一口气，清声脆语的道：“这人，我要亲自去神遗山脉看一看。”
“少主，万万不可！”罗清泉听了小女孩的话脑子嗡的一下，差点没晕死过去。已经险险把罗杀招惹来，真要是这小祖宗在神遗山脉里面受了点什么磕磕碰碰的，自己还不得被剐了，神魂都会被炼制，永世不得超生？！
“怕什么，你不会是怕我打不过这些小家伙们吧。”小女孩笑着说道，笑声像是银铃一般，远远传了出去，语音绕梁，“放心吧，我就是进去看看这个叫步离的年轻人。老爷子说了，要是可用，就留在恨山宗历练一下，要是不可用，我就在神遗山脉里直接把他除了去。时间不多了，这件事情不容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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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真正的遗族大试
罗清泉虽然在神遗百族里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可是在竹联帮只是一个小角色，女孩子说时间不多了，罗清泉一点都不知道暗指什么，也不敢打探，只是“嗯嗯”的点头应是。
偷眼看站在小女孩身后的“于叔”，罗清泉觉得自己似乎见过，好像这人是竹联帮内门护法之一，实力深不可测，有这人护法，必然万无一失。
“有点意思，居然在狭小的地方用猎人的手段打败了纹战，于叔，你说这个年轻人要是接到内门，能不能成为你一样的强者？”小女孩回头看着身后的中年男子，问道。
“天才有无数，真正能打熬过去的却没几个。”中年男子的话言简意赅，却又发人深省。
“于叔，这次去神遗山脉，我想自己进去。”小女孩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咚”的一声，罗清泉腿一软，栽倒在地，头撞在桌角，眼看着血流了出来。就算是纹刻强者，不经意之下，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顾不上丢人，罗清泉赶紧膝行两步，万急之中，也不敢放肆的抱住那小祖宗的大腿哭诉，而是在离小女孩两步之外拼命叩头，急道：“少主，万万不可！”
“我做事，需要你教？”女孩子冷眼看着罗清泉，眼神清冽，冷峻的像是极北之地的寒风。罗清泉额角鲜血流下，看着凄惨无比，但那女孩子眼中却根本没有罗清泉这么个人似的。
话说的很重，说完之后，女孩子看也不再看罗清泉一眼，直接走出内殿。
“去安排一个适合的身份，剩下的不用你管了。”中年男子随着女孩的脚步走出内殿，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看着远去的两个背影，罗清泉欲哭无泪，觉得整个天都变得灰暗。
繁星散去，天边飘起鱼肚白。巍峨绵延的群山渐渐从黑色变成绿色，天地之间一片生机盎然。被淘汰的族群已经被驱逐走，草原间的帐篷少了许多，却并不显得静寂。耐不住寂寞的年轻人就算是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场怎样的杀戮，也难以忍耐体内四溢的杀意，一早就在帐篷周围微微活动着，舒展身体，磨砺武器。
步离和蔡小仙从群山里走出来，这一夜睡的并不是很好。不是步离紧张，而是大黑很紧张，睡的不踏实，打了一夜的呼噜……
大黑鼾声如雷，吵的步离根本没法睡，只能仰着头数星星。蔡小仙却没有听见，在步离怀里睡的很香，很香。
这次步离可不敢进入修炼魂术的冥想中，虽然自己对“遗族大试”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对胡武所说的更多的魂术修炼办法有兴趣。在心底，步离信任胡武，信任“梦”里的那个强悍存在。
既然要去攀登更高的山峰，面对无数挑战，“遗族大试”这点小山丘算不得什么，步离心里如此安慰自己。
一早步离就把蔡小仙叫起来，找了一条附近的山间小溪洗漱，就连忙赶回营地。想起来也怪，步离也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孤僻了，居然愿意在山野里天当被，地当床，也不愿意住在营地里。
无数窥觑的目光在暗中射过来，经过与杨灿灿一战，步离在排行榜上的排名飙升，已经从一个小透明变成被瞩目的人。
步离没有理会这些人，找到白灵族的帐篷，在外面和大黑抽着烟，等胡武出来。
一堆琐碎的仪式，弄的步离昏昏欲睡，一直到天将中午，才缓慢的走出三十里，来到传说中的神遗山脉最边缘。往日里，神遗山脉是一个禁地，只有在“遗族大试”的时候才会开放。传说整个神遗山脉百里之内布置了一个巨大的魂术法阵，手笔之大，令人咂舌。
站在神遗山脉的入口处，步离感觉到山脉入口处阵阵山风阴寒入骨，整个神遗山脉中仿佛有无数的冤魂要冲出来似的，让人望而生畏。
远远地，那个恨山宗的弟子简单讲述了一下规则，步离距离很远，也听不清楚。想来也是，哪一族的青年，要是有希望进入神遗山脉的，不是在这之前被耳提面命，早就把这些规矩说的清清楚楚？只有步离这么一个小透明才会压根就不知道吧。
“老大人，他说什么呢？”步离问胡武道。
“就是说，不能超出百里范围，要杀到神遗山脉最中心的断龙台，带着十个人的耳朵，头三名就是胜利者，剩下的都是屁话。”胡武如是说。
步离和蔡小仙对视一眼，无奈的笑了。还是进去再说吧，大不了真的躲起来，步离就不信有谁能在方圆百里的山林中找到自己这么一个猎手。
鱼贯而入，百余名年轻人或男或女，都身披兽皮，站在一起。步离混在其间，除了身材高大一点之外，也看不出什么特异的地方。倒是大黑颇为引人注目，战杨灿灿的时候，大黑的猥琐已经被深深烙刻在所有人的脑海里。
随着一声鼓响，一个时辰的无法攻击的限时，百余名年轻人冲入神遗山脉，找寻对自己最有利的地方，一场血腥杀戮就此拉开序幕。
步离带着大黑在神遗山脉里隐藏如山林，如鱼得水一般，绕了一个大圈，隐匿起行迹，观察周围发生的种种。对于纹刻，步离知道的并不多，虽然听胡武讲述了这些进入神遗山脉年轻人的种种强悍之处，步离虽然不怕，还是依从本心，谨慎的去观察，务求必胜。
山林里阴惨惨的山风轻轻的吹着，阴寒无比，步离感觉到周围阴气很盛，似乎这么多年来神遗山脉里无数死去的冤魂不肯散去，就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后背有些发凉，步离紧了紧身上的兽皮。雪狼皮扔给了杨灿灿，步离昨晚随意猎杀了一只土狼，弄了件兽皮披上。
一处四处视野极为一般的矮林，步离躲在树冠中，大黑在斜后方山石之中蜷缩着身子，只露出两只眼睛，远远看去，和一块黑乎乎的石头没什么区别。大黑猥琐到了极限，黑熊壮硕的身子被大黑摆弄成一个无法想象的姿势，固然看上去就是一块石头，可是……步离真想下去使劲揍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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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追杀
似乎还嫌不够，大黑又在周围的石头上小心的弄了一些苔藓，招呼步离下来，摆出姿势后让步离给自己放上去。
就这样，一块仿佛历经了岁月沧桑，风吹雨打的老石就这么出现在山脚下，和其他石头根本没有一点区别，如果硬说有的话，大黑比一块石头还要像石头。
步离飞身上了树，安静的等待着。丛林中的猎手，没有一个不是拥有强大的忍耐。或许，忍耐力的强弱大小在某种程度上标志着这名猎手能否在山林里活多久。
大黑专心的变成一块山石，没有出现鼾声如雷的事情，虽然平时总是短路，在正经的时候，大黑还是比较靠谱的。步离一边等待着其他人的来临，一边休养着精神，昨晚被大黑的呼噜折腾的实在有些疲惫。狗日的，是不是找个时候给他做个小手术？步离放松全身的肌肉，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事情。
周围一片安静，偶尔有些小荒兽在附近觅食，机警无比。除此之外，百余名遗族的年轻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根本就看不见踪迹。步离并不着急，嘴里叼着一片树叶，轻轻的咀嚼，每当稍有疲惫的时候，一丝苦涩的树叶里的浆汁留在嘴里，马上就驱赶走疲惫。这是步离自我调整的办法，用了许多年，陪着步离静静的狙杀过无数荒兽。
日升日落，七八个小时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不管是黑熊还是步离，都一动不动，这一片低矮的山林因为过于矮小，并不适合隐藏，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是很好的地方却是最好的地方。
第二十一片树叶叼在步离的嘴里，步离依旧没有着急，脸上的表情安静而祥和，像是一个看穿世事，已经行将就木的老者一般，静静的等待着，无穷无尽的耐心仿佛要比在天赐台上击败杨灿灿的武力更强大。击败杨灿灿，更多的纹刻强者能做到，而如此强悍的耐心，就算是后世种种王牌狙击手的故事里，也并不多见。
山林远处的密林中，忽然一阵树影摇动，几道身影像是弩箭一般激射而出。
来了！步离没有激动兴奋，这一切都是预想中的事情，没有什么值得兴奋的。眼睛眯成两条缝，精光四射，专心的辨识着出现的这几个人是胡武在蜃影中跟自己说的哪个人。
前面一个人身上鲜血淋漓，身材高大，每迈出一步都足有两米左右，身子的柔韧性非常好，虽然身受重伤，看着却依旧矫健。其后紧紧尾随着三个人，呈三角排布，把这人身后的所有空间封闭，一看就是久经演练的阵势，并不是临时起意的追击。
步离眉头皱了起来，难道说恨山宗不仅找了几个部族，而且这些部族早已经私下沟通，演练了这样的猎杀办法？事情有些棘手。
那人死定了，步离一边看着这场早已经注定的追杀，一边一寸寸的审视着周围目力所及的范围。如果说这是一场必杀之局，总是缺了一点什么，而缺少的则隐藏在自己周围的山林之中。
“林子栋，跑了这么久，你也是一个死，别挣扎了！”追杀的三人，其中之一高声说到。
林子栋没有说话，脸上有些惊慌，动作已经略显生硬。步离知道那个叫做林子栋的年轻男子心已经乱了，想要加快奔跑，情急之下却根本无法跑得更快，这种情绪带给他的只是更快的消耗体力，速度更慢一些而已。
到了矮林之前，林子栋身后腥风大作，一条儿臂粗细，丈许长的蛇像是一道青湛湛的闪电一般射向林子栋的后背。
步离知道这是西山中特有的一种毒蛇——百花蛇。所谓百花，是指这种蛇的身上色彩斑斓，就像是许多鲜花盛开一般。毒性猛烈无比，步离在山林中极为小心的躲避这种毒物，被咬中一次，虽然自己有办法解毒，却也像是脱了一层皮似的，让人苦恼不堪。
用百花蛇做纹刻兽，这是门巴族的桂建山。身上和杨灿灿一样，只有一只纹刻兽，看上去连白亮都不如，其实修行的是纯正的纹刻术，和白亮不可同日而语。而且桂建山的百花蛇已经修炼到了入魂的层次，随时可以突破变成二阶纹战。
门巴族的桂建山只是其中之一，步离知道自己的揣测真的变成了现实。冷冷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没有丝毫出手救一下林子栋的想法。
五彩斑斓的闪电直射向林子栋的后背，浓郁的腥气四溢，变成一团缤纷的雾气，一看就知道只要沾上一点毒素必然入体。在这种激烈的战斗中，沾染了毒素，下场不言自明。
林子栋感觉到背后的杀机，大吼一声，身子向前一侧，左臂上光芒闪烁，一只土狼落在地上。攻击百花蛇，让百花蛇无暇攻击林子栋。步离注意的却不是两只纹刻兽之间的对攻，土狼，就算是狼王也不是百花蛇的对手，步离看的是林子栋右臂微不可见的一道光华出现，随即黯淡。
果然有些意思了。步离嘴角翘起一丝微笑，林子栋应该是知道自己绝难在这样的围攻下逃出生天，最后背水一战而已。只是这一战，确实有点看头。
“杀！”桂建山整个人仿佛都化成了一条毒蛇，看上去滑不留手的模样，让人作呕。要是一个女孩子纹上百花蛇，变成这副模样，步离也能忍受，就当是水蛇腰摆动如风吹杨柳。可是一个健硕的汉子成了这么一个人妖模样，步离就感觉很难接受了。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冲向林子栋，纹刻兽被土狼缠住，桂建山没有受到阻拦，直奔林子栋飞去。
林子栋有些惊慌，身子向侧方退了一步，好像是绊在什么东西上，打了一个趔趄。随着林子栋身子一歪，赶巧正好躲过桂建山的攻击。
“算你好运。”桂建山轻轻落在地上，单膝及地，雪白的牙齿仿佛闪烁着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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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尔虞我诈
林子栋见桂建山的攻击虽然被自己躲过去，却正好拦在自己身前。已经被包围，三人把自己围在中间，再无生路。已经山穷水尽，林子栋反而笑了，道：“你们这些神遗百族的叛徒，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没人知道？嘿！”
“知道又能怎么样，你还能活着走出神遗山脉？”站在林子栋身后的一名年轻人嘲笑道。
“我走不出去，你们也不能全走出去！”林子栋声嘶力竭的吼到，不待围攻自己的三人反应，地面下猛然伸出半截“树干”。
步离观察周围情形的同时，一直注意着林子栋刚才右臂微弱的光芒到底是什么法术。就算步离是山林里的王者，竟然也没有发现丝毫端倪。半截“树干”张开长吻，一条钢枪似的舌头直接洞穿了林子栋身后一名年轻人的脚。随后那“树干”一张嘴，直接咬在那人小腿上，骨茬之间摩擦的声音就算是步离都隐约能听见。
穿山甲？步离认出林子栋第二只纹刻兽到底是什么。并不是那些威猛的大型荒兽，而是一只普通的穿山甲。就算是最强大的穿山甲，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都弱小的可怜，所以在林子栋手臂上出现的光芒才会那么微弱，以至于除了步离之外，局内的三个人都没有丝毫觉察。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普通的纹刻兽，还是神遗百族驳杂不纯的纹刻术召唤出来的纹刻兽，居然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出其不意的直接重创一名比林子栋强悍许多的纹战。
步离的眼睛亮了！仿佛是夜空中划过的一道流星。
一直以来步离想过许多种战术，想过相应的纹刻兽，一直到此刻，步离脑海里一团迷雾才被拨开。没有最强的纹刻兽，只有最适合的纹刻兽！
步离有些愣神，看着鲜血四溅，混若无睹，脑海里都是各种奇思妙想，关于自己以后要走的路，步离终于有了一个崭新的想法。要纹刻蔓藤的时候，步离只是潜意识里认为蔓藤适合自己，一直到现在，步离才知道，原来是这样！
就在步离愣愣出神的时候，桂建山和另外一个年轻人都是一惊，合身扑上去，甚至另外那个年轻人连纹刻兽都没有召唤，手中明晃晃的利刃直刺向林子栋。原本连一个人都打不过，更不用说两人围攻，勉强支撑了几招之后，身上接连中刀，一道道鲜血泉水一般喷洒而出，两条腿被砍断，整个人倒在血泊之中。
“我要杀了你！”被穿山甲咬伤小腿的年轻人面色狰狞狠戾，像是一只手上的野兽一般坐在地上吼道。
桂建山与另外那个年轻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一般同时转身，百花蛇和一只硕大的山鼠恶狠狠的扑向受伤的同伴。看去势，要比刚刚追杀林子栋还要凶狠。
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一个鲜活的生命上一刻还在狰狞狠戾的发着疯，下一刻就被碾压成齑粉。两只纹刻兽面前，没有准备的纹战光是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抵挡。血肉横飞，半截身子被雪狼叼在嘴里，吞吃下去，场面血腥无比。
“哈哈哈哈……”林子栋的笑声疯狂而绝望，身受重伤，已经残了。两只纹刻兽都已经殒命，魂力更是受到了重创，看见桂建山两人对同伴出手都如此狠辣，可以想象自己根本没有一点生机。
“我就说，你们也不可能全部走出这座大山！”林子栋道，绝望后随即而来的却是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扭曲的人性在生死面前，惶恐被放大，到了极处之后反而变成了无畏。疯了一样的狂笑，声音嘶哑的不像样子。
“一群即将被灭族的杂碎而已，你以为能伤了一个人，就能改变这一切？”桂建山道。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余光瞄着自己身子侧后的那名同伴。这时候，林子栋已经不能给桂建山带来任何威胁，刚才两人一般心思，谁知道这时候会不会那名同伴会不会趁着自己放松下来的时候忽然出手。
步离回想起胡武给自己讲解“遗族大试”能进入神遗山脉所有人的蜃影，脑海里闪现出桂建山旁边那人的蜃影——高启，属于哪个遗族步离没有特意去记，不管什么族，都是自己的敌人不是。他的纹刻兽是一只很少见的山鼠，已经到了入魂的阶段。山鼠的特性是行动迅捷，善于隐匿自己的行迹。从刚才那一击来看，高启明显隐藏了自己的实力。不过山鼠最厉害的地方在于成群结队的出现，单独一只山鼠并不算是如何厉害，不知道高启为什么会选择山鼠做自己的纹刻兽。
想明白这一点，高启在步离看来也变得獐头鼠目一般猥琐起来。步离心里自嘲的笑了笑所谓以貌取人，就是这种感觉了吧，自己还真是愿意接受心理暗示呢。
崭新的环境，崭新的战斗模式，崭新的战斗手段，让步离心里微微兴奋。
高启站在桂建山身子侧后，说道：“动手吧，我们还要去追杀其他人。”好像高启不知道桂建山在犹豫什么似的。
桂建山道：“你来吧，我刚刚动用了太多魂力，先歇一歇，别碰到扎手的人，没了力气对付。”
高启不置可否，步离目不转睛的看着有些诡异的局面。同伴不是同伴，似乎全都是敌人，真不知道这样一群乌合之众，恨山宗是怎么弄出来的，能做点什么。
身影一闪，山草像是被风吹动，发出秫秫的声响。高启整个人低伏下身子，真的就像是一只大山鼠一样在山草中极快的前行。似乎眼前一花，林子栋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死在一片血光里，尸体碎成无数段，像是一片血雨般落下。而高启早已经远去，中间过程发生的极快，就算是桂建山有他念，也没有机会出手。
只有一只左耳完整无损的保存下来，落在高启的手里。
“上一个我拿了，这个是你的。”说完，左耳抛给桂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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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我做事，用你教？
步离注意到血雨中的碎片散肉边缘并不规整，看上去就像是满是锯齿的钝锯硬生生把人撕碎了一样。而高启双手并没有拿着什么武器，难道山鼠的啮齿已经被高启修炼到双手上？能随心所欲的去攻击，并不只是靠嘴，靠牙齿？
之前不管是桂建山还是高启都有留力，但是两人给步离的感觉确是高启这人深不可测！虽然纹刻兽并不如何凶悍厉害，却被高启用到了一个让人难以捉摸的程度，步离的眼睛开始慢慢的眯了起来。
“你还用再歇一歇吗？”高启问道，从头到尾高启都好像没有觉察到桂建山的心思，只是从大局出发，甚至连颐指气使、让人讨厌的劲头都没有，平淡无比。
桂建山知道高启的实力胜过自己一筹，这还只是高启展示出来的实力，更何况对战利品的分配上没有丝毫的偏倚，更是让桂建山无话可说。桂建山讪讪的点了点头，随着高启一起奔向远方，很快就消失在山林中。
步离还是没有动，黑熊也像是一块山石般趴在原地不动，一人一熊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似的，耐心无比。
没有气息波动，没有动静，步离就像是已经消失，死去了一般。
日月穿梭，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林子栋的尸体散发出的血腥味道变得极淡，食腐的荒兽早就在一边蠢蠢欲动，相互监视着，和刚刚桂建山与高启并无什么区别。最后还是一群豺狼战胜了其他对手，分享了林子栋的碎肉，吃的一点都不剩，干干净净，然后又消失。
步离还是没有动，虽然感觉不到周围有什么强者的存在，而且步离寻找的这一处藏身之地根本没有一点引人注意的地方，按说应该是安全无比，但步离却死活不肯离开这里，每当自己想动一下的时候，就会感觉到周围似乎有一点危机，淡不可见，却又不能确定。周围还有高手在窥觑着，步离无法证明自己心中的猜测，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强悍无比的耐心去消磨对手的耐性。
安静的山林中危机四伏，间或有强烈的魂术波动出现，随即又恢复平静。神遗百族的精锐年轻子弟在山林之中忘我厮杀，用自己的生命、鲜血去争取一条自己族群兴盛壮大的路。可是却没有人知道，这条路的终点是什么。
恨山宗宗门里，内殿中两座蜃影法术光芒变幻，其中一座具体而微的展示着神遗山脉的每一寸土地。而另外一座蜃影中，显示的是步离隐身的小山林附近的景色。
罗清泉垂手站在一边，有些别扭的姿势看着，想要讨好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被少女叫做“于叔”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目不转睛的看着步离藏身的树林，一言不发。偶尔端起茶盏，优雅的品着香茗。
整个内殿里，只有蜃影法术间或发出“嘶嘶”的声音，单调而无趣。
见中年男子喝完茶后不置可否，罗清泉心里微微安稳。一品大宗的护法于泽嗜好品茗，在得知是于泽陪同少主来的时候，罗清泉没有吝惜魂石，开启传送法阵在五方城里购买了明初的新茶，又奢侈无比的用传送法阵送了回来。以恨山宗一个九品小宗门来说，任何一次破门灭族的事情的时候，才有可能动用传送法阵。方便是极方便的，就是法阵吞噬起魂石来，让罗清泉心里疼的像是被刀子切了一般。
但现在，一切都是值得的。积攒了再多的钱，也得有命花不是。
小心的掂量着语言，谄媚的问道：“于大人，您看，这个白灵族的年轻人到底怎么样？”
“不错。”于泽凤目微睁，对罗清泉的话回答的简单无比。
罗清泉一时语塞，从来没和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物打过交道，想要说点什么，又怕自己无意之中犯了忌讳，惹恼了于泽，讪讪的弓着腰站在原地，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于泽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笑了笑，说道：“你有心了。”
就这一句话，罗清泉猛然感觉春暖花开了一般，浑身四肢百骸之间一股股暖流流动，一身骨头轻的没有四两，道：“多……多谢于大人夸奖，都是小的应该做的。”
“跟你简单的说几句吧，能领悟到什么程度，看你自己的缘分和造化了。”于泽道。
罗清泉连忙凑上去几步，竖起耳朵，不敢稍差一字。
“这个叫做步离的年轻人不简单，隐身在山林之中，要不是通过蜃影法术居高鸟瞰，很少有或是不会有同等级的人发现他的存在。就连少主都是用神识查探了数次才发现他的存在，有趣的是就连他带的那头黑熊也会隐匿行迹，真是一个有趣的纹猎。说起来，更适合他的是刺杀的杀手。估计现在五方城里暗影门的那帮影子看见蜃影，已经动心了。”于泽悠悠的说道。
“于大人，小的冒昧的问一句……”罗清泉关心的不是步离会怎样，而是那个被老帮主视作掌上明珠的少主会不会在神遗山脉里有什么闪失，就算是掉了一根寒毛，整个恨山宗怕是要被罗杀杀的鸡犬不留。
“不用担心，少主的力量不是你能揣测的。”于泽像是知道罗清泉要说什么似的，直接回答道。
听了这话，罗清泉终于安下心来。难道少主已经真的修炼到六纹之上的强悍程度？罗清泉心中咂舌，却不敢多问，只是低头恭恭敬敬的听于泽说的话。
“这次大试，步离要是能进入前三，最好。要是不能，也把他收成外门弟子，看看他的天赋到底怎么样。”于泽淡淡的说：“假如他能在少主手里活下来的话。”
“是。”罗清泉心中诧异，心道怎么这个叫做步离的小子会得到总门的如此青眼相加呢？真是走了狗屎运。
说完最后一句话，于泽看着蜃影里步离隐藏在树林中淡淡的身影，一动不动的看着，好像要看穿步离身上的秘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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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关于选择，关于生死
张熙桐，是天道宗的少主，天才中的天才。老者对其宠溺无比，而张熙桐也表现出自己强大的能力，一代年轻强者中位列三甲。这次事情来的突兀，在“遗族大试”前，天道宗的老供奉，就连老帮主都要称呼一声先生的天眼神叟杜天赐原本一直在闭关，感悟天道。忽然开关而出，和天道宗帮主密聊了许久，说的是什么，只有极少人知道，然后再次闭关不出。
随着“遗族大试”出战结束，张熙桐就赶奔恨山宗，看一看杜天赐老先生嘴里的所谓“变数”到底是什么。
如今，看遍所有“遗族大试”的血腥杀戮，只有步离一人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是所谓的那个“变数”。在天道宗帮主这样的大修士面前力量如同蝼蚁一般的“遗族大试”被重视了起来，甚至在内室里从头到尾的观看。
中年文士从小教导张熙桐，自然知道张熙桐最强大的并不是修行的能力，并不是不管什么魂术一学就会，一会就精，而是超乎寻常的判断力。每每在关键时候，决断明快。若非如此，偌大的天道宗岂能把一个小女孩视为下一任帮主的唯一人选。
让张熙桐亲自去看看，也好。
正在闲聊中，蜃影里忽然出现了几道身影，在步离藏身的小树林前飞奔而过。老者和中年文士一同停住闲聊，目光投向蜃影。
步离在进入神遗山脉之前，没有人和他说有关于“遗族大试”的细节。胡武对“遗族大试”知道一些，却把这些个规矩视若无物。或是不想，或是忘记了，从最开始就没跟步离说这些规矩。步离隐藏在山林里面，脑海里不断回想起之前那一场激烈却短暂的战斗。每一战，都可以吸取无数经验，避免自己犯错误，让自己最快的速度打倒敌人。
时间过了良久，步离忽然看见三道身影在小树林前飞奔而过。一男一女，狼狈的被追杀着，一身血污，虽然没有过于致命的伤，但步离却从呼吸之间感觉到两人的狼狈，已至强弩之末，根本无法坚持逃亡下去。
看样子像是一对情侣，女的在前，男的在后，粗重的呼吸声已经隐约能听见。后面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不紧不慢的追着，腰间嚣张无比的挂着一串左耳，看着血腥无比。凑够至少十个左耳，证明自己屠杀了足够多的遗族，才有资格登上断龙台。积累越多的左耳，证明实力强大，可是自然被不开眼、想要试试运气的人眼红的盯上。
敢于像后面追杀的年轻人一样嚣张的把猎杀的遗族人的左耳挂在腰间的人，都是实力极为强悍，对自己有着极强大的自信。
步离认识后面那人，“遗族大试”最强的青年——楚中泽！
收敛气息，步离小心的看着，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楚中泽游刃有余，不紧不慢的在后面追赶着，明显没有用尽全力。步离心里有些奇怪，按说在神遗山脉里，步步杀机，能早一步到断龙台自然要早一步到，以免凭空生出意外。越是如此，步离越是谨慎。
那一对男女似乎是情侣，明显已经绝望，少女力量耗尽，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像是一条被仍上岸的鱼，奋力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
青年男子想要抱起少女继续逃命，身形只是一慢，就感觉到身后冷森森的气息逼人。身子僵住，他在这一瞬间似乎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气息笼罩周身，只要自己稍有异动，就会被杀死。
“这么快就坚持不住了？”楚中泽的声音低沉而阴冷，像是一道道看不见的冰凌子一般，刺入人魂魄之中，一片冰寒。
青年男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后背，向前扑去，仿佛一柄大锤砸在身上似的，一口鲜血喷出。少女刚刚转过身，被鲜血喷了一头一脸。带着些畏惧，更多的则是心急如焚，拼命压榨身体里的力量，抱住青年男子。
力量极大，两人抱着在草地上滚出数丈，才停了下来。
步离心中一凛，楚中泽刚刚施展的什么力量自己浑然无知。心里估量着这一击要是换成自己去面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躲避。难道他已经强大到这种程度了吗？
“你们知不知道神遗山脉的故事？”楚中泽没有继续动手，而是双手背在身后，闲庭信步一样向前走了几步。无论是步离还是那一对年轻男女都不知道楚中泽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少女迷茫中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楚中泽的笑容有些古怪，没有看面前行将待毙的一对青年男女，而是看着天空，悠然说道：“这就是一场血腥的戏码，我们都是关在笼子里的野兽。”
那对男女不知道楚中泽在说什么，而步离却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抬头去看天空，步离知道自己感觉到的那种无时无刻不在“看”着自己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和那股强大的神识不一样，这是笼罩在神遗山脉上的阵法在窥觑着神遗山脉中所有人的踪迹。
心里有些愤怒，却又无可奈何。这是怎样的一种荒谬？心神只是微微一荡，步离便重新恢复正常。生与死之间，该做什么，步离早就清楚。文艺这种事情，还是适合坐在温暖舒适的屋子里，喝着茶，感春伤秋。刺鼻的血腥味儿无处不在，提醒着步离，这是一次生死之旅，想要活下去，就要有足够的耐心与运气。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强吗？”楚中泽说道，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根本没想得到回应，便继续低声说道：“我在很久之前，就出卖了自己。这一次的杀戮，只是其中一部分回报而已。我清楚自己是什么，所以，让他们高兴，我自然会过得好一些，这一点，还要请你们见谅。”
说完，楚中泽从身边的口袋里取出一枚五彩的石子，直接捏碎。一道烟花飞到半空中，嘶嘶作响，砰地一声炸开，绚烂璀璨。天色刚刚擦黑，这一道烟花就像是无数流星从天而降，炫美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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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五方城的赌局
五方城，人声鼎沸。
魂澜大陆上五大宗门鼎立，各有各自的势力范围，而五方城位于魂澜大陆的正中心，所有的总门都想要把五方城变成自己的地盘，却正是因为如此，没有一个宗门能力压其他四大门派独占鳌头。于是，经过多年的战斗后，五大宗门死伤无数，都打累了，私下达成协议五方城就变成了一个中立的区域，不属于任一总门，类似于自由口岸一样。
正因为是这样，五方城里贸易极为发达，地下的势力也在五方城里有一定的话语权，混乱中带着规矩，只要不超出任意一方的底线，没人愿意在五方城里的大动干戈。在五方城，只要有钱，就能享受到魂澜大陆最奢华的享受，不管是美食还是美女，甚至是极北苦寒之地的珍稀宝物、各种修行秘籍也偶有出现。
“遗族大试”，血腥的杀戮刺激着五方城里人们的内心深处那一点嗜血的**，十多座巨大的蜃影在五方城最中心的校场伫立着。这里的蜃影压根不是恨山宗所能想象的到的，庞大无比，每一息耗费的魂石都令人咂舌。就算是这样，十五座蜃影依旧夜以继日的在校场里亮着，无数癫疯的人们吼叫着，下着赌注，看见蜃影里的血腥厮杀，不能自已。
真正的大人物们自然不会在校场里观看。五方城天道宗驻地，也一般无二，十五座蜃影亮着，但所有的人都围在一座蜃影旁，有人在认真看着，有人在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着。
“这狗日的就他娘的是一只老鼠，有什么好看的！”一个满面络腮胡子的大汉看着步离隐藏在树林里的身影说道。虽然他自己认为声音不大，可是连蜃影都被震得一阵氤氲。
“李大眼，你小点声。”旁边一个中年女子不满意的瞪了大汉一眼，道。虽然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模样，风韵犹存，妩媚无端，在一些人眼里，这样的女子远比青涩的少女更有吸引力。
“怎么的？那小子是你姘头？”李大眼显然并不买美艳少妇的账，眼睛一横，说道。
美艳少妇杏眼一竖，眼中闪过一道凶光，旋即消失不见，笑靥如花道：“李大眼，敢不敢跟老娘我赌一下？”
“沈静怡，谁怕谁？！”粗豪的汉子听到赌字，一下子来了精神，平时嗜赌如命，没有他不敢接的盘口，就算是心里对沈静怡有些畏惧，这时候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想赌什么？怎么可赌法？”李大眼满面红光，问道。
“你不是觉得这个小子像老鼠一样吗？咱们就赌他能不能胜出好了，老娘我也不占你的便宜。你要是赢了，我手里那瓶子火魔的血就给你，你要是输了呢？”沈静怡见李大眼根本不用怎么多说话便答应了打赌，心情大佳。关于恨山宗主持的“遗族大试”沈静怡通过一些隐晦的渠道知道了一些事情，更知道少主居然亲自去恨山宗了，如此一来，什么不能拿出来赌的？
李大眼眼睛本来就大，听到沈静怡的话瞪成了铜铃，道：“你那瓶火魔的血我问你要了多少次，甚至我师傅亲自想你要你都不给面子，这次怎么这么大方？难道那小子真是你的姘头？”
“鲜嫩可口，有什么不行的？老娘我就喜欢吃这种嫩草，干你什么事。”沈静怡说起话来，也泼辣的很。硬邦邦的把李大眼逼得无话可说，有些踌躇。
火魔之血，是最纯粹的火焰之力。五阶以上的纹刻，不仅需要之前的种种手段，更是要无数少见的材料，火魔之血就是其中之一。李大眼垂涎已久，奈何沈静怡油盐不进，所在的天道宗第五叶峰峰主更是骄横无比，沈静怡不给，也没办法强夺。这次沈静怡怎么这么大方？李大眼越想越感觉不对，难道她知道了些什么？
看见李大眼有些犹豫，沈静怡冷笑道：“不敢就他娘的滚出去，就嗓门大，你的胆子要有嗓门一半大就好了。”
李大眼被沈静怡一激，横下心，道：“赌了！老子那段五彩蛟龙筋做赌注，王八蛋龟儿子输了不认账！”
“好！”沈静怡笑的很开心，举起手，和李大眼击掌为誓。
天道宗主峰，七十二座防御阵法加持，整座大殿有几千年的历史，却并不陈旧老朽，被岁月洗礼过后，更显得沉稳厚重。大殿后是后舍，最深处，一个山洞直通天道宗最隐秘的内室。多少年来，天道宗最重要的决议都是在这里达成的。
“遗族大试”这种事情，除了带给魂澜大陆的人们一种血腥的娱乐外，没有一点重要性。那些血脉已经不纯的杂种的生死，根本无法让魂澜大陆的大修行者们动哪怕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心思。
可是，就在“遗族大试”如火如荼的进行中，天道宗最隐秘的内室里一坐蜃影亮着，蜃影上呈现的正是步离的位置。
内室的气氛有些古怪，并不压抑，却十分安静，蜃影上步离的身影清晰可见，显然这个蜃影被施加了更强大的魂术，步离的隐身被简单的破去。而另一面，则有一个红色点，正在快速移动，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老爷子，熙桐这次碰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小家伙。”一个中年文士说道。
内室正中主位上端坐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面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听中年文士这么说，微微点了点头，道：“这小子的隐身法门除了千年老藤和周围环境的亲和之外，似乎还有之中很微弱并没有觉醒的自然亲和之力，又不像是他自己的，只是身上沾染了这种力量。的确有点意思，就算是熙桐也很难发现。”
说道熙桐，老者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难道说老先生的预言是有的放矢？”中年文士还是有些犹豫，掂量着说道。
“看看再说，不着急。”老者稳坐钓鱼台，这一生见过多少风浪，虽然事关重大，却依旧能沉得住气，“熙桐已经发现他了，看看熙桐怎么做，然后再做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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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冷漠的游戏
随着烟花炸开，步离忽然觉得那股子无所不在的窥觑的力量骤然变强，好像是烟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似的。
“好了，现在你们即将面对的选择，有无数的人在亲眼目睹。”楚中泽的身影仿佛变得更加阴寒，就像是一只魂魄站在那里，说着不知所以然的话。
“你们两个都会死去，可是因为某种原因，你们能有一个人活下去。至于谁能活下去，要看你们自己的选择和运气。”楚中泽一字一字的说。
骤然听到居然还有生机，可是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一对男女脸上冒出纠结的喜悦。楚中泽实力超群，根本不用欺骗，那根本没有一点意义。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通过蜃影，楚中泽的话在五方城里出现，引发起一阵阵的欢呼声。一场有意思的挑逗就要上演，有了更多可以赌一下的机会，有了更多观看那些卑劣的混血杂种拙劣表演的可能，让无数魂澜大陆的人为之雀跃。
“是这样，我给你们几息最后温存的时间，然后用最简单的办法决定生死。小时候玩过的剪刀石头布，还记得吧，就是这样。赢的人，能活下去，但是要被废去修为，赶出神遗山脉。输的人，会被我杀死，割下左耳。那么现在，开始吧，你们有十息的时间。”
楚中泽说的很慢，生怕对面相拥的两个人不理解似的。
骤闻生死，少女面色如土，恐慌中已经被击溃了神智一般，痴痴傻傻的梦游一般。年轻男子挣扎着坐起来，有些不相信楚中泽的话。虽然楚中泽隐晦的说出其中的原因，慌乱中没有听明白到底为什么。短暂的失神后，年轻男子见楚中泽的手指已经曲到了第四根，连忙凑到少女耳边，喃喃耳语起来。
少女失魂落魄的根本像是没有神智的活尸一般，年轻男子说了些什么一点都没听见。
楚中泽手指已经曲到了第七根，眼看时间就要过去，年轻男子咬紧牙关使劲抓住少女的肩头用力的摇晃着。
少女或许是被晃醒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楚中泽带给她巨大的压力，已经在漫长的追逐中，消磨掉了所有的勇气和体力。步离冷静的看着这一切，前因后果无数片段联系起来，知道了楚中泽要做什么。
妈逼！
步离很少骂脏话，可是这时候心里却不禁骂了一句。当狗当的这么彻底，还真是无法形容。山外面的那些无聊的人们看腻了血腥厮杀，想要看看人性？凭什么！高高在上，自以为就是神了？！
心中有些愤懑，虽然步离没有被威胁，心中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块垒却是真实存在。
看着少女清醒过来一些，那年轻男子贴到耳边轻声说着什么，步离心里被一层厚重的阴霾笼罩。不管他们做什么，结局是一定的，只是给那些自以为是的无聊人们增加了一点谈资罢了。
最后一根手指收起，楚中泽双手握拳，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像是早已经知道了他们的选择，只是等待着答案的揭晓。
“现在开始吧，失败的人会死去。”像是恶魔的呢喃一般，楚中泽眼神变得空洞，看着两个面色惶恐的人，说道。
两个拳头同时出现，有些颤抖，不是打向敌人，而是在做着儿时的游戏。无忧无虑的儿时的游戏，此刻承载着两个人的生命，剧烈的强大的冲突感和反差让年轻男女几乎有些无所适从。
不敢确定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后果是什么，以后还要怎么办，青年男子偷偷看了楚中泽一眼，见楚中泽双手负在身后，瘦削的一张脸浮现出一丝嘲弄的微笑。
五方城的校场里，所有的蜃影同一时间换到楚中泽的“游戏”中，四周巨大的喧嚣声音鼎沸。赌场快速的计算后开出盘口，无数魂石被压了下去，有的在赌几次后能分出胜负，有的在赌这对年轻男女到底是谁先死，有的在赌……
当接连三次“石头”的出现，喧嚣声变成了咒骂，诅咒着这些身体里流淌着低等、卑劣血液的人，怎么能这么狡诈！
可是，正是如此，越来越多的人聚到了校场周围，观看这对年轻男女的命运。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可是也出现过。都是一些赌场或是宗门安排好的讨喜的环节，血腥杀戮中的一种另类的娱乐。所有人看的兴致盎然，没有人为那对年轻男女的命运感伤什么，遗族大典里明确的说了，这些所谓神遗之族天生就是流淌着肮脏血液的杂种，生来就有原罪，只有杀死同为神遗之族的罪人之后，用鲜血洗刷自己身上的罪孽，才能重新获得新生。
所以，没有人对此同情。就像是看着困兽在拼命的撕咬一样，在平静、平淡的生活中感受到一丝新鲜的刺激。
神遗山脉里，楚中泽站在倒地的一对年轻男女身前，身影已经和仿佛和夜色融为一体。对于这种小伎俩，楚中泽显然早就料到了会有这种结果。静静的看着，直到第三次平手的时候，才说道：“你们还有三次机会。”
“凭什么！”青年男子原本见楚中泽不动声色，并没有因为自己急中生智想出的小手段而动怒，刚刚心情平复一些，还没等琢磨以后要怎么办，就听见楚中泽的声音响起，断了一切后路。
“凭什么？”一模一样的三个字，却带着大不一样的味道。讥诮？还是自嘲？或许连楚中泽都不知道。
“因为你比我弱，这里的规矩我来定。”
“你之前没说过！”受伤的年轻男子兀自辩解着，无力的挣扎。
一道白色的光芒亮起，反射着神遗山脉里夕阳的余晖，像是一道流星般璀璨。两道血光随着白色光芒的消失而喷起，两声惨叫。
步离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楚中泽，这一击，步离看见了楚中泽的攻击手段。修长白皙，有些像是前一世弹钢琴的女孩子的手指在挥舞中开始出现白色的霜，随即凝结成冰，化作一柄不大的冰刀被弹射向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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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她比他更要了解他
寒冰？或许这是纹刻兽赋予楚中泽的特殊能力吧。步离猜测着，估量着。
一对年轻男女两只脚被寒冰削断，冰刀随着喷涌的鲜血逆流而上，转瞬之间，两条腿就像是落在寒冰里一样，挂满了白霜。
楚中泽没有说太多，只是用自己的行动表明自己在此时此刻绝对的实力，就意味着规则。
刹那的剧痛反而让这一对根本无力挣脱命运结局的男女清醒过来，在楚中泽的注视下，简单的止血，用兽皮勒紧断肢，以免过早的死去。这一切在楚中泽看来，在魂澜大陆的人看来，是那样的可笑。但是步离却愈发愤懑，要不是强大的自制力压抑着心绪，早已经试着要狙杀楚中泽了。
鲜血喷涌，五方城校场的庞大蜃影外一阵阵的欢呼声雷动，仿佛被血腥味道刺激的癫疯了一般，仿佛所有在场的人都能闻到血腥杀戮的气味似的。
“杀了他！”无数的人在毫无意义的大吼着，就算是知道蜃影里那个看上去强一些的卑劣的遗族听不到自己的话，也在大吼。不是为了让他听到，只为了抒发出自己的情绪。
年轻男子轻轻拂动少女脸颊旁的黑发，少女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脸庞。依依不舍，却又不得不舍。
“想明白了？那就开始吧。”楚中泽冷淡的说道，对鲜血、生死无动于衷。
这人比传说中还要可怕，不是说魂术厉害，而是这股子冷漠的心xìng。步离在树叶间细微的呼吸着，不敢稍稍走神，被楚中泽发现自己的行迹。虽然自己感觉有一战之力，却败多胜少。作为一个出sè的猎手，步离有的是耐心去等待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机会。
短暂的眼神之间的惜别后，楚中泽有些不耐烦，身上气息乍起，隐隐威胁。
步离的目光也在楚中泽身上移开了瞬间，那一对年轻男女对生命的留恋，对爱情的不舍，都在瞬间流淌而出，合着神遗山脉的夕阳，步离觉得有些刺眼。这一对年轻男女在生命的最后，依旧没有一个人放弃，都在争取一个让对方活下去的可能。就算是这个可能再低，也在尽力的争取。
步离没有觉得他们可怜，反而有些许敬重，求仁得仁，仅此而已。
最后一次抉择，步离和楚中泽的目光同时汇聚在两只手上。
一个五指张开，一个五指合拢成拳。一瞬间，生死已定。
在青年男子惊骇的目光中，眼前刚刚还在最后在自己脸颊上留下温存的少女的头颅飞起，被冰冻。寒冰中，依稀可见脸颊上流露出来的笑容与满意的神sè。
“行了，你可以自废魂力，然后离开神遗山脉。”楚中泽没有准备爽约、食言自肥，半抬头看着半空，仿佛在感慨着什么。
年轻男子脸上木讷，仿佛不敢、不愿、不甘相信眼前发生的都是真的。看着在半空中飞舞的冰晶里的笑容已经被凝固，最后那一瞬间如释重负的笑是如此真切，如此清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年轻男子嘴里喃喃说着，双目失神，行尸走肉一般。断了一只脚，受了楚中泽致命一击，年轻男子已经无法站起来，只能拼命的向着冰封的头颅那边爬去。手指如此用力，狠狠的抠到地面下，粗糙的山石划破肌肤，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痕。杂草之中，如此清晰刺眼。
五方城里，嘲笑的声音四起，都在嘲弄着这一对年轻男女。分明想独自偷生，却假装出一副舍不得的样子。这足以证明人们心中早已成形的定论，遗族就是卑劣的种族，不管是哪一个族群，不管供奉的是什么图腾，都是一样。
赢得赌注的人哈哈大笑，输了赌注的人破口大骂，混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同鼎沸。
正在拼命向着冰封的爱人爬去的年轻人被无视，这一场赌注已经结束，生死之间卑劣的人xìng已经被彰显无遗。一切都结束了，都结束了。
楚中泽脸上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一柄无形的寒气直接把冰封的头颅击碎，只剩下一只带着冰碴的左耳落在地上。走上前，有意无意之间脚踩在那个年轻男子手上，掌骨碎裂的声音就算是步离都能听见。
“你已经做了选择，赶紧走吧。”楚中泽像是在劝说，只是听在步离的耳中，却像是在嘲讽。
言语如刀，但在年轻遗族的耳中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一样。眼睁睁的看着最后凝固的熟悉的脸庞烟消云散，就这样消失在人世间。整个世界已经变成灰白sè，像是一大片带着尘土味道的冰凌，陈腐的让人讨厌，没有一点生机。
年轻人似乎骤然变老，原本有些狰狞的一张脸变得平静如水，看着楚中泽，目光呆滞。
楚中泽接住半空落下的一只挂满冰霜的左耳，看也不看那人一眼，径直向着断龙台的方向走去。
看着楚中泽的背影渐渐远去，遗族男子完好的左手握着一柄单刀，刀光一闪，一腔子热血喷出。
变化出人意料，没有人料想到遗族男子居然会这样做。
看着两股鲜血喷出，步离有些恍惚了。刚刚许多细微的表情和动作在眼前闪动，一直到这一刻，步离才明白这一对青年男女之间的交流。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他在想那少女会把生存的机会留给他，于是多走了一步，想要故意输给那女孩。女孩对他更了解，在生死瞬间把握住年轻男子心绪的每一分变化，于是最终根本没有改变什么，依旧是最开始的拳头，便输给了他，把生存的希望留给了自己最爱的人。
这才有年轻男子的错愕，这才有最后莫名的悲愤，这才有最后横刀自刎。
步离心底像是燃烧起一团炙热的火焰，熊熊燃烧，出离愤怒，无法自已。难道西山神遗百族就天生低人一等？！难道……
刚想到这里，步离忽然感觉到神遗山脉的气息一阵波动，异变突生！
第四十三章 天幕
漫天闪亮的星辰忽然一阵大亮，整个笼罩在神遗山脉外面的法阵一阵变幻，一道道流星凭空出现，就像是一大块画板，有一只虚无的手在上面凭空作画，书写绚烂。
刚刚一冲动的大脑转瞬冷静下来，步离的身子没有动，微微变换了一个角度，看向半空。
楚中泽也停下来，看向半空的变化。
只一瞬间，满天星海被搅动成一幅抽象的画面，上面几十个亮点在闪动，一个个清晰无比。在正中一个红色的标志，旁边写着“断龙台”三个字。
呃……步离被这巨大的手笔打动了。凭空生出这么一副天幕，要多少魂力才能支撑？上面的亮点是什么意思？
大脑疯狂的运转着，步离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台电脑，拼命的进行着运算。忽然，步离眼角余光看见远处的楚中泽回头看向自己这面，眼神凌厉，像是一把刀子似的。
他发现自己了？！步离心里一惊，双手依旧安稳如山，全身没有丝毫变化，在楚中泽气息逼迫下步离依旧没有露出一点破绽。
楚中泽狐疑的看了看树林，缓缓护住身前空挡，抬起头又看向漫天星斗。
操！那是地图！步离在楚中泽的动作里忽然明白了天空中忽然出现的到底是什么。每一个亮点都是一个幸存的遗族，中间断龙台就是“遗族大试”的终点。楚中泽在这幅挂在半空的“地图”上看到了自己的存在，正因为这样才寻找自己。
这么多年在山林中生存下来，步离学会了如何把自己的气息变成山林间的味道。就算是山林里狡诈的荒兽都无法寻觅到步离的行踪，更不用说寻常的纹战。
可是，半空中已经标记出自己的位置，不管自己再怎么小心隐藏，楚中泽只要无差别攻击，消耗不了多少魂力就能把自己撵出这片山林。
先下手为强！
步离出手如风，后背牛角长弓握在左手，右手早已经拉动长弓，铁木长箭随即射出，几乎没有思考，没有瞄准，完全凭借着感觉。
楚中泽距离步离藏身的树林至少有三百步远，根本没有想到距离这么远会有什么攻击能够到自己。刚刚的防备，也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多年的苦熬打磨出来的习惯而已，并不是准备应付攻击。
微微一愣神的功夫，就听见犀利的破空声响起。就像是一只蛮荒异兽从山林里飞了出来似的，破空声都带着一股子凶戾的悍性。
步离这一次没有像在天赐台上那样轻敌，只拿出了一根铁木长箭，全部的精神都沉浸在铁木长箭中，用尽全部精力射出这一箭。
一块寒冰出现在楚中泽身前，将将挡在步离的长箭前。寒冰厚重，寒气逼人。铁木长箭刚刚接近，一层寒霜就笼罩在铁木长箭上，飞速蔓延。黑色的长箭眨眼就变成了白色，箭杆被冰封，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连成一串。铁木长箭破空的声音也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变得极为古怪，听上去让人牙酸耳涩。
弹指之间铁木长箭带着寒霜直接命中寒冰，身后拖曳出的寒霜就像是虚幻的尾翎一般，在巨大阵法的“地图”光芒的照耀下迷幻的像是一场梦。
寒冰轰然而碎，在寒冰后面的楚中泽轻轻用双指夹住步离射过来的铁木长箭，一声冷哼，随手把铁木长箭掷到地上。似乎比步离长弓射出的时候速度还要快，铁木长箭“嗖”的一声没入地面以下，不见踪迹。
步离可没有楚中泽耍帅的时间。铁木长箭刚一出手，身子就向着长箭相反的方向弹射出去，在漆黑的山林里再次隐匿起来。
楚中泽接住步离的长箭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手指被震得隐隐作痛，而那面冰盾竟然被长箭直接击碎，更让楚中泽心中惊骇。族里到底付出多大代价才在行商手里换了一枚适合自己防御戒指，楚中泽心知肚明。原本以为这枚戒指只是为了万一之想，根本没有想到会有用上的机会。
可是步离这一箭是如此突然，来势迅猛，如果要不是召唤出寒冰护盾，挡住长箭的来势，怕是要受到不轻的伤害。更可怕的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丛林猎手趁机追杀，自己能不能活下来，还真在两可之间。
身后一直全身洁白的冰蝉的虚影出现在楚中泽身后，显然楚中泽已经动用了纹刻的力量，并把这种力量催生到最大。
这是一个值得自己认真去面对的对手。
进了神遗山脉之后，楚中泽一路追杀，在纯正的纹刻术和魂术面前，普通的西山神遗百族的子弟都孱弱不堪，根本挡不住楚中泽的攻击。就算是不用纹刻兽的力量，也是一样。但，步离只一箭，就逼得楚中泽用出自己真正的力量。
身体像是一只蝉似的轻灵无比，仿佛正在随风飞翔，转瞬便逼近山林。
楚中泽所经之处寒霜蔓延，根本无从隐匿行迹。身形飞快，整座小山林转瞬就有三成变成白色，冰霜树挂布满树枝，随着山风微微抖动，不时有霜片落下，仿佛下着一场雪似的。
步离根本没有隐藏形迹，见楚中泽面前忽然出现一面寒冰盾牌，步离心里就是一沉。原本楚中泽无论是魂力还是纹刻都要比自己强，更是有自己没有见过的魂术亦或是装备，自己毫无胜算。既然知道，后退就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虽然已经潜伏了几乎一日，步离的动作依旧敏捷无比。起伏跳跃之间像是一只野豹，充满了张扬的韵律。一起一落，虽然极远，却没有一点声音响起，小山林并不大，当楚中泽穿过山林的时候，步离早已经远远离去。虽然距离被拉近了少许，可楚中泽动用了纹刻之力，而步离只是在林间跳跃穿行，中间差别，不可以道里计。
楚中泽心里暗骂一句，身后冰蝉的影子愈发真切，身子没有停下，轻飘飘的向前“飞”着。双手之间一团白色的雪雾开始出现，逐渐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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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找你找的好辛苦
“冰蝉鸣……”一声低吼，楚中泽阴寒的脸上就算是刚才在杀人的时候，平静无比，但此刻也微微露出狰狞之意。纹刻兽的强悍能力凝聚的魂术，西山遗族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会，却要拿出来对付一个纹猎。虽然有少许不甘心，但楚中泽更不甘心的是眼睁睁看着步离在自己面前逃走。
可是，就在冰寒的法术将发未发，身后冰蝉的幻影已经将近实质之际，一道凛冽的杀机在身边出现。距离如此之近，近的让正在准备施展法术的楚中泽根本没有防备的时机。
法术已经汇聚，被打断，会有魂力反噬。楚中泽也不想，脑海里转瞬想了无数的念头。到底是谁在埋伏自己？所有进入神遗山脉的人的位置都明确的出现在半空还没有消失的“地图”上，自己和步离周围没有任何人。而步离像是知道自己的窘境一样，身子再次面对自己，减低速度，倒退着飞驰而去。一张巨大到有些夸张的牛角巨弓已经被拉成满月，铁木长箭对着自己。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他怎么能做这么多？可是袭击自己的到底是谁？！
当断不断，必留其患。
楚中泽打断了自己的法术，冰蝉鸣天四个字都没有完全说出来，最后一个天字被咽了回去。庞大的冰系魂力反噬，楚中泽身上瞬间被寒霜包裹。一口乌黑的鲜血喷出，身形微微一顿，冰蝉的幻影撕扯了几下之后，开始变淡。
这一切发生在一眨眼之间。但是，让楚中泽难以置信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道犀利的杀机随着自己打断魂力而消失，甚至楚中泽有这样一种错觉，如果不是自己打断魂力，那杀机也会消失不见，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一般。
身子一顿，楚中泽就看见一道黑色、壮硕的熊影飞奔而去，与步离的铁木长箭擦肩而过，配合到无间的程度，让人发指。
胸口又是一闷，险险再次吐出一口血。天赐台上那头猥琐的黑熊，居然是它！在初试的时候，楚中泽也看见了那头黑熊，当时只是觉得杨灿灿败得太过于冤枉。就算那头黑熊再如何强悍，也不应该被它牵制了那么多精力。可是现如今把自己放在这样一个位置的时候，楚中泽才知道杨灿灿当时的心情。
身子向后退去，接连变幻了几种步伐，躲过步离连珠长箭，最后甚至有些狼狈的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才勉强躲开最后一箭。
当楚中泽站起身的时候，步离和那头猥琐到极致的黑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半空中的地图也不见了，星光满天，周围静寂无比。楚中泽呆呆的看着步离离去的方向，猛然间有一种被人窥觑的感觉，仿佛步离的长箭随时都会从黑暗中射出来，射穿自己身体的感觉。
一定要杀了他！
步离经此一战，被楚中泽定义成这次“遗族大试”最强大的对手。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它！
大黑奔跑的很快，当它跑起来的时候，没人敢相信这会是一只以防御强大著称的黑熊，反而有一种山林猎豹的错觉。
步离感觉到身后楚中泽并没有追击，这才放松下来，又饶了几个圈，彻底把自己的足迹、气味弄乱，才找到一处密林准备歇一下。
黑熊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一株松树。看大黑的模样，步离知道这是在和自己要烟抽。摇了摇头，步离没有解释什么。笑话，杀机四伏的神遗山脉里抽烟，怕烟火不会暴露自己藏身之地？怕自己死的不够快？
大黑无奈的在松树上蹭了蹭，头一侧，就要睡去。几近一日的潜伏，无论是对步离还是大黑来说，都极消耗精神。刚刚兔起鹘落的交手，更是生死一瞬间。看着大黑懒洋洋的模样，步离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家伙，奸懒馋滑，干点活就要工钱。索性大黑这幅德行步离早已经熟悉，并不觉得什么，伸手在大黑肚皮上挂着的袋子里取出铁木长箭，补充到自己的箭囊里。
贴身的袋子也是一般鹿皮缝制，上面一头小巧的熊，看上去萌的可爱。想起蔡小仙，步离心中微暖。
刚要准备坐下歇一会，喝口水，忽然步离与大黑同时动了一下。步离的手刚刚放到身边短弩上，大黑原本已经睡去，被惊醒后刚想远离那股莫名出现的危险气息，可是一人一熊只动了一下就不敢再有任何动作。仿佛被人施展了定身法诀一般，一动不敢动，等待、寻觅机会。
一个小巧的身影缓缓的出现在步离身边丈许左右，身高不算矮，步离估算这姑娘应该在一米六五左右，脸长得什么样看不太清楚，头发被梳成两个发髻，青竹簪子上挂着一串闪闪发亮的步离不认识的珠宝。柳肩瘦削，丝质的长衫自然下垂，双手在水袖中，袅袅婷婷的出现在步离身前。
“找得你好苦。”女孩子说道，听声音没有自己大，应该十五六岁的模样。步离估摸着这人的来意。比楚中泽还要强，强到自己根本无法反抗，无法出手。步离可以肯定如果自己的手指在手弩上动一下，死的一定会是自己，而且死的很难看。
“你就是步离？”那女孩好奇的看着步离，问道。
步离轻轻点了点头，对面那个少女看着像是年画里走出的仙女一样清秀脱俗，但步离却明白她的可怕之处，在没有了解到对手意图的时候，就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不敢做的幅度太大，生怕引起她的误会。
“我叫张熙桐。”少女笑道，双眸灿灿如星，媚眼如丝。虽然不是有意做出媚态，无意之中流露出的风华却更让人心醉。
“你好。”步离郎心如铁，却也微微失神，随即缓缓的打了一个招呼，看着少女的眼睛，像是在询问着少女的来意。
张熙桐悠悠说道：“能力还算是不错，只是我看你有些眼熟，你能告诉我你的来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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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铜铃响叮当
嗯？步离心里咯噔一下，眼熟？要看看我的来历？什么来路？难道和自己记忆之中那一大片的空白有关系？
步离设想了这美如天仙的少女种种可能，却从没有料到少女会这么问自己。
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少女道：“能偷袭楚中泽，而且可以躲过我神识的探查，一个刚刚变成纹猎的小家伙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能力？说实话，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有什么话直接说，要是我满意的话，带你回山门。”
一步登天？步离有些恍惚了，见那少女只是随口说说，但并不像是说假话，好像直接把步离带到恨山宗只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似的。
步离没有想到这个少女说的山门可不是九品小宗派恨山宗，而是魂澜大陆最强悍的五大门派之一的天道宗。
少女自顾自的说着，见步离没有说话，有些不高兴。时间极短，步离还在琢磨关于自己失去的那段记忆是否与眼前这个强的不像话的少女有关系的时候，那女孩子已经开始嗔怒了。从小被天道宗老爷子视为掌上明珠，不管什么事情都是一呼百应，哪里碰到过步离这样木讷的人，柳眉一挑，道：“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看。”
话音刚落，步离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魂力在少女身上喷薄而出，周围的空间都仿佛扭曲了，破碎的不成样子。就像是四周的空间在魂力作用下变成了一面面镜子，又被蛮力击碎。每一片碎片里都有一个真实的步离，每一个步离或惶恐无比，或拿起手弩准备反抗，或手抱头倒地惨叫，形态各异。虽然只是一瞬间，步离已经感觉到仿佛过了无数岁月一般。
少女身后空间氤氲荡漾，一个虚影出现，慵懒无比，庞大的身躯就像是一座小山似的，数条白尾在身后动着。
这是什么上古异兽？念头刚刚出现在步离脑海里，步离就感觉到少女身后出现的白色上古异兽两只眼睛“看”向自己。穿透血肉，直面自己的内心。岁月积淀之后化作的白色雾气开始凭空而出，却又不散去，聚集在步离和少女身边，笼罩一小片山林，仿佛风雨都无法进入一般。
五方城，校场中，刚刚看到了一次“恶劣”的种族人性表演的人们还没有散去，便又看到了一场短暂却精彩激烈的追杀。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体会到短短几个瞬间之中步离与楚中泽的手段，但却不影响人们对黑熊的赞叹。这是台猥琐了，简直就是一个地痞流氓，哪里又是一只黑熊！
有人咒骂，有人玩笑似的赞叹，对黑熊的评论中不时传来一阵阵哄堂大笑，至于步离和楚中泽的生死，压根没有人在意。甚至有人提议，要么今年“遗族大试”的获胜者干脆就给这头熊算了。
就在一片吵嚷声中，五方城里的人们身心得到了再一次的愉悦，没人注意到偏僻的山林里升起的雾气。
天道宗内室里，一声声怒吼传了出来，中年文士面色凝重快步走出。一名守候在内室门口等着吩咐的小厮被中年文士直接撞了出去，摔在墙上，骨断筋折，不成人形。中年文士连一眼都没有看，身后隐隐出现暗金色的光芒，就像是一道暗金色的闪电似的直接向内殿奔去。
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响起，天道宗主峰上的人们都惊呆了，这是……这难道是……这难道是最高的警戒铃声？铃声清脆悦耳，穿透雾霭，穿透山峦，响彻天道宗山门九峰。
除了主峰之外的八座山峰的峰主被人称为天道宗八大护法，在魂澜大陆都是顶尖的修士，均是七阶强者。
第三峰峰主云玉海，怀里双修美姬媚眼如丝，娇声连连，被翻红浪。虽然已经百十岁，云玉海修为精深，外貌看上去还是一个中年人模样，纹刻里更是有一只淫羊王的魂魄，床底之间百战百胜，此刻正到了破关拔寨的关键时候。
清澈的铜铃声响起，云玉海精壮的身子猛地一滞，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窗外。第二声铃声随即传了过来，云玉海再无犹豫，直接起身，扯过床边的玄衣就往外走。
“师傅……”玉人娇喘连连，声音柔美入骨，素手轻挽玄衣。云玉海看也不看，一扯玄衣，一抹红光亮了下，随即黯淡下去。云玉海大步走出去，床笫之间美人已经香消玉殒，七窍里流出的污血合着刚刚**的气味在屋中飘荡。
八名护法不管在做什么，都是一般无二在第一时间赶奔主峰。铜铃声到底意味着什么，那些年轻的弟子不知道，这八人又怎能不知。百余年前，天道宗被两大门派围攻，主峰响起过一次铜铃声，从那以后再没人听到过铜铃声响。
发生什么了？难道说传言中大陆桥封印不稳，是真的？已经提前开启？
各怀心思，天道宗八位护法在中年文士的指引下径直赶奔内室。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问什么，都默契的保持着沉默。
进了内室，一座蜃影赫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蜃影已经被调整到最细微的程度，满满的白色雾霭，至于雾霭中到底有什么，根本无法看清楚。
八人分两边垂手而立，凝神看着蜃影，等待那位老爷子发话。
“这是遗族大试，西山恨山宗的遗族大试里出现的。熙桐在雾气里。”原本一听是西山遗族大试，几名护法的心都是一松。那些蛮子就算是闹翻天了，能有什么风浪？但老爷子后面的一句话，好像直接把天都翻了过来。
张熙桐在雾气中？张熙桐在雾气中！
“遗族大试”的法阵有传送蜃影的功能，不是雾气能遮蔽的。而蜃影里的雾气已经完全屏蔽了整座法阵的魂力，雾气不断翻滚，仿佛下面有一只巨大的远古荒兽就要破土而出似的。
这时候不管做什么，都晚了。就算是张熙桐遇险，五方城距离神遗山脉几十万里之遥，什么手段都鞭长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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