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祸患(五)
亲情,爱情,战友情。
亲情对于肖冰来说太陌生,太遥远,肖老爷子对他的关怀,对他的严厉,算不算亲情,肖冰心里很模糊,毕竟亲情真正的滋味,他没尝过,至于爱情,他有过刻苦铭心的初恋,最终结出的果实,异常苦涩,若非他是拿得起放得下的铮铮好男儿,那雪上加霜的打击会令他垮掉。
所以,肖冰对爱情这玩意抱着敬而远之的心态,对待感情后知后觉的病根就在这里,欧阳思青要是再高傲一点点,矜持一点点,她与受过伤的肖冰还不知要走多少崎岖坎坷的道路,而战友情,是铭刻在肖冰骨子里的一种情感。
曾经三十八军特种大队中,肖冰最生猛勇悍,打遍万岁军中无敌手,可年龄最小,训练场上,被他折腾地灰头土脸的老战友们,平日里都将他当成小兄弟那般照顾,那般关心,有啥好处总先分给他一些,文工团里新来了漂亮女兵,那群全然不懂罗曼蒂克是啥玩意的大老粗也是第一时间带他去窥视。
美其名曰:“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罗守义小心谨慎的性子,为人处世方面的平和忍让,在部队时就已出名,却没人说他是窝囊废,大家懂他的苦衷,除了貌似有点软弱,老罗对战友那是没的说,帮战友们洗衣服,缝补衣服,干体力活,从来都是任劳任怨,每个月那点微薄津贴会给仍守着黄土地的父母寄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买上几箱啤酒,花生米,朝鲜泡菜,跟战友们喝酒胡侃,提三级士官给战开了小车,罗守义依旧如此。
此时,这个与世无争的好男人被残酷现实逼上绝路,肖冰心痛,拽起蹲在地上的罗守义,二话不说夺下他手中七七式手枪,照着他胸口就是一拳,骂道:“你傻呀,装什么大瓣蒜,我再晚到两三分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你有家,有老婆,还有受穷一辈子的父母,就没想让她们过好日子?两年前我帮你废掉北京那二世祖,就怕你把小心翼翼得来的前程毁了,今天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
罗守义挨了肖冰一拳,跄踉后退几步,撞翻了几把椅子,可见这一拳的力道着实不小,换个寻常人恐怕肋骨得断几根,罗守义没半分怨恨,他明白何谓兄弟,跟你在酒桌边勾肩搭背,在你风光时锦上添花,这不叫兄弟。
什么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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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子你骂我吧,我没话说,哥有你这个兄弟这辈子值了。”罗守义凝望肖冰,双眼红巴巴,此刻,他没因失去理智的冲冠一怒而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只觉得有肖冰这样的兄弟很欣慰,很值!
“守义,你是个爷们,别泪眼巴巴的对着我,让某些王八蛋当你是孬种。”肖冰绷着脸骂了一句,很不自然地侧头看了下身后,吕建忠的秘书晁志刚瞧的真切,高深莫测的冰哥回头瞪了瞪眼睛,把眼中仅有的一丝泪光瞪了回去。
冰哥是真爷们,值得结交。
晁志刚心头一动,拿定主意结交肖冰,马有福手忙脚乱爬起来,跌跌撞撞闪到持枪警察后边,一个劲儿擦抹额头冷汗,狼狈到了极点,实在有损人民警察的高大形象,不过被人用枪戳着后脑勺,不好受呀,肖冰这类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猛人能漠视生死,平常人谁能?警察也是平常人,褪去警服甚至比平常人还平常。
肖冰手中有枪,保卫科的警察又把他当成了危险目标,持枪瞄准,个个都显得紧张无比,出了这么一档子烂事,保卫科的警察们心里叫苦不迭,即使会议室里头头脑脑没啥意外,他们也后怕不已。
肖冰瞧瞧手中七七式警用配枪,撇嘴冷笑,七七式比六四性能优良,但仍然属于警用装备中的二流装备,他玩惯了国产九二式,再看这七七式跟烧火棍差不多,随手扔在一名警察脚下,再不多瞧一眼。
“守义”范文娟扑进丈夫怀里,不顾同事领导在场,放声痛哭,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又为丈夫担惊受怕,她心力交瘁,只想趴在丈夫怀里好好哭一场,这么多年,她一直在自家男人面前扮演强势的角色,很累,很幸苦,此时终于露出了柔弱一面。
肖冰没了枪,保卫科的警察们就要一拥而上,有人已经亮出手铐,吕建忠喝止众人,精明人大多察觉吕副厅长的异样,很诧异,有人不解,有人莫名其妙,作为常务副厅长的吕建忠为人处世有股子正气,很少卖人情,留面子,据传省委副书记碰过他的钉子,若说雷厉风行的吕副厅长是给肖冰面子,人们很难接受,也很难相信。
这小子有什么资格让吕建忠舍老脸!
“我能不能带老战友先离开,他前天受了刺激,才干出傻事,希望你们能原谅他,别计较这点小事,守义是个好人,也绝对能当个好警察,他脱掉军装穿上这身警服真不容易,最好网开一面,我不想看他丢掉这份工作。”肖冰望着吕建忠,大概吕建忠帮过他,一屋子人,他只觉得这个相貌威严的中年人还算顺眼。
吕建忠道:“这个现在带走也可以,至于怎么处理罗守义,要开会决定,他今天做的事儿实在有些过火了。”
“老吕,他刚才用枪顶着我后脑勺,只要一扣扳机,我这条命就没了,不管怎么罗守义身为国家执法人员,他已经犯法了,咋能轻易让人带走。”马有福揉着后脑勺,据理力争,小命无忧,缓过劲,心思又活泛起来,他必须得给罗守义点压力,让对方清楚乱冲动乱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啪!
一个响亮耳光震慑全场!
第一百二十九章 祸患(六)
民告官,告赢了,媒体报纸能炒翻天,足见这是稀罕事,在官本位社会中,升斗小民谁敢藐视领导干部的权威,山旮旯里的小民有幸遇上镇长乡长这类科局级干部,难免战战兢兢以卑微的姿态去仰望,觉着见了大人物,换个副厅级干部,估摸能把淳朴的山里人吓懵了,别说山里人,就是省城宁和,小老百姓也觉得厅级干部是不折不扣的高官。
马有福这位副厅级干部在众目睽睽下被肖冰扇了一耳光,当即懵了,他在河西大饭店与肖冰有一面之缘,清楚这小子很横,很嚣张,貌似在宁和也算有点名堂的人,但他认为无非是有点闲钱有点社会关系的毛头小子,还没经历过磕磕碰碰,还不知社会的水深浅。
即使看出肖冰与吕建忠似乎有些交情,他仍没把肖冰当回事,宁和市上上下下大小干部,谁不认识几个阿谀奉承的小角色,挨了耳光,才幡然醒悟,原来人家是没把他当回事,嚣张,够嚣张。
“打我?”马有福愣了,忘了擦抹嘴角血迹。
“打的就是你!”肖冰眉梢轻挑,甩手又是一记耳光,干脆,响亮,他扇耳光的动作无比拉风,雄姿英,这情景若搬到荧幕上,得祸害无数小屁孩跟风模仿,晁志刚,罗守义,还有旁边几人,慌忙拉扯肖冰,厅长赵山,党委书记张华恩,一直冷眼看好戏的江副厅长,都皱起眉头,心说这小子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肖冰从刚回宁和一穷二白混到如今有车、有房、有女人、有地位,算有点小出息,小人得志后的目中无人,他学不来,没仗着与杨家有点模模糊糊的关系玩狗仗人势的把戏,去**裸的装逼,悍然出手,个性使然,是纯粹的泄愤。
两耳光又哪能宣泄尽肖冰心中火气,几人拉扯他时,他的脚尖已踹住马有福肚子,可怜的马督察长来个标准的落雁平沙式,一**坐倒,双手抱肚,龇牙咧嘴哀嚎着,再没胆子冲肖冰摆官架子。
“都给我拷起来!”公安厅党委书记火了,开个小会,居然闹出这么多狗血事,夺枪玩狠的,目中无人出手打人的,真是无法无天,一个比一个嚣张,书记大人话了,保安科的警察一拥而上,吕厅长保持沉默,不明就里的他也认为肖冰确实嚣张过头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果不是为了我老战友的前程着想,我今天铁定踩碎他裤裆里那玩意,让这畜生尝尝做太监的滋味儿。”肖冰逼视公安厅几位大领导,纹丝不动,任由别人给他戴上手铐,那边,几人也要给罗守义戴手铐,范文娟又抓又挠,死活不让。
张华恩冷哼,正眼不看肖冰,沉声道:“送到看守所关起来。”
“冰子怎么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标准的京味腔调,十足的公子哥口吻,肖冰乐了,又有些意外,暗自寻思难道要上演京城大少震虎躯吓退地方官的狗血桥段。方啸吟迎着众人错愕眼光,笑呵呵走进会议室。
这厮放下厅级干部的官架子,却端起了京城公子哥的派头,只跟熟悉人点头打过招呼,径直走到肖冰面前,摸出家里老爷子常抽的小熊猫,拔一根,笑呵呵戳进肖冰嘴里,然后再用那与烟极不匹配的塑料打火机,给肖冰点烟。
方啸吟收起打火机,旁若无人道:“刚才在十字路口见你开车闯红灯,以为你吃春药了,怕你憋不住,干出丧尽天良的龌龊事儿,我赶紧让司机开车跟过来,哪想,你丫的大闹公安厅啊,拽,很拽,北京城那帮涎着脸跟我**后面的家伙没几个像你小子这么有魄力,越看他们越没出息。”
闹公安厅就是有出息?
别说肖冰哭笑不得,满屋子人都哭笑不得,几位领导面面相觑,方啸吟他们认识,河西省最年轻的厅级干部,军委方老爷太爷的孙子,据传这厮在北京太子党那个圈子很有威信,还有传言,方大少已经跟国务院刘老的孙女订婚,无论这些传言是真是假,方啸吟绝对是河西大小干部们无法撼动的强悍存在。
但这家伙此时此刻所表现出来的玩世不恭,与平日里的沉稳干练相差甚远,搞得众人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茫然的很,但方啸吟那番话又令有心人大为震惊,肖冰的分量在他们心中陡然增加,晁志刚看向肖冰的眼神又暖昧几分,另一位副厅长秘书,也就是曾**裸鄙夷过肖冰的王小辉则是目瞪口呆,方啸吟在他眼里那是通天的牛逼人啊!
“别胡说,什么大闹公安厅,别给我扣这么大个帽子,老战友被人阴了,我是抱打不平。”肖冰叼着烟含糊不清道,方啸吟没摆出官架子,他很欣慰,很感动,人家是真心实意把他当铁哥们看待。
方啸吟点头笑了,扭身对张华恩道:“张书记,这是我小,他今天做错事儿了,我代他赔个不是。”
“方秘书长见笑了,正如方秘书长的朋友那句话,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们也有问题,今天的事儿一定酌情处理,先把铐子开了。”张华恩对着方啸吟笑了笑,又吩咐保安科的警察,人家连“小”这词儿都用上了,再置若罔闻说不过去。
“不用!”
方啸吟和肖冰异口同声道,随即两人相视而笑,方大少揉着鼻子道:“张书记,我纯属路过,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只要不偏不倚,我没任何意见,更不会干涉你们工作。”
张华恩愕然,不得不佩服方啸吟混迹官场的道行,年纪轻轻,轮手段一点不比省委常委里那些老油子差,轻描淡写一句话,又把烫手山芋扔给了他,愁人,再回头看马有福,他眼神比先前严厉很多。
马有福哪有心情察言观色,去注意张华恩,方啸吟对肖冰异乎寻常的热情,已使他心惊胆战,冷汗直流,现在才想起那句被人说烂的警示之言。
色字头上一把刀!
第一百三十章 祸患(七)
进过秦城监狱的人,再次戴上手铐,基本没觉着是种耻辱,痛哭流涕或是遮遮掩掩羞于见人,那是新手生涩稚嫩的做派,秦城监狱里蹲了两年的老油子,没这么高的觉悟,肖冰时不时抬手捏住小熊猫的烟嘴,悠哉无比地吞云吐雾,左顾右盼地跟方啸吟和罗守义胡侃,一点不在乎手腕上的银手镯**。
方啸吟也跟着胡闹,和肖冰勾肩搭背,这正儿八经,不含半点水分的厅级干部似乎“轻浮”了点,但是随在周围的干部们心里跟明镜似的,方大少年纪轻轻爬上正厅的位置,并非全靠家族庇护。
人家是基层攀爬上来的,起初谁晓得方啸吟跟军委方老爷子有关系,暗地里使绊子的人那就多了,官场中争斗倾轧是主旋律,混迹官场的老家伙们生怕个毛头小子踩到自己头上,方大少披荆斩棘,慢慢崭露头角,是能耐,虽然后来步子迈的大了点,快了点,但也是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谁有资格说人家轻浮。
公安厅办公大楼,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厅里一些科员干部们瞧着一大堆领导簇拥着两个戴手铐的人走出来,眼睛瞪的溜圆,完全被惊呆了,这情形未免太离谱了吧,绝对是十几年不遇的稀罕事。
其中一个戴手铐的家伙无视那么多领导的存在,谈笑风生不说还吞云吐雾,有幸目睹这一幕的人,脑子差点短路,再细看,那厮也不像故作轻松装从容,而且旁边跟他勾肩搭背的人居然是常在地方台新闻里露脸的省政府秘书长方啸吟,许多往日一遇领导便点头哈腰笑脸相迎的“机灵鬼”反应变得迟钝。
演戏还是演习?
不少人产生这样的疑问,还有几个在公安厅混了二十几年仍是小科员的老机关凑一块,神秘兮兮地叨念着事出无常必为妖,好似他们这几个老不得志却自认精明无比的家伙是慧眼识“妖”的高人。
“你今天大闹公安厅,估计怎么也得拘留你半个月。”方啸吟玩味笑道,一副幸灾乐祸的欠扁样,玩世不恭,京城公子哥们彰显自我的手段,方大少玩这一手显然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越使人难以揣摩。
“我在秦城监狱呆了整整两年,那是真正的铁窗生活,一间十多平米的小屋子只有我自己,没有狱友,没人跟你胡侃,想说话就自言自语,七百多个日日夜夜,我硬是活蹦乱跳的熬过来,半个月又算得了什么。”肖冰撇撇嘴,满不在乎。
方啸吟点头笑了,在秦城监狱呆过的人还怕进拘留所?范文娟挽着丈夫胳膊,大概是因为肖冰在一旁,这两口子很安心,平日里若被这么多领导瞅着,定会心惊肉跳,现在从容的很,磕磕碰碰多了,人就越来越老练,一行人刚走下台阶,格外炫目的银色保时捷911冲过门卫室,呼啸而来。
挂着“动动我试试”牌照的保时捷在众人面前急刹车,橡胶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一个漂亮的甩尾,流线型车身横在人群前,气焰嚣张,车门打开,被范思哲棉料锥裤包裹的修长美腿伸出,紫色高跟鞋的细长鞋跟轻轻触地那一瞬间,不知有多少男人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欧阳思青!
河西头一号大尤物,权贵圈里的女强人,有嫉妒心极强的女人嘲讽她是某位大人物的禁脔,还有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老爷们说她毒如蛇蝎,更有甚者污蔑她性取向有问题,是同性恋,确实,身边没有男人的大美人总能激人们的意淫能力。
所有传言在欧阳思青摘下时装墨镜那刻不攻自破,已被人妖魔化的大尤物脉脉含情凝视肖冰,温柔,妩媚,柔弱女人该有的柔情她全有,甚至更真更浓,当她看到自己男人手腕上的银镯子,细细弯弯的柳眉猛然挑起,脸色阴沉的怕人,这一刻,她俨然是护犊的母老虎,男人有逆鳞,女人也有。
欧阳思青的逆鳞就是肖冰。
“我们女人都是小心眼,用你们男人的话说就是头长见识短,今天这事儿,我不管谁是谁非,丑话说在前头,谁下命令拷我男人,三天之内给我男人道歉,觉得抹不开面子,私下里摆桌酒席,低头认个错,也行,我欧阳思青不是不明事理的泼妇,但是谁要自以为了不起,摆什么官架子,或者想为难为难我和肖冰,我这女流之辈奉陪到底。”欧阳思青冷着脸,句句掷地有声,撂下狠话后她粘上肖冰,为他轻揉手腕,那才叫个温柔,转眼间表现出大相径庭的两种姿态,看得人眼花缭乱。
“思青我没事没事”肖冰尴尬笑,心里却是暖洋洋。
欧阳思青白了肖冰一眼,随即又柔声道:“还说没事都有红印子了。”
“冰子改天你有时间得教我几招泡妞的功夫中不?”方啸吟很人真的问肖冰,满脸渴望和期待,真假难辨,不明这厮本性的人十有**当他是欠缺泡妞技巧,一心拜师学艺的闷骚男人,方啸吟是真佩服肖冰,闷声不响便把河西头一号尤物给滚了。
缩在人堆里的马有福心里叫苦,自己挨了两耳光再加一脚,无人问津,人家手腕有道浅印,仿佛别人犯下滔天罪过,都吃五谷杂粮,都有鼻子有眼,差距咋就这么大,这名不见经传的肖冰既牵出方啸吟,又扯上欧阳思青,自己会落个什么结果?
马有福肠子都悔清了!
好一个强势的欧阳思青,几位厅局级干部心里感概,党委书记张华恩干咳几声,神色极不自然,是他下令给肖冰上铐子,道歉?他觉得荒谬,不道歉?他又有点忐忑,先不说肖冰有如何背景,欧阳思青的手段,他有些耳闻,与他交好的省委副书记谈起这女人总会情不自禁竖起大拇指,道一声,厉害!
第一百三十一章 祸患(八)
肖冰和罗守义都进了拘留所,还是宁和市条件最差的第三拘留所,方啸吟的“小”,欧阳思青的男人,怎么说这身份已很有分量,即使公安厅的领导们再嫉恨肖冰的无法无天,党委书记张华恩再不满欧阳思青那番掷地有声的狠话,明目张胆地给肖冰穿小鞋,那就落了下乘,这些久混官场精于世故的人精绝不会这么干。
不去条件最好的第一拘留所,而去第三拘留所是肖冰自己的要求,谁能把他咋样,方啸吟都觉得他是吃饱了撑的,但也无可奈何,第三拘留所在南城区与工业区交界处,僻静街道边,高墙大院之中是几栋上世纪**十年代的楼房,历经十几二十年风吹雨打的楼房,色调灰白的外表斑驳,死气沉沉。
拘留所几个小干部也算见多识广,肖冰被送来时,大院外堵了几十辆车,十几万到几十万上百万的车都有,令人眼花缭乱,他们就明白,来人是有道行的牛人,得小心应对,可惜,第三拘留所既没单间,也没小灶。
几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希望肖冰快点离开,埋怨上边领导怎么把这种角色往第三拘留所里塞,明摆着给他们找麻烦,肖冰和罗守义挤在摆放十张上下铺的监舍里,吃饭去大食堂,跟形形色色的人聚一桌。
冬天,靠墙摆放十张上下铺的监舍少了夏季的闷热潮湿,汗臭味,脚臭味,也淡了许多,有人半死不活躺在床上唉声叹气,有人聚在一起胡侃,讲讲荤段子,打时间,进拘留所的人并非大奸大恶之辈,最严重不过是拘留十五日,少了十恶不赦的生猛存在,拘留所的管理较之看守所松懈很多。
肖冰和罗守义占据一张上下铺,铺的盖的全是新的,没啥难以忍受的异味,在三十八军时,肖冰睡下铺,罗守义睡上铺,现在仍是,多年的习惯,很难改,那时候,罗守义是为了肖冰这小兄弟下地方便,坚持睡上铺。
勤勤恳恳十几年,昨天还穿着笔挺警服,今天却住进拘留所,人生的大起大落狠狠打击了罗守义,面对监舍里三教九流中小偷小摸小打小闹的犯人,他很不自在,也许是虚荣心作祟,也许是他自尊心较强,跟这些人混迹一起,他觉得丢人,抬不起头。
“守义,人一辈子不可能时时顺风顺水,安安稳稳,就算你再小心谨慎,也有跌倒的一天,你要习惯去面对,有没有面子,丢不丢人,全是虚的,我陪你进这里,怕你好强的性子让你心灰意冷,三十八军特种大队走出来的爷们可没一个孬种,也别因为嫂子的事儿胡来,你和嫂子走到今天不容易,出去后你再胡来,我铁定用大嘴巴子扇你,至于那姓马的畜生咱们慢慢拾掇他。”
肖冰语重心长,经历的事多了,看得更开、更远、更透,老战友此时的心情,他拿捏个**分,当年被押送进秦城监狱,他消沉过一段时间,因为不甘,因为张倩,他硬着头皮挺过最难熬的日子。
那个给予自己失败初恋的女人,也曾是自己精神上最大的支柱,生活是一出戏,自己这出戏蛮有戏剧性,现在想起来,肖冰哑然失笑,心中则五味杂陈,牵扯一抹沧桑笑意,摸出软中华,给上铺的罗守义扔了一支,拘留所的警察很够意思,只没收了手机,烟,打火机,都视而不见。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偶尔遇到牛逼哄哄的猛人来拘留所体验生活,这一亩三分地的警察们很通情达理,但别指望他们会一视同仁,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穷的掉渣还不安分守己的货色进了这里,不啻于入了地狱。
“想想你当年在秦城监狱整整两年,我这点挫折算个屁,生活这狗娘养的玩意,你越低三下四,它越拿你不当回事。”罗守义接住烟,至从给长开小车后,他说话再没带过脏字,今天一反常态,倒有军人骨气。
肖冰一愣,仰脸瞧罗守义,玩笑道:“守义,你平时要这么有男人味嫂子会更爱你。”
“呃”罗守义语塞,自嘲地笑了笑,嘴角明显泛起一丝甜蜜,一想到老婆所承受的屈辱,狠狠骂了声娘,从上铺跳下,挨肖冰坐下,再看监舍里的人,他已很坦然,认真道:“冰子,你够意思,够爷们,哥服气。”
“咱们是战友,是兄弟,部队里你照顾我,我有能力了,当然要照顾你。”肖冰盘腿坐着,语调柔和,蕴含的真挚情谊深深感动了罗守义,就像两年前,刚满二十岁的肖冰被判刑七年,满腔愧疚的老罗不顾法警阻拦,在审判厅门口捏紧他双肩无言以对时,他淡然一笑,说自己年轻,判七年没什么,出狱后照样是顶天立地的爷们。
不善于说漂亮话的罗守义一个劲儿点头,最后憋出一句:“有你嫂子,有你这个兄弟我这辈子没白活。”
肖冰笑了,默默抽烟,一个吊儿郎当的光头汉子大大咧咧走到肖冰床铺前,搂着罗守义脖颈坐下,嬉皮笑脸道:“呦兄弟们抽啥烟呢?给哥几个孝敬几根吧,这么多兄弟看着眼馋呐。”
这光头汉子带头,算是起了表率作用,立时有几人围过来,想从新来两人身上刮点油水,抱膀子,歪脖子,一个胜似一个吊儿郎当,什么姿势不雅观,就摆出什么姿势,唯恐别人看不出他们素质低下。
他们这伙人隔三差五来第三拘留所混几天牢饭,大罪过没有,小罪过不断,吃了秤砣铁了心,一门心思小打小闹,小舞厅里斗殴,公交车上摸包,火车站前装残疾人讹外地人,尽干些上不了台面的买卖。
即使如此不入流,却不自知,常装的牛逼哄哄标榜自己是道上人,进几次拘留所仿佛就有了立山头称大哥的资本,老百姓所谓的地痞渣滓,大抵就是他们这类人,罗守义斜了汉子一眼,没作声。
肖冰轻笑,将裤兜里的软中华扔给汉子,这些人什么水准,他揣摩个**不离十,笑问:“哥几个是怎么进来的?”
“我们这帮兄弟混黑道的,时间长了不进来坐坐,混身不舒服。”光头汉子意气风,当看清手里烟盒,顿时喜上眉梢,显然很少抽软中华,混黑道混到见了中华喜不自胜,也忒惨淡了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祸患(九)
这社会,弱肉强食的倾轧时时刻刻在上演,无休无止,明面处你争我夺,暗地里各显神通,牢头狱霸欺凌弱小,仅是犄角旮旯里最微不足道的一面,其实,光头汉子离牢头狱霸的境界还很远,在拘留所称霸的货色大多不入流,而看守所那些狱霸随便拎出一个,都曾有一段辉煌“历史”。
肖冰扔出一盒烟,懒得跟他们计较,也可怜他们,这些人大能耐没有,大罪过也没有,处于江湖的最底层,但每次扫黑打恶总把他们当出气筒,搞不好就莫名其妙背上带有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的帽子,说他们是黑社会,抬高了他们,也苦了他们。
光头汉子够义气,没独吞多半盒软中华,监舍里,凡是抽烟的人,一人一根,最后剩下的才装进裤兜,盘腿坐下,笑眯眯对肖冰道:“兄弟你人不错,看你不像捞偏门走歪路的人,怎么进来的?”
“我俩跟人干了一架,就进来了。”肖冰指了指罗守义,笑意盎然,乍一看,真不像个坏人,尤其罗守义,单论相貌气质,百分之一百二的本分人,丝毫没有三十八军特战大队那群生猛牲口的彪悍气息。
肖冰没说真话,一不想炫耀,二不想搞得自己鹤立鸡群被人当怪物看待,也不喜欢欣赏小人物一惊一乍的表情,因为他从前同样是不折不扣的市井小民,十足的小人物,很多人想看他一惊一乍,从中感受快感和愉悦。
包括初恋女友的母亲,用别人买来的房子在他面前炫耀,何尝不是抱着这种心思,一穷二白的他硬是让自己八风不动,若说没一点点屈辱感,不可能,他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正常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他懂。
光头汉子摸着脑瓜顶寸长疤痕,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既然认识了,我就当你是朋友,出去后有人再惹你,就去火车站那一片找我,我绰号铁蛋儿,报这个名那一片黑白两道全给面子。”
“好,没问题。”肖冰点头一笑,颇为玩味。
铁蛋哥九年义务教育还差三年,胡侃起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唾沫星子乱飞,为宁和地下世界的新贵冰哥讲述他和一帮兄弟混迹黑道的风光事迹,尤其说到在迪厅里打群架,更是绘声绘色,什么刀光剑影,什么血流成河,能想出的词,全用上了,生怕肖冰体会不到他的强悍和生猛,旁边还有几位添油加醋。
罗守义忍笑抽烟,肖冰在宁和混到啥境界,他没底,不过能令那么多大人物束手束脚,想来道行高深,这位铁蛋哥貌似在班门弄斧啊!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热闹非凡。
离晚饭时间半个钟头,监舍的铁门被两名警察打开,赖在肖冰床铺胡侃的铁蛋赶紧收声,才觉得口干舌燥,这时,七八人涌进来,为一人风衣墨镜,后边人清一色黑衣黑裤,铮亮皮鞋踏地,声势吓人。
先前的热闹氛围荡然无存,铁蛋见为那汉子一个劲儿瞅着他,心里毛,不由自主起身,想点头笑一笑,却又笑不出来,他害怕呀,混了这么多年,自认有点眼力,这帮不之客所展现的彪悍气势,绝非小混混装的出来,人家肯定是货真价实的道上人。
肖冰摇头笑了,两只手枕在脑后靠着被子,倍加无奈地瞧着来人,七八人匆忙围过来,铁蛋吓的冷汗直流,最终现这群猛人并非冲着他,而是冲着肖冰,暗自松了一口气,庆幸之余又替肖冰担忧。
“冰哥!冰哥!”
一声接一声呼喊如惊雷劈空,吓懵了众人,为之人正是最喜欢招摇过市的马飞,后边是他的心腹马仔。
肖冰为奔雷虎报仇,铲平东林黑道,早在宁和道上传的沸沸扬扬,冰哥的风头彻底盖过了昔日宁和六虎,是河西地下世界令人望而生畏的标杆,马飞这直性子热血沸腾,巴不得早日见到冰哥,结果冰哥刚回宁和就进了拘留所,这厮怒了,带人闯进拘留所所长办公室,每人给了所长两耳光。
拘留所王所长挨了十几个耳光后仍沏茶倒水,招呼马飞,说什么拘留谁也不能拘留飞哥,马飞一怒之下扬言要把事闹大,王所长万般无奈,被迫送他们进来,有人进来了,绞尽脑汁用尽手段也无法提前出去,有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这就是混江湖道行高低的差距。
“来看我也不用搞这么大动静。”肖冰无奈道。
马飞无所谓道:“冰哥兄弟们想你,也怕你一个人憋闷,来这里陪你住几天。”
“你以为这是你家,想住就住,想走就走。”肖冰气笑了。
“我们每人给拘留所所长两耳光,估计住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马飞得意洋洋道,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手段,憨笑着从风衣里拿出条小熊猫扔在肖冰床上,铁蛋那伙人差点被这话刺激死,瞧瞧人家进局子的手段,多高明!多拉风!
肖冰拆开整条小熊猫,让铁蛋自己拿一盒,受了惊吓的铁蛋唯唯诺诺,哪敢再刮肖冰的油水,马飞瞪他一眼,喝斥道:“冰哥让你拿就拿。”
铁蛋慌手慌脚拿起包烟,溜回自己床铺,忐忑不安老半天。
拘留所的生活对肖冰来说挺新鲜,十天半个月他不会腻味,可惜,这种新鲜的生活他体验了不到四十八小时。
肖冰被放,而宁和黑白两道的角力才刚刚来开序幕。
钢城,河西省第二大城市,重工业中心,清末晋商走西口建立的小镇子历经一百五六十年成为塞外名城,自有它的辉煌历史,钢城旧城区同宁和南城区一样,是脏乱旧的代名词,外来民工扎堆的工人村里,一栋六层筒子楼破败不堪,至少有二十年的历史。
六楼楼道里,一个魁梧汉子戴着鸭舌帽,手里拎着黑色塑料袋,他走几步就回头瞅瞅,小心谨慎,鸭舌帽的帽檐下是张狰狞的刀疤脸。
汉子在612室门前停下,看着用红油漆歪歪扭扭写在门上的房号,轻轻敲门,门开了一道缝,里边人看清来人,将门拉开,埋怨道:“买饭买了这么长时间,三哥早饿了,我还以为你小子丢下三哥不管了。”
“三哥救过我的命,只要我不死,绝不会扔下三哥。”汉子进屋,摘掉鸭舌帽,打开塑料袋,拿出盒饭放在折叠桌上,屋子左右两边摆了两张上下铺,右边的下铺,躺着一人,他双腿打着石膏,粗壮胳膊上插着输液器的针头,正是死里逃生的黑三。
“三哥,我朋友已经跟老毛子那边的人联系了,能搞到定时炸弹,只价钱贵了些。”疤面汉子对黑三道。
黑三拔掉输液器针头,双目凶光毕露,咬牙道:“钱没什么,货好就行,等我腿脚利索了,咱们就回东林炸了赵坤的煤矿。”
“恩”床边两人不约而同点头,杀机盎然!
第一百三十三章 逗弄(上)
肖冰自认粗人,前几年怀着七分崇敬,三分渴望,去参观清华这座莘莘学子心目中顶尖的学府,每每遇上戴眼镜的瘦弱小男生,枪林弹雨中从容厮杀的大猛人总欠缺勇气与厚厚镜片后的眼眸对视,莫名自卑,导致憋在牢笼那两年,拼命啃书,古代读书人寒窗苦读十年,是为了功名利禄,他这标准的八零后则是为了抹去内心深处的自卑。
名著散文看了无数,唐诗宋词记了个七七八八,苏东坡的《赤壁怀古》,李太白的《将进酒》那两年他无聊时常挂嘴边,反复揣摩其中意境,乐此不疲,再比如《题鹤林寺僧舍》最末一句“偷得浮生半日闲”,令他感触颇多,自嘲困于牢笼日日闲。
进入坤爷的圈子,再经历东林一系列事故,回到宁和后又是连续几天饭局,还要陪那帮混迹黑道的大粗人泡澡堂子,去kTV狂吼,有时抹不开面子,在几头虎盛情相邀下,大半夜也得逛夜店,跟些庸脂俗粉虚与委蛇,所谓的庸脂俗粉是相对欧阳思青这大尤物而言,普通男人眼里,和冰哥虚与委蛇的娘们那都是水灵灵的“扬州瘦马”,馋人的很,推倒在床上滚几滚,能爽翻天。
宁和几家高档夜店为了斥候好这群大爷,哪家不是抬出镇场子的妙人儿,几头虎很够意思,每次总把最好的留给肖冰,水灵灵的女孩们岁数比肖冰小,思想比肖冰奔放,装的比处子还纯,矜持的像不食人间烟火,却撩拨不起冰哥的欲火。
肖冰坐怀不乱,黑虎王强他们再没把他当雏儿看待,滚倒河西头一号大尤物的猛人,能是雏吗?
人生得意须尽欢,肖冰揣着十几张人民币只身回河西,半年不到,混到如今这风光境地,够得意了吧,三五天的醉生梦死,他忽然觉得很累,很腻味,这么享受下去,人就得废了,想想道上那帮爷们,酒桌边猛灌,床上猛干,不精尽人亡,也得被酒色掏空身子,被嫖赌消磨掉心志。
怪不得历朝历代打天下的都是英明雄武的主,坐天下的多半昏庸无道,都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害的,作出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李太白要是知道千余年后找乐子的方式如此之多,会累死人,怕也不会说出这等豪迈言语,腊八这天,肖冰干脆推掉所有应酬,下午陪欧阳思青逛街,欧阳大美女对吃穿的讲究颇为苛刻,每到换季,总要坐飞机去香港的名店扫货,很少光顾宁和市的卖场,这次,她粘着肖冰逛遍了几条步行街里的小店铺。
五块钱的手链,十块钱的卡,百十块钱的银饰,欧阳大美女饶有兴趣挑了一大堆,每当肖冰摸出皮夹子付钱,她乐得眉开眼笑,妖媚无比,像个拜金女,似乎很享受男人掏钱的动作,其实则不然,她享受的是自己男人摸钱夹子时对她的温柔笑意。
如果,男人为女人掏钱时绷着脸掩饰自己的小家子气,那在他内心深处钱比女人重要,如果男人大大咧咧近乎炫耀地甩出一叠钞票,那他多半把女人跟钱划了等号,当一件可以在亲朋好友面前炫耀的衣服,这衣服旧了破了,会像当初甩钞票那样轻描淡写甩出去。
这是欧阳思青混迹名利场多年得出的结论,虽不能一概而论,也有些偏激,但这些年追求过她的男人,十有**归于这两类,唯有肖冰是个例外,回味那温柔一笑,她深信,这男人为她付出一块钱这么笑,付出全部身家,也会这么笑。
几家小铺子的老板倒是为欧阳思青可惜,比狐狸精妖媚艳丽的大尤物居然为几个小钱眉飞色舞,真叫人不甘心呀,这种级数的美女随便傍个款爷,一年拾落几十万易如翻掌,被名导演潜规则一下,就可能成为红遍大江南北的明星。
金钱,名利,男女老幼为之疯狂的东西,欧阳思青拥有太多,早看淡了。
鸟市,鱼市,狗市,古玩一条街,都是仿明清时代的建筑,连成一片,人头攒动,人们哈着白气,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虽是大冷的天,但春节临近,只要是个市场,里边就人满为患,欧阳思青拉着肖冰穿过古玩一条街,来到鱼市。
都市里高楼大厦壁垒森严,左邻右舍的防盗门更是拉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为了排遣寂寞,养猫养狗之风盛行,而欧阳思青家里养着一缸漂亮的热带鱼,说养狗养荷兰猪陶冶情操,那是纯粹扯淡,养鱼就不同了。
这种差别,好似酒桌边推杯换盏与茶桌边细细品味的差别。
鱼市最大那家店铺的老板跟在肖冰和欧阳思青后边,点头哈腰满脸赔笑,他从南方搞回来的名贵货色,十之七八被欧阳思青买了去,每年一两条鱼便能赚十几万,放眼宁和,再没第二个如此爽利的女人。
“这条纯红的七彩神仙鱼是稀罕品种,秘鲁那边空运回来的,这几年被炒成天价的埃及神仙鱼比它差远了。”老板喜滋滋介绍镇店之宝,这条鱼他花了进十万从南方空运回来,一直留着就等欧阳思青上门,指望卖个好价钱。
“鱼是不错,算极品,说是从秘鲁空运回来的夸张了吧。”欧阳思青瞥了眼老板,不温不火,老板讪讪赔笑,默不作声,前几次这漂亮女人来买鱼,有好几个五大三粗的保镖护驾,显然是厉害人物,言多必失,哪敢再胡言乱语,去得罪这樽花钱如流水的菩萨。
“多少钱?”欧阳思青淡淡问。
老板皱眉,故作忍痛割爱状,艰难道:“小姐您是常客十五万最低价”
“十五万?”肖冰乐了,生态鱼缸里,那巴掌大的小东西真够值钱,藏獒被炒到几十万上百万,若能驱狼逐虎,也值了,这鱼肖冰实在看不出价值所在,而他这稍稍有些诧异的神色偏偏被刚进门的一对情侣瞧见。
英俊的男人很鄙夷的笑了笑,情难自已的把肖冰那一丁点诧异无限放大,理所当然想成是升斗小民没见过世面的一惊一乍。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逗弄(下)
人最珍爱的是什么?
是自己的命!真能把生死看淡,能无视死亡的人,很少在乎钱财这身外之物,十五万,是个不小的数目,河西省多数工薪阶层的蓝领们一辈子苦干,未必攒这个数,而肖冰略微的诧异,非是被这数字骇住。
不含任何龌龊心思给秀儿动辄上万的买衣服,说明暴户挥金如土时的豪爽,他不欠缺,但有些自以为是的人总喜欢以自己的小心思去衡量别人,人家忍让,他说是懦弱,人家谦虚,他说是虚伪,人家稍微高调点,他就说是装逼过头了。
宁和市副市长高致远的儿子高志便是这样的“聪明”人,他也喜欢养鱼,家里那缸鱼的品级不低,偶来闲暇带着张倩逛鱼市,巧遇肖冰,正好看到肖冰“出丑”的一幕,根本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肖冰与张倩那点纠葛,高志全了解,毕竟一心攀高枝儿的张倩怕他胡思乱想,索性将陈年旧事全盘托出,高志最初有点烦躁,在帝豪酒店的大床上推倒张倩后现她还是处子之身,便大方起来,没再斤斤计较,但肖冰这名字始终令他纠结,好似抹不去的阴影。
后来,现肖冰和方啸吟认识,高志着实忐忑一段日子,他们高家在宁和市勉强算高门大户,可比起北京城的方家,算个鸟,肖冰要是借着方家的势争风吃醋,他百分百吃不了兜着走,再三问张倩,张倩哪里清楚一穷二白的肖冰怎么会跟河西省最年轻的高官有牵扯,无论肖冰与方啸吟的关系如何,有一点,他深信不疑。
肖冰确实一穷二白,确实无根无基。
“这鱼跟奢侈品一样,老百姓看不出门道,比如上百万上千万的纯种名马,农民眼里,它们还不如能拉磨的驴实用。”高志笑眯眯走进来,拐弯抹角鄙夷肖冰,毕竟方啸吟那樽大神,他犯怵。
高志的风度气质足让花痴们着迷,很有做小白脸的潜质,张倩轻挽他胳膊,面无表情,几个月前,她面对肖冰还有那么一丝愧疚,现在则已麻木,肖冰回身,微微一愣,既而朝两人一笑,漫不经心,又有拒人于千里的漠然。
张倩空洞洞的眼眸泛起一抹异样,此时肖冰雄姿英,比起穿一身军用迷彩服孤零零杵在河西大学宿舍楼外时的模样,截然不同,大雨中那张透着悲凉意味的沧桑面庞似乎一去不复返,彻底尘封在了彼此的记忆中。
“冰冰你朋友?”欧阳思青瞅见张倩略微失神望着她男人,来了小性子,立马挽住肖冰胳膊,宣示主权,高志乍一看美到极致的大尤物,差点窒息,眼光凝在那绝美面庞上,无力移动分毫,这位道貌岸然的河大学生会主席当真失态,而且是在自己女朋友面前情不自禁的失态。
肖冰点头之后又摇头,笑而不语,欧阳思青白他一眼,凭她的精明,早猜个**不离十,笑盈盈走向两人,一双美眸勾魂夺魄,撩拨着男人的**,十六岁就给班花开苞的高志那也是纵横情场的老手,漂亮女人玩了不少,自信定力深厚,瞧欧阳思青走近,这小子像个雏儿一般,局促不安,心神慌乱。
高志痴痴傻傻,张倩一阵心痛。
“你很帅,我喜欢,今晚有没有时间咱们一起吃饭?”欧阳思青柔若无骨的玉手搭在高志肩头,笑的妖媚。
“我我这”高志费力吐出俩字,不知该说什么,即使他明白眼前这尤物是逗弄自己,仍心存抱得美人归的侥幸,无法斩钉截铁的拒绝,他老爸是常务副市长,几个姑姑叔叔都是有分量有能量的人物,比肖冰有太多太多优势。
肖冰点了支烟,冷眼旁观,心里已为张倩叹息。
能抢他初恋女友,为何不能抢面前这女人?高志的自信心被欧阳思青撩拨的迅膨胀,他瞥了瞥张倩,曾令他着迷的脸蛋越看越平庸,不禁生出一丝厌烦,很龌龊的想,女人是衣服,该换件更漂亮的了。
“你好,我叫高志,我爸是咱们宁和市的副市长高致远。”高志尽力让自己的笑容自然,尽力挥洒绅士的风度,掩盖龌龊的想法和被撩拨起的**,张倩双手紧紧抓住高志衣袖,脸色渐渐苍白。
大三那年的元旦晚会上,高志便是在说出这句话后对她展开猛烈攻势,当众送鲜花,拉横幅求爱,浪漫的一塌糊涂,也就是从那时候她心中的挺拔身影变得模糊起来,女人是敏感的动物,此时此刻张倩有了危机感。欧阳思青摇头笑了,猜到张倩想什么,从限量版LV包包里摸出烟和打火机,慢条斯理点燃一支。
高志是识货的主,欧阳思青手中的打火机是价值上百万的珍藏品,手腕上那表是货真价实的百达翡丽,虽非最顶级的纯手工定制表,但没百十来万别想染指,恍惚间,他想到一个问题,这种档次的金丝雀自己养得起吗?
欧阳思青吐出一口烟雾,再不多瞧高志,哪怕眼角的余光都懒得掠过高志那故作镇定的帅气面颊,她撅起嘴,朝张倩微微摇头,她看得出这个曾背叛肖冰的女人有点心眼,但仅仅是心眼,而非心机,凭着一点小聪明想把喜新厌旧的公子哥拴在身边,痴人说梦,她替张倩悲哀,又庆幸这女人的肤浅。
她凝视张倩,轻声道:“你呀被男人们说中了,头长,见识短,真正的好男人不懂得去欣赏,去珍惜,注定要后悔的,但是我也要谢谢你,是你的肤浅把肖冰拱手让给了我,我会珍惜他一辈子。”
张倩紧咬嘴唇,面色惨白,面对欧阳思青,骄傲了好多年的她破天荒生出自卑感,无言以对,为什么如此优秀的女人会看中一穷二白的肖冰?真是自己眼光差?张倩心生疑问,很快又倔强地抹杀这点疑问。
她是个骄傲的女人,也是个偏执的女人。
欧阳思青扭身走向肖冰,迈出一步又回头道:“你这男朋友很不靠谱,尽早为自己留条后路。”
“侮辱我的人格,你会后悔!”高志脸色铁青,闯荡女人堆无往不利好多年,今天居然被个女人当成小丑戏耍,奇耻大辱,怎么去报复,怎么找回丢掉的面子,受辱后的他钻了牛角尖,绞尽脑汁谋划着。
欧阳思青放声笑了,不再是妩媚妖艳,而是轻狂跋扈!
第一百三十五章 道歉(一)
欧阳思青挤进河西权贵圈子五六年,受到男人的威胁远比受到的赞美多,一些有资本无视她背景的男人总喜欢玩先礼后兵,先装的比绅士还绅士,碰钉子碰疼了,再露出狰狞面目,摆出王霸硬上弓的姿态,自信满满,志在必得,可最后结果是什么?
无论是北京的公子哥,还是河西的权贵地头蛇,再怎么张牙舞爪,最终都落得惨淡收场,高志撂下句狠话,欧阳思青笑他不掂量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而且这位副市长的公子,属实稚嫩,稚嫩的可笑,张倩怎么会为这种货色背叛肖冰,眼光真不是一般的差劲。
郁郁不得志的人常感慨社会堪比战场,竞争激烈到没有丝毫人情味,名利场更是如此,隐于暗中的生猛角色冷眼旁观,伺机而动,阴人、玩人、逗弄人许多年,欧阳思青照样屹立不倒,绝非高志这雏儿能撼动一分一毫,他那个当副市长的老爹也不够资格。
高志好歹出身干部家庭,有父母那辈人的熏陶,他深信自己心机眼界高人一等,在学生会里**点手段,大会小会装模作样学他老爹精于世故的深沉,学弟学妹们面对他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很有身在高位一览众山小的成就感。
小马出行嫌路窄,高志总觉得自己够膘肥体壮,要是知道欧阳思青仅把他看做稚嫩的小屁孩,估计会崩溃掉。女人为自己强出头,肖冰蛮受用,摆出看好戏的姿态,笑眯眯抽完一支烟,高志是副市长的儿子也好,是副省长的公子也罢,他全然不放在眼里,悠哉悠哉的从容和无所谓,估摸能使精于打肿脸充胖子的货色汗颜,自愧不如。
再惟妙惟肖的装腔作势与性情使然,相差甚远。
“你那个当副市长的爸爸都没资格威胁我,何况是你乳臭未干!”欧阳思青冷笑,拉着肖冰走出店铺,店铺老板呆望着极其般配的一双背影,佩服的一塌糊涂,开始他听说帅气的年轻人是高市长的公子,心头一阵哆嗦,常务副市长,最有实权的副市长呀,再使使劲便是一方父母官,手腕硬点,能跟市委书记叫板了。
可当他目睹欧阳思青高高在上的冷漠和不屑,肖冰自骨子里的淡然和无所谓,他终于明白,在这两位眼里,高副市长十有**是小菜一碟,上不了台面,妇凭夫贵,母凭子贵,老古板的思想一作祟,鱼店铺老板立马把肖冰想象的异常生猛。
兴许肖冰老祖宗的坟头真冒青烟了,起初被初恋女友当垃圾股抛掉,短短几个月,却总被人当做潜力无限的黑马股,“这鱼我买了,开个价吧。”高志指着生态鱼缸里那条品类极高的七彩神仙鱼,买这条鱼无非是赌气,泄泄心中怨恨,哪想人家老板早有主意,直接摇头拒绝,至于神仙鱼该卖给谁,老板心里有底,商人嘛图势图利,这势这利在哪一方,一番较劲后,明眼人都看得出。
老板赔着笑脸,含糊其辞道:“实在对不起,这鱼我不能卖了,您体谅经营,得罪不起人啊,改天我去南边,一定给您弄条更好的。”
“好好好,都觉得我好欺负,行了走着瞧吧。”高志气极笑,再无往日儒雅气度,甩开张倩的手,自顾自向店铺外走去,没有磕磕碰碰过,撕破虚伪的面具,高志何尝不是个容易受伤的小男人,张倩心里憋气,可最终还是柔柔弱弱跟了出去,既然选着背叛,就再无回头路。
偏执的张倩还心存侥幸,执拗的认为可以拿捏住高志的心,拴住高志的人,其实她更像个赌徒,用自己所剩无几的资本去赌一辈子的幸福,赢了,她那受苦受累几十年的父母后半生将锦衣玉食,她也会是人们羡慕嫉妒的对象,对于女人来说,被人羡慕,被人嫉妒,绝对是一种享受。
鱼市长街边,张倩就站在高志身后,望向远处人流中那个越来越模糊的雄健身影,生出很自私很一厢情愿的想法,她希望肖冰一辈子穷困潦倒,以证明她的选择没错,还有个荒谬念头ap.1n她怕自己后悔。
恋人们分手时常说希望你过的比我好,有几个是真心实意,为数不少的人在寻寻觅觅过程中,巴不得曾经的另一半过的惨淡,活的乏味,好使日后的偶然相遇中自己不至于患得患失。
“高志那小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张倩的性子又很倔,容易钻牛角尖,这两人哎”肖冰轻叹,替曾经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惋惜。
“怎么?心疼你初恋小情人了,要么我去说和说和,再把她挖过来?”欧阳思青腻着肖冰,笑意玩味,她想看自己这小男人窘的可爱模样,却大失所望,肖冰已非当初那个一被逗弄就束手束脚脸红脖子粗的雏儿,刮了刮欧阳思青精致鼻头,轻轻摇头,好马不吃回头草,何况是人。
出了鱼市,欧阳思青兴致勃勃粘着肖冰再次挤上公交车,腊月里公交车人挨人,人挤人,人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快要没落脚的地,欧阳思青好多年没挤公交车,反感在拥挤不堪的人群中被趁来趁去,今天一反常态,拉着肖冰来来去去坐了几次公交车,兴致不减。
“肖冰你知道吗,我爸第一次带我坐公交车,我高兴的又蹦又跳,还写了篇日记,初中三年里,每天最舒心的时光就是窝在公交车硬邦邦的椅子上,啥也不去想,呆呆望着来去匆匆的路人,很享受,真怀念那时候的我,无忧无虑,你呢?”欧阳思青柔声道。
肖冰难为情的笑了笑,隐隐流露几分辛酸,轻声道:“我我小时候几乎不坐公交,不是不想,是没钱,每天来来回回一两块钱对那时的我来说很奢侈,还是跑步来的划算。”
欧阳思青一怔,随即浓浓酸楚涌上心头。
第一百三十六章 道歉(二)
欧阳思青儿时人见人爱,人见人夸,多少小屁孩幻想她是童话中的公主,自己是骑白马的王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啥意思,十几岁的小家伙们不懂,但他们很想一直守护她,到白苍苍,这么多人打心眼里惦记的妙人儿也曾因父母工作的卑微自卑过,几个有钱同学没她招人喜欢,干脆当她面炫耀自己漂亮的裙子,漂亮的小皮鞋,她不屑一顾扬起小脸蛋时,心酸委屈过,年少无知,也怪怨过父母。
遇上肖冰后,欧阳思青才晓得十六岁以前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她的童年过的是俭朴日子,而肖冰过的是穷日子,俭朴与穷,差了很多很多,她偶尔留意自己男人的只言片语,感受蕴含其中的淡淡辛酸,心疼啊!
公交车后门边的角落里,肖冰搂着欧阳思青,硬朗英挺的脸颊线条变得柔和,洋溢着能令女人心醉的温柔,他默默凝视欧阳思青,知道她在想什么,如果述尽昔日那些辛酸往事,这近乎妖孽的大尤物定会哭的一塌糊涂吧。
欧阳思青早被勾起了好奇心,压抑心头那丝酸楚,仰脸道:“冰冰给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
“不告诉你,怕你哭。”肖冰玩味一笑,望向车窗外,欧阳思青撅嘴,狠狠剜他一眼,继而又温顺地伏在那宽厚胸膛上,她很想了解自己男人有一个怎样的过去,却又担心无法压抑心酸的感觉,影响了心情。
的确,肖冰儿时那段往事的辛酸是很多八零后难以体会的,即使七零末出生的欧阳思青也未尝过那等苦涩滋味,如果不是肖冰的拳头够硬,宁和第四中学附近几条街的混混都怕他,同学们没胆子惹他,他所有遭受的白眼和冷嘲热讽恐怕能跟欧阳思青受到的青睐画等号了。
很小就学会以坚强一面示人的肖冰也有委屈的时候,初二那年的春天,学校里组织春游,同学的背包里几乎都装着零食糕点,唯独他两手空空,怀里揣俩馒头,还有一个小塑料袋,袋里装的是肖老爷子亲手腌的咸菜。
肖冰至今清楚记得,几十个同学在草地上铺好印花的桌布,拿出自带的饮料零食,嬉笑着,炫耀着,品尝着,他却缩到了最后边,低着头,一言不,伸进衣服里的手揉捏着两个馒头,始终不敢拿出来,在家里别说吃馒头,哪怕再差的吃食,他也没丝毫怨言,他不虚荣,但也有孩子应有的自尊啊!
当不明就里的老师从他衣服里翻出两个馒头时,周围的哄然笑声是多么刺耳,有几人体会过!
当情窦初开的张倩红着脸把背包里的吃喝分一半给他,无知小屁孩们的闲言碎语是多么恶毒,有几人承受过!
当他艰难咽下手里的蛋糕,出于节省的习惯,一点渣子没剩,旁观者近乎鄙视的眼神多么伤人,有几人体味过!
往事如烟,散了,淡了,去了,他依旧铭记,之所以有颗坚强的心,是一次次白眼,一次次嘲笑,一次次挫折,日复一日打磨出来的,至始至终,肖冰没怨恨过谁,就如他不怨恨张倩的背叛,没有这些人,也就没有今天的冰哥。
公交车里,肖冰和欧阳思青缩在后门边紧紧相拥也很显眼,而这腊月时节哪里都拥挤,正是小偷小摸的最佳时机,欧阳大美人时尚靓丽的打扮除了撩拨雄性牲口们的**外,还吸引着扒手的注意力。(,盡在netbsp;几人先后凑到公交车后门边,既不下车,也不挪到别处,时不时打量肖冰和欧阳思青,显然下手目标锁定了他俩,公交车到站刹车的惯性总会使拥挤的车厢更加混乱,公交车拐上中山路,临近站牌刹车的一刹那,三个扒手抓住这机会,两人用身体掩护,另一人把手伸向欧阳思青的包包。
肖冰是什么人,这些小角色的小手段哪入他法眼,很随意地侧身,雄健身躯将三人和欧阳思青隔开,他回头冷眼看着其貌不扬的扒手,哥几个也很拽,仰脸与肖冰对视,中间的矮个子狰狞笑着,故意拉下羽绒服拉链,露出菜刀刀把,**裸的威胁!
换个别人,瞧一眼这菜刀把子,得吸口凉气,唯唯诺诺闪避退让,肖冰漫不经心扫了一眼,牵扯起一抹冷笑,三人倒有些茫然,这小子是装逼呢,还是没看清楚菜刀把子,矮个子一双斗鸡眼凶光毕露,干脆完全拉开羽绒服拉链,让肖冰瞻仰了菜刀的厚实刀身,宁和下九流这帮扒手,有规矩,能偷绝对不抢,能动手绝对不动刀,亮家伙多半是吓唬人,为了摸包,搞出人命,不划算。
但是,这并不意味他们没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胆量。
“你们干这行不容易,我也从不歧视三教九流里捞偏门的兄弟,别用这菜刀咋咋呼呼,对我没啥用,我下车后,你们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最重要的是别撩拨我,好吗?”肖冰轻声道,作为河西道上炙手可热的人物,他很有耐性的跟几个小混子心平气和说话,已难能可贵。
奈何人家压根不领情,矮个子回头瞧瞧拥挤的车厢,见没人注意,挑起眉梢,沉声道:“撩拨你咋了?老子们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买卖,听你小子说话很拽,敢说自己在哪站下车,爷候着你。”
“下一站!”肖冰冷笑,搂紧同样在冷笑的欧阳思青,再没兴趣搭理几人,这几位横行六十八、六十九路公交车有些时日,挤公交的人多数是善于忍气吞声的平头百姓,只要不是撞上便衣警察,没人敢跟他们死磕,半年前,一个初来乍到的愣头青公交司机当众揭他们老底,他们叫来十几号人把司机拽下车,狂扁一通后顺风顺水了大半年。
今天突然碰上没把他们当回事的肖冰,很生气,矮个子骂了声娘,摸出手机,打电话叫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道歉(三)
绚烂晚霞为湛蓝的天空添了一道亮丽色彩,中山路上,六十九路公交车停在东方商厦这一站,车里又是一阵拥挤,人们吵吵着6续下车,肖冰和欧阳思青懒得同别人挤,最后从车里出来,三个扒手摆出不依不饶的架势等在车门边。
说来也巧,扒手们的“援兵”刚到,交警大队两辆巡逻警车停在了十几米外的十字路口处,开始设岗检查酒后驾车和无照驾车,兴匆匆赶来的十几号汉子眼睁睁看肖冰离开,无计可施。
“妈的这口气非出不可,跟上他们,找机会下手。”矮个子狠狠道,一群人分散开跟着肖冰和欧阳思青进了东方商厦,直到晚上七点多,欧阳思青才挽着肖冰从商厦里出来,十几个跟屁虫差点累坏了,但也有收获,在商厦里顺手牵羊摸了几个包,可惜包里现金不多,银行卡信用卡倒是不少。
东方商厦是河西省顶尖的购物中心,里边的东西动辄上万,来这里购物就得带卡,带现金不方便,也粗俗,拎包钞票来这里购物的效果不啻于扛着一麻袋人名币去北京车展招摇,忒俗。
欧阳思青和肖冰从东方商厦出来直接进了旁边的“小肥羊”火锅店,后边一帮兄弟又没找到下手机会,咬牙切齿一阵子,干脆涌进火锅店,在一楼大厅里开了一桌,贼胆真不是一般的大,气焰不是一般的嚣张。
做贼心虚似乎已经过时。
肖冰上午就约好罗守义两口子吃晚饭,这两口子现在清闲了,范文娟请了长假,老罗被停职,怎么处分厅里的头头们还没拍板决定,估摸正在头疼如何处理,范文娟受辱的事没捅出去,对于女人来说,这事还是藏着掖着比较好。
至于马有福,很有自知之明,请了病假,不声不响的消失,肖冰和欧阳思青掺和进来,肯定是他始料不及的意外,一个是方啸吟的小,一个是河西权贵们讳莫如深的女强人,他焉能坦然处之。
是坐以待毙,还是鱼死网破,估摸这位副厅级干部正为此头疼。netbsp;怕腊八过的不热闹,晚饭时肖冰又打电话叫来了刘大夫妇,陈刚夫妇,在小肥羊二楼雅间凑了一大桌,连锁店遍布省会城市的小肥羊档次不高,涮锅相当正宗,欧阳思青喜欢这里口味。
二楼雅间里,几家人6续赶来,肖冰没料到多了一家子人,是红月亮酒楼的老板尚华和他老婆,这两口子是跟着刘大他们来的,至从老刘给尚华求情后,尚老板感恩戴德,下足功夫结交他,隔三差五请他吃饭,好烟好酒送了不少。老刘是明白人,尚华卖力结交他无非是想融入冰哥的圈子,索性顺水推舟。
尚华见到欧阳思青后赶忙低声下气道歉,他所处的层面太低,欧阳大美人的赫赫威名他鲜有耳闻,但前些日子就是惹了这姑奶奶,差点玩完,人家的分量有多重,他多多少少能掂量出几分。
“冰子,尚华想把红月亮酒楼并到华天旗下,由咱们华天注资控股,搞个华天餐饮集团。”刘大笑眯眯道,尚华早跟他说了这事,只是肖冰一直在东林,他没机会提出来,肖冰点头,看向尚华,也算见过点世面的尚老板顿时紧张无比,欠起身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不说罗守义,刘大,陈刚,两人也算肖冰的老熟人,瞅着尚华紧张兮兮的模样,人们全笑了,肖冰朝尚华压压手,笑道:“既然大家有缘聚在一起,那以后就是兄弟,说说你怎么想的,如果事能成,咱们就轰轰烈烈干一场。”
“冰哥,餐饮业我熟,干这行十几年了,自信有点手段,北京的全聚德能做到国外,小肥羊能在南方立足,台湾的永和豆浆能叫板麦当劳肯德基,成绩是一点一点做出来的,只要冰哥给我时间,我不会太差劲。”尚华仿佛是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去面试,小心翼翼来了几句开场白,沉吟片刻,束手束脚的局促才淡了下去,开始滔滔不绝讲述餐饮行业的门道。
尚华用七八年的时间,把只摆几张桌子的小馆子展到今日红月亮的规模,绝非踩了什么狗屎运,或是祖坟冒了青烟,想从卑微的升斗小民阶层崛起,崭露头角,巴望狗屎运临头本就不靠谱,甚至比一门心思研究双色球出号规律谋求五百万大奖更离谱,尚华有今天的成就,属实靠能力,靠为人处世的手段。
他读过职业技术学校,学的便是餐饮业,怎么说也是科班出身,详细分析了九十年代到现在国内几家餐饮集团由小做大的成功案例,如何做出特色,如何打出品牌,形成品牌效应,说的头头是道。
圆桌中间的火锅滚了几滚,嘟嘟冒出白气,鲜汤飘出的香味弥漫,却没人下筷子,都仔细听尚华的想法,肖冰对餐饮业是两眼一抹黑,不折不扣的门外汉,他瞥向欧阳思青,欧阳思青含笑点头,显然认可尚华的构想。
欧阳思青捏着茶杯,一双含笑美眸环视众人,自己男人这小圈子,没有才华惊艳大智近妖的高才,但几个老爷们都精于世故,沉稳有余,足能搭起华天集团的框架,至于日后,有钱有实力还怕缺了人才。
“恩你们敢想,那我也敢做,给我一份详尽的计划书,专业人士评定后咱们就放手做事,现在大家吃饭。”肖冰拍板决定,欧阳思青点头认可,他再没必要瞻前顾后,人们开始动筷子。
罗守义启开几瓶啤酒,给几个老爷们倒满酒杯,他第一杯先敬好兄弟肖冰,“冰子我以后在公安厅混不开,也改正归邪,跟着你混黑怎么样?”
“守义,别说丧气话,只要你和嫂子想留在公安厅,没人能撵你们走,至于马有福我会慢慢拾掇他,让他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吓吓公安厅那些心怀不轨又欺软怕硬的家伙。”肖冰斩钉截铁道。
冰哥这气势,谁与争锋?
尚华心中赞叹。
第一百三十八章 道歉(四)
女人嫁人后很少再有交心的朋友,所谓死党、知己、好姐妹,多是学生时代的产物,有了家,有了孩子,自然再没精力和姐妹们联络感情,关系随之疏远,范文娟挨着欧阳思青,两人都知晓对方的不幸遭遇,彼此间多了份亲切感。
欧阳思青二十出头开始体会高处不胜寒和孤家寡人的滋味,认识肖冰前,她没朋友,只有利益伙伴和下属,除了父母,最亲近的人是家里的保姆刘姨,而范文娟又是另一种情形,大学时代的同学各奔东西,厅里的女同事争风斗气,尽是些表面跟你热乎,背地里戳你脊梁骨的俗妇。
她俩所处层面太悬殊,正好没啥厉害纠葛,彼此能痛痛快快谈心,偶尔低声细语说些女人的话题,服装、饰、美容,永远是女人们关心的东西,范文娟曾是政法大学一枝花,自然在意这些,欧阳思青就更别说了,两人聊得兴起,甚至忽略了其他人的存在。
肖冰和几个老爷们喝酒聊天,剩下几个女人默不作声,她们离家前便被男人点拨过,模模糊糊晓得欧阳思青背景不俗,是那种能跟省委书记老婆坐一起搓麻将叫板的大牛人,比喻俗点,这也说明欧阳思青在她们几人心头分量之重。
陈刚老婆性子恬淡,到没什么,刘大老婆心劲强,不甘落于人后,范文娟跟高深莫测的欧阳思青聊的火热,她心里着急,这一急就想到秀儿,心直口快的她忍不住问:“冰子今天是腊八,因该叫秀儿一块出来,她自己在家怪冷清的。”
刘大刚跟罗守义碰杯喝进口酒,被他老婆一句话刺激的差点喷出来,暗骂这婆娘胡说什么,当着欧阳思青的面提秀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刘狠狠瞪自己婆娘,若非肖冰在场,他得开骂。
刘大老婆反应过来,拍着大腿哎呦一声,那才叫个后悔,想弥补也没法弥补了,无心之言,既得罪肖冰,又得罪欧阳思青,她这妇道人家急的快要抹眼泪了,欧阳思青淡淡一笑,低头喝果汁。
“秀儿秀儿她不爱热闹,喜欢自己呆着。”肖冰结结巴巴,刘大老婆一句话刺中他软肋,搞得他尴尬不已,倒是没怪怨人家口不择言,恍惚间愧疚之情充斥心头,有了欧阳思青确实冷落了秀儿,该怎么去弥补,怎么抹掉心中愧疚,是个大问题。
是秀儿陪自己走过最困难的日子,是秀儿跟自己相濡以沫了半年,无怨无悔,也是秀儿让自己明白这世上还有值得珍惜的女人,肖冰抿着啤酒,酒入喉舌,分外苦涩。
刘大老婆低头闭嘴,哪敢再胡言乱语,欧阳思青低下眉目,轻笑,纤细的兰花指揉捏肖冰腰间软肉的力道可不轻呀,女人嘛,总有点小性子,你左拥右抱,她大大咧咧没啥反应,那才叫有问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6续放下筷子,走后门办了停薪留职的陈刚跟肖冰讲述建筑公司组建情况,欧阳思青和范文娟结伴去了卫生间,卫生间的门很窄,范文娟只顾跟欧阳思青说话,没注意踩了别人一下,却惹来麻烦。
四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妇女大概因为酒劲上头,不管不顾指着范文娟骂道:“你没长眼啊,知道我这鞋多贵?你你赔得起吗?”
“对不起,对不起。”范文娟赔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和守义都非惹是生非的主,尤其在公安厅那种水很深的地方混日子,更得习惯忍让和吃亏,旁边,欧阳思青脸色已冷了下来,被踩的女人眼力也够差,竟把欧阳思青当空气,继续道:“对不起有用吗?对不起有用这社会还需要法律?”
“你这双鞋多少钱!”欧阳思青冷冷道,气势逼人。
女人一怔,下意识道:“两千多”
“这里等着我去取包。”欧阳思青让范文娟留下,自己返回包厢取了钱夹子,这点事她不想惊动肖冰,再到卫生间门口时,不大的地方已围了七八个人,有男有女,还有人低声指责范文娟,屋漏偏逢连夜雨,范文娟这段日子够倒霉,吃顿饭又遇上这烂事,闹心的很,欧阳思青边走边打开钱夹,抽出一叠钞票,大约两三千,扔在那女人脚下,冷冷道:“收起钱,走人,别等我火。”
简单明了一句话震住所有人。
“你们这是干什么?”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在两人陪伴下走过来,挤在卫生间门口这七八人立时安静,被范文娟踩了一脚的女人显然也有点怕穿警服的男人,忙走过去解释:“老张,我刚被人踩了一脚,昨天买的鞋划了一道印,怪心疼的。”
“你这性子呀啥时才能改改”穿警服的男人对他这老婆也很无奈,侧过脸看向欧阳思青和范文娟,霎时呆住。
欧阳思青美艳面庞依旧绽放盛气凌人的冷笑,淡漠道:“张华恩张书记您啥时候给我男人道歉?不会把我那天说的话当成耳旁风吧?若果您忘了我现在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重复一遍。”
欧阳思青强势霸道,但从不平白无故树敌,铁了心要找公安厅党委书记张华恩的麻烦,完全是因为肖冰,她无法容忍这位正厅级干部让人给自己男人戴上手铐,周围人惊诧,直呼公安厅一把手的名字,说明这妖艳女人飞扬跋扈的资本雄厚到了可以忽视厅局级干部的权势!
“思青,别胡闹,咱们该走了。”
肖冰不知何时出现在过道里,含笑望着欧阳思青,欧阳思青侧头,低低恩了一声,那张冰冷面庞瞬间灿烂如花,倾国倾城!
肖冰一行人从二楼下来,那群等候已久的汉子正好酒足饭饱,精神头旺盛,见肖冰下来,张牙舞爪站起,矮个子阴笑着伸手入怀,抚摸菜刀刀把,这时候另一群人从下楼,为的正是穿了二十多年警服的张恩华,他主动与肖冰握手,惊世骇俗的说了一句。
“肖冰,那天是我的错,郑重向你道歉。”
第一百三十九章 伤了心(上)
历经了百年屈辱,到了共和国这个时代老百姓是越来越关心时事,北京的哥,卖报纸的大爷,戴红袖章专瞅你扔烟头扔废纸的大妈,侃几段时政秘闻是信口拈来,毫不费力,河西人不如北京人那么热心政治,不如上海人天天仰望高楼大厦盯着名利金钱,不如可不是不闻不问,起码小肥羊一楼这帮下九流的毛贼隔三差五要看本地新闻的法制栏目,紧随公安系统的步调,该隐匿时隐匿,该逃窜时逃窜。
张华恩是省政法委书记,省委常委,公安厅党委书记,挤入省委常委序列,已经是进入了河西省政界核心决策层,是省委书记省长都无法小觑的人物,这样的大领导自然常出现在本地新闻里,即使再低调,警服上闪亮的警衔够刺眼。
一群毛贼杵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好在一楼大厅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服务员忙的乱窜,他们并不显眼。
张华恩给肖冰道歉,惊呆了很多了,包括他的家人,还有陈刚、刘大、尚华,两伙人是截然不同的心境,前者狐疑茫然,揣测肖冰的来路,后者是赞叹冰哥的高深莫测,他们想来,与厅级干部握手,已是莫大的殊荣,这么一位跨省委常委,仕途不可限量的大领导主动道歉,是何等的震撼人心。
大领导主动握手道歉,不论肖冰心里如何窝火,得以礼相待,继续板着脸装逼那叫不识抬举,他清楚自己所处的层面,如果没有方啸吟,没有欧阳思青,在这些高官面前,他冰哥什么都不是,这次算是又狐假虎威了一把。
“还是那句话,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这人爱冲动,好几年了臭毛病改不了,惹出事总是别人给搽**。”肖冰不卑不亢的一句玩笑话,逗乐了张华恩,仔细打量肖冰,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丝毫没有当下年轻人毛毛躁躁的迹象,很沉稳,气质硬朗,有股子职业军人的霸道劲儿。
“趁着少年时该轻狂就得轻狂,别像我们这数岁的人暮气沉沉,没了锋芒。”张华恩有感而,年轻人锋芒毕露本就无可厚非,说话间,两伙人漫步走出大厅,张华恩与肖冰和欧阳思青挥手告别,上了车,关紧车门后,他老婆瞥眼戳在小肥羊门口有说有笑的肖冰,小声问:“老张这年轻人很有来头?”
“恩他本身是咱们河西土生土长的穷小子,没来头,可他背后北京城的杨家轻轻一跺脚共和国的政坛得颤三颤,要不是老吕点拨我几句明年省委副书记的位置十有**要花落别家了。”
司机已启动车子,张华恩眯眼望着车窗外,面色凝重,他老婆仍旧茫然,皱眉问:“老张,别含糊其辞,到底是哪个杨家把你吓成这样。”
仕途攀爬二十余年,闯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张华恩侧过脸,对着老婆苦笑一下,抬手点了点车顶,幽幽道:“跟南巡长一个战壕里趴出来,共和国硕果仅存的几个老爷子中的杨老太爷明白了吧。”
张华恩的老婆一愣,随即瞠目结舌。
张华恩一家人走了,肖冰和欧阳思青在众目睽睽下卿卿我我拦了辆出租车,直奔香格里拉酒店,其实走出小肥羊店门那一刻,两人就心有灵犀了,第一次开房的滋味让两人久久回味,饥渴了好些日子,自然要迫不及待放纵一番。
至于那群毛贼,早吓破了胆,鸟兽散去,**一刻值千金,肖冰和欧阳思青哪顾得上这些小虾米。
还是那奢华的总统套房,还是那春情激荡的场景,肖冰再非那个羞于见人被动狼狈的雏儿,战场床第真正的主宰者是男人,肖冰如此认为,这一晚他用生涩的动作玩尽了花样,还上演了帽子戏法,压抑许久的**随一声声亢奋呻吟,一点一点宣泄!
都市华庭那个家,秀儿蜷缩在沙上看电视,03年的年底三十七英寸液晶电视在老百姓眼里是奢侈品,台湾的液晶版面供货商硬是托起液晶电视的天价,戳取数以亿计的暴利,时尚人士也纷纷鼓吹,看夜景电视看的是品味,是文化内涵,秀儿这淳朴的山里姑娘每晚会看几个小时连续剧,没觉得看出啥品味,啥文化内涵。
最近热播的《大宅门》秀儿每集不落,看完今天的第二集,已是深夜十一点多,她揉揉眼睛进厨房,把下午熬好的腊八粥盛进电饭煲里温着,肖冰早打电话说晚上有应酬不回家,秀儿照旧准备好解酒的茶,还有夜宵。
秀儿怕哥万一回家,又喝了一肚子酒,吃不上夜宵对胃不好,长年累月这么不注意,要得胃病,所以肖冰即使不回家,电饭煲里的粥会一直温到天明,第二天秀儿把粥当早点喝了,不会剩一点,不会扔一点,对于苦苦支撑起一个家的秀儿来说,由俭入奢亦难。
论节俭,论持家,秀儿绝对是男人们最佳的选择,这样的女人也绝对值得男人们珍惜,那些一心专研吃喝穿戴的女孩,对待生活是两眼一抹黑的白丁,除了浓妆艳抹大谈时尚潮流还能干些什么?那些在镜头前艳光四射,银幕上矜持靓丽,暗地里以最最崇高的献身艺术的名义,战斗在名导演床榻最前沿的女人,更没法跟秀儿比。
所以,肖冰心里,对秀儿的敬佩多过暖昧的情愫,这也是他没捅破那层“窗户纸”的原因之一。
“为什么有钱人总要娶好几个老婆呢”秀儿从厨房出来嘟嘟囔囔,最近几集《大宅门》看的憋屈,有钱有势的白家大少爷接二连三推倒女人,她愤愤不平,来省城后,也听说过二奶三奶甚至四奶的存在,“养奶”之风盛行。
与其说是憋闷,还不如说是担心,秀儿看着肖冰一日比一日风光,进进出出总是前呼后拥,小区里那些漂亮女人每每瞅见肖冰,媚眼飞的一塌糊涂,秀儿很生气,很无语,生性恬淡,并不意味完完全全与世无争。
毕竟秀儿也是女人,也有私心,对待感情谁不自私
秀儿看看表,十一点半,关掉电视,关了顶灯,只开了昏暗的壁灯,依旧蜷缩在沙上,孤零零等着割舍不下的人,哥回来,她还要下地端饭倒茶,还要为哥温洗脚水,还要总之她期盼他能回来。
半夜里,一个梦惊醒秀儿,梦里有钱有势的名门淑媛要抢她的哥,哥那冰冷绝情的眼神,那远去模糊的背影,吓得秀儿坐起,无一丝铅华粉黛的清纯面庞挂着两串晶莹泪珠,梦呓般呢喃道:“哥你走了我怎么办怎么办?”
假如有一天,像梦里一般,哥的身边出现一个有钱有势的女人,该怎么办,人家可以帮哥的事业更进一步,自己能做什么?做饭,操持家务,哪个女人不会?秀儿揉搓着脸,仰靠在沙上。
仰望华丽的顶灯,许久,她轻声自语:“哥,只要你过的好,我愿意付出一切,舍去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感情,刘叔家的婶子说爱一个人就大胆点,学城里姑娘那样去表白,我真学不来,而且哥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先说出那几个字儿。”
秀儿的确学不来城里姑娘的奔放,唯有默默等待。
第一百四十章 伤了心(下)
一夜七次郎到底如何强悍,肖冰想象不出,昨夜玩了回帽子戏法,居然搂着欧阳思青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在顶楼旋转餐厅吃午饭时,罗守义打来电话,说那件事情的处理结果已经出来,他狠狠扁了马有福,又用枪顶着对方后脑勺,仅是行政记过处分,不痛不痒,在范文娟受辱的事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这已算是最轻的处分,公安厅几位大领导显然网开一面,不愿意得罪肖冰。
马有福提前动手,托关系调出了公安厅,去河西省第二大城市钢城仍公安局局长,兼政法委书记,这一变动出乎肖冰意料,级别没升没降,却成了钢城领导班子中的实权派人物,手中权力有增无减。
挂了电话,肖冰双眼眯缝起来,冷意绵绵,无心享用三百八十八元一份的西式套餐,做完龌龊事,拍拍**就走人,真有能耐呀,什么世道,肖冰憋着一口火气,嘴角已泛起狰狞笑意,这是他每次含恨出手的迹象,说明他已处于要爆的边缘。
他也清楚混到副厅级的官,关系网之广之深,不言而喻,小科室的主任科长都能玩官官相护的把戏,何况马有福,说不准这马有福还烙着某派系的印迹,或许那厮背后的浑水深的能淹死厅局级的干部。
但是,肖冰这厮是了狠敢拉皇帝下马的大猛人,否则哪用在秦城监狱享福两年,回河西这半年,他触碰了好几位连坤爷也忌惮的权贵,要说几个月来河西道上中人谁最强势,冰哥当之无愧,玩狠玩了十几年的九爷得望尘莫及,别说一条道走到黑的李老九,坤爷碰上公安厅的头头脑脑,碰上万家的人,同样要低头啊。
肖冰冷笑道:“跑的挺快”
欧阳思青淡笑,放下手中刀叉,捏起餐巾,优雅地抹抹嘴唇,惹得旁边几个比绅士还绅士的雄性牲口连吞口水,接着欧阳思青点烟的动作更使他们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惊艳魅力,惊为天人。
欧阳思青没闲工夫欣赏男人为她姿色倾倒的丑态,淡然道:“这个马有福倒也聪明,知道你不会善罢甘休,迟早要动他,干脆离开是非之地,这官场有几人干干净净,就算他手脚干净,冰冰我也能为你把他毁了。看
“思青,这次不用你帮忙,我自会搞定他,如果你男人连这种货色对付不了,那说明你走眼了。”肖冰习惯性轻揉鼻头,一抹温柔淡笑压下了阴霾气息,欧阳思青帮他很多,成功男人的背后往往有个伟大的女人,这话是被人说烂了,有多少在社会底层挣扎的男人渴望自家的婆娘有推他一把的能耐,又有多少男人巴望着做个成功的小白脸,不用苦哈哈的去拼去奋斗。
肖冰拒绝欧阳思青的好意,兴许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但更多是因为他性子里坚强和不服输的意念,作为男人,事事让女人顶缸,自己缩在后边,轻轻松松赢得赞誉、名利、金钱,这不叫风光,叫丢人!
真是个可爱的家伙,欧阳思青妩媚一笑,双手撑着桌面,欠起身子,隔了一张餐桌,深情吻住肖冰额头,雷厉风行强势霸道的女强人根本不顾周围人的反应,以及几头雄性牲口那咬牙切齿的丑态。
下午两点多,肖冰才与欧阳思青离开香格里拉,香格里拉门前的音乐喷泉紧临人潮汹涌的大街,就在这喷泉前,就面对着人潮汹涌的街头,肖冰和欧阳思青深情长吻,可谓全心身的投入,达到了忘我境界。
街道对面,一个穿着粗布冬衣的女孩傻傻凝望两人深情长吻,眼眸空洞洞,没有一丝灵气,仿佛她已失去了灵魂,仅剩下躯壳,女孩正是从大山里走入花花世界却不染世俗尘埃的宁秀儿。
秀儿听刘大老婆说香格里拉对面的华联市搞促销,便急匆匆赶来,趁着促销机会买米买油省下的钱,对于秀儿来说是无法忽略的数目,十几年的穷苦日子,节省节约这个被城里孩子们唾弃的词汇,深入到她骨髓里,下了公交车,她自然而然被香格里拉三十多层的华丽大楼吸引。
哪曾想,她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心中酸楚蔓延,使向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淳朴姑娘心痛到窒息,似乎是钢针一下又一下刺在心尖尖上,疼啊!美好憧憬瞬间化为泡影,被残酷现实冲击的无影无踪,该怪谁?秀儿咬着嘴唇,忍着落泪的冲动问自己。
怪哥花心?不能,没读过高中,更不知大学课本是啥模样的秀儿清楚君子二字的含义,哥对她好,愿意给她花钱,愿意照顾她,却从未有过分心思,龌龊想法,当她是亲妹妹那般看待,因该算是君子行径了。
“哥难道你真把我当妹妹了?秀儿呢喃,泪流满面。
深情长吻终于以欧阳思青的气喘吁吁结束,两人都没开车,肖冰到路边,拦出租车准备送欧阳思青回鼎盛集团,马路对面,很熟悉的柔弱身影颤颤巍巍挤上公交车,他的心莫名一痛,忽然感到不安。
公交车汇入车流,肖冰仍旧呆,直到欧阳思青自己拦下一辆出租车,拉他上车,才回过神,一路上,他心不在焉,甚至跟欧阳思青说话都走神,心头那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令他烦躁。
“想她了?”欧阳思青笑问,好似漫不经心,心里却是一声叹息,这男人终究不是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个人的。
“思青我”肖冰不知该说什么,怎么说,唯有摇头苦笑。
欧阳思青仰脸靠在肖冰肩头,柔媚一笑,温柔道:“你呀我不是早说了,不做你老婆,只做你情人,不给你任何负担,别这么愁眉苦脸,这段时间你太忽略家里那位了,快回去看看她,万一人家跟你赌气,就是我的罪过。”
肖冰想说家里那位,他一直当妹妹看待,但没说出口,他无法否认心中那纠结的情愫。半路肖冰下车,又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冰冰你真以为我是铁石心肠,送到半路把我丢下我就不会心痛?”欧阳思青苦笑着点燃一支烟,抽烟的姿态仍惊艳,一颦一笑流露的伤感,看得人心酸。出租车女司机已愤愤不平,暗骂肖冰,这么美丽的女人留不住你的心,你真是个混蛋,男人没一好东西!
二十分钟路程,似乎比以往漫长很多,煎熬着肖冰,付了车钱,他不顾一切冲进住宅楼,拿出钥匙开防盗门时,竟忐忑不安,开了门,家里一尘不染,当他走入客厅,一眼看到了茶几上用烟灰缸压住的一页信纸,旁边放着他给秀儿买的摩托罗拉手机,还有家门钥匙。
肖冰忙走进秀儿卧室,卧室的床上整整齐齐叠放了几件衣服,秀儿的生活用品已经不在,她留下了所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走了。
返回到客厅,心情沉甸甸又闷糟糟的肖冰深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烦闷和酸楚感,拿起信纸,“哥,谢谢你这半年照顾我,年底了,我得回去跟弟弟过年,来省城这么长时间,倒觉得生我养我的家乡更好,梦里常梦到那山那水,梦到和弟弟打猎的日子,一望无际的大兴安岭好美好美,或许那种生活更适合我,哥,要是咱们这辈子再没机会相见,你会想我吗?反正我会想你,很想很想。”
肖冰捏着信纸的手在颤抖,另一只手用力揪扯着头,悔恨交加!
第一百四十一章 风起,谁雄,谁灭(一)
一百几十平米的房子里,空荡荡,静悄悄,很黑很暗,没有开灯,也没有开电视,肖冰大马金刀压着沙,一支接一支抽烟,烟灰缸里,已戳了十几个烟头,以往回到家,肖冰很克制,怕二手烟的味道影响了室内空气,影响了秀儿,现在秀儿不在了,心里空落落的,就这么麻木地抽着。
下午猛子派了几个见过秀儿的马仔在南北汽车站和火车站蹲点,也在道上放出风声,给冰哥找女人,火车站和汽车站三教九流的混混全都搁下“正事”争先恐后帮忙,混混们更是议论纷纷,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值得冰哥如此兴师动众,从下午到晚上,五六个小时,汽车站火车站卖力的找,卖力的问,近乎地毯式搜索,结果徒劳无功,没秀儿任何消息。
半个钟头前,灰头土脸的猛子跟肖冰说了情况,被狠狠训了几句,这愣头青见冰哥训完人后一脸的颓丧神色,空洞眸子里满是悲伤和疲惫,恨不得给自己几耳光,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以后怎么跟冰哥打天下!
“冰哥用我下去买烟吗?”猛子缩在客厅暗角低声问,实在不知该怎么安慰冰哥,他十几岁开始混,没恋爱过,都怪他一米九的魁梧身躯和那张令人望而生畏的彪悍面庞,除了夜店的野花,好女孩谁敢靠近?虽然这厮折腾过不少女人,床上功夫比肖冰精湛了太多,但他不知何为情,何为爱。
让一个不懂感情只会**的大老爷们安慰此时的肖冰,是赶鸭子上架啊!
“不用买了,猛子你回去吧,我自己静一静。”肖冰仰靠着沙,心头荡漾着久违的心酸,还有胸口那闷沉沉的压抑感,肖冰觉得很难受,与半年前在咖啡店亲眼目睹张倩高志依偎下车后的感觉一般无二。
猛子很听话,无声无息离开,从外关上房门的瞬间,借着透过阳台玻璃的银色月光,看清了肖冰硬朗的脸颊,沧桑,落寞,还有一抹揪心的伤感,猛子这不懂情为何物的愣头青心头狂颤。
冰哥不只重义,还重情!
曾经温馨的家没有了秀儿,似乎已没有了家的感觉,凄凄惨惨,冷冷清清,黑漆漆的厨房死寂无声,再看不到那专心致志的柔弱身影,老一辈常说,人呐总犯贱,生在福中不知福,拥有的时候从来不懂得珍惜,此时的肖冰也偏执的认为,他是犯贱男人中的一员。
每晚,那可口的粥,那温热的解酒茶,那默默无言中每一个蕴含关切又糅合着依恋的眼神,是秀儿的绵绵情意呀,大山里出来的淳朴女孩确实不会撒娇,不会粘人,说些肉麻的言语,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去表达情意。
为什么从前总要装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为什么总要躲躲闪闪故意逃避,肖冰悔恨交加!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恐怕未必是情丝吧!肖冰苦笑,笑的悲戚,确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肖冰从厨房柜子里拿出一瓶茅台,拧开盖,一口接一口,灌入喉咙,酒入愁肠,化为相思泪英雄泪!
深夜十二点,门铃响了,歪倒在沙上迷迷糊糊的肖冰瞬间惊醒,顾不得穿拖鞋,直奔门口,一心以为秀儿回来了,开了门,是他生命中另一个女人,欧阳思青,有点失望,又有点慰藉,起码这时候还有个喜欢的女人在身边。
欧阳思青二话不说,进屋,开灯,瞧清楚自己男人一副落魄模样,又气又心酸。
“你喜欢人家就去追啊,折磨自己有用?你是我欧阳思青看中的男人,连左拥右抱的勇气都没?”欧阳思青捶打肖冰胸脯,蛮横的很,十几拳头捶下后,她无力的伏在自己男人胸膛上,闻着浓重酒气,一阵心酸,落泪了。
秀儿那个秀儿真的那么好?欧阳思青忍不住要嫉妒,说无所谓,那是在骗自己。已七分醉的肖冰默默无言,搂紧自己女人,倒在沙上,半个钟头过去,出轻微鼾声。强势霸道的欧阳思青宛如乖巧的喵咪,忍着刺鼻酒腥味,紧搂肖冰,不敢,也不愿挪动一分一毫。
深夜,火车站附近几条街依旧红火,小旅馆门庭若市,胆大的站街女穿着单薄的衣服冒着严寒拉客,刚下火车的人大多疲惫,没精力折腾,但也有精力旺盛的爷们,瞅见好“货色”两眼放光主动粘过去,问价杀价。
火车站,是三教九流集中的地方,怎是一个乱字可形容,火车站东街的海天宾馆,门面不大,们口站着两个穿厚羽绒服的妇女拉客住店,这是辛苦活儿,拉一个客人,小宾馆老板给她们五块钱,很多人一站就是一宿,为了生活,又有什么办法。
海天宾馆,紧挨店门的柜台里,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翻着住客登记薄,当翻过一页,盯着登记薄阴阴一笑,操起油笔,在二零五房间的标号前画了个叉,这人放下笔又拿起无线电步话机,压低声音道:“小海,找人去瞧瞧205的雏儿睡下没,注意点,别出差错,那妞儿是好货色,多半是个处,头两次值钱啊,还有你们打药的时候别动啥心思,谁要蛮干,我就阉了他,这辈子别想再玩女人。”
“妈的,那么好的货色要先让给别人吃,真不甘心”
二楼员工休息室里,烫着爆炸头的小海扔掉烟头,咒骂不休,旁边两个横眉立目的汉子也是一脸不甘,闷头抽烟,他们干这行多年,往南方拐带了几十个女人,做皮肉生意,算是阅“美”无数,却从没见过像今天那妞儿那么水灵的,比李若彤饰演的小龙女还水灵几分,可惜,能看不能干,难受的紧。
几分钟后,拎暖壶的中年女服务员敲响了205房间的门,门开了一道缝,露出小半边清丽脱俗的面庞,是秀儿!
“您没睡呀我是送开水的。”中年女人笑呵呵道,透着慈祥,就这张貌似善良的脸骗的多少女孩身不如死,秀儿不知伪善后的阴险毒辣,浅淡一笑,开门接过暖壶,说了声“谢谢”才关门,夜已深,秀儿无法入睡,自然在想那个他。
秀儿很聪明,买了凌晨四点的火车票,为的是避开肖冰,她怕万一见了哥,再没勇气离开,让哥为难。她拿出小铁盒,捏出几片野山茶,放入瓷杯,再有刚送进来的热水冲泡,这茶是皇甫老爷子亲手炒制,含了几味中药,能提神解乏。
秀儿抹了抹有些湿润的眼角,双手捧起茶杯,放在唇边。
员工休息室里,给秀儿送开水的中年妇女奸笑道:“小海只要她喝了水五分钟肯定不省人事。”
“万一那妞儿不喝呢?”坐在床铺上看黄色刊物的猛男若有所思道,其余几人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裸的鄙视只懂钻研黄色刊物的汉子,小海摸着自己的爆炸头,阴笑道:“兄弟咱们几个老爷们连个山里的雏儿对付不了,还在道上混个屁!”
“也是也是”钻研黄色刊物的汉子不好意思地挠着大光头,几个大老爷们对付个娘们,确实没啥悬念,汉子继续欣赏一张张火辣图片,时而赞叹,时而咽口水,时不时**裤裆,旁人瞅他这模样,替他难受。
屋里人耐着性子等了足足十分钟,暗藏匕,揣着注射毒品的针筒走出去,直奔秀儿的房间。
第一百四十二章 风起,谁雄,谁灭(二)
红颜祸水,这说法早过时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现在的男人谁不是眼巴巴瞅着漂亮女人,而女人漂亮未必是件好事,秀儿走进海天宾馆那一刻,已有好几双凶光毕露的眼眸盯上她,打她的主意。
一楼柜台里,秃顶男人自鸣得意哼着《智取威虎山》,大半个月没有新鲜货色送上门,他正愁怎么向南边那位手段毒辣的老板交代,恰巧来了个水灵的不像话的妞儿,多半还是个处,解了燃眉之急,又能赚一笔。
大半夜,通向二楼的楼梯响起脚步声,秃顶男人揉搓着光腻腻的脸,驱赶睡意,呢喃:“这么快就办好了,那帮混小子真够卖力,以前可没见他们这么快过,漂亮女人的魅力就是大,红颜祸水有点道理。”
秃顶男人嘟囔着扭头,看清顺楼梯走下的柔弱身影,霎时呆住,那貌似柔弱的身影不正是自己的猎物吗?秃顶男人一愣之后拿起步话机,喂了好几声,没人应答,心念急转,事出无常必为妖!
这妖莫非是这水灵的妞儿?
秃顶男人惊得站起,手足无措,秀儿迈着轻盈步伐已到他身边,未沾染一丝铅华的恬淡面庞不愠不火,与世无争的淳朴气质竟使秃顶男人产生一种错觉,有些偏执的认为即使这画卷中才有的妙人儿识破自己的阴险毒辣,也不会痛下杀手,直到秀儿那柔弱无骨的玉手毫无征兆搭在他后脖颈,才幡然醒悟,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我在山里长大,对待可能伤到我的大畜生向来不留情手软。”秀儿没正眼看秃顶男人,一双美眸隐含淡淡忧伤,凝望玻璃门外的清冷街道,依旧不温不火,与世无争,宛若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洁莲花。
抬手,推门,秀儿拎着过时很多年的旅行包,离开这家黑店,柜台里,秃顶男人呆呆望着秀儿背影,傻笑,一个劲儿傻笑,像个傻子,他后脖颈插着枚细细银针,不偏不倚刺中他的中枢神经。
一枚小小银针会使活蹦乱跳的老爷们后半辈子痴痴傻傻,如同行尸走肉,再无法害人,这大抵就是化腐朽为神奇的绝妙手段。寒风中,貌似柔弱的秀儿拎着包,一步一步朝火车站走去,进入高大门楼前,她回头深深望一眼曾给过自己希望和幻想的繁华省城,曾单纯的想过,若有一天与哥分别会不会是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最终竟是一个人孤零零离去,只剩自己的眼泪,别了,宁和,别了,哥!冷风吹过,有晶莹泪珠飘落尘埃,那流露淡淡忧伤的柔弱背影汇入稀稀拉拉的人流,渐渐消失,秀儿走了。
第二天,车站东街出了件骇人听闻的大事,海天旅馆五个人一夜间全成了傻子,四个老爷们都是活蹦乱跳不安生的主儿,而那个中年妇女隔三差五骂街损人,精神抖擞,怎么说傻就傻了呢?要是被灭门,都死翘翘了,人们会震惊,但不会这么惊诧,要知道把人弄傻,可比把人弄死了难很多。
车站东街这一片,人们众说纷纭,清楚点海天旅馆底子的车站混混都说几个家伙作恶太多,遭了报应,这事也惊动了宁和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当天介入调查,肖冰是从第二天的宁和晚报上看了关于此事的报道,以他对中国武学的了解,心想十有**是身怀绝技的高人动了手脚。
却未曾想到,他猜测的高人会是秀儿。
“冰哥,车站那一片有个绰号铁蛋儿的混子说,他的兄弟们前天下午五点多曾遇见个很漂亮的女孩,穿衣打扮像乡下人,几个混子大概是有了乱七八糟的想法,一直跟着女孩到海天宾馆门口,因为是二秃子的地盘,他们没敢进去,事后铁蛋儿听了几人描述很像冰哥要找的秀儿姑娘,所以通知了咱们的人。”
鼎盛集团,保安部经理办公室,韩建向肖冰回报了最新的情况,有些话他想憋在肚子里不去说,怕冰哥过分担心,神色便显得不自然,肖冰犀利眼光看过来时,他心头一颤,苦笑道:“冰哥,据道上兄弟透露,那海天宾馆是黑店,专干拐骗要挟良家女孩做皮肉生意的勾当,落在二秃子手里的女孩大多被注射毒品,弄到南方,这些年那些王八蛋靠这勾当没少赚钱。”
“好去见那个铁蛋儿。”肖冰起身道,深邃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波动,语气平静的吓人,韩建的心一凛一颤,晓得冰哥动了杀机。
车站广场巨大灯柱下,铁蛋儿带着六个混子翘以待冰哥大驾,冰哥”这名号他很熟悉,因为前段时间在第三拘留所里他就见识过一位冰哥,那位冰哥的派头别提多拉风,他记忆犹新,冰哥给他的烟至今没拆包,逢人便摸出小熊猫炫耀,说是冰哥送的。
至于拘留所那位冰哥是不是近半年坤爷圈子里风头最健的冰哥,铁蛋儿无法确定,今天冰哥要见他的消息,早被他一张不值钱的嘴搞得沸沸扬扬,火车站这一片的混子三三两两散布在广场,都想瞻仰冰哥的风采,实际上不少人知道铁蛋热衷吹牛逼的毛病,要看他的笑话,比昔日宁和六虎要牛逼许多的冰哥会见名不见经传的混子,谁信?
五辆车由远及近,直接开进火车站广场,气焰嚣张,一辆悍马h2和四辆奥迪在刺耳刹车声响起的刹那,稳稳停在铁蛋儿几人面前,车门开启关合的动静震撼人心,二十多个彪形大汉下车,气势迫人,铁蛋儿和五个哥们战战兢兢,车站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很识趣的远远避开。
“冰哥真的是冰哥”铁蛋儿看清来人,激动无比,比离家十年的游子见了父母还兴奋,第三拘留所遇见的冰哥正是宁和地下世界最猛的大哥。
“让你的兄弟说说前天见到的女孩什么样子?”肖冰扔给铁蛋儿一根烟,同时,一名彪形大汉摸出打火机为诚惶诚恐的铁蛋点烟,缩在人群里看风色的车站大小混子们心惊肉跳,他们眼中形象猥琐的铁蛋儿瞬间变的高大。
铁蛋儿几个兄弟结结巴巴述说,肖冰只听了几句,从衣着打扮就断定是秀儿,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揉捏着他的心肝,痛的窒息,万一秀儿出了闪失,会落到啥境地,自己无疑是推秀儿入火坑的罪魁祸。
肖冰仰天长叹!
“冰哥”韩建轻唤,担心冰哥。
“那个成了傻子的二秃子家还有啥亲人?”肖冰问韩建,阴霾气息浓重。
韩建答道:“老婆两个孩子一个亲弟弟,听说都在广东,替他打理那边的生意。”
“从拳场里挑几个刀手,去南方给我赶尽杀绝。”肖冰撂下狠话,扭身上车,铁蛋儿和几个兄弟大冷的天里吓出一身白毛汗,骇然之余感慨,这才叫黑道大哥,动动嘴皮子,二秃子一家老小就完玩了。
春节一天天临近,欧阳思青很孝顺,每年要和父母春节,不能留在宁和,想让肖冰跟她回去见见父母,最终因为秀儿离开后肖冰心情一直低落,她没有开口,要给自己男人留足够空间,让他精心去想,想通了,才会彻底看淡,忘却。
欧阳思青高明之处在于此,名利场中揣摩人心十余年,她懂男人的心,死皮赖脸粘糊着、纠缠着,往往适得其反。肖冰在腊月二十九这天把她送上去海南的飞机,年三十肖冰自己吃着泡面看春晚,别有一番孤单滋味在心头。
正月里,肖冰应酬极多,饭局连连,最出乎他意料的是北京浦诚地产集团的董事长专程赶来宁和请他参加酒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