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突变？
…………
然而，事实上时间已经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半晌。，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啊……咧？
原本因为沉重疲累而欲逐渐潜入到深渊底处的心，在这一刻倏地中止了下落；脑海里的意识也随之缓慢地清晰了起来。
徐徐地，我依靠着余力撑开了眼皮，目光脆弱乏力地望向前方，想要知道现时、我的面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突变。
调整着瞳孔的聚焦，想要将眼前的景象重新清楚地呈现在视网膜上——很快地，某酒红色单马尾少女的脸庞就模模糊糊显现了出来。
“切……”
可是就在这时候，朦朦胧胧间、少女的切齿声传入了我的双耳中，让我错愣了一下。
直到此时，我才发觉那把银色的短刀已经停留在了空气中，距离我的脸部还有足足一寸许的距离。
——并没有要切向我的意思，一动不动。
只是稍加注意的话、便不难发现，银色的精致刀锋竟是正在微微颤抖着。
她的手在抖动。
原先从少女身上散发出的战意荡然无存。酒红色的单马尾一甩，鬼红撇过头去，视线望向四周，面色一点都不好，看样子像是在紧张着什么。
“该死，麻烦的人最后还是过来了么……”
口中压低声音喃喃自语着，将目光从侧边移回，鬼红的紫红色双瞳再度正视着我。
心中一惊，刹那间、我居然从那对紫红瞳中看到了某种动摇的意味。
——哪怕她依靠着某种坚强的意志掩饰得很好，但是可惜、在这么近的距离，我还是能发现某些端倪的。
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很想这样问她，可是马上就察觉到自己无法开口、更别谈发出一个字音来了。
呼吸好困难……在经过了刚才的、鬼红的那一下毫不留情的膝撞之后，我的腹脏差不多都被搅浑了一番。
“不管了，无论你是真是假，先跟我离开这里再说！”秀丽的眉头齐齐一挑，鬼红的紫红色双瞳半闭起来。
二话不说，当即跨前来一步，连双手中的精致短刀也来不及放下，就在我诧异的眼神中弯下腰、一把勾住了我的右臂。
完全不给我一毫秒的反应时间、牢牢地！
……她想要做什么！！
感受着右手肘弯处多出来的、某只纤细手臂的温暖触觉，我愕然一记。
况且此时此刻，因为她的这个出乎意料的举动，少女的身形亦靠近我到了极近的距离……我甚至可以听到若有若无的、幽柔吐息声。
喂喂喂——靠得太近了啊喂！！
脸上不争气地发热了起来……我也不想这样的啊！？
“……‘视觉模拟系统（theimitatedeyesightsystem）’！”
但是不容我再多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鬼红的轻喝音便已在我的耳畔响起来了。
视觉模拟系统？！
听见了这个专有名词的瞬间，我的心中顿时大骇，所有杂乱的思绪一扫而空，瞳孔无限放大。
据我所知，这种曾经鬼红使用过的、并且被我亲眼所见的能力应该是近似于“瞬移”的、作弊级的特殊能力，普通人绝对不可能具有。至于它究竟有多么危险，我也是亲身体验过的——不但是在那架自动售饮机前，更在刚才……
如果不是鬼红莫名其妙地收手了的话，我估计就要因为这个可怕的能力而命丧于此吧？
不过我在顾虑这些东西的时候，一股猛烈的拉力就从手臂上传过来了；猝不及防之下，我的手臂差点尝到了脱臼的滋味！
鬼红的紫红色双瞳中、燃烧某种奇异的光彩，也同时映照出了我那狼狈不堪、惊惶失措的面孔。
“嗡……”
某种颤鸣的响音，于两人周边的空气中产生。
“嘿……这对你来说还是第一次体验吧！？”淡笑着，鬼红的紫红色双瞳中充满着自信与高傲，“抓紧我——在完全停下不要松开啊！”
看着她那并没有因为两个人间距离过近、而有丝毫尴尬的洁白色面容，无法发出一言的我、仅仅能死死瞪大双眼，看着周围那逐步破裂开来的空间碎片。
一丝丝、一层层的裂缝，一道道地从某个细小的原点蔓延开来，宣告着空间断层的出现。
似乎、我还听到了某种几近微不可闻的、玻璃破碎的“噼啪”声……
下一刻，飞速地遍布满了整个视野的空间碎片、突然爆开！
……………………
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我大概只晓得，被别人死拽着狂奔的话、是决计不会好受的。
更何况是在这样超越人体极限速度的行进之下。
“！！！”身体的惯性不断拉扯着我的身体，仿若要将它撕扯到后方去。我的脸色更是前所未有的苍白。
这种感觉绝对比起被某神秘持枪黑衣人拽拉着、进行瞬间移动的那一次经历，还要惊悚一百万倍。
起码那时候我只需要站着不动，任凭对方将我自己传送到另外一个位置——再来看看现在吧，要教我怎么说呢……
就好像是，地面在自动地飞速往后退却着、而我整个人便位于这块自动后退的地面上。
不是我自己想要这么快地奔跑，而是高速退却的地面在带动着我的双脚、让我进行着超乎人体极限的移动。
另外还有一点奇怪的，那就是即便我们两人在超高速地前行着，也一点感受不到因为高速移动而生成的气流——这也是“视觉模拟系统（theimitatedeyesightsystem）”的特效之一么？以此屏蔽空气阻力？
虽然不知道它的原理是什么……很像某种黑科技什么的。
……
两侧的景色模糊不清，我只能隐约看到它们是在急速地朝后推移着的，从原本我所处在的、大堂的白色背景，变成了灰暗的古典石柱走廊，再变成苍青色的树林，最后变成了一条宽阔清洁的大道……
整个过程用时不足三秒钟，我倒是觉得自己已经前进了将近有上千米的距离——（ps：经计算，三秒钟一千米的速度，等于一千两百公里每小时的速度……）。
腿部的力量爆炸似地、眨眼间被抽得一干二净。
不知名大道两侧的桦树因为速度过快而连成了一串青色——直到行进速度渐渐慢下来之前，我的双腿力量早就被蒸发空了。
若非某酒红色单马尾少女还在紧紧地用她的手臂环扣住我的右手肘弯的话，恐怕我早就因为精疲力竭而倒地不起了……
简直糟透了。
“撒、差不多就在前面了！”
与我的疲态相比，鬼红反而丝毫不见喘，更有空闲来说出一句话来——相信即便还是男身的我，也无法悠然自得地做到这种极端事情。
暗自惊叹着鬼红那不同于常人的耐久力及运动能力，我也在腹自抱怨着。
唔！人与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吗？！话说能够拥有这种运动能力、鬼红到底是从小经受着什么样的地狱式训练长大的？还是说吃了增强体力的药物？？
好吧，不论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似乎在我看来，没有一个选项是正确的。
便在我胡思乱想之时，周围景象的速度已然减慢了好几倍。
视线里徐徐清晰起来，因为物体的运动速度降到了人类肉眼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视角与场景的切换）………………
与此同时，董事会大楼内部的大堂中，刚刚因为鬼红与某黑发少女的离开而陷入一片寂静的气氛，很快地、就被打破了。
“嗡……”
一声几乎不可耳闻的颤鸣之声，陡然从某处空无一物的空气内产生；四周的空气，犹如流质般、竟是产生出了一道道粼粼的波纹，在大堂天顶的节能灯灯光照耀之下，显得诡异非凡。
不出一秒钟的时间，这种变化就又回归于了平静之初。
微微闪烁着的空间波纹缓慢消退下去，隐于虚空中，仿佛不复存在；除此之外，好像便再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了。
整个大堂里寂寥空静得可怕——如果忽视了某道凭空出现在大堂中央、位于那架半透明玻璃升降梯前面的黑色人影的话。
大开着的玻璃屏门尚未合上，两扇玻璃门板如同镜面一样、一尘不染地将黑衣人的高俊身形，以及那双从漆黑色风帽之下泄露而出的金色双瞳反映了出来。
瞳间，冷漠无情，冽然似永不消融的坚冰。
没有人会知道他是怎么抵达此地的。
“哼……某只狡猾的狐狸、已经带着四处逃窜的仓鼠溜走了么？”
干燥皲裂的、貌似长期没有饮水的嘴唇，低沉略显沙哑的嗓音从其中划出。戴着厚实黑色兜帽的头机械式地扭转过去，环视了大堂一周，利锐的金瞳不可能错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
……不过，无论再怎么观察下去、亦无法发现对方两人的一丝踪迹了。
“学生会会长……鬼红……异能力者，能力：‘视觉模拟系统（theimitatedeyesightsystem）’……”
高效地从大脑中检索出了某只“狡猾狐狸”的资料，遮面黑衣男子低下头去，自语着，“果然是已经借助着‘特异研究所’研制的能力溜走了吗！”
金色双瞳猛睁，怒火中烧，黑衣遮面男子犹如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般，浑身都在激动地颤抖着。
直至半晌以后，他才暂时平静下来，将怒火压制回内心深处。
（啧啧啧，该算的帐迟早要算……等着吧，从东水都市治辖会那种机构潜入进学院来的、身份不洁之人！）
金色双瞳灵活地一个流转，遮面男子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看着斜前方的、洁白地面所沾染上的、两条狭长的醒目血迹，兜帽下的嘴角不禁挂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打斗的局面似乎还很激烈啊……毕竟一方是‘我们的学生会会长’、鬼红大人，而另一方——”
自言自语道这里时，遮面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新奇事物的科学家一般，金色的双瞳都倏地瞪大了。
“则是‘我们新的实验仓鼠’、电容量超过了lv.3的神秘少女啊！！”
“哈哈哈哈——”仰天大笑数声，状若癫狂，遮面男子却是丝毫不在乎自己形象的崩坏。
终于，粗粗喘了几口气之后，这位遮面黑衣狂人才垂下头来，恢复了低声道。
“证据还保存着……这下，即便你是治辖会的人也脱不了学院规章制度的惩罚！”
“另外……”
金色双瞳眯起，“进入了这座学院的、具有如此强级超能力的孩子啊，就尽管怨恨自己命运的不公吧——”
“要知道、崎坂学院本质上可就是专门为研究开发特殊能力而设立的啊……”
遮面男子惊悚恐怖的话音在大堂间回荡着，悠悠飘去，仿若没有止境；好像跟这所奇怪的学院一样、如深潭般诡异……
………………………………
惊心动魄的“地狱之旅”，最终拉上了帷幕。脚下的步伐戛然而止，从鬼红的那牢牢夹紧我的手臂的方位也再没有前进的拉力传来了。
“就、就在这里了么？”
气喘吁吁地，恍恍惚惚地、我费力从某酒红色单马尾少女的肘弯处挣脱出来，因为对方并没有要立即放手的意思。
可教我没想到的是，脚下一阵不稳，我居然几乎因为双腿瘫软而一下子瘫坐了下去。
只不过当视觉变得完全清楚了之后，无意间瞥了下方一眼，我就立马意识到不对劲了。
（不好！）
心下一紧，我明白、这里可不能允许我坐下去……
下方不是大堂的洁净白色地面，也不是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的石砖大道——我还在被鬼红拖拽着、以超出人类极限、简直堪比飞机的速度前行的过程中时，便已经走马观花似地经过了这些景观。
那么现在的我是在哪里呢？
看着脚下的那一片灰白色的瓷砖地面，光线并不怎么好——我与鬼红现在估计是在一间封闭狭小的场所之内。
不知怎么的，在看到这些景物的时候，我心中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看看吧，现在的你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
倒是一旁的鬼红依旧在讽刺着我，紫红色双瞳间反射着我苦苦支撑、可又摇摇欲坠的模样，言语不可遏止地掺杂着讽刺的意味。
“你不是很厉害的吗？当时是谁抵挡住我的攻击、并且若非我使用了异能的话，肯定会被压制得无扭转之地的？
“为什么到现在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一句一句，如同阵列般的质问摊开在我眼前，可我却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了。
脑海中混混沌沌，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这位嘴如利剑的酒红色单马尾少女。
“那个……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好久好久，我才缩下脑袋，目光闪烁不定地道。
“嘿，我能认不出你来吗？”鬼红的紫红色双瞳半睁着，有趣地看着我，“身为‘治辖会艾华斯分部长’的候选人，就必须要拥有铭记人脸的能力，至于你的话……”
忽然，鬼红的解释中止了，俏脸上逐渐浮现出了好笑的表情，意外不明。
“喂、我怎么啦……呃……”困惑着，我刚刚想发出疑问，不过一阵痛感却是忽地打断了我。
双脚下、好痛……
可能是由于方才注意力都放在其他的事情上，所以我才忘记了自己的双脚底板已经被磨开了一层皮肤的事实。
“哼，先不说这个了；最优先解决的问题、应该是你脚上的伤口吧！”目不转睛地、双手环抱着，酒红色单马尾少女无奈道，“叫你这么早松开我的手臂……本来还想帮助你、给你借一点站力呢。”
喂、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不是你啊！！
心底里狠狠地吐槽了一句，我也哭笑不得了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脚伤真的是问题啊……真不知道刚才给鬼红拖着拉着疾速奔跑了上千米，自己到底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唔……”我闷闷地哼了一声，疼痛感却是在这时候一齐涌了上来，愈演愈烈，如入针锥。
不行，再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嘛，算了、还是先跟我出去一下吧，”似乎也看不下去我的一副痛苦模样，鬼红的紫红色双瞳间不由地松软了下来。
摇了摇头，酒红色的一束单马尾在背后轻轻摇曳着，“瞧瞧现在的你……幸好我有先见之明、中途转折到了这里，要不然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哈，哈……”我半尴尬半无语地苦笑了几声。
只是某酒红色单马尾少女却并没有理会我的苦笑，自顾自地把手放到了这间封闭狭小空间的门把手处。
一转。
“咔哒。”灵活的一记响音，灰色的昏暗门板便已经徐缓朝外打开了。
眼睛一眨，我看到几束鲜亮的光线、熙熙攘攘地一道从逐渐打开的门板缝隙处渗透进来。
整个小空间被照射得愈来愈亮，直到——
“欢迎来到我们崎坂学院的游泳场……”
纤细的左手从银色的金属门把手上松开，让它自然地转动、回归原位，酒红色单马尾一甩，鬼红先我一步迈了出去，迎接着从四周照射过来的亮洁灯光。
眼前，一亮。
“这里……是……”双瞳睁大，我目瞪口呆地望着外面的景况，大脑一片空白。
游泳场……你确定这里是？
视野范围内，没有见到一滴水珠、更不可能存在鬼红口中所言的“游泳场”。
待到我茫然地跟随着某酒红色单马尾走到门外的时候，再快速地环视一周以后，心下的怀疑便更深了。
一扇扇一人半高的门板，整整齐齐地排列开来，分别延伸向我的左方及右方；在我正前方十步开外的地方也有着一模一样的阵列，无限延伸向左右，不过其中倒隔着几排分散的木质长凳。
长凳很矮……并且宽阔得不像是给人坐的。
我知道这种椅子坐上去必然是不舒服的——这一点看看那一节节钉在长凳间的木拦板就知道了。
这光景，鬼红、她要么是搞错了，要么就是她在跟我开玩笑吧？
“你……”
“崎坂学院游泳场的更衣室！”毫不留情地掐断了我询问质疑的话语，纤长的指尖齐齐弹动，鬼红已是“啪”地打了一个响指。
……原来是游泳场的更衣室。
我的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喂！我说你为什么话说到一半就要中断啊？能不能一次性将话说完整哇！！这对于语言功能相当完善的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吧？！”
扶额，简直难以直视……我终究还是忍不住抛出一大串吐槽喷往某不靠谱的酒红色单马尾少女了。
更衣室——也对，毕竟这也是一个相当保密的场所，如果整个更衣室除了我与鬼红两个人以外就再无其他无关人员的话。
于情于理，鬼红确实应该将我带到这里来，这样说一些吧为旁人所知的秘密也方便了很多……啊咧咧？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某个关键词语，我身形一颤，又僵滞在了原地。
“崎坂……学院？”
崎坂学院？东水都市最顶级、最神秘的学府？某紫发腹黑萝莉给定的任务执行地点？
对于这个名词，我并不陌生……毕竟过去早已在不同场合、不同时间看到或听到这个词语很多次了。
可惜我也并不熟悉——因为哪怕我曾到处打听过、询问过无数个路人，也至始至终不能获悉一点关于这座学院的信息，即便只是它所在的地址。
（ps：电化寄送只需要对方的寄送编码即可寄出，寄送编码近似于现代的手机号码。因此在了解了对方的寄送编码以后，哪怕不知道对方的具体地址也能够自由地使用电化寄送，正譬如某封“崎坂学院入学申请书”的扉页上标注的电化编码——有了这个编码，像茜米娜这种半天然呆都能去邮电局寄送了……）
至于和这个事实形成极大反差的，大概便是它在东水都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知名度了；只要是东水都市的居民，就算是九旬老太也耳濡目染……
可问题的关键是，我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嘿嘿……”可是这时候的某少女竟然偷偷地笑了一声。
眼皮一跳，我瞬间便明白怎么一回事了——不是她还是谁呢？！
“说到这一点，你真应该感谢我呢，”或许是见到了我变幻莫测、阴晴不定的表情，鬼红的俏脸上升起了某种洋洋自得的笑容，“如果不是我把你搬到学院里来，你现在估计就被困在那拟真幻境的残局中了、永生永世也逃不出来了。”
什么鬼……说到起始点，最开始用副作用那么大的强袭药剂将我灌倒的人物还不是你么？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个酒红色单马尾少女也有一定的功劳就是了——没有她的协助，我也许没法这么快突破这个莫名其妙的拟真幻境吧？
“切……”嘟哝了一声，我还是压下了心中的些许火气，叹了一大口气；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在心中留下了一系列未解的疑问。
（可她为什么要把我带到崎坂学院里来？她怎么知道崎坂学院的位置在哪里的？当时她为什么不直接把把昏迷的我送到医院中去、反而搬到这种稀奇古怪的地方来呢？）
思前想后，我怎么都直觉地认为这些事情的真相与鬼红脱不了干系。
目光恍惚瞥到了自己肩上挂着的一缕乌黑长发——在天花板上灯光的照耀下，似有一层氤氲的柔和反光笼罩着它。
身躯一晃，我的心绪猛地变得沉重无比了。
（除此之外，还有关于我突兀地变成了女身的事情……）
“哼哼、站在那里发什么呆啊！”
紫红色双瞳闪过一道不可言状的流光，鬼红好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嘴角撅起，双手抱胸，姿态高傲地命令道，“还不赶快坐下来，总得要先处理一下你的脚伤吧？”
“看你这语如平常的样子，更有闲心站在那边发呆，怎么感觉你好像没什么大碍啊？”
大脑中的各种思绪刹那间中止，我的眼神恢复了清明。
没什么大碍……
脸色不由地难看起来了——在她没有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倒是真的没有什么清楚的感觉；现在，怎么就痛感一下子传来了呢？莫非因为我开始在意起这件事了么……
第十六章：更衣室？糟糕透顶！！
“嘶……”倒吸了一口冷气，我被脚上传来的痛感刺激得一个激灵，连坐在木质长椅上的身躯都不禁一阵颤抖。
想必是因为我变作了女身的缘故，对于伤口痛楚什么的也更加敏感了吧？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啊！！
“喂、不要乱动啊！”正在细心处理着我脚上伤口的鬼红反射性地抬起头，目光有些不耐烦地瞪着我，似责备之意。
“……”没有吭声，我只是撇过双眼去，不知道在看向什么地方。
切……归根结底，造成我这种情况的还不是你么？
不过看在你肯自愿帮忙处理脚伤的份上，我也便不再啰嗦什么了——尽管，某少女这样的、实在是容易给人带来反感的态度又是怎么回事？
余光偷偷瞄了前方一眼，我只能看到那一束酒红色的单马尾——因为少女依旧在弯着腰的缘故。
不过可想而知，她此时此刻的表情究竟是有多么的难看了。我猜测她现在心情很不爽，因为那束单马尾时时刻刻都在抖动着，没有停顿。
另外还有一点，她的动作太用力了……不就是绑扎绷带么，搞得跟什么一样，勒得我自己脚上的血管都仿佛要在下一刻爆炸了。
“唔！”再一次剧烈的痛楚传来，让我不由地闷呼了一声，眼角一个抽搐，差点身体一歪、朝旁边的木椅长板上倒下去。
“你……呸、再这样勒下去骨头都要断掉了喂！”眼疾手快地用双手支撑住长椅椅板，看着某胡弄一通的少女，我终于忍不住了，将这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语大喊了出来。
“哪有这样勒的啊？你是不是还以为绷带是用来杀人的？！”
“笨蛋！都怪你这一下乱动、绷带又松了哇！”额前蹦出个“井”字，气急败坏似的鬼红一下子松开手上才刚刚缠绕到一半的绷带，跳蹿起来。
“真是的、本来我很快就能弄好的，现在被你这样一搅乱、恐怕再过十分钟也处理不完了！”
紫红色双瞳恼怒并存，死死地盯着我，看上去鬼红也有些愤懑了。火焰燃烧在视线里，我估计这少女一定是将心中怒火所指全部转移到我头上来了。
（啧，明明自己解决不了精细的事情，还要这样逞能……被随口教训了一句，就立马把火头转移方向，强言是别人的过失？）
心下暗地里啐了一口，我无语地转移了目光，不想再理会这位无理取闹的大小姐。
“呃……作出这副样子，到底什么意思啊你！”或许看见了我的表情，某酒红色单马尾少女也心存不甘了起来，双手叉腰，整一副气势汹汹的姿态。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说一句话而已。”我叹了一口气，突然生出一种想要扶额的冲动。
（面对着这样性格古怪的大小姐……还能正常地交流吗？）
“什么话，我听着！”趾高气昂，少女洁白无瑕的俏脸上，紫红色瞳孔居高临下望着我，不屑一顾；嘴唇嘟起，好像赌气的小孩子那样。
“哎，你学过包扎术么……”半闭上了眼睛，我不紧不慢地、轻声道。
一语中地，直接刺入问题的核心。
场面，瞬间变得无比沉默了。
耳边偶尔响起的是远处天花板上的、某截电灯灯光所发出的电流的“嗞嗞”声——我很好奇，自己的听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可是无论如何，某少女再也没有开口回答我的问题。
抬眼，我有意无意地瞄了一下她，发觉少女的嘴紧紧合着，根本没有要在张开来的意思，貌似还隐隐约约从中发出了咬牙切齿的摩擦声呢。
（看来她的确没有要回答的意思。那么这样一来，问题的答案已经很明确了不是么？）
“想要指望一个出身显贵的大小姐、能会使用最基本的‘绷带包扎技能’，还真是异想天开啊。”想及至此，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低声呢喃了一句。
“……”
空间，因为我这样的一句低语再度沉浸到了寂静之中。
被这种忽然转变的气氛打了个措手不及，我的心动摇了一下。
（又发生什么事了？）
双眼睁开，回过头去，疑惑地看向鬼红站立的位置，我却是发现少女已然默不作声了。
酒红色单马尾的少女没有回答。
脑袋低着，酒红色的刘海在额前拂下，恰到好处地遮挡住了她的双眼，在室内光线下生成了一片阴影。
（奇了怪了，我有说错什么话了么？）
即便看不清她此时此刻的面部表情，我也从鬼红的身上察觉了些许不正常的端倪——可是问题出在哪里呢？
“那个……”
“没什么，我的确不会包扎术……这一点我承认就好了。”在我刚刚意图开口询问之时，鬼红竟忽地打断了我、强行开口道。
酒红色单马尾一晃，少女的头重新扬起。高傲的大小姐气焰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沉静——无波无澜的沉静。
她就这么站着，面无表情地回应着我的目光。
（她……这是怎么了？）
一个人的情感转变得如此之快，这已经让我很惊讶了；不过在惊讶之余，我又无意中发觉了一个细节。
鬼红的眼神在闪烁着。哪怕她表面上明确地做出来了平静之态，也绝不表示现在的她的内心是平静的。
眉头一皱，我总感觉眼前的这位少女好像对自己隐藏了某些东西……不，应该是很多东西。
在我审视般的瞳孔长时间盯看之下，鬼红的表情明显不自然了起来。原本没有波澜浪涛的海面似乎即将要有所动静了。
“你不打算和我解释什么吗？”
然而，先开口提问的人却是我。
牢牢地、毫不偏转地看着这位酒红色单马尾少女，看着她那逐渐绷紧的脸庞。
紫红色双瞳略微开始颤抖了起来。
“对不起，疑问实在是太多了。”这极其容易被人忽视的一幕自是落入了我的眼中，清晰无比。
尽管心下思绪万千，我仍旧清声道，“这些问题如果无法挑明的话，我们之间就不能建立基本的信任关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清冷的少女声音，话语在我耳中听来是如此的突兀。
我的眼皮一跳。这已经是第二次鬼红打断我讲的话了，使得我的内心没来由地一阵不悦。
只是看着她的那略微蹙起的眉头，紫红色双瞳间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又不由自主地咽下了口唾沫，打消了抱怨的念头。
（还是静下心来听听她准备说什么吧……）
“不过比起你、我也怀有诸多疑问，”酒红色单马尾静悄悄的，鬼红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细细陈述道，“譬如你究竟是不是‘他’，我所带回到这座学院的‘那个人’……”
啊咧咧？
在听到了她后面话语的瞬间，我的心倏地一颤。
（奇了怪了……她为什么要讲这种话？不正是她亲自将我带到这座崎坂学院里来的么？况且，让我变成女身的这种事情……）
“那个人？什么意思？”脑海中又连续弹出来了各种问号，我的脸色也趋渐不善了起来，双眼肃然地瞪着这个似乎疑问不少于我的酒红色单马尾少女。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在怀疑，她便是让我变成女身的罪魁祸首。
拥有那种强行提升人体能力的药物，甚至拥有类似于“瞬间移动”的加速能力，再结合起无意中从她言行举止中流露出的、某种“大小姐”气质来看的话，疑点确实很多。
但是她现在问出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莫非，她不是使我变成女身的元凶？还是说——
从头到尾，这个少女只是在装傻？为了让我撤销这种半真半假的、没有事实依据的怀疑？
“哼，只要早点证明出你就是‘他’的话，一切便不会这么费劲了，”双手环抱着，鬼红没好气地扭过头去，“更不会发生什么让你的脚受伤的情况了……”
“让你不使用出那种操纵电流的能力、让你不使用那种奇怪的格斗技、让你不使用出那种跟跳舞一样的华丽刀技……”
“什么乱七八糟的？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喂！”脸颊抽搐着，我实在无法理解某位少女的心思，只是隐隐约约感觉有些不对劲，心下暗自寻思着。
——是什么地方出错了么？
可是恰在此时，一阵不知源于何方的凉风吹了过来，强行掐断了我的思路。
“啪嗒。”
刚刚还缠绕得死紧死紧的绷带，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从我脚上滑落了下来，无力而脆弱。
“……”
“……”
两人无语地看着这飘飘忽忽着坠落到地面的绷带，沉默良久。
……………………
所以说，某鬼红大小姐别说会扎绷带了，连基本的结也不会打——真是可悲又可笑，我为什么到这种时候才发现这件事实？
看着那双被我再次包扎完毕的双脚，我不禁甩了甩头，疲倦地松开了双手。
闹到后来，结果收拾残局的还是我自己啊。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紧咬着下唇，某少女一副小女孩犯错的模样，目光低垂着，头都差点要收降到胸口里面了。
喂……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处么？
微笑苦涩，我将目光从那双已经沾染上了一大摊血迹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效用的绷带捆上收回，哭笑不得地看向前方的鬼红。
一束酒红色的单马尾高耸着——看来她正很努力地作出低头的样子，企图得到我的宽恕。
哎……若非鬼红先前嚷嚷着要由她来解决伤口处理的问题（造成这个伤口的原因是她，鬼红便以此为借口、教我无法回绝），我又怎么可能让她来瞎搞一通呢？
怎么感觉自己的脚伤在这么一折腾以后更重了……
“算了、这次的事情就勉强当做教训罢。”忍住自己脚上源源不断的伤痛，我咬着牙、试着动了几下脚。
（嗯，没有影响到脚踝的行动……并且松紧正好。）
“以后再出现受伤的情况，绝对不能让我们无知的‘鬼红大小姐’来处理哇！”
随口调侃了一句，摊开双手，我作出了微笑的表情，意图把这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一带而过。
“……”可是出乎我的意料，鬼红的头依旧僵硬着，没有抬起来，不发一言。
呃……我有说错什么吗？
看着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又一次陷入到沉默当中的酒红色单马尾少女，我不禁莫名错愣了。
“我……”
“不，没什么，”忽然，鬼红抬起了头。
俏脸上展露着自然无比的笑容，好像刚才那一刹那的阴沉表情仅仅是错觉罢了。
“……”尚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关心话语，就这样被鬼红遏止了。我也只好强行将之咽下去。
总感觉——她的样子很奇怪，尤其是在我说出“大小姐”这三个字的时刻。
这三个字是她的禁忌么？还是说有什么隐情呢？
“真的没什么，起码不是现在的你需要知道的事情……”大概是注意到了我脸上的困惑，鬼红心不在焉地别过头去，压低声音道。
“那个……倒是我有一件事情需要确认，”紫红色双瞳一个流转，鬼红语气渐变，忽地转移了话题，“你能答应我、不阻碍我的行为么？”
“啊咧？”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酒红色单马尾少女，我不理解地出声问道，“确认？你要确认什么？”
“一定要在这里确认的、很重要的事情。”隔着数尺空气，紫红色的瞳孔与我对视着，没有一丝情感波动。
我无法从她的眼神中发现半点漏洞……
“什么事情？是和我有关的么？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确认？难道你不能现在就告诉我么？”
眉头稍稍蹙起，我的目光有些利锐了起来。
（什么地方不对劲——不行，现在的疑点还是太多了，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在我的视线锁定之下，鬼红的表情却是丝毫没有动摇的迹象，只是动也不动地迎接着我的直视，更有甚者——
她的脸上竟然还展现出了某种笑容？
我的大脑空白一下，思维犹如进入了死胡同。
“不……不用告诉你，因为，”抓住我发呆的时机，鬼红已是迈向前来一步。
“嗒。”
女式皮革鞋踩地之声，于这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更衣室内、格外响亮。酒红色的一束单马尾轻微摇晃，只消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就缩近了一半。
“很快……你便会得到答案的。”宛如白天鹅般高傲，少女纤细洁白的脖颈扬起，紫红双瞳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坐在木质长椅上、没有机会站起来的我。
“你！”心下莫名发出了警兆，我瞪大瞳孔，惊呼一声。
可是我的惊呼好像没有产生一点作用——倒更像是让她紫红瞳间燃烧起了一种诡异的火焰。
“呵……”
眼神渐渐附有了侵略性，少女轻笑一声，上身以极缓极缓的速度倾斜下来；俏脸靠近，紫红色目光仿佛欲要穿过我的衣服、看到里面的光景似的……
“！”毫无疑问，此时此刻、我的表情必然是精彩绝伦的。
看着鬼红那奇妙的行为举止，身为一个正常人、我的心中肯定也出现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猜想来了。
……（危机感与不正常猜想的分界线）……
（她……她想干什么？）
黑色双瞳睁大到极限，映出着对方不断贴近的身影。
（莫、莫非是……想要在这间现时空无一人的更衣室里、把我给逆推了？！）
然而这样糟糕透顶的想法在刚刚跳出我脑海的一瞬间，便立即被我否决了。
怎么可能呢——现在的我可是已经变作了女身哇！
余光瞥见那一缕从自己脸畔垂落下来的黑色长发，幽幽的光泽闪动与其上，我也愈发清醒了，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现在的我已不是男身，而相对而言地、鬼红她怎么说都是一名少女吧？
眼下、身为“少女”的我，被同样身为少女的她给逆推了？
（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的吧——毕竟，鬼红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百合少女”吧。）
想到这里，自顾自地排除了某种糟糕的可能性，心情即将放松下来。我情不自禁地便要吁出一口气。
但——
“躺下吧，”紫红色双瞳弯起，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我，哪怕两人之间面颊与面颊的距离已经缩减到了几寸许了。
“如果你死撑着不愿意躺下的话，接下来，我便只能采取措施、强迫让你躺下了！”
胁迫的少女语气，带着若有若无的邪气（我的错觉？），顷刻便破碎了我的幻想。
眼瞳睁大，宛若进入了卡机状态，对于鬼红的话语我真的是连一点反应也没有了。
（她……难不成她还真的是、传说中的……）
“啊啦，看来必须要这样做了呢。”
细滑的小舌在唇边绕转了一圈，拉起几丝银亮色的细线，旋即又灵活迅速地缩回了少女的双唇间。
（！！！）
眼见这一幕，空前严重的危机感在我的心中爆发了。
然而即便如此，想在这种时间反抗逃离、却早已是来不及的了。
双臂被牢牢地抓握住。鬼红的纤细双手如同一对钳子一样，隔着几层衣物、也依旧让我挣脱不得，使我只得无能为力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行动。
“哼哼……”擒起的，是鬼红不怀好意的嘴角。
空白的脑海里，第一次遇到此等紧急情况的我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仅仅茫然若失地、眼睁睁地看着一切事件的进展而已了。
双臂上传来推力——
下一刻，在少女的“浅笑”中，我已是毫无防备地、被往后推倒下去了……
第十七章：误会？一切都是误会！！
…………
我与鬼红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一架坏掉了的自动售饮机前。
虽然其后我们两人很快便一同陷入到了“拟真幻境（truth—copiedworld）”之中，但不得不承认、这位酒红色单马尾的少女已经给我留下了深刻而不可磨灭的第一印象。
尤其是那一记熟练警惕的高抬腿、她所拥有的“视觉模拟系统”能力、以及那双如行云流水般流畅的精致短刀。
嘛，在我最后昏迷之前、她脸上的那副诡异的微笑更是让我骇然无比——哪怕至今回想起那种笑容，亦觉古怪莫测。
…………
如今，已经是我与酒红色单马尾少女的第二次相遇了。
相遇的开头或许并不怎么美妙，因为刚刚才见面几秒钟、她便欺身而上，挥舞着双刀朝我奔跃来了。
与第一次见面时交战的、截然不同的惨败结局，毫无疑问打击了我自己的内心，使我意识到要准备重新开始审视起自己现在的实力了。
不过除此之外，眼下的我、其实注意力并不放在这些事情上。
因为，某酒红色单马尾少女她，又露出那种似曾相识的、诡异的笑容来了。
……………………
洁白无瑕的俏脸上，紫红色双瞳弯成了极度危险的弧度，让人猜不透她的意图为何。
而我也只能这样安安静静地仰躺在长板木椅上，一动不动。
不是我不能动，是对方死死地压住了我的双手，教我无法动弹半分。
哪怕双眼看着少女的恐怖笑容，我却只能干巴巴地任由对方将自己推倒在长椅上了？
是的，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鬼红——不论是她的身份、想法、还是言行举止的目的所在，都不能捕捉到一丝踪影。
事实上我心下关于“是她使用了某种特殊药剂使得我变成了女身”的念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动摇了。
仔细回想，从她与我第二次相见的情况来看，鬼红表面上是一副对我的身份产生怀疑的态度。
她不是也说过了么？她之所以与我交战的原因，不就是为了获悉我的真实身份、并且证明什么东西么？
不过虽然我却连她想证明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起码地，我有些相信她的确不是使我变成女身的“犯人”了。
原因很简单，例如下面即将开始的一连串举动——
——
“嗯，原来如此……”少女喃喃自语着。在我愣神的时刻间，她的目光反而已经从我的脸畔上离开了。
我只感到手腕上突然传来了温凉的感觉，浑身下意识地一个激灵，双瞳睁大到了极点。
（她……果然是要做那种、那种不正经的事情了么？！想不到啊想不到，鬼红她竟然还真的是……）
然而在我的目光转移到手腕位置、并完全看清了对方的所作所为之时——
“呃、你……”我的表情瞬间便奇怪了起来。
“看来找到了一个证据了，虽然说半真半假、也不知道是不是你故意伪造的呢。”
正轻轻拿捏着我的手腕，将之提起的鬼红，此刻似乎在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我手腕上的某件物品。
早已被鬼红拉开的袖口中，显露出来了银蓝色的光泽——这是那副自从我进入东水都市以来便没有取下来过的手环，既我唯一能够与系统取得联系的希望。
可是现在的话，倒是有了那么一点缺憾，破坏了原本连成一片的、完完整整的蓝色金属表面……
“哼，不过这条裂缝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或许是察觉到了那一处不完整，鬼红的视线倏地转移了过来，微笑的紫红色双瞳之中闪现出了质问的意味。
（哎……）
兀自叹了一口气，我哑然失笑地看着自己左手手腕上的那只银蓝色手环。位于上面的一道漆黑色裂隙，在上方白色电灯的照耀下是这样的醒目，幽邃狰狞。
我知道，在另外一只手上的手环也有这样的裂痕——因为当时在我醒来、并发觉自己变作了女身的同时，也注意到了这只手环的异状。
似乎在那场惊悚的恐怖梦境中，我就好像隐隐约约听见了手环爆裂的声音。
这样一来，想及至此、我的心中便不得不开始诞生起某种疑问了。
（莫非这双手环跟我突然变身有什么关联么？）
……可是现在的境况似乎不容许我想得太深入。
“即便那时候因为还被困在拟真环境之中、我也没有多大在意这件东西……不过我明明记得之前这双手环应该是完好无损的吧？”
顺手在我不留神的瞬间、抄起了我的另一只手腕，鬼红同样将袖口拉开，发现了又一只银蓝色手环——毫无疑问，自然是布上了缺裂的。
一对秀眉愈发皱起，酒红色单马尾少女脸上的笑容缓缓消退下去了。
“如此，作为证据的价值又要降低好几分了啊……”
（证据？）
内心的疑虑未曾减少一分，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鬼红要找证据是为了证明什么。
记得先前鬼红还口口声声说要证明我是谁来着？“他”？
“那个……”
终于打定主意，我准备开口询问了。
“啊啦，这个倒是可以当做证据呢，”没有任何余地地，我那有些弱气的提问就再度被鬼红抢断掉了，甚至连她的目光都没有落在我的脸上一毫秒过。
（她从头到尾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啊喂？这已经是第几次啦！？）
心下忿忿不平，我有些发火地朝着鬼红的聚焦所在移去，真想知道自己身上的东西究竟哪里可以这样吸引她的注意、教她完全听不见我讲的话！
可是还未待到我的视野里映出来那件物品的时候……
“嗯，这只戒指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一模一样的么？”
啊咧咧？
戒指？戒指！？
若非鬼红在上方压着的话，我早就激动得直接扶撑着下方的长椅坐起来了。
那枚戒指是东川绢缘那腹黑萝莉送给我的，并且也是我作为东水都市治辖会副会长的证明——这一点我自然知道，不过一想到要让鬼红看到这只戒指、我就浑身不自在。
（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这种事情实在太有歧义了，毕竟本来我还在华夏国的时候便知道一个道理。）
戒指是用来表示婚姻的道具，亦可用于订婚——这个概念似乎早已成为尝试深深印刻在我的脑海里了。
只不过……
“咦，你怎么激动做什么？”鬼红以莫名其妙的目光瞥了我一眼，不明所以，“只是一只戒指而已，又不会要了你的命。”
听到这一句话的刹那，我表情僵了一下。
的确——戒指的那套规则在这里并不适用。
因为这里是高科技化的东水都市，是一个与华夏国相隔了不知道多少次元空间的地方……
既然这里的居民们不可能有这个习俗，那我还担心什么呢？
心下不由自主地送下了一口气，但是同时又不知怎么的，我竟莫名其妙地产生了某种失落之意。
（咦，奇了怪了……我为什么会感到失落呢？是因为对这个世界没有这种风俗而觉得不习惯、还是……）
由于长时间的离开，并且归期渺无边际，从而对我曾经出生、及久居的华夏国诞生了一种怀念之情呢？
层层叠叠、此起彼伏的山峦，犹如仙带一般延伸在群峰之上的雄伟城墙；一节节延伸上去、五彩斑斓的种植梯田；波光粼粼、飞鸟轻点的碧蓝色湖面；赤红色的、似梦似幻飘舞着从纤细枝条上蝶舞而下的秋时枫叶……
想到这些，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了起来——我一边对自己变成了女身以后竟会如此的多愁善感而愈加惊讶，一边甩了甩头，试图把脑海中逐渐浮现出来的各种故乡景象塞回去。
“……喂喂喂，你这是怎么了啊！”
忽然，鬼红的话语声毫无征兆地响起，使得我的思绪反射般地被清扫一空了。
“没、没什么。”口不应心地随口应付了一句，我赶紧眨了几下眼睛、企图将挂在眼眶周边的湿润强压回眼角里，这才踌躇着将视线再次对着鬼红。
少女的紫红色双瞳明显透露着担忧之意——只是让我有点奇怪的，是包含在那种担忧之中的……自责？
“唔，是不是因为我的行为举止有些冲动了、所以才导致你误会了？”歪了歪脑袋，鬼红的脸上展现出了尴尬的微笑，移起了右手。
直到某少女指尖的温凉触感传达至我自己的眼角之时，我才真正意识到鬼红的意思了。
什么嘛……原来是担心这个啊。
“不，我知道鬼红你不是那种、那种……嗯，总之你不可能对我作出那种事情的，我相信。”嘴角含笑，与酒红色单马尾少女表情无二，我却是没有丝毫的拘谨——哪怕对方现在还趴压在我的上方。
“所以，并不是你的错误、你也无需自责。”
“呼……”看鬼红呼气的样子，大概终是放下了心吧。
“……哼，刚才突然露出这种难看的表情做什么啊？”只是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少女的眼神倏然一变，又接着瞪视了过来。
心下一惊，我难得放松下来的身体又陡然绷紧了。
“既然不是因为我粗鲁举止的缘故，那你当时是不是在想些别的什么事情？”
别的事情……我可以说自己是因为思乡而欲落泪的么？
无奈地看着鬼红审视般的紫红瞳孔，我不得不临时改口道，“对不起、我不想跟其他人说，这是我自己的私事。”
“私事？照此说来，这个看起来价值很高的戒指还是和你的‘私事’有关联的咯？”质疑似地连续反问了两句，鬼红的目光凌厉逼人，若要将我内心一切所想所思看穿。
手腕被抓得更紧了。鬼红似乎在手上施加了更多的力量，直把我的右手腕部捏得生疼。
“对……是私事，不能告诉别人的——对于我自己来说永远只可深藏于内心之中、不可告诸于任何人的秘密！”
微微咬牙、忍住手腕的抽痛，我毫不动摇地盯着鬼红，语气未曾减弱一分。
（没错……“我来自于某个遥远时空中的国度”的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告诉别人去呢？即使归期从眼下看来遥遥无期，但我至始至终都会抱有这个只属于我自己的秘密的。）
或许是被我的气势所惊吓到了，鬼红的俏脸上有刹那间的错愣。
“……”闭口不言，少女的视线偏转到了我的左手处——那枚银光闪闪的精美戒指上，呆滞地看着，紫红色双瞳间怅然若失。
不过这种怅然也只是一眨眼的事情——还没有等到我在意起来，少女就已经打破了沉默。
“原来如此……每个人都有权保有他自己的一份秘密。”紫红瞳间的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鬼红继续自上而下地正视着我，语态端正而不苟，“那么我便不再多问了，毕竟该了解的信息已经暂时检查完毕了。”
该了解的信息？检查完毕？
所以说从刚才到现在为止她都在做些什么事情啊……
双手在旁边的长椅板一撑。没有理会我呆若木鸡的错愕表情，鬼红的身形已是快速地退离开了我的正上方。
酒红色的单马尾凌空一甩，带出一道赏心悦目的鲜艳流光。
“嗒嗒。”
两声踩地之声陆续响起，少女的一双深棕色女式皮革鞋已稳当当地踏在了长椅前方的瓷砖地面上；深红色与紫色并存的基调色彩，鬼红的身影，在这间差点空无一人的更衣室内、是这样的夺人眼目。
“好了，赶快起来吧。至少现在可以百分之五十确认你就是那个‘文刀’了。”
正当我沉浸于少女的优雅身姿而发愣的时候，鬼红却已是开口发话，重新将我带回了现实之中。
已经可以起来了吗？……嘛，我从头到脚都一点都不明白这个少女想要做什么哇，总感觉有些虎头蛇尾的。
……不对，她刚才好像说了什么？
“百分之五十？确认？那个‘文刀’？”
察觉到了鬼红话中几个关键性的字眼，我一下子从床上仰卧起坐了起来，迫不及待地、也顾不上双脚上隐隐的痛感，直接瞪眼朝鬼红探问道。
柔顺的黑发从脸侧垂落下来，垫在肩头上，给我的内心增添了些许怪异之感。
“对啊，”似乎好奇我为什么会这样紧张，鬼红双手环抱着，斜着眼不紧不慢地道，“虽然两只银蓝色手环上因为出现了裂缝，所以证明力下降了不少；不过如果还有那只银色戒指抵上来的话，的确可以证明……”
“慢着慢着！”急匆匆地打断了鬼红的语句，我上身绷得直直的，死死地用目光锁定住眼前的酒红色单马尾少女，“所以说啊——你一直在忙着找这个、找那个证据，甚至不惜一开始就强行攻击毫无防备的我，究竟……”
由于语速过快而大口地喘息了一口气，我又接续着一大段话迅速地追问道。
“究竟你是为了证明什么东西啊？！”
终于找到了一次性把话讲完而不被打断的机会了……话说先前三番五次要开口、都被某鬼红大小姐打断的我还真是命苦啊！
苦中作乐，我估计也只好像这样在心底里嘲讽自己来着了。
……
可惜无论如何，迎接着我的反而是良久的静寂。
呃，她怎么不回答了？
内心疑问窦生，我试图看向鬼红、想从她的俏脸上找出答案。
然而让我僵滞的，却是她那纠结无比的表情。
俏脸上纠结着，穿着深红与紫色制服的娇躯不住地抽搐着，鬼红似乎在很勉强地忍着什么——不过很快她就露馅了。
“噗！”一口笑出来，再也忍不住、鬼红的紫红色双瞳即刻弯作了月牙状，连眼角处都因为笑得过于激烈而沁出了泪珠。
虽然不明所以，但我还是隐约觉得不对劲……她的笑，怎么感觉上好像是针对我的嘲笑来着呢？
“唔喂！！”眉头皱起，我便及时尝试制止鬼红的笑态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貌似收效甚微啊？非但没有因为我的暗示而停止，酒红色单马尾少女的笑容倒是越来越控制不住了，差点没笑到抽筋、翻到地面上滚来滚去。
果然……果然是在嘲笑我对吧！？
“……够了。”额头上青筋突起，我磋磨着牙齿，压低了声音、隐忍着怒气道。
“哈哈……哈……”捂住了肚子，鬼红最终逐渐让笑音熄灭下去，大口喘息着；只惜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她脸上的那挥之不去的、几乎笑出眼泪的难受表情。
“行行行！”费力地摆了摆手，酒红色单马尾狠狠抖动一记，鬼红这才勉强将表情恢复作原状，哭笑不得道。“这就是我们可爱的‘文刀君’了吧？现在要是再跟我说你是男生、我打死都不信啦！”
“……”无言以对的我，虽心生疑惑，但仍旧保持沉静的姿态与眼前的少女对视着。
紫红色瞳眯出一条细缝，少女偷偷瞄了我，也许是依旧没有见到我有半分醒悟的表情，俏脸上最终露出了泄气的意味。
“看看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从一个‘少年’的模样变成现在的‘少女’的，但眼下看来、差不多就是同一人了吧。”
说着，鬼红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扫我的胸口位置；被她某种奇奇怪怪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我心下一个激灵，不知怎么就往后侧倒溜了一步。
“真是一样的笨，”没好气地收回视线，鬼红小声嘟囔一句，“除了‘武力值下滑幅度很大’、并且‘双手腕部戴着的手环齐齐出现了裂痕’这两点比较奇怪以外，其他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连性格也是这样，浮躁又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
我的手臂在抽搐——别以为我听不到你在说什么，在这么近的距离就算你说得再小声我都听得见的啊喂！！
“——一如既往的笨蛋‘文刀’，”一边道出最后一句话，鬼红一边还调皮地吐了吐舌，紫红色双瞳中流转着轻蔑玩笑之意。
“呸！所以你的根本目的就只是为了确认我是否是你印象中的那个‘文刀’么？”抚住额头，我脸颊抽痛着。
原来如此——听了鬼红的话语以后、一切都明了了。
思路很简单，不过个中的逻辑倒是需要修改一下……例如我先前的关于“致使我变成女身的主谋为鬼红”的设想。
也对，即便最初我坚信着这个设想——然而在之前与鬼红相遇后、她的一系列举动都使我对这个想法产生怀疑了。
现在对于她言行举止的观察，我基本上已经确定此事与她无关了。
鬼红并不知道我变成了女身的事情，并且对于变成了女身的我为何会出现在那栋楼内产生了怀疑，所以才要想方设法地取证。只要证明了我就是“文刀”，那么对于她而言便可解释得通了。
这些内容对于我来说，其实只要稍微理一理就清楚了。
（只是、或许、大概、我察觉对方的用意实在是……有些晚了吧？）
“呐，既然你知道了的话，这件事就姑且让它过去吧。”盯着我豁然开朗的神态，鬼红摊了摊手，有气无力地道，“谁让你发觉得这么晚？怪谁呢？”
纤细的手指指尖指向我的双脚——那里被染血的绷带缠绕着，只是在旁人的眼中，可能看上去就骇然万分吧？
少女的意思明显是“只要我早点配合些、协助她找出自身的证明，那也不会造成此等创伤了”。
“哼……无聊。”心下尴尬不已，表面上我却强自扭过头去，作出一副不屑之态，“好了没？我已经准备要离开这里了。”
“嗯？先别急着走嘛，”得知了我的意图，鬼红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就又回归成了微笑，“你现在就算离开这个更衣室，又能到哪里去呢？”
看着鬼红那一脸不轨的笑意，我就浑身不对劲，赶忙回答道，“还用得着说么？当然是……是回自己的居所咯。”
我的居所……其实说到底就是那套在东水都市西区、也就是岩户区的公寓。
脑海中绯红色流光般的身影若隐若现——还不知道茜米娜现在怎么样了，自从那一次在街道上分别之后。
一回想起那次在拟真幻境中发生的打斗事件，我就浑身心惊胆战。
——毕竟我可是亲眼目睹“茜米娜”的死亡之景——即便“她”并非真实的“茜米娜”。
我是在战斗结束以后被鬼红搬到崎坂学院里来了，但是茜米娜却音讯全无——思前想后，我始终觉得自己应该再到那条大街、或者回自己的居所去看看。运气好的话，也许能发现那半天然呆的绯红色双马尾少女……直至此刻亦安然无恙。
茜米娜……现在的你究竟在哪里呢？
“嗯哼？”扬起头哼哼了一声，鬼红接下来的话音却是毫不留情地击碎了我速回速归的幻想。
“所以才说你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紫红色双瞳半睁着，少女眉头深锁，语势严厉道，“这里可是‘崎坂学院’，东水都市里首屈一指的、最大最具盛名的学府，并且同时……”
语及至此，少女稍稍停顿了一下，又微垂下头、放低声音道，“据我所知，它之所以会具有如此严格的保密性，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座学院的最终目标可能关乎整座东水都市未来在世界上的科技格局……”
听到了某几个陌生字眼，我的眼皮一跳，错愣地重复道，“未来的世界科技格局……？”
“是啊，事实上这些东西还与政治有关，”一讲到政治的事情，连少女也嗤之以鼻了起来，好像对此十分不感冒的样子，“东水都市至今为止，已经以半独立的形式存在了一个半世纪了……这些内容身为东水都市的居民，你应该也知道。”
很抱歉，我并不知道，头一次听说这些事情——因为我并不是东水都市的“本土居民”。
暗地里撇了撇嘴，我还是继续作出认真听的模样的。
“至于我接下来说的、你如果是平民的话大概就不清楚了，为了节省时间，我也只会用最简单概况的语言来解说。”机动性地转头扫描了一下更衣室的周边环境，鬼红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没错，这里的环境还不够密闭，时刻都有可能会冲出一个人来……哪怕这里是女更衣室；另外据我所知、现在这种时间正好是泳池清洁工休息换班的时间。”
面色凝重，鬼红半倾下脑袋，身后一束酒红色单马尾垂直着、一动不动，“除去刚才那一番浪费掉的时间以外，保险算下来、我们只剩下十分钟的安全谈话时长。”
“……没关系，我能听得懂，别怀疑我的智商。”额头上的青筋弹跳着，我忍着火气、平静道。
“噢，那便开始吧。”将信将疑地取消了紫红色瞳孔中对于我的那抹质疑，鬼红这才平息了一口气，娓娓而谈了。起来。
“东水都市，这座城市的本质实际上是这样的……”
第十八章：困局
东水都市，这座城市表面上是一座半独立的高科技现代化都市，并且科技方面领先了世界整整二十年，不过……
作为一座附属于“东陆联盟”名下的都市，它的背景其实根本没有普通老百姓们眼中的那么简单。
在一个半世纪之前，东水都市原本只是一座小型的港口城市，人口众多、道路拥挤不堪，环境污染严重，政局又相当动荡，因其处于四通八达之地，经常被各个国家竞相占领。
兵荒马乱之下、百姓又如何安居乐业，发展生计？
因此老旧的“东水”都市的人口年均迁入迁出量大得超乎想象——西方的商人们都要往这里挤，在这里投入大量的资本进行交易，因为这里是远东地区最大的港口；而本地的市民与农民则大量迁出，因为这里同时被各国列强的势力、以及贪官污吏控制着，苛捐杂税让本地人实在是不堪重负，人权更是被肆意践踏。
这种现象直到“东陆联盟”成立才有所改观。
——当然对于东陆联盟本身，鬼红并没有延伸出去。毕竟她也说过了，由于时间紧迫的原因、一切的解说从简。
…………
“东陆联盟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组织，它更有着匹敌国家的雄厚武力，起源至今不明……总之它是一个强有力的政权，相对起其他国家比较自由宽放。加入东陆联盟的人们、哪怕只是百姓都能保有自身最基本的尊严，并且享有东陆联盟规定的各种权利。
“在这里，哪怕是奴隶都得到了解放，享有人人平等的权利，并且接受着来源于政府的各种福利待遇，无论老弱病残。”
背部虚靠在更衣室的一排箱门上，鬼红的目光飘忽不定，扬着头、边回忆边说道。
在少女的身后与箱壁的间隙中，酒红色单马尾的单马尾静静地垂下着，分毫不动。
“唔，乌托邦嘛……”用手托住下巴，我低着头，轻声喃喃自语着。
确实……东陆联盟什么的，这种连来路都不明的政体，光是听上去就感觉挺荒诞；还有各种福利待遇什么的，说得好听，其实真要让政府做起来也都是一纸虚言罢了吧？
乌托邦——这个出现于高中历史政治课本上的词语，便偶然随着我的心意出口了，形容起来的确恰当。
不过要知道这里可不是华夏国所存在的时空，所以就算我说出这个词语……
“乌托邦？”紫红色双瞳瞪大，鬼红中止了自己的讲述，茫然地转头看向我，“这是个什么东西？专有名词么？我记得政治学术语里面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词语啊。”
果然啊……还要我再将这个词语的词意解释一遍吗？真是麻烦。
“咳，是我家乡的术语，”干咳了一声，我撇开头去，仰面朝天、目光也不知道在盯着哪一排电灯灯管看，“意思指的是‘不切实际的空想，完美无缺又不可能实现的政体’。”
啊咧……是这个意思吗？还在华夏国的高中时，我记得自己并没有怎么认真学习啊；至于“乌托邦”是否真的是这个意思，这——
反正只要意思相近就没问题了对吧？毕竟生活在这个时空里的鬼红并不知道它的确切意思。
“嚯，‘不可能实现的政体’……么？”稍稍愣了一下，少女的纤薄嘴角便已勾起，紫红瞳间流露出了感兴趣的光泽。“你家乡也真够有意思的，连这种词语都能想得出来。”
呃，她讲这话是什么意思……夸奖么？
可是怎么听起来都有些不对劲，又感觉她像是在嘲讽着什么。
“哈、哈，这种小细节就没必要在意啦！”苦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察觉到某些不对劲的我当机立断地改变了自己话语的内容，半敷衍半紧张地道。
呸……不行，不能让现在的鬼红获悉太多关乎于我自身的讯息；哪怕她再怎么嘲讽，我也姑且就当做她是在试探罢了。
“嗯～～？”
然而出乎我的预料，少女的俏脸上、竟因为我的话语而显示出了感兴趣的光芒，“听起来你的话语……”
“有些匪夷所思呢。”
紫红双瞳若有所思地一转，一双深棕色的皮革鞋轻轻朝前移动一小步；酒红色单马尾一晃，已然跟随着少女的身躯离开了后方的金属柜门。
脑袋摆正，她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了我的身上。
（不妙！）
心下一紧，看着逐渐向我逼近过来的，面露惊讶光泽的鬼红，我的瞳孔不由地缩了一下，“你、你想做什……”
“就在一百三十八年前，即明历118年的元月元日，东水都市被东陆联盟归并，划作其特别行政辖区之一，”没有理会我惊慌失措的姿态，鬼红信步道，“于是乎……”
紫红双瞳牢牢锁定住我那趋渐错愣的脸庞，“这种前人无法想象的‘乌托邦’社会就率先在东水都市实验运行了。”
“并且，没有失败过……这种制度一直在东水都市沿用至今。”
脚步顿止，鬼红仰起头，似笑非笑道，“你所说的词语、‘乌托邦’或许用错地方了吧！”
“……”目瞪口呆地回应着少女那嘲弄似的眼神，我竟僵住了。
在过去的、华夏国所在的那个世界中，从来没有成功过的乌托邦制度……现在居然、居然……
（巴社、苏国等各个国家相继实验过的“乌托邦”制度，然而早已因为理论不具系统性、科学性而失败了……目前这种制度，依政治学家似乎无法在短时间完成，哪怕国力现局世界首位的华夏国、也要再至少经过一个世纪以上的时期之后才能完全实现……）
想起前世某些政治教科书上的东西，我的嘴角抽搐得更加剧烈了。
看看吧，即使是将近一个半世纪以前，这个世界的社会水平估计最高也就在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时期吧？
在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时期就实现了……这种东西？你确定它不是在唬人么？
“哼……当然这种东西在一开始也是不完善的，社会上出现了很多新问题，不过，这种问题只要一出现、东陆联盟便会立即策划实施针对它们的措施。”
忽地，鬼红的话语又将我从茫然无序的质疑中拉回了现实，我眼神恍惚着，“这、这实在是……”
“嚯，我想你大概是理解错了吧？”嘴角处笑意不减，鬼红双手放到背后，一弯腰、灵巧地往后挪移了几步。
“你想说‘它是不可能成立’的么？那我便告诉你……
“没有什么不可能成立，它就是一种已经存在了一百三十八年、并且仅仅存在于世界上的一处、即东水都市这里的政治体系。
“你自然可以从这种体系中获取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及人格尊严，因为它设有各种福利机构，完全可以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免费供应你的基本生存需求；不过呢……”
话音，说到此处之时，毫无征兆地止住了。
上半身缓缓挺起，少女的头却是在这一刻低下来了。额前，酒红色的刘海遮盖住了她的双瞳，使之沉浸入一片阴影之中。
隐隐约约间，我似乎看到她的娇躯在颤抖着——只不过由于幅度太小，而让我看不真切。
“……虽然政府的确可以保证百姓生存的权利，可是、人的心性，至始至终、这种制度对此是无能为力的。”
然而还没有待到我心生疑问，鬼红便已抬起了脑袋来。
失去了遮挡光线的酒红色刘海以后，紫红色双瞳也不知因为什么缘故、浮现出些许疲惫之态了。
“有些人，或许真的就依靠政府的补助，碌碌无为、就此终老一生了……这样的人，”酒红色单马尾在少女背后轻轻一甩，鬼红压低声音，似嘲似怜地自语道。
“——我们称之为‘废人’。”
…………
一言既出，场景的气氛瞬间就转变了，沉入一片寂静当中。
“……”看着酒红色单马尾少女的苦涩面容，我心知肚明，现在的自己无法开口的。
我并不了解她——如果随意发言的话，或许会造成什么不良的后果。
大概，现时的我也只能一边怀揣着疑问、一边寻思对方一言一行的含义了。到现在为止，唯独能够确定的是，鬼红似乎也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过去……
（若非如此，为什么鬼红会对“大小姐”这个称呼、以及“废人”这个词有着这样复杂的情绪波动呢？）
“……罢了，现在还是回归到正题上吧。”
不过这样的寂静终究还是由鬼红亲自打破了。
少女的脸上再度回于平静。也不知道真的是因为“时间紧迫”的缘故而不能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展开下去，还是说、她不愿意……
“废人的存在，对于社会而言可有可无，”微微低头，鬼红的目光下垂，似乎在望着地面的某处地方，“不过人类不可能只有最低级的生存需求……因此为了博得更多的物质、乃至精神、甚至更高境界的事物，大多数人就必须要努力学习和工作了。
“当然这是建立在自愿的基础上的……
“要是真有甘愿作为‘废人’、度过一生光阴的人，我们也只能任其自然了……当然这种人在现在的东水都市只是极小极小、无限接近于无的一部分。绝大多数人还是拥有最基本的上进心的，除了某些在遭受了致命打击以后，对于生活彻底绝望、无欲无求的可怜人们……”
所以说……这只是最基本的生存保证吧？
在听完了鬼红剩余的一番解说以后，我也叹了一口气。
是我先前理解错了吗？
这其实并不是“乌托邦”的制度——虽然实现了基础生存物质的供给，不过再上面层次的东西还是要靠人去争取的。
只要是心中尚存对于生活的希望的人，就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嗯，理论上这确实是一个相对合理的政治制度。
“……我明白了，”吁出一大口气，闭上眼睛，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试图整理清楚自己的思路，“用‘乌托邦’这个词语来形容东水都市貌似是错误的……因为它确实可以实现，并且已在东水都市沿用至今。请允许我收回自己的发言。”
“呵……那么你又是否知道崎坂学院为什么会建立起来呢？”
鬼红的声音，悠悠地飘入我的耳中。
“……如果你没有说出刚才关于东水都市政治制度的一通话，我也许是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吧。”
脑海中思绪一转，各种逻辑关系顷刻间清明了起来。我徐徐睁开眼睛，认真地看向面前的酒红色单马尾少女。
“喔？看来你也不是一个愚笨之人呐，”秀眉往上一挑，鬼红的紫红瞳间多出来了一种兴奋的色彩，“尝试说说看呗？”
“咳咳，”清一下嗓子，我又发现自己有些不习惯自己那略显悦耳的声音了。
于是赶忙压低声音、降低到我所能接受的中音音调说道，“想要让社会上的‘废人’、即无用之人的数目减少，发挥社会劳动力的最大优势，就必须要提升教育水平、让东水都市的居民从小便获得较高的精神素养与追求，以便在社会中相继求取上进、力争上游。
“东水都市的崎坂学院——因此才会建立的吧？”
中止了自己的话语，我观察着鬼红的脸色，心下有点忐忑、不知自己的回答是否贴合这位少女的心意。
而事实上，鬼红也的确在我结束一番猜测之言以后，露出了会心的一笑。
“大部分，你都讲对了……唯独可惜的是，你遗漏了两个关键点。”伸了一个懒腰，鬼红有些慵懒地抚了抚自己的后脑勺，梳理着扎束着单马尾的蝴蝶结，“如果只是为了这一个简单要求的话，东水都市在任何地方都应该开设学院，以此普遍提升居民素养……我又为什么要特意问你崎坂学院成立的缘由呢？”
“啊咧？那你的意思……”瞳孔放大，我迷惘地看着她，不知自己还缺少那些地方没有阐述。
“眼界为什么不能放大一些呢？”瞥了我一眼，鬼红放下了脑袋后面的手，“你需要看到的地方有很多……譬如光从东水都市的科技水平上看，东水都市境内早已不存在农业及工业了。
“换而言之，东水都市的产业结构内，第三产业所占的比重是百分之一百。因为所有的一切所需材料货物资源都可以通过便捷的物流运输，从周边供应过来，东水都市也无需忧心了。
“正因如此，在东水都市里就职的人民，为了适应第三产业岗位高技术教养的需要，便必须接受高质量的教育——顺带说一句，从崎坂学院毕业的学员，从事[第一等]第三产业的人员中，有百分之七十是曾经毕业于崎坂学院的学员。”
“这……”
“没有什么这不这的，这就是东水都市、一座领先于世界水平二十年的高科技化都市的现状。”
没有在意我那愈发瞪大的双瞳，鬼红接着说道，“另外还有国际外交方面的要求，东水都市作为世界科技都市的典范，地位不容小觑。
“然而一半隶属于东陆联盟的它，就必须要面对西方大陆诸国的敌视……你应该也知道的吧？自东陆联盟创立以来，西方大陆诸帝国与我们东陆联盟一直处于水火不容的情况，边境线上的冲突每年每日时有发生，直到四年前的那场‘帕底休斯’边境战役结束之后，这才迎来了难道的议和时期。”
（什么西方大陆诸国、什么四年前的“帕底休斯”边境战役、什么议和时期……）
……好吧，我承认自己这个“异乡人”什么都不知道。
汗颜地点了点头，我虚心作出一副“你说的我都知道”的表情，心下却是尴尬不已。
毕竟不能让鬼红她知道、自己其实不是东水都市的本土居民吧——冥冥之中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仿佛自己一旦让对方知晓了这个情报，便会有众多不好的事情发生。
“那么，和平时期虽然是到来了，但是两国的关系却是并没有因此有多少改善。边境线上、两大集团各自偷偷布置的特殊部队暂且不说，光是从东陆联盟方面极力增加对于东水都市的财政支持、还有东水都市方面极力增大在崎坂学院上的开支便可以看出来了。”
睿智而理性的分析目光，自紫红相间的双瞳中直射出来，凌厉无匹，“由此更可以看出，东水都市是东陆联盟经济与科技的命脉；而崎坂学院，又是支撑起东水都市科学与技术的支柱。
“崎坂学院相对于东水都市的重要性，完全不亚于东水都市相对于东陆联盟的重要性……在这个基点上，你看出来崎坂学院最初建立的目的了吗？”
“……”
的确，现在要是再看不出来，那我就真的是傻子了。鬼红已经解释得如此详尽，当然我也可以在心中用一句话概括出这些关联了。
（崎坂学院的建设与发展——毫无疑问，可以影响到整个东陆联盟在世界上的权益。）
新科技的发明是在东水都市，而作为新科技发明的最初来源就是崎坂学院——东陆联盟为了与西方大陆诸国抗衡，就必须花大力研发科学技术，这也就意味着崎坂学院具备举足轻重的地位。
“哼哼……看你的样子，也终于是明白了呢。”冷冷地哼了一声，鬼红的表情淡淡，洁白的俏脸上却好像是因为连续讲说了一大段话语而稍稍红润了起来，“现在的你或许是知道崎坂学院这个地方的可怕之处了吧？”
可怕……从政治与社会的角度上来谈，的确可怕。
可惜对于我来说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呼……”喘息了一口气，我耸了耸肩，摊开双手无所谓地道，“那关我什么事情？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小老百姓罢啦……”
笃。
然而还没有等我将一句完整的话语讲完，额前忽地一痛，像是被什么坚硬的、石子一样的东西给敲打过了般。
吓了一大跳的我差点跳起来，反射性地捂住自己的额头。
“唔、唔喂！”眼角抽搐地看着侧过脸去，不再正视着我的酒红色单马尾少女，我不再压抑着声音、任着怒气大喊大叫道，“你这家伙突然敲我的头做什么！很痛的啊喂！！”
“切……笨蛋！”
然而鬼红只是淡然地收回了刚刚敲完板栗的纤手，撇起嘴、没好气地评论了一句。
“你以为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东西？”无视我气恼的嘴脸，少女双手叉腰、高傲地扬起头道，“只是因为你曾经跟我一同陷入到过拟真幻境的束缚、情况纯属特殊，并且看你顺眼而已！”
只是“看我顺眼”而已……
我强笑着，压下心口不断冲击上来的怒气，高速自己不能在现在这种时间对眼前这个不识好歹的少女发火，以免用声音引来无关之人。
“况且你不是还说过、想要从这个学院出去吗？”丝毫没有注意我的面部表情，鬼红半闭着眼睛道，“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吧。”
“你的决定，注定是荒谬而无知的。”
一句自然的话语，犹如棒椎似地、敲撞在我的心头，使我的内心不得不冷静下来了。
她……她在说什么？
双眼睁大，我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半惊半疑地质问道，“学院又不是监狱……进进出出难道不是很自由的事情么？”
“所以说刚才的那番话，都是我白费苦心、自作多情咯？”
听闻了我的言语，鬼红似也有些不耐烦了起来，紫红瞳恨铁不成钢地瞪视着我。
“你怎么还……”
“咔。”
然而便在此时，一声轻响却是从不知道什么地方传出来了，回荡于这片寂寥的更衣室内。
话音戛然而止，鬼红的瞳孔一缩，娇躯不由紧张地瑟缩一下。
倒是我对鬼红的反应有些莫名了，讶然地看着少女戒备的姿态，“咦？怎么你……”
可惜，接下来的鬼红没有将说完一句话的机会留给我。
——因为一只手已经捂上了我的嘴巴。
毫不犹豫地、鬼红牢牢封住了我尚未出口的话语。
第十八点五章：间奏[鬼红の视角]
…………（视角的切换）…………
（该死，明明距离清洁工换班结束的间隙时间还有三分钟……在这种时间怎么会有人进来的！）
在听到了那声源自于更衣室尽头的、拐角处方向的轻响声，鬼红紫红色的双瞳一颤。
（不对……这种时间还有谁会进到这里、崎坂学院游泳馆的女更衣室来呢？）
据鬼红所知，周六的学员课表上应该是没有游泳课程的，无论哪个学级——更何况现在还是正常的上课时间，若是真的有学员想要享受游泳这项运动之愉悦的话，起码也要等到午间、即课堂结束以后。
不过今天可是例外——在这学院历来迎接新学员的重大日子，所有的人、恐怕就算到了放学也必定会忙得手忙脚乱（为了准备欢迎新生的各项活动）。
这些暂且不谈。
“进到更衣室里来的人是学生”，这个不切实际的猜想迅速被鬼红的思维所否决掉了，取而代之的则成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不知不觉中，鬼红的秀眉蹙起，心下一紧。
（既然这样，若是考虑到进来的人物并非学员、而是某些高等教员之类的……）
“咦？怎么你……”
然而这样一句毫无征兆的出声，却是让鬼红的呼吸一滞。
（糟糕——这个呆子！）
不再犹豫，闪电般地将手掌抽送往前方——直直地压贴上了眼前某茫然黑发少女的嘴！
没有丝毫差错，纤细的手掌精准无比地封堵住了对方尚还只道出一半的话语。
（这个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她难道就不知道因为这样的一句话语，很可能会引起那名未知闯入人士的注意么？
也许那个人原本只是恰好经过这个更衣室、想随意扫视一下里面的情况——但是现在！
“……”左手攥紧成了拳头，鬼红狠狠地瞪了一眼支支吾吾的、满脸莫名其妙的黑发少女，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花来。
现在——他、那个人肯定因为她的一句出声而发觉更衣室内的异常了！
要知道，在这种更衣室里不可能有人的期间、出现人声意味着什么？图谋不轨的偷窃者？还是潜入这座高等学府的侦查者？亦或是……
是正常人都会对此产生警惕感的啊！
想及至此，鬼红心跳陡生，聚精会神到了极点。不再理会某黑发少女软弱无力的挣扎，双耳竖起、焦急地听取着这间寂静的更衣室中所剩余下来的声音。
真的很安静……现在的更衣室里面，除去两名少女节奏不同的呼吸声以外，便只有——
“笃、笃……”
正在逐渐逼近这里的脚步声。
（穿着高跟鞋，身高一米七七左右，步伐的节奏听起来……必然是一名女性教师、或学院高层人员。寻常学员决计不可能拥有这样威严的脚步的。）
脚步的声音很快，想必已然注意到了两人所处的这个位置……饶是如此，鬼红依然以训练良好的听力辨别出了来者的各个特征。
牙关紧紧咬合着，鬼红的面色极其难看。
（切……麻烦了。）
根据鬼红一年多来所得的情报来看，崎坂学院的教员没有一位是泛泛之辈——其中甚至大部分都属于等级lv.4以上的特殊能力者，以鬼红的本身实力也难以应付这些来自于各行各业的、被这座学院高薪招揽过来的精英。
至于学院的那些高层人士的话……便更不用说了。参照一下董事会那些怪物们的实力吧——即便学院高层人士的能力次于董事会的那群老家伙，不过应该也是介于诸教员以上的。
（事到如今，便只有走为上计了吧？）
目光紧紧锁定住右前方，更衣箱柜的拐角处——在那个视角的盲点位置处，不消片刻、鬼红的视野中忽地露出了一抹黑色的影子。
骤缩的紫红色双瞳中，是一只踩踏在转角地面上的漆黑色高跟鞋的鞋尖……
（——不行，没时间犹豫了；管她来的人到底是谁，总之都不会有好结果便是了！）
无视掉某黑发少女的反抗，酒红色单马尾少女一个反身、紧紧用手臂还扣住了她的腰间。
“视觉模拟系统……！”口中飞速轻喃一句，鬼红的眼神一肃。
空气中，无形的波动从身着紫红色制服的少女身上散发出来，愈演愈烈，一道道扩散至周围，宛若流质。
下一秒钟，尚还手舞足蹈地、似是在慌慌张张反抗着什么的黑发少女，就已经被连带着与鬼红一起消失在了这间更衣室之中，不留下一片踪影。
更衣室内，天花板上的灯光整整齐齐地洒落于一排排长椅与金属保险箱之间的走道上。
方才还存在着两位俏立少女的空间，这一个刹那、似乎又重新回到了寂寥之中。
只有斑斑点点的、从长椅散落到地面上的血迹，好像被某两人匆匆忙忙忽视遗漏了，于是不得不迎接起那只快速踏出更衣柜转角处的、一双女式黑色高跟鞋的到来……
…………
“……视觉模拟系统，解除！”
待到周围的景色再度变成静止的时候，场景早已切换。
“呼……呼……”不住地喘息着，一束酒红色的单马尾因为速度的消失而垂落下来，抵于少女的身后。
（不行……看来直到今日，使用视觉模拟系统过度的话、也依旧会造成副作用的啊……）
左手抚上胸口，鬼红疲倦地闭上眼睛，通过手掌感受着心脏的律动。
一下、又一下……也许随意一听的话，是无法感觉出其中反常之处的吧？
[哼，哪怕是这个时空的“她”，也难逃身患隐疾的命运么？]
被眼帘封闭住的紫红色瞳孔一张一缩着，意识的深处回荡着半清不楚、像是另一个自己的话音。
“哼……”
费力地、闷哼了一声，少女极力张大檀口，强行深呼吸一口气，凭借自己的意念压制下自心口处传来的、源源不断的不适之感。
[啧啧啧，难道——抛弃了贵族大小姐的地位、以“养女”之身份所进行的十年武道训练，真的只有强化身体素质、并且磨练了意志的效果么？]
“唔……”不过，在脑海中回响起这些声音的时候，鬼红却是不由自主地呜咽了一声。
脑海中一阵阵牵动起来的记忆在蠢蠢欲动着——或许是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又要与现在的“自己”开始纠缠不休起来了吧？
事实上自从迈出黑暗教堂的那一刻起，鬼红的记忆系统就不正常起来了——很多时间，她都需要面临另一个“自己”的内心。
另一个自己——“她”是谁呢？也许是在另外一个时空的“鬼红”？
然而鬼红、她却是从来没有得知过对方的来由；更何况，在鬼红的脑海里，连关于那座黑暗教堂的记忆都是模模糊糊的。
她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之所以会丧失这段一周时间以前的记忆，是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在黑暗的教堂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离开崎坂学院，跑到荒郊野外、甚至连东水都市地图上都未曾出现过的那种地方去？为什么，现在的自己会愈发增添几分娇纵之气，看待他人也变得更加情绪化了呢？
某些不为人所知的、潜移默化的改变，竟皆在鬼红离开黑暗教堂的那一刻开始了。
相对地，鬼红大概只能强行动用自己本体的意识，将那胡言乱语的、潜藏于心底最深处黑暗的“自己”压制下去了。
大概也只有这样才能暂时性地中止对方那难以理解的、却又无法被她所接受的话语了吧。
“唔唔、嗯唔……”
耳畔传来的是某黑发少女的、挣脱不能的虚弱话音声——因为鬼红的纤手还封堵在她的嘴巴前，没有丝毫移去的迹象。
也许我们的学生会会长大人一直没有注意到吧？她的纤手在封上了黑发少女的同时，亦将她的鼻尖遮盖住了。
被堵住了呼吸渠道的可怜黑发少女，就这样求救般地眼睁睁看着旁边不住喘息着、似是在瞑目静吸的酒红色单马尾少女，最终两眼一翻——
晕死过去了……
“啊咧？”
纤手上、死死封堵之物逐渐滑落下去的感觉，让酒红色单马尾少女大脑空白一下，思绪自动地离开了与另一个独立意识的纠缠，回归于现实之中。
[呵……]
隐约，脑海深处的另一个“自己”轻笑一声，自顾自地潜下去了，似嘲似讽，仅剩下了唯一的清醒自我意识，也让少女的心思有了回转的空间。
直至此时，鬼红才恍然惊觉，目光转向侧边。
之于某位经过了将近六百米距离的极速长跑、而且尚未呼吸过一口新鲜空气的少女，就这样在瞪大的紫红色双瞳间，晃晃悠悠靠倒在了走廊旁边的墙面上，软软地摊下去了。
鬼红俏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
无
无
无
无
无
无
无
无
无
无
无
无
无
无
注意
目前作品已改至sf轻小说站连载，欢迎前来观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