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堂而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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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批高手的到来,早已惊动了四方。
来往的行人纷纷躲避,熙攘不绝的城门长阶上顿时变得清静了许多。
一道身影飘然而下,尚未迎到石阶的尽头,便已是低声叱道:“元信子,好没眼色,还不起身让道……”而其话音未落,转而又满面春风地拱手说道:“魔城年元子,奉命恭迎各位的大驾光临。敢问前辈来自何方……”
元信子犹自紧紧盯着那个从天而降的年轻人,心头怦怦大跳。如同冤家路窄,又似命数注定。多年来的运气跌宕,皆源自于一人啊!而对方的突然降临,犹然叫人难以置信。所谓的时来运转,岂非如是乎……
正当心潮跌宕之际,忽闻叱呵,元信子不由得神念一清,随即又羞怒交加。而才要凛然相对,年元子已越身而过。他只得强忍怒气,拂袖悻悻站起。
与之瞬间,六十多道人影犹如群雁齐落,恰似飞虹泻地,气势非凡却又片尘不惊。为首的老者往前两步,手扶长须,神态睥睨,沉声说道:“毕亢,携妖荒同道应约至此!”
“呵呵!原来是妖荒的前辈高人驾到……”驾道年元子又在众目睽睽之下露了回脸,心满意足地颔首微笑,应付了该有的礼数,闪身让开去路,抬手虚请道:“尊主有令:广迎天下同道,九城畅通无阻。诸位请……”
便于此时,有人大喊道:“他是林一,尊主所严令缉拿的贼人,绝不可让他入城……”
事发突然,有些意外。随之刹那,看守城门的修士、躲避一旁的行人,以及才将现身的妖荒高手,一个个循声看去。只见石阶旁边站着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正自手指前方而大声聒噪。其惊怒交加的神色中,竟是透着莫名的振奋与疯狂!
忽见魔城修士无礼,妖荒一方顿时杀气横溢。而看清对方所指,众人又各自诧然。为首的毕亢倒是不动声色,却是扶须回首一瞥。
人群中的两个彪形大汉已是不由分说卷起了袖子,看其架势分明就动手打人。一旁的另外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则是神色讶异。在这四人身前的灰袍男子,正是对方所指的那位,却在嘴角含笑,缓缓往前踱了一步,点头应道:“林某人就在此处,又奈我何……”
林一随同妖荒众人重返魔城,早已料定了这一出。只是没想到尚未入城,便遇上了元信子。他挑衅般地来了一句,眼光掠过毕亢等人。
不过,林一的自报家门,使得元信子再也忍耐不住。他猛然挥臂大喝道:“诸位同门,还不随我将其拿下……”
林一背着双手,举止从容。而其身后的两人却左右上前,各自扯出了动手的家伙。“呜——”的一声风响,是虎头的天煞铁棒;“锵——”的一声嗡鸣,是老龙的龙威银刀。两人凶器在手,杀气张扬。
与之同时,守城的修士皆是脸色微变。那是林一不假,曾于数十年前大闹魔城的一个人物。如今他携众而来,定然是有恃无恐。
元信子见无人响应,顿时急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错过此时,再无翻身之日!
元信子抬手祭出一把飞剑,凛然怒喝:“魔城危亡在即,我辈当奋勇争先……”只要动手引起混战,一切将不可逆转。到时候尊主获悉他元信子的慨然义举,又岂能不大加褒奖!而正当他壮怀激烈之际,一声冷喝突如其来——
“闭嘴!”
年长老横身而出,抬手叱道:“元信子!你唯恐天下不乱,是何居心?”
“我……”
元信子猛然一怔,怒火攻心。身为魔城修士,为魔城解忧,乃分内之事,何来居心之说?即便是有,那也是赤诚之心啊……
年长老转而冲着妖荒的众人又是躬身一礼,歉意道:“我中天九城畅通无阻,绝不会朝令夕改。诸位,请入城……”他不由分说,又是大袖一挥。
两个修士闪身而至,竟是将元信子给挡在了一旁。
元信子僵立当场,面容扭曲而目瞪口呆。本人不过要为魔城出力、为尊主尽忠,如今这架势反倒成了一个寻衅滋事的小人?他呆呆看着面前的两位神色不善的同门,又看了看那个笑容不改的林一,忍不住再又抬首远眺。只见天光晦暗,日月不明。恰如阴阳颠倒,人性蒙昧……
虽有枝节横生,却急转直变。危机一触即发,又在意外中消弭于无形。
林一自觉无趣般地摇了摇头,旋即循着石阶拾级而上。毕亢神色如旧,而两眼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老龙与虎头各自收起了家伙,大步随后。余下人等,则是鱼贯而行。
当妖荒的众人尽数入城,城门前随即回归安静。
元信子的身边已没人监管,兀自一个人怔然不语。此时的他,只觉得心灰意懒。
如此熟悉且又繁华的一座魔城,竟好像离自己愈来愈远。万般欲念沟壑,一场浮光掠影。喧嚣散尽,不如归去。只求淡泊向道,就此避隐山林……
元信子黯然一叹,随手解下了腰间的身份令牌。在他才要来一个割舍前缘的壮举之时,又禁不住郁郁回望。
年长老则是踌躇满志地踏上了石阶的高处,眼光掠过四方,沉声吩咐道:“尊主有令,三日后封城……”
恰逢洪荒高手齐聚之际,为何又要封城?元信子心头一动,忙将令牌悬在腰间……
……
从中天城往上,各道关卡皆门户大开。
林一随着妖荒的众人寻路直行,轻而易举地穿过了妙成、无上、玉隆、龙变各界,再又分别抵达大赤、禹余,最后来到了九城之巅的清微城。
一路之上,还真是畅通无阻。而沿途却有魔城的修士在指引路标,倒也没人肆意乱闯。既然应约至此,不妨客随主便。
林一分别到过中天、妙成、与无上三城,顺道免不了要留意一下其他几城的风景。
玉隆城与龙变城,为洞天高手居住的地方。其中山林渐渐稀疏起来,而太初之气分明要浓郁许多。过了这两城之后,便是大赤与禹余。此处再无灵草树木,只有晶光闪动的石丘、山岗,与遍布四周的禁制。虽然行走其间,却天地迥异,叫人一时难辨端倪,更是平添了几分的神秘莫测!
此外,那笼罩四方的天穹,依旧是霞光幻动而浑然如故,并不因城外的异变而有所不同
一行人循着魔城修士的指引,顺利穿过了七道城关。当妖荒的众人最后穿过了一道三丈宽、九丈高的城墙豁口,终于抵达清微城。
所谓的清微城,犹如山顶,又似一方巨大的石台。百余里方圆的所在,为精玉铸就,甚为的宽阔而平坦。当间有千丈高塔耸立,古朴苍浑且气势巍峨。数十修士坐守四周,再远处则是聚集着不下数千的人影……
妖荒,再有不济,也是洪荒中不可轻忽的存在。当毕亢带着众多高手到来,自有魔城修士出面接待。
众人初来乍到,免不了要好奇一番。各自并不忙着就地安坐,而是一个个东张西望。
左手一方,人数众多,且神情各异而男女不同,应该是来自魔城以及洪荒的各处,其中不乏洞天的前辈、以及梵天境的高手。右手一方,则是七八十人独占了一块地方……
早到一步的数千之众,再加上妖荒的六十余人,在巨塔的数十里外足足环绕了一圈,可谓声势浩大而盛况空前。不过,身为主人的凌道与青叶,并未现身……
“且守原地,静待其变!”
毕亢吩咐了一声,转而冲着右手一方遥遥拱手。十余里外的人群中,有一位老者起身还礼。他打过招呼之后,双袖一展盘膝坐下。而对方犹在眺望,且神色玩味。
众人散开,各自歇息。精玉地坪一尘不染,且气机浓郁,倒也随处可坐。
斗将与天星则是坐在毕亢的身后,四下打量不停。
林一却是走出人群,远远绕着巨塔踱起了步子。老龙与虎头不甘落下,左右跟在身后。如此异常举动,引得妖荒以及远近的众人看来。而他兄弟仨浑然不觉,从容故我。
见状,天星有些按捺不住。她冲着斗将使了个眼色,便想趁机随着凑个热闹。而毕亢则是不无威严地侧首一瞥,顿时打消了兄妹俩的念头。
林一背着双手,犹如闲庭信步。他一边前行,一边打量着远处的巨大塔影。那千丈高塔,上下隐分九层,却各自云雾环绕且森然莫测。其塔巅所在,撑起一方天穹。正中的穹隆处,有光柱倾泻,并九色幻化而徐徐旋转,煞是诡异非常。无穷的威势,随之弥漫四方!
那便是闻名已久的九天塔!其中的一层倒也寻常,尚不知余下的八层有何名堂。
此番算是旧地重游,却是境遇不同。当初从地下直入塔中,根本不晓得外面的情景,便被逼得狼狈逃窜,还差点酿成大祸。如今假借妖荒之势,得以堂而皇之。在凌道与青叶现身之前,不妨随意溜达一圈。至少要正告某些人,林某来了……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现身相见
一炷香之后,林一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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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百丈外,坐着一群修士。其中不乏面善者,诸如尘炼子、开阳子,以及天权子等。那几人应该很是意外,一个个直勾勾看来。还有居中的一位素衣长袍的老者,同样是目光阴沉。
林一冲着那须发银白、鼻如鹰钩的老者稍加端详,两眼中寒意一闪。
老者被众人围着,群星拱月一般。见林一远远冲着自己打量,且神色不善,他微微冷笑了下,竟是传音道:“林一!你可认得老夫……”
在林一看来,那老者并不陌生。而如今总算是见到了真人,着实叫人感慨良多。而他未及回话,两道粗壮的身影已从左右闪出,各自晃着膀子,一双无所畏惧的架势。虎头曾被逼得落荒而逃,今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老龙更是多了一分难言的恨意,只将满腔心绪化作怒啐一声。
林一抬手止住老龙与虎头,轻描淡写地说道:“九玄,你还没死……”
不管认不认得,只说还没死。言外之意,有人活得太久了。
那老者正是来自千荒的九玄上人。此人与林一本无交集,却因远古的恩怨而纠葛一起。其当年留下的分身,不仅是祸乱仙域始作俑者,更是害得雨子生死不明的罪魁祸首之一。虽说他最终栽在林一的手中,而本尊并未就此罢休。诸多的纷争,随着时空变换而逆转到了洪荒之中。不是冤家不聚首,双方正面相对的这一日,也终于来到了。
九玄摇了摇头,手扶长须,缓缓说道:“林一!老夫等了你很久……”
与之同时,人群中的几位老者忽而从静坐中睁开双眼。其一个个威势莫测,显然是修为不凡的高人。
林一眼光斜睨,浑然不惧,冲着九玄应声反问道:“此时此地,你又能怎样?”见对方沉沉不语,他嘴角一咧,揶揄道:“子桑死了,昆邪也死了,你不用等得太久,呵呵……”他淡淡一笑,不慌不忙地踱起了方步。老龙与虎头则是左右摇晃,一双嚣张且有恃无恐的模样。
人群中的九玄兀自盯着林一的身影,眼光愈发阴沉。
尘炼子与师弟开阳子、天权子坐在一起。他见师父动怒,禁不住暗暗疑惑。那人就是林一,又怎会与老龙、虎头在一起?当初幽冥海上的秦华子与木离子,又是谁……
兄弟三人,渐渐远离了千荒所在的人群。
老龙还在频频回头张望,两眼中带着莫名的恨意。见其如此,林一脚下不停,嘴上说道:“据悉,那九玄乃是仙皇的传人,千荒至尊……”
虎头不知真伪,很是感慨地来了一句:“时无英才,使竖子成名!”
林一回首一瞥,意外道:“出口成章,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哈哈……”虎头耸动双肩,哈哈一乐,炫耀道:“我家先祖的传承可不得了,都是人世间的大道理……”
老龙跟上来,哼道:“哼!当年的千荒三圣,并非等闲之辈!”
虎头正在兴头上,忽被打断,不服气道:“呦呵!你好像博古知今的样子,且分说一二……”
老龙懒得多说,冲着虎头瞪眼道:“你只须记得老大才是至尊王者,已然足够了!”
虎头迈着大步,嗤笑道:“吼吼!你不废话吗……”
老龙却转向林一又道:“纵然刀山火海,有我兄弟冲锋陷阵!”
虎头顿时精神一振,应道:“那是……”
林一冲着兄弟俩看了一眼,转而继续往前。
前方一侧的数十里之间,散落坐着众多的人影。其中的两位老者站起身来,双双遥遥拱手示意。
那是野山谷的耳玄,与鸣翠谷的吾礼。盛况难得,两人带着族中的高手也来凑个热闹。
林一冲着耳玄与吾礼笑了笑,算是打个招呼。
虎头跟着摆摆手,卖弄一回威风。
老龙根本不理会那两位老者,好像已将有关野山谷的一切给忘了干净。不过,他的眼光却落在十余里外的另一片人群中,出声道:“老大……”
林一不用老龙的提醒,已然看清了那群人中的几张熟悉面孔。台胜、卫彪、尚全……
虎头猛啐一口:“我呸!生死大仇啊……”他与老龙被囚禁在的幽冥海,可谓受尽了折磨。那个台胜,则是首凶。若非碍于大庭广众之下,此时说不定早已冲了上去。而任凭这边的怒视与挑衅,台胜等人依旧是低头静坐且无动于衷。
林一冲着台胜等人投去深深一瞥,不无深意地说道:“是真假不了,是非瞒不过……”他丢下一句话,继续围绕着九天塔往前走去。
虎头与老龙深知眼下并非计较的良机,也只得暂且作罢。
洪荒各家的修士,足有两三千之众。越过这些人群之后,便到了魔城修士聚集的所在。四、五百位梵天境以及百余洞天境的高手,占据了偌大的一片地方。
林一脚下不停,眼光巡弋。对方的人群中,竟然有眼光回避且神色畏缩者……
半个时辰之后,兄弟三人回到了妖荒的暂歇之地。
毕亢居中而坐,身旁的不远处则陪着吉庆、斗将与天星等人。他招呼道:“林老弟转了一圈,可有所得……”
林一随声应道:“闲来无事,见见故人罢了!呵呵……”他走到毕亢的近前,席地而坐。老龙与虎头,依旧是不离左右。
毕亢冲着林一身后的兄弟俩颔首一笑,接着好奇问道:“不知故人是谁,何不引荐一二?”
林一转而看向远处,说道:“千荒九玄……”
数十里之外的高大塔影,依旧笼罩在一层朦胧的云雾之中。其上光华耀动,彷如与天地沟通而景象诡异。
毕亢手扶长须,沉吟道:“你……与九玄早有交情?”其虽然留在原地,却一直在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当闲逛的兄弟三人与九玄遥相对峙,虽才瞬间,却瞒不过他的双眼。谁料对方并不隐晦,而是张口道出了实情。
林一回过头来,眼光在斗将与天星的身上一掠而过,这才含笑答道:“既有恩怨,或为交情。仇家、故人,谁又说得分明……”见毕亢若有所思,他接着又问:“九玄门下弟子作祟,致使斗将与天星失手遭擒。这笔账应该有得算,不知道兄如何计较……”其抬手一指,再次示意道:“那个台胜,就在此地。只须擒获拷问,便可获悉前因后果。冒犯妖荒者,当严惩不贷……”
这番话的语声不大,而左右却听得清楚。
天星已被拾掇起了火性,禁不住身子前倾而面带杀气。九天塔所在的清微城就这么大点的地方,神识一扫便清清楚楚。且不管九玄门下的弟子如何,至少台胜等人早已是无所遁形。奈何师兄对此熟视无睹,还不如林老大义气所致而来得痛快。
斗将坐着没动,只是默默盯着师兄毕亢的背影。
毕亢心有疑惑,却没问出个所以然。而两句话没说,反倒牵扯到自家的头上。他微微错愕,随即摆手说道:“九玄门下弟子所为,并无真凭实据,不便轻易挑起两家的纷争。而那个台胜固然罪不容赦,却还须多方查明之后再作计较……”
林一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道兄老成持重,林某多有不及也!”
天星神色失落,很是沮丧地抿紧了小嘴。斗将则是无声一笑,脸皮却更加的黑沉。
毕亢没作多想,而是借机转向老龙与虎头,温和说道:“你二人留在天蛟谷的家禽走兽,我已派人妥为照看。只待来日回转,不妨一起饮酒吃肉……”他抚须长叹了声,笑着又道:“我已多年不曾放纵,呵呵……”其笑声中颇多感慨,倒也是由衷而发。纵有泼天的性子、与不羁的豪情,肩负着妖荒的安危,也难得有片刻的轻松与逍遥啊!
林一接下腰间的紫金葫芦呷了一口,似笑非笑。
老龙没有应声,干脆闭眼吐纳起来。
虎头则是举手乐道:“敢情我兄弟吃喝的时候,你偷窥多时,且早便嘴馋了,哈……哈哈……”
毕亢有些尴尬,笑得勉强……
……
清微城内,不分昼夜。
估摸着三日过去,有更多的人影陆续涌来。九天塔的四周,已渐渐挤满了四五千之众。而那变幻的天光,好似变得黯淡了许多,也使得高耸的塔影,显得尤为醒目。
当众人翘首以待之际,有六道身影穿过城墙的豁口飘然而至。
为首的是两位男子,均气度不凡。其中一人眉目年轻,且俊美异常,举动之间透着几分阴柔而又冷艳的神态;另外一人身着玄色长袍,面貌清朗,青髯飘飘。随后的四位老者,外观神情各有不同,而高深莫测的威势却如出一辙。
转眼之间,一行六人在高塔前的十余里之外缓缓降下身形。其所向之处,恰是千荒、妖荒与魔城修士聚集的地方。为首的中年人神态睥睨,霎时已将远近的情形尽收眼底。他一手背负,一手抚须,带着捉摸不定的笑意,扬声说道:“凌道,在此恭迎各位的大驾光临!”
九天塔的四周,数千之众皆已纷纷起身,听那自称凌道的男子又说:“九玄道友,毕亢道友,还请现身相见,以便三家商讨登塔事宜……”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九天塔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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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塔,乃八荒镇守之塔。其来自上古,历经万千年而岿然如故。有始至今,宝塔九层难有尽数开启之时。非**力、大神通者,而不得轻易涉足穿行。恰逢星辰异象,天地气机贯通。宝塔或有捷径,际遇非凡莫测。凌道,忝为魔城之主,不敢因私忘公,理当秉持道义而胸怀四方。今日诚邀诸位共赴天缘,以求亨达……”
三家之主聚集在九天塔之前,各自寒暄过罢,听凌道侃侃而言。他接着扬声说道:“车行有辙,事出有规。在动身登塔之际,本尊有话当说……”
在场的数千之众纷纷起身,九天塔的四周人影晃动。林一倒也没有特立独行,而是带着老龙、虎头站在妖荒的人群之前。当凌道、青叶携着四位洞天后期的高手到来之际,他便一直在留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而那师兄弟俩好像已忘记前仇,并忽略了他林某人的存在。果真如此,莫不是到了天下大同的弘法盛世年代?只怕并不见得……
“九天塔内,机缘与凶险并存。而我等人数众多,难免良莠不齐。但有意外,岂可无咎乎?”
凌道的意思是说,人心叵测而私欲难禁,彼此间定有火拼的状况发生,各家一旦结下仇怨,事后又岂能善罢甘休。他沉声又道:“为了避免冤无头债无主,以至于洪荒就此大乱,丑话还须摆在前头……”
九天塔前的十余里远处,凌道与青叶居中而立,九玄与毕亢分列左右,余下的四位老者顺序排开。环绕四周的数千人影皆在关注着前方的动静,一时之间肃然无声。
凌道缓了一缓,眼光瞥向左右。
九玄手扶长须,举止从容;毕亢面相庄严,一声不吭。青叶在无聊地晃动着身子,俊美异常的脸上挂着一抹妖魅的笑容。余下的四位老者,则木雕石塑般而深浅莫测。
凌道深沉一笑,继续说道:“此番九天塔开启,旨在惠及天下。怎奈塔内禁制森严,吉凶祸福难料。故而,各门各派务必约束属下,并具名在册方可成行。纵有意外,尚不至于殃及他人。散修,或是来历不明者,不得入塔……”
这番话听着不无道理!有人在九天塔内干了坏事是躲不掉的,因为背后的族群尚在。多了约束,便多了禁忌。即将到来的九天塔之行,便也会随之少了一些不必要的纷争。
凌道说到此处,又缓了一缓,转而问道:“不知两位道友意下如何?”
九玄点头应道:“道友所言有理……”
毕亢没作多想,随声附和:“大善……”
凌道收起笑容,扬声四方道:“三家均无异议,规矩便这么定下来了!敢有忤逆者,必遭严惩……”其话语中暗含法力,洞天后期的威势随之横卷而去。
这一刻,清微城的数千之众皆如雷鸣在耳。
不容置疑的话语声犹在回荡,凌道已然转过身来,冲着四位老者命道:“你等留下两人勘验各家的身份……”
见状,毕亢便要返回妖荒的一方。登塔之行动身在即,总要给门下的众人交代一二。
恰于此时,青叶忽而往前一步,出声道:“我有话说……”
毕亢不解,循声看去。
九玄站着没动,却神色玩味。
凌道好似早有所料,挥手说道:“师弟有话,但讲无妨……”
青叶焕然一笑,俊美的脸上闪动着异样的光泽。
毕亢暗暗摇头,心忖,比起女子还要妖冶,哪里还像个男人。而他心思才起,对方竟然冲其说道:“道兄!我只问你一句话,那个林一是否妖荒中人?”
我妖荒尚未计较幽冥海一事,你魔城还敢主动找茬不成?
毕亢哼了声,不予置否地反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
青叶笑容如旧,而话语声却慢慢变冷,接着说道:“林一先是杀我修士无数,捣毁地脉百余,后又擅闯九天塔并大闹魔城,此乃不共戴天之仇啊!我与师兄寻他多年未果,却不知他已逃到了妖荒之中……”
闻得此言,毕亢错愕。
在斗将与天星出事之前,林一便早已与妖荒为敌?大闹魔城,或有情可原。而捣毁地脉、并杀人无数,却着实非同小可。他与凌道、青叶竟然结下了如此的深仇大恨……
青叶自顾说道:“还请道兄如实相告,以便我魔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若真是妖荒在背后作乱,纵使两家就此翻脸也在所不惜……”他浑身透着寒气,两眼中含着幽怨的杀机。
毕亢受不了那张俊美异常的脸,更是吃不住那阴气弥漫的眼神。他禁不住转身回避,一时心绪杂乱。九天塔近在咫尺,却节外生枝……
一旁的凌道附和道:“我魔城固然不愿与妖荒为敌,怎奈青叶所说句句属实。九天塔绝非等闲之地,又岂能疏忽大意……”
毕亢瞥了眼妖荒所在的人群,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凌道与青叶的一唱一和,分明是有备而来。之前兜了个大圈子,难道只为那个林一?
毕亢转而看向妖荒所在的人群,语带迟疑道:“我的师弟、师妹遭致陷害,被人囚禁于幽冥海。只因林一出手相救,才使兄妹俩转危为安……”其话音未落,青叶甩动了下飘逸的黑发,昂首冷笑道:“呵呵,道兄顾左右而言他,莫非暗指此事与我魔城有关了。若真如此,你我两家必将不死不休啊……”
凌道摆出公允的架势,轻叱道:“青叶不得放肆!毕亢道友乃是深明大义之人……”
青叶却固执起来,脸色一沉,顶撞道:“我只想知道那个林一的来历,有何不妥?”其大袖一甩,咄咄逼人道:“事关魔城安危、与此行的顺利与否,断然不容轻忽……”他不再理会近前的毕亢,而是冲着远方眼光一闪,冷然的杀意沛然而出。
九玄瞧了会儿热闹,藏于皱纹下的笑容很是意味深长,适时出声道:“切莫因此耽搁了九天塔之行,毕亢道友实话实话也就是了……”
毕亢手扶长须,神色凝重。少顷,他依旧有些迟疑不定,说道:“林一……并未拜入妖荒……”而其话才出口,却猛地抬头看向妖荒一方,扬声道:“林老弟!你若肯拜入妖荒,一切或有转机……”
事起突然,四周的众人大多茫然不解。而妖荒一方,则是齐齐循声往前看去。
林一犹自立于原地,无事人一般。不过,当凌道说话的时候,他便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兄弟俩不是好东西,根本就在步步设套。毕亢犹不自知,即便醒悟已为时太晚!
更为可笑的是,林某人本欲借助妖荒来成就此行。谁想到头来,还是难以侥幸。与其求人,不如求己。过去如此,今日亦然!
毕亢的为人倒还不差,却失于偏执。林某若肯拜入妖荒,又何必等到此时。再者说了,纵然如他所愿,凌道与青叶又岂肯善罢甘休。还加上一个包藏祸心的九玄,今日的九天塔之行,注定会很热闹……
毕亢远远见林一无动于衷,禁不住又次出声道:“林老弟、林一,你该有所了然,还请当断则断……”
了然!彼此相距不过十余里,还有什么不能了然呢?
林一并未应声,而是回首看向身后。
老龙与虎头闪向左右,步调一致很是干脆。天星眼光期待。斗将面带讥诮。叫作吉庆的汉子,以及其他人,则是神色各异……
林一眼光一掠,转身离开了妖荒的人群。老龙与虎头亦步亦趋,依旧是不离左右。直至千余丈外,他才缓缓站定,随即下巴一抬,冲着九天塔的方向淡淡看去
见状,毕亢默默叹了口气。林一的举动,无非在表明他与妖荒无关。尤其是那兄弟俩,竟也跟着与妖荒划清了界限……
青叶鬼魅一笑,同样是不再说话。
凌道却是大袖一挥,冲着四方说道:“此人名为林一,乃我魔城通令缉拿的十恶不赦之徒。只待将其擒获之后,便可开启九天塔。还请列位稍候片刻……”其身后的四位老者心领神会,这便要合力发难。对付一个洞天中期的小辈,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倘若四位洞天后期的高人联手,任谁都要认命而绝无幸免之理。
便于此时,林一忽而扬声说道:“慢着……”
凌道依旧是笑得鬼魅且莫测。有时觉得,自己竟然很欣赏那个小子。他很年轻,且胆量过人。而若非他的缘故,自己也绝不会与师兄摒弃前嫌……
凌道也笑了,抬手止住身后的四位老者。此处地下,全无禁制缝隙。四道城门,业已紧闭。众目睽睽之下,不信那小子还能耍出什么名堂来……
九玄手扶长须,神色不明。那小子与魔城结出这么大的仇怨,着实出乎所料。而那小子的大用处,凌道与青叶或许并不知晓……
毕亢则是无奈地摇摇头。那个林一总是叫人捉摸不透。事已至此,他又能怎样……
林一的眼光掠过四周的数千之众,转而看向前方,出声说道——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妖言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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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一个广迎天下同道,九城畅通无阻。林某本以为两位魔尊诚意有加,这才不计前嫌亲临此地。谁料两位出尔反尔,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
林一背起双手,带着老龙与虎头缓步往前。兄弟俩三人,渐渐来到了各家修士与凌道等人之间的空地上。他朗声又道:“尔等人多势众,对付林某不难。而若这般为所欲为,天下同道岂能心安。接下来的九天塔之行,祸福难料……”
这番话里没有争辩,而是嘲讽中带着几分语重心长与告诫的意味。尤其是面对威逼,林一泰然自若的举止颇显坦荡之风,倒是与所说的十恶不赦大相径庭。
凌道端详着林一的举动,不以为然地摇头说道:“林一!身为男人,要敢作敢当。倘若就此归顺投诚,我或饶你一命……”归顺投诚也不尽然,他只想要回自己的东西。从对方的修为看来,**秘境所炼制的血煞应该完好无损。
林一两脚站定,随声笑道:“呵呵!你为刀俎,我为鱼肉。生死不由己,敢不敢当又有何妨。怎奈有人屡屡丧心病狂,难道就不怕天怒人怨……”
何为天怒人怨?定是干了违背道义的勾当。如此斥责在外人听来蹊跷,而当事人却心知肚明!
凌道脸色微沉,暗有悔意。让那小子说话,或许有些失算。他哼了一声,叱道:“休得妖言惑众……”
心有神会,四位蓄势以待的老者突然闪身而出。那可是四位洞天后期大成的高人,才将发动刹那,强劲的威势已席卷四方,十余里之内顿时杀机横溢。
此情此景,使得在场的数千之众皆神色关注而又燕雀无声。凌道身为东道地主,这是要出手立威了。而事关魔城与那个林一的恩怨,没谁愿意过问。且双方强弱有别,最终的情形可想而知!
毕亢神色无奈,心头若有所失。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不有所谨慎。更何况那是桩不相干的恩怨,只可惜了……
九玄见凌道终于出手对付林一,并未感到欣慰。此时的他好像亲眼目睹一头等待许久的猎物,最终落入别人的陷阱……
妖荒所在的人群中,斗将嘿嘿一笑。他喜欢看人拼杀,而眼光中却透着一丝莫名的郁郁之色。或是惺惺相惜,或是物伤其类……
天星暗暗顿足,神色关切。那个林老大为何就不肯拜入洪荒呢?而比起自己与师兄来,老龙与虎头才是更加的悍然无畏且疯魔成性!那两个家伙或许并不可恶……
转瞬之间,那四位老者已出现在三兄弟的千丈之外,皆手诀挥舞且法力激荡。诡异的禁制铺天盖地而来,凌厉的威势猛不可挡!浅而易见,这是要将对手一网成擒。
与之同时,老龙与虎头已各自扯出了铁棒与银刀。而面对四位洞天后期的高人,寻常的抵抗皆属徒劳。不消须臾,弱势的一方必将陷于结界之力而难以自拔!
林一早知道凌道与青叶不会放过自己,却没料到对方会在这时候猝然发难。而危急关头再要抽身逃出魔城,势必登天还难!他不及多想,眼瞳微缩,凌空蹿起,顺势袍袖疾挥。一连串暗弱的光芒骤然闪现,十六道身影破空而出,各自以洞天初期大成的威势狠狠迎向了扑来的四位老者,并雷法齐出——
“轰、轰、轰……”
光芒闪耀,轰鸣炸耳。一道道蕴含雷劫之威的赤练疯狂骤降,彷如天河决口、怒海倾覆。
四位老者不躲不避,各自施法强攻。
再又巨响震天,九天塔前的一方天地顿成生死炼狱。阵阵肆虐激荡的狂潮之中,十六道身影凌空倒卷。而其虽成败势,却逼得即将发威的结界之力溃不成形。紧接着又是十六道暗弱的光芒破空而出,趁势遁至四位老者的身后。间不容缓,又是无数道雷光倾泻如雨。之前的十六人皆遭重创,犹然悍不畏死,借机逆袭而去,一个个狂攻不止。
前后霎时,四位老者已分别被八道身影给团团围住。任其如何应对,皆遭致湍急雷火的猛烈轰击。而对方犹自急遽盘旋且游走不定,使得强大的结界之力一时无从施展。即便要逐一斩杀,则免不了一番周折。
虎头已将天煞铁棒舞成一团黑云,只等着恶战一场。谁料突生异变,他乘势急蹿而起,振奋笑道:“哈哈!还是老大厉害,竟有如此众多的帮手……”老龙拎着七尺银刀随其而至,跃跃欲试。而双方缠斗正急,兄弟俩根本插不上手。
林一踏空而立,眉心印记闪动。那些所谓的帮手,是之前所炼制的分神傀儡,每人都带有他的三成修为与一式雷法神通。虽可应急片刻,若要真正战胜四位洞天后期的高手却是力有不逮!
不过,有此耽搁,足以挣来喘缓之机。
林一神色微动,两道血芒夺眸而出。千丈方圆之内,霎时湮没在一片诡异的血海之中。那风头正劲的四位老者稍有茫然,三十二道身影攻势大盛……
一方猝然发难再至双方僵持,前后不过喘息的工夫。九天塔前的半空之中,犹然雷火轰鸣而杀机狂乱。
这一刻,在场的数千之众无不瞠目诧然。
斗将神色如旧,却已是禁不住血脉贲张。只听说林一敢与角霸师兄较量,并不落下风。谁料这个林老大今日根本没有动手,便轻而易举地挡住了四位洞天高人的强攻。而他随身藏有三十二位高手,无不凶悍异常。之前竟然毫无察觉,真是可怕,且叫人无从想象!
天星两眼闪亮,小嘴抿着。总以为自己横行一方而无所畏惧,却还是不敢在前辈高人面前放肆。而林一看似随和,实则浑身是胆。尤其他不畏强敌,且慨然正色。老龙与虎头跟着如此一位老大,倒也令人钦羡!
与斗将、天星相比,妖荒一方的吉庆倒是镇定许多……
在远处观望的一方,有人已不再回避,有人尚自惊奇不已,也有人一头的雾水。
元信子在关闭城门之后,才匆匆赶至此处。本想着面见尊主禀明一二,说不定会时来运转。谁料那个林一已然站了出来,使得自己才起的心思又落了空。他一边打量着场上的惊心动魄,一边又缩回到人群之中……
九天塔前,四位高人神色各异。
毕亢手扶长须,神色诧然。林一与角霸师弟较量的时候,竟然并未使出全力?
九玄眼光闪烁,若有所思。
青叶一张俊美的脸,显得有点僵硬。那个林一先是捣毁**秘境,后又从九天塔全身而退。一切看似侥幸,却并非简单……
凌道错愕过后,似有恍然。
四象神兽被劫,始终不明究竟。本以为是千荒与妖荒在背后作祟,后来得知并非如此。而如今这个林一不仅手段百出诡计多端,并蓄意要挟且言辞闪烁。还用多想吗?那桩无头公案,必然与他有关。真是叫人难以置信,若再任其嚣张下去……
凌道心念急转,周身杀气横溢,忽而挥袖抬手,已凭空抓出一把小巧的黑色魔剑。之前碍于身份,而此时却顾不得许多。那小子的身边只有两人,当趁虚直入而一击必杀……
恰于此时,阵阵的雷鸣中透过来一声冷笑:“呵呵!只须杀了林某灭口,**秘境,九天塔,以及幽冥海的龌蹉勾当,便从此无人知晓……”
与之瞬间,两道人影突然拦在凌道的身前,齐声道:“且慢……”
凌道微微一怔,不由得看向十余丈外九玄与毕亢。而对方同样在面面相觑,却又各自心绪不明。他脸色一沉,冷声道:“两位老友,这是……”
毕亢迟疑了下,回道:“且听那林一所言何意,道友再动手不迟……”
九玄则是抚须笑了笑,不慌不忙地应道:“众人已等候多时,不便多作耽搁。让林一随行登塔,又何愁恩怨无处消解呢……”
见状,青叶有些意外,跟着说道:“师兄息怒……”
凌道手中的魔剑犹自黑芒吞吐。闻声,他回头冲着青叶瞪了一眼。毕亢是想让自己与林一对质,九玄是让林一登塔以便有所图谋。而这个师弟并非糊涂,又何必瞎凑热闹……
二、三十里外的半空之中,一群疯狂的身影还在亡命拼杀。四位老者虽然修为高强,奈何四周人影如魅且雷火猛烈。本欲将对方逐一灭杀,却有诡异的血海弥漫而来。随之幻境降临,令人心神恍惚。已是片刻过去,犹然难以摆脱围攻。
在此千丈之外,兄弟三人蓄势以待。
林一接连施展幻瞳血芒助阵,暗中阻挠四位老者的攻势,却不忘留意着九天塔前的动静,根本不敢掉以轻心。忽而察觉凌道想要趁火打劫,他忙运转法力冷笑了一声,不仅道破了对方的企图,并有所暗指与告诫之意。见毕亢与九玄出面相阻,其趁机扬声又道:“凌道妖尊!再不住手,莫怪林某将天给你通个窟窿。至于九天塔,不登也罢……”
凌道顾不得与毕亢、九玄争执,循声怒道:“你敢要挟本尊……”
林一嘴角一撇,转向在场的数千之众,扬声又道:“凌道妖尊荼毒同道,丧尽天良。**秘境,便是罪行第一桩……”
“慢着……”凌道明白动手再快,也不及张嘴说话来得快。而那小子虽然空口无凭,却架不住胡言乱语蛊惑人心。他大喝一声,而对方犹在不紧不慢地说道:“来自洪荒的万千修士,无辜惨死……”
简直是胡说八道,何来的万千修士。若真如此,何愁血煞不成?
凌道急于扑过去铲除麻烦,毕亢与九玄却根本没有让路的意思。而再次召集群攻,已然不合时宜。他急道:“且罢……”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意在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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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位老者受命擒拿林一,却分别被八位对手给团团围住。那八人男女不同、相貌各异,却均为神色漠然,且又疯狂拼命的架势。再加上时不时闪现的血海幻境使人心神恍惚,想要就此摆脱纠缠,一时半会儿也不容易。
恰逢凌道妖尊有令,不妨暂缓一二再作计较。
四位老者抽身后退,另一方竟然同时跟着罢手。随着交战双方的倏然分开,法力与雷火轰鸣刹那消失。
不过,那四位老者并未远去,而是在数里之外摆开阵势。三十二道身影,大多伤痕累累,却同样是一字排开且杀机森然。
便于双方遥遥对峙之际,有人说话:“林一!彼此的恩怨可以暂且作罢,而九天塔却不容随意出入……”
半空之中,林一泰然自若的模样一如从前。而当那四位老者退却的一瞬间,他还是暗暗松了口气。既然甘冒凶险重返中天魔城,便是要有所图谋。否则的话,又何至于强出风头。果不其然,自己三番两次的欲言又止,还是让心机深沉的凌道有了顾忌。而不让入塔,林某岂非白忙活了一场?
林一冲着左右递了个眼色,独自飘然往前。
老龙与虎头站着未动,各自戒备。
林一越过两位仙骸傀儡的身边,稍稍一停。那是一位老者与一位中年妇人,皆遍体鳞伤却又浑然不觉。而其体内的分神却极为虚弱,显然已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
此时,远处的凌道接着说道:“本尊有言在先,散修、或是来历不明者,不得入塔……”
林一的眼光掠过左右的三十二道身影,再又前出几步,独自面对那四位老者与远处的凌道等人。
离地数十丈,那云雾中的九天塔犹然瞧不分明。俯瞰四方,数千之众皆在翘首观望。
林一悠悠站稳了,暗自嘲讽。只要不揭凌道的老底,彼此的恩怨便可以暂且作罢。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谁说又不是迫于无奈呢!而凌道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自己若真道出来历,势必牵扯到仙域以及当年帝奎与龙梵的一切。只是林某不喜麻烦,也从不主动惹祸上身!
一时无人应声,九天塔前的凌道就近分说道:“规矩已定,不可轻废。事关此行安危,且两位已然应允……”
九玄不予置否,抚须含笑默默退后。
毕亢苍眉紧锁。少顷,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走向一旁。
凌道冲着两人冷冷一瞥,扬声又道:“林一,你若不肯道明来历,还请就此返回……”他话音未落,转而吩咐道:“青叶师弟带人入塔,本尊留下料理首尾……”
青叶犹自冲着远处打量,头也不回地应声答道:“不如小弟留下,呵呵……”
闻声,毕亢与九玄双双转过身来。那对师兄弟争着留下来,是何用意?
凌道心中恼怒,却不便发作。他才要神色掩饰,二、三十里外有话语声传来:“林某自立门户,漂泊为家,有老龙、虎头倚为臂膀,有数十天煞卫行道四方……”
远近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林一背负双手,沉声又道:“林某已然道明来历,还请凌道妖尊莫要无故刁难……”
“天煞卫士?呵呵……”凌道微微愕然,随即失声冷笑道:“你仅有两个帮手,便敢妄言自立门户。要知道那三十二人,不过是来自鬼修的傀儡之躯。此法原本寻常,却极为歹毒而有违天和。若是没有万千年以上的仙人尸骸,根本难以炼就、或是用处不大。故而,洪荒中罕有以此入道者。而你虚张声势,还将之冠以天煞卫士的美名,真是贻笑大方……”
林一的傀儡之术,出自黄婆婆之手,而真正的来源却是仙域的九玄分身。只因当年仙域混战,而尸骸众多,这才有了后来的九牧花奴。
不过,几经变化,此术已非凌道所说的这么简单。而当其一番话过后,远近众人有所恍然。
在场者皆为高手,眼光自是不凡。
毕亢同样早已看出那三十二人的异常,却有所不解。林一何来如此众多的仙人尸骸?
九玄神色如旧,深邃的眼光微微闪烁。
青叶则是一手背后,一手托着下巴默然含笑。师兄还有句话没说,就是傀儡之术,乃傍门左道,宜于杀戮征伐,却不利于境界修为……
凌道接着叱道:“你既然带着一群行尸走肉自立门户,敢问何门何派?”他稍稍一缓,嘲讽又道:“丧家之犬,或有漂泊为名。而仅仅如此,却不得踏入九天塔半步。除非你的门人弟子,来路正大光明……”
四大高手围攻你,便要是将你杀之后快,根本不容你说半句废话。而你假借一群傀儡撑得一时,并以诸多见不得光的往事加以要挟,不过换来片刻的喘息之机。想要入塔,还是痴心妄想。敢有不服,必将触犯众怒。摆明要欺负你,谁让你人单势弱呢!
林一没有急于辩解,而是冲着数十里外的九天塔轻吐一口郁气。此行尚未真正起步,便已如此的艰难。接下来又将如何,根本就无从想象。而凌道所说的‘就此返回’,更加的用心险恶。林某既然现身此处,早已没了退路……
三十二道冰寒阴冷的身影,寂然列空,虽杀机犹在,却透着几分莫名的悲壮。曾经不屈的神魂早已远去,只留下一具具形骸不朽不归。在其不远处,则是背手而立的林一。他神情中透着些许萧瑟,而微哂的嘴角却挂着一抹不屑的冷然。
虎头冲着林一的背影打量一眼,转而看向老龙。既要面对难以战胜的高人,还要与诸般算计竭力周旋。恰如刀尖上腾挪,又似火海中漫步。稍有不慎,便将陷于绝境之中而回天乏术。老大真是不容易!
老龙手持银刀,一脸的肃穆。而他并无惧色,只等着一场随时到来的厮杀。自己或已不是当年的自己,而林一还是那个林一。倘若他迈不过眼前的这道坎,又怎能成为青龙白虎的老大呢……
凌道的冷笑声过后,九天塔的四周异常安静。
林一稍稍沉吟,眉梢一挑,忽而吐气开声道:“林某行走洪荒,不依不靠自立自强。而凌道妖尊却以此来羞辱林某,并屡屡加以刁难。试问,如何才称得上来路光明……”他微微一顿,突然转向远处的人群,不容置疑地喝道:“林某坚信,得道多助。尔等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虎头意外之余,却又叹为观止。这都啥时候了,老大还想着故弄玄虚。他不以为然地晃了晃脑袋,却又蓦然一怔,忙与老龙一道回身俯瞰……
与此同时,凌道、青叶、毕亢、九玄,及在场的众人,皆瞠目愕然。
只见魔城所在的人群中,竟然相继闪现出一道道迟疑的身影。转眼之间,足有四、五十位仙君境界的修士慢慢腾空,并渐渐聚向林一,却各自带着满脸的苦涩与无奈。其中一位面皮白净的中年人,冲着凌道一方惶惶张望,转而心头一横,抢前几步躬身拜道:“历粟,见过林尊……”
林一的眼光在数百丈外一掠而过,点头示意道:“尔等甘愿效命,林某甚慰!只待此行过罢,必当顺遂所愿……”
话说得好听,那你之前转悠了那么一圈又是何意?看似信步闲庭,实则一一勾魂索命。此时传唤所致,魂禁生死,谁敢不现身?自称厉粟的男子暗叹了声。而既然豁出去了,哪里还顾得许多。他再又躬身一拜,应道:“但凭吩咐……”其身后的诸人心思各异,却也一个个跟着举手称是。注定的劫数,早晚躲不过去。虽无心背叛魔城,奈何性命可贵!总而言之,挨过一时算一时!
见此情形,人群中的元信子恍然大悟。魂禁之术?此术对于洞天高手或许无用,而梵天小辈却无力挣扎。那个林一曾如此对付自己,当时侥幸……
虎头愣愣看着不远处那群神情恭敬的修士,忍不住腾出一只手抽了虎脸一巴掌,犹自难以置信。看来故作玄虚,也是一种境界!
老龙则是耸耸肩头,见怪不怪的模样。不过,他却趁机冲着虎头瞪了一眼。
魔城修士的临阵倒戈,可谓情形逆转而意外迭起。这一刻,林一的麾下不仅有老龙与虎头,以及三十二个‘天煞卫’,还多了四、五十梵天境的高手。他见历粟等人还算识趣,无意多说,转而下巴一甩,冲着远处扬声质问道:“林某的手下皆为魔城修士,是否算得上正大光明……”
毕亢有些弄不清所见的状况。那个林一,总是让人不可思议!
九玄怔然不语,两眼中寒光闪动。他好像遇上了一位久违的对手,而对方却愈发的叫人看不清楚!
青叶的笑容有些牵强,神色中有些幽怨……
凌道犹自目瞪口呆。纵然费尽心思,也断难想到,那个林一竟将魔爪深入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与撬墙根、挖墙角何异?天晓得还有多少人心生叛逆,任此下去,魔城易主犹未可知!他不及多想,面罩黑气,怒声叱道:“卑鄙、无耻!你以区区数十梵天境界的魔城弟子与本尊分庭抗礼,真是天大的笑话!既然你早已暗行不轨,并意在魔城,本尊与你势不两立……”
争夺魔城,罪名大了!
只要林一应声,便是与洪荒魔修为敌。不作回应,那数十魔城弟子又该如何解释?
事已至此,毕亢与九玄也不敢贸然插手。
可见这回凌道是下了狠手,只想将林一逼入死地。而不待对方出声,清微城的豁口处突然有人冷笑道:“呵呵!意在魔城,又有何妨……”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林一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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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笑声响起,远处冒出一道身影。
那是一位布衣老者,形容枯槁,须发银白,风烛残年的模样。而其云淡风轻的话语中,却透着高深莫测的气度,使得九天塔在场的众人皆是为之一怔。
高人!洞天后期的高人!
与之同时,城墙入口接着闪出一位老妪,同样是银发苍苍且又威势莫测,并带着沙哑的嗓音随声附和道:“天宁长老!你倒是没看错人。那林一野心不小……”其话音未落,又有六位气势、年岁相仿,却相貌各异的老者相继现身。而一切并未罢休,转眼之间,再有一位披头散发的彪形大汉闯入清微城中,铿锵喝道:“魔荒长老、大巫在此,谨奉林一为主,涤瑕荡秽,光明魔城……”
若说之前的冷笑声来得意外,叫人诧异。而随后的这番话响彻四方,更是令人惊愕莫名!
魔荒的长老、大巫,乃是当年仅次于魔皇的存在,早已下落不明,而如今却突然出现在魔城之中。尤为甚者,这九位洞天后期的高人,竟然要以敬奉林一为主?
这一刻,在场的数千之众皆引颈观望而愕然不已。九天塔尚未开启,便异变迭起。接下来又将如何,着实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魔城一方的人群中,元信子脸色大变。那老妪、壮汉,以及随行的老者,并不陌生啊!本以为在城门处遇见的只是寻常之辈,谁料竟是藏形匿迹的魔荒高人!他倒抽口寒气,急忙扭头寻觅。那个年元子还在城门处驻守,并未前来……
洪荒各家所聚集的人群中,台胜神情惶恐……
妖荒所在,一对兄妹俩并肩而立。
其中的斗将两眼闪亮,神色微动。林一隐藏之深,两位师兄根本难以料及!自己曾一度想与他争长论短,未免有些不自量力……
天星纠结多时,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林老大不仅有凶悍异常的老龙与虎头,杀气腾腾的天煞卫士,唯命是从的魔城修士,更有九位洞天后期的高人追随,真是威风呵……
兄妹俩不远处的吉庆,已然没了当初的镇定。而他依然在盯着场上的动静,却没人留意到他的存在……
八位老者与一位壮汉没作耽搁,直奔场中飞来。
林一见到那九人的一瞬间,微微错愕,随即大袖挥动。被其随口命名的三十二天煞卫,终于不用强撑下去,霎时间已在原处失去了身影。他回头看了一眼老龙、虎头,以及厉粟等人,转而缓缓迎了上去。
某人之前的随机应变,看似偶然,却早有先手,且颇为狠辣老道。但凡谋事,当未虑胜、先虑败,方能避免猝然失措的窘境。为此,当年离开天虞蛮荒、扫荡各处地下晶石之际,他便以魂禁之术强行收服了众多的魔城修士,并留下一句话:想要活命,传唤即至便可获赦。
不过,此举逼得凌道凶相毕露,也同样将某人逼入绝境。而其并未退缩,反倒是愈发强硬。自从与妖荒的角霸较量之后,他便一改往日的隐忍之风。
洪荒强手如林,一味的回避退让根本就无济于事。而凭借五十二具仙骸傀儡,与各方周旋一二或许不难。纵然有所不济,大不了将妖荒与千荒牵扯进来也就是了。而错过此次的九天塔之行,只怕以后再无良机。
值此急思对策之际,有高人登场了。
那不是天宁、天弃与七位魔荒大巫,又是谁人?来得恰到好处,来的真是时候!
林一才将动身相迎,九位高人已到了近前。
为首的老者,便是天宁。他已恢复了双目,犹然年迈枯瘦,而莫测的威势却是老辣弥坚。随后的老妪,名为伏灵。余下的六位大巫,尚且不知名讳。
最后赶来的中年壮汉,则是妖荒两大长老之一的天弃。他还是从前披头散发的样子,而精光四溢的双眸,以及彪悍异常的邪狂之气,着实叫人不敢睥睨!
这九人曾遭禁锢而境遇凄惨,如今六、七十年过去,倒是有一扫阴霾的焕然与从容。
天宁来势不停,笑道:“林兄弟,可还记得‘一言为定’……”
随后的天弃如风而至,带着几分蛮横随声道:“君子重诺,岂容他不答应……”
林一举手拱了拱,却欲言又止。所谓的一言为定,乃是来自于**秘境中的一句承诺。只要帮着天宁等人脱险,对方要么引荐他拜见魔皇,要么便助他夺取魔城至尊之位。当时一方别无选择,更多的是在敷衍;另一方人单力孤,只为日后借势埋下伏笔。而这句承诺,另有注脚:但有来时,再论今日。
不过,来时今日,强弱双方已然逆转。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有此借助,至少可以度过眼前的难关!
林一犹在忖度权衡,对方一行九人却是擦肩而过。他愣怔了下,袖袍一甩背在身手,随即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抬眼看去。
数百丈之外,九人一字排开站定。
天宁沉声喝道:“凌道、青叶!还不前来请罪,更待何时……”
天弃则是破口大骂:“两个欺师灭祖的孽徒,纵然跪地求饶,活罪难逃……”
九天塔前的四人,犹在原地而神情各异。
毕亢双手举在胸前,稍显尴尬。自己身为妖荒至尊,与魔荒的长老、大巫并非陌生。本待寒暄几句,对方却目中无人。林一啊林一,原来你早已攀上了魔荒的高枝,这才罔顾了老夫的一腔诚意。而事关魔皇门下的权柄纷争,你又何必趟这浑水呢……
九玄揪着胡须,眼光深沉。魔荒的长老、大巫重新出山,着实出乎所料。而这九人敬奉林一为主,更是匪夷所思。且不管怎样,那小子有此强援,都是大麻烦。不过,主弱仆强,其中究竟有些什么名堂……
青叶脸色有些煞白,微微有些慌乱。虽说当年师兄背地里干下的勾当与别人无干,而一旦事发,身为师弟的自己则难逃其咎。只是……只是天宁、天弃竟然要将魔城送给林一,真是老糊涂了……
凌道则是面罩黑气,两眼深寒。当天宁现身的那一刻起,他便已是心头冰冷。这一日早晚到来,却没想到会如此的突然。事到临头,断难侥幸。而当初若是任凭那几个老家伙高高在上,这辈子注定没有翻身之时。
欺师灭祖?哼!大事者不拘小节……
凌道眼角抽搐了下,猛吐一口长气。待他稍稍定神,缓缓往前两步,冲着那半空中的九人淡淡一瞥,转而扬声四方,冷笑道:“呵呵!众所周知,玄霄皇尊是我的师父。他老人家远走九天之后,我身为嫡传弟子,执掌魔荒与魔城乃天经地义!”其话语一顿,有恃无恐地看向前方,又道:“而两位长老、七位大巫,不在深山修道,却以年迈之躯前来争名逐利。此举罔顾家师教诲,更有合伙欺凌他老人家的两个弟子之嫌。敢问,欺师灭祖之说,又从何来……”
一席话有理有据,还透着几分无助的悲壮。乍然听来,魔荒的两位长老与七位大巫,简直就是私欲熏心之徒、无事生非之辈!
天宁看了看左右的八位老伙伴,手扶银须,含笑摇头道:“此子心狠手辣,且厚颜无耻,真乃平生仅见……”
天弃哼了一声,拂袖甩去。
一道身影凭空滚了出来,急急喊道:“饶命……”
那是一位粗眉黑须的中年男子,浑身法力受制,四下乱转,十足一个晕头转向且又惶惶不安的德行。
凌道才将振振有词,忽见那男子现身,禁不住两眼一闭,暗暗恨啐一口。
果不其然,天弃叱道:“明道!还不将那对孽徒的卑劣行径大白于天下……”
明道,曾为**秘境的管事长老。因其擅离职守,致使**秘境遭毁,只得戴罪立功,前往域外寻找天宁、天弃等人的下落。而这家伙虽然奸猾,却有些手段。在被逼无奈之下,还真让他寻到了蛛丝马迹。谁料未及回转禀报,已被伤势痊愈的天宁给生擒活捉。
当年魔荒有十二大巫,其中德望服众的两人是为长老。如今虽然仅剩下了九位,却无一不是久经磨难的高人。既然重降魔城,自然有备而来。人证、物证俱在,势必要让凌道没有招架之功。浅而易见,天宁、天弃这回是铁了心要清理门户!
明道惶然四顾,总算是看清了远近的情形。他心头一苦,硬着头皮便要说话。
恰于此时,凌道忽而放声冷笑道:“呵呵!三木之下,何求不供;生死相逼,何求不得。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岂容人有所争辩。罢了……”他猛然断喝一声,带着些许的疯狂,冷冷看向四方,又道:“天理昭昭,无须聒噪!魔城是否易主,入塔自见分晓。是敌是友、是生是死,就在今朝!”
凌道挥袖一甩,再不理会天宁、天宁等九位高人,竟是转身扑向十余里外的九天塔。青叶不假思索,随后而去。原地只留下九玄与毕亢在迟疑不定……
与之同时,魔城一方、以及洪荒所在的人群中,猛然冲出了数十位洞天的高手,显然是凌道的追随者。而其中的台胜等人再不隐瞒身份,各自法宝在手而杀气腾腾。九天塔四周看守的修士,随之前后两分。一部惶惶后退,一部掐动法决开启护塔禁制。在场余下的数千之众,皆一个个楞然怔立。
不过瞬间,凌道与青叶的身后已然聚集了百余位洞天高手。随着九天塔禁制闪烁,一行人急急遁入塔门……
天宁与天弃面面相觑,彼此皆有些措手不及。九大高手在此,此番胜算已定。而对方毕竟身为魔皇的嫡传弟子,身份非同小可。故而,想要一统魔荒、夺得魔城,还须占据道义的名声方能免于后患。谁料凌道见机不对,根本不予对质,竟在抛下一段冠冕堂皇的话语之后,转身带着心腹手下躲入九天塔。而此时此刻,岂容他诡计得逞!
天弃无暇多想,带头冲向前方……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来时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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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适才还是剑拔弩张而一触即发,转眼间好像安静下来。
不过,随着凌道、青叶,以及天宁、天弃等人的离去,在场的数千之众再没了约束,竟是一个个争先恐后,直奔那门户洞开的巨塔蜂拥而去。
九天塔前,又是一片混乱。
见此情形,毕亢已然顾不得许多。随其大手一挥,妖荒的五六十人飞奔而至。他又冲着回头张望的斗将、天星召唤一声,转身随众冲向九天塔。
九玄的四周,业已聚集了一群修士。
尘炼子师兄弟等人,早已急不可耐。
九玄却在打量着远处的一道灰衣人影,神色中略显迟疑。而他斟酌片刻,还是带人返身奔去。那小子人在洪荒,一时跑不掉。九天塔却事关《三皇经》下落,岂容轻易错过!
盏茶过后,洪荒的数千之众差不多都已抢入塔中。而林一与老龙、虎头犹在原处,根本不为形势所动。还有那群临阵倒戈的魔城修士,在一个个惶惶不安。除此之外,另有几个举止迟疑的身影四下乱窜。
一度喧闹的清微城,终于变得冷清了下来。
林一环顾四方,很是无味般地摇了摇头。少顷,他突然转身冲着那群魔城的修士挥动双手。随着一道道黯淡的光影飞出,再又砰然碎裂,换来一声声意外的惊喜与道谢。而其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眼光一瞥,回首张望,随口说道:“魂禁已解,尔等自便……”
四、五十位魔城修士一阵骚动,却没人率意离去。有几人才将脱群而出,畏缩了下又折返回来。其中的厉粟举手说道:“林尊!您既为魔城之主,还请收下我等……”
众人随声附和,神态举止中倒也透着诚意。
浅而易见,这群修士临阵倒戈,触犯门规,已属不赦之大罪!此时若不紧紧攀附林一这株大树而求得庇护,来日便是个无家可归的下场!至于对方能否成为真正的魔城之主,有魔荒长老、大巫的拥戴,一切还容置疑吗?
林一打量着那云雾中的九天塔,以及塔下情形不明的塔门。当众人的动静传来,他闻声会意,禁不住嘴角含笑而神色玩味。逼得这伙修士临阵反水,不过一时的权宜之计。而林某从没想过收服手下,更无意创立仙门。再者说了,留下这数十仙君高手也无从安置。
至于魔城之主?来时今日,不比以往……
厉粟等人不明所以,各自有些无措。
便于此时,远处有话语声传来:“林尊!在下元信子……”
一道身影已在不远处徘徊了许久,好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以舍命一搏的架势,急急越过人群,于数十丈外躬身一礼,带着微微颤抖的话语声又道:“元信子罪不容恕,还请林尊责罚……”
老龙与虎头跟在林一的身后,各自手里拎着杀人的家伙。诸多纷扰,再不用去伤神费心。但有不测,只管刀棒伺候。跟随老大,一切就是这么的简单。而洪荒的数千之众已然入塔,老大却是按兵不动。莫非他要借机壮大声势,以便来日成为魔城之主?
且瞧一瞧,又来了一个尖嘴猴腮的修士,修为倒是不弱……
林一从远处收回眼光,循声看向那个弓腰低头的中年人。他并未意外,淡淡问道:“元信子!你受人差遣而身不由己,何罪之有?更何况你乃凌道的左膀右臂,何不追随而去……”
那双颊枯瘦的中年男子,已是洞天初期大成的修为。而其并非别人,正是元信子。他曾在**秘境与林一纠缠数年,又在魔城之中再次交锋。彼此之间,倒也颇有渊源!
元信子眼光微抬,禁不住暗叹了声。自己若是凌道妖尊的左膀右臂,又何至于如此的落魄。他忙又低头回道:“在下已悔过自新,只为弃暗投明……”
林一似笑非笑,不予可否。
元信子舔舐了嘴唇,吞咽一下心头的不安,接着说道:“林尊不计前嫌,令在下诚惶诚恐!”他稍稍一顿,双手举过头顶,毅然决然地又道:“元信子只求拜入林尊门下,还望垂怜一二!但有所命,万死不辞……”
这一番话由修士口中说出,意义非凡,乃是投身效命的誓约!
厉粟等人皆在留意着元信子的一举一动,不由得暗松了口气。事起突然,又逢九天塔开启,魔城的众多修士已忙着抢夺机缘去了,却没几人将魔荒的长老、大巫的话放在心上。如今前辈人物都已投诚,可见改投门庭恰如此时也!而这位前辈人物究竟是慧心决断,还是和光同尘,抑或是另有企图,只怕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元信子,你对这九天塔所知几何?”
林一看着毕恭毕敬的元信子,心头颇有几分物是人非的感慨。而他并没有答应对方的归顺,反倒是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人与人之间本来无怨无争,只因欲念作祟,这才尔虞我诈并生死相逐。若想摆脱这身不由己的困惑,亦唯有成为强者而方能不失自我。在元信子以及历粟等人看来,魔城新主无疑便是巍巍高山、遮天大树,足以倚靠、攀附而以求庇护。而林某人的心中,他不过是一块凸起的石头,恰好被人用来垫脚罢了!中天魔城,真的与自己有关吗?
察言观色,体察上意,乃身为属下最基本的修为。元信子听话听音,心头一振,猛然直起腰身,端着的双手依旧是平直且恭谨有加,并忙随声回道:“在下对九天塔虽然所知甚少,而忝为管事长老的那几年,倒也听说过几段传言……”见林一不以为然地转向空旷的四周,他心念急闪,接着分说道:“据悉,只因星辰异动,九天塔方才假借天地气机开启一回,奈何所在禁制颇多,以至于仙君境界以下的修士不敢轻易靠近……”其又手指远处云雾中的塔门,示意道:“一旦入塔,或十余年、或数十上百年,非天地气机减缓而不得回转。塔中固然凶险,却也机缘无数。此外……”
元信子看向林一,继续说道:“魔城四门早已封死,各城皆有修士戒备。我等只要走出清微城,必将惹起混乱。不知林尊是要守在此处,还是……”他本人受到排挤冷落,或是失宠,根本参与不到即将发生的大事之中,却还是从各种迹象中有所猜测。故而,其话说了一半,已是不言而喻。在真相未明之前,中天魔城的一切照旧。而凌道广邀洪荒高手至此,并声称畅通无阻,实则早已将中天魔城变作了一座巨大的牢笼!
林一打量着元信子的神情,并留意着对方所说的每一句话。他转而看向那巍峨高耸的巨塔,暗忖道:且不管凌道、青叶的阴谋诡计,天宁、天弃怎样的用意,那九天塔中注定有血雨腥风,少不了艰险重重。自己之所以迟迟没有动身,谨慎起见,还是有碍于塔内情形的一无所知。
不,眼下至少有了一个元信子,以及他的几段传言……
林一思忖片刻,不再迟疑,冲着数十丈外等待的人群说道:“林某成为魔城之主,收留你等不难。若非如此,你我则毫不相干……”他不待众人回过神来,不容置疑地摆了摆手,命道:“是随林某同行,还是就此等候,诸位各行其便。元信子暂行管辖约束之责!”其又看向左右,眉梢一挑,含笑道:“两位兄弟!入塔走一遭如何……”
虎头憋了半晌不出声,终于来了兴致,顿时横起大棒,不无豪情地大笑道:“哈哈!纵然刀山火海,虎哥一往无前……”
老龙则是倒拎着七尺银刀,浑身透着凛然的杀气,应声道:“冲锋陷阵,焉能少了我老龙……”
元信子神色焕然,暗自称幸。俗语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果不其然,才将投诚归顺便被委以管事重任。从龙首义之功,是断然跑不掉了。他气势一盛,转而冲着不远处的四五十位魔城修士喝道:“以十人为队,推举一位执事,彼此前后左右呼应,随本长老为林尊保驾护法,敢有违令者严惩不贷……”
厉粟等人皆受管束多年,对于令行禁止的规矩早已熟谙于胸,不待元信子再作吩咐,已分成了五拨,并各自推举一位修为最高的成为领队执事。此番机缘难得,没谁愿意留守原地。转眼之间,众人已是整装待发的架势!
林一有些意外,不由得冲着众人笑着点了点头。可见物尽其才,人尽其用。这个元信子虽然善于投机,且名利心重,却并非一无是处!而他并不多言,带着老龙与虎头直奔前方。
元信子只觉得多年来的郁郁之气一扫而空,踌躇满志的他手臂一挥,不假辞色地吩咐道:“厉粟,为林尊左右两翼。余下人等,随后听命调遣!”
当最后的五十多道人影飞入九天塔,百里清微城重归寂静……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九塔妙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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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天塔一层,数十人挤在一起而前后张望。
当入塔的一瞬间,那来时的塔门便已消失不见。塔内的情形,如实呈现眼前。
数百丈大小的一方所在,为白玉铺就而光洁无瑕。由此环壁往上百丈直至顶端,渐成浑圆之状。而那云雾禁制笼罩的穹顶,有一道丈余粗细的光柱从点点星辰中倾泻而下,宛如银虹飞降,又似天梯幻影,叫人惊奇不已而又一时弄不清楚状况!
“据传,混沌开天时,此塔便已存在。其九层各有不同,乃九天情景再现,分别为妙成界、无上界、玉隆界、龙变界、大赤界、禹余界与清微界。非九星异动,常人难有登塔机缘。故而……故而塔中的详情,在下无从得知……”
人群之前,元信子与林一兄弟三人站在一起。他竭力回想着有关九天塔的传闻,却还是难以自圆自说。至少这九天塔一层,除了那道诡异的光柱之下,着实看不出有何神奇之处!
林一昂首观望,神色疑惑。
九天塔的一层,之前来过。而此时所见,与当初不同。不知是禁制开启的缘故,还是所谓九星连珠异象所致。那徐徐倾泻的光柱,莫非就是通往二层的去路?
林一低头俯瞰,幻瞳闪烁。脚下地砖的深处,禁制再无缝隙。而曾浓郁的太初之气,亦为之变得稀薄起来。可见凌道行事缜密,此行并不会轻率而盲从。正当他斟酌之际,虎头已是等得不耐烦了,顺手将铁棒横在肩上,大声道:“数千人都跑没了,无须再作耽搁。老龙,随虎哥探路……”
元信子对虎头与老龙并不熟悉,却知道那是林尊的兄弟、洞天的高人。
见状,元信子急忙喊道:“在下甘为前驱……”而其话才出口,对方已走到了十余丈外,瞬时消失在那道微微闪动的光芒之中。随后一道粗壮的身影拎着银刀便冲了过去,眨眼之间也没了。他微微一怔,稍显无措。而身旁有人出声道:“此乃传送法阵,但去无妨……”
林一没有拦着虎头与老龙,也知道元信子急于立功。他冲着众人吩咐一声之后,不慌不忙地抬头看向那道光芒。
元信子再不怠慢,挥手示意,带着十余人抢步往前。林一随众而行,一道道身影相继消失……
……
有云,欲速则不达。
林一之所以迟迟动身,谨慎之余,还是不想过早参与到魔荒的纷争之中。更何况还有一个心机深沉,且阴险狡诈的九玄在虎视眈眈。可以说九天塔之行已是乱象纷呈,并已远远出乎所料。
而往日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皆离不开一个“欲”字。在此之前,九天塔中所传说的《三皇经》则显得更为重要。无论是天宁、天弃,凌道、青叶,还是毕亢、九玄,无不深谙其中的玄妙。
故而,当众人争先恐后追逐而去,林某人暂且被冷落下来。亦正因如此,他才能如一头孤狼那般,在血腥的原野中蛰伏、观望,再决断迂回猎杀的时机!
不过,更多的时候总是让人身不由己……
林一随众踏入光芒的一瞬间,已置身于一团强劲的旋风之中。与之刹那,光华刺目而风势激荡。同行的众人难以自持,竟然一个个随风远逝。他心知不妙,双手虚抓,却身形急坠,四周一阵景色变幻。
须臾之后,风势减缓。
天地迥异,来路已无。想象中的九天塔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紫色大地。所在四方无边无际,却碎石遍野而满目荒凉。无形且又炽烈的气机无所不在,使人不得不运转法力抵御。
林一讶然四望,拂袖轻甩。随着九道光芒从他指尖消失,一道人影“扑通”摔下。
这便是九天塔二层的妙成界?分明就是戈壁荒滩,怕不有万万里之荒凉。不对!神识受阻,只能看出千里远近,必为禁制所致。而老龙与虎头,以及余下的人又去了何方……
林一缓缓落地,有些后知后觉地摇了摇头。不止一次的闯荡过当年的仙境,更是亲身见识过玄天塔、后土塔等幻境的神奇。浅而易见,这九天塔之中,同样是芥子乾坤且变化无穷。早知如此,理该阻止老龙与虎头的莽撞。但愿那对兄弟无恙……
十余丈外,元信子呲牙咧嘴地爬了起来。适才事起突然、且旋风猛烈,根本叫人无暇防备。当其四肢受缚,法力遭禁,恰于坠落之际砸在了一块坚硬而又锋利的碎石上。虽说凭借肉身强撑无碍,而疼痛一回却是难以避免。
“多谢林尊相助,这……”
元信子冲着林一道了声谢,忙又环顾左右而抬头眺望。天光蒙赤、昏黄,好似火烧般的情景,且气机笼罩而看不分明。四方荒凉空旷,竟是不见了厉粟等四五十位魔城修士的身影。他满目错愕,忙整理下衣袍,随即蹿起身形,便要飞到半空中打探一番。而其才将离地十余丈,突然去势受阻,几番摇晃,却再难往上。
林一已将四周的情形看在眼里,心头稍稍有了底。他见元信子犹在挣扎,便出声示意道:“芥子虽小,内有乾坤。天地虽大,方圆所在。不妨掠地寻觅前行……”
此处看似广袤无穷,实则四方有界。所谓的天地禁制,或为符阵桎梏。而有时候并非人为,反倒是五行所限。林一毕竟拥有过一方仙界,并领教过结界之力的强大。当他久经历练之后,再次置身于这幻境之中,体悟已是今非昔比。
元信子尴尬落地,举手讨好道:“林尊不愧为高人!所见所识,令在下受益匪浅……”
林一脚踏实地踱了几步,顺势踢碎了几块石头。虽然神识受阻,所幸法力无碍。只要避开高空禁制,不难施展修为神通。他回头看向元信子,自嘲道:“高人又能怎样,当年还不是你手下的囚徒……”
元信子最怕旧事重提,瘦脸皮一哆嗦,带着几分畏惧,躬身道:“在下有罪,不敢求饶……”
林一嘴角一撇,带着捉摸不透地神情笑道:“呵呵!林某不喜奉承,更容不得口是心非……”他随意寻了一处方向往前行去,头也不回地又道:“你这人虽急功近利,倒也不是个伪君子!”
元信子愣怔了下,稍显无措。对方前后不同的两段话,是一种敲打,也是一种告诫,好在并没有恶意。他暗松了口气,提起精神,随后离地三尺追去。身处异*地,遁法不宜。御空而行,倒也安稳快捷……
这紫色的戈壁荒滩,犹似赤炎千里、万里。荒凉之中,焦灼而又炽烈的气机彷如凝滞。行走其间,给人窒息的恍惚。尤为甚者,所经之处少有灵气、元气,或是太初之气的存在。很难想象,情景再现的九天会是此般模样。而真实的九天之上究竟如何,也不见有谁说得清楚。九天塔尚有八层之多,漫漫征途才将开始,接下来又会如何,莫测之外还是莫测……
昏黄的天光下,广袤无际的荒凉中,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掠地疾行。
一个时辰过去,四下里情形如旧。洪荒的数千之众以及老龙等人,依然不见所踪。
林一背着双手,身躯笔直,好像是在伫立观望而片尘不惊。而其脚下的地势,却在起伏逶迤。随后的元信子则在左右摇晃且东张西望,不肯错过四周任何一处的异常。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远近还是老样子。
林一不急不躁,只将赶路当作一种休闲。至少可以借机想想心事,想一想即将到来的各种凶险以及应变的对策。且此地生气匮乏,不宜太多消耗法力。而若能这么没有意外的一路走下去,其实倒也不错。人道蹉跎万物同,荒芜之中也风景!
至于那兄弟俩的安危,应该无须担心。今日的老龙,已非同往昔。有他在,再加上虎头的彪悍骁勇,足以应付各种意外!
不过,洪荒的数千之众均已跑个没影。或许九天塔的高层,才是机缘所在。而凌道、九玄等人的趋之若鹜,莫非表明塔中真的藏有三皇经之《洞神经》的下落?且不论真假,属于林某的宝物谁都抢不走。反之,林某也不会强求……
元信子见林一只管默默赶路,好像并不在意远近的动静,他只得提起十二分的谨慎,不敢有丝毫的懈怠。那年轻人已不是过去的死对头,而是新晋的魔城至尊。适逢伟业开创之际,自己有幸追随并成为首义功臣。只须此行无虞,来日前途无量。若能成为天宁、天弃长老那样的至高存在,不枉此生啊!只可惜那数十手下尚未多加管教,便被一阵风吹没了……
元信子正自踌躇满志,忽有察觉,猛然回头看去。右手的千里之外,好像有人影倏忽闪逝。他急忙止住去势,出声唤道:“林尊,且看……”其话才出口,禁不住愣怔了下。
千里之外除了荒凉,啥都没有,叫人看什么?
元信子神态发窘,狠眨双眼。
适才分明有人招手,为何就不见了?
元信子神色尴尬,呐呐然便欲致歉。而林一早已驻足观望,并未怪责,反倒是下巴一甩,径自转身奔了过去。他不及多想,急忙赶往前头。
千里之远,须臾可至。
元信子前出数百丈,只待抢先探明端倪。而立功心切的他赶路正急,却突然失声惊呼:“林尊……”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紫霄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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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信子呼声才起,人影猛然坠向地面。
林一尚在数百丈外,也没想到会节外生枝。而其应变极快,人若风催,身影如电,右手的袍袖顺势挥出,九道法力光芒激射前去。不过刹那,他却骤然急停,而余势未尽,竟被闪个趔趄。
异变横起,人去三百丈。前方的情形,终于一目了然。
那微微隆起且不起眼的坡地,竟然从中横截塌陷,足有十余丈宽,左右不见长短,俨然一道深沟险壑。而坠入其中的元信子人已不见,只剩下两手犹在紧紧抓着一块岩石。还有九道法力光芒集为一束,搭在沟边,绷得笔直,状如重坠,逼得七八丈外的林一前后摇晃而神色诧异。
此前只顾着留意远处,却是忽略了脚下。且紫色岩石气机炽烈,有阻挡神识之奇。谁料荒凉之中,竟然暗藏凶险。难怪元信子会失足跌落,那沟壑之中分明有禁锢修为的诡异……
林一才将明白过来,以降妖术所化的九道法力被元信子拖着继续下坠。好像有万钧之重,又似十数个高手躲在暗处较劲。他腰身顿挫,力贯双足。坚硬的岩石“喀哧”碎裂,霎时踏陷三寸。待其脚下生根、稳如磐石之际,猛地强驱法力并挥臂横卷。
随之瞬间,“喀、喀”炸响,坚韧且强大的九道法力竟然一一相继崩断。
以全身的修为,竟然拉不回一个瘦弱的元信子?
最后两道法力犹在,或有转机。若是就此放弃,元信子必将在劫难逃!
林一没作迟疑,身后突然闪出一道金色的龙影。随其意念所至,龙影瞬间化作一只狰狞的大手猛然往前抓去。间不容缓,他稳稳后踏一步,双手掐诀,沉声喝道:“起——”
于此刹那间,一道人影倏然飞起,随即又“扑通”摔在地上。那正是元信子,脸色苍白,口鼻溢血,四肢挣扎,甚为狼狈不堪!
林一慢慢直起身来,双脚已深埋于石屑之中。随着法力收敛,金色的龙影倏然回归体内。而他犹自神色不解。那沟壑的下方,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元信子法力被禁,再狠狠摔了一下,难免气息浮动而瘀结在胸。所幸本人并无大碍,吐出一口血之后,顿觉舒服了许多,却依旧是余悸未消。他有些艰难地爬了起来,禁不住回头望了下身后,忙又往前挪动了两步,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待其稍稍定神,这才不安地转身一躬到底,感慨万分道:“林尊收留之情,已是让人铭记五内。再有救命之恩……唯以死相报……”
林一离开所踏出的两个石坑,来到了沟边的三丈之外。而才将行至此处,便有无形的重负从天而降,使人气息迟滞且举步维艰。他左右观望,随口说道:“与其动辄以死相报,何如行事无愧于心!”
元信子怔了怔,垂首道:“多谢林尊教诲……”
当年一个仙君的小辈、**秘境的囚徒,突然变成了洞天中期的高手,以及天宁、天弃长老所拥戴的魔城之主。在元信子看来,命运的逆转就是这么不可思议。尤其是对方恩威并施的手段,比起凌道妖尊来亦不遑多让。还有那莫测的话语,凌厉的目光,竟然给人无所遁形的惶恐……
林一无意多说,缓步走到了沟壑的近前。
没有了坡地的阻挡,一道数十丈深的长沟终于峥嵘毕露。其左右逶迤远去,遥遥不见尽头。十余丈宽的豁口,有无形且又炽烈的灼浪急剧盘旋,并隐隐形成一道道奔腾的漩涡,再又扯动四周的气机猛然倒灌直下。而尤为诡异的是,峡谷般的沟底干涸龟裂,紫赤如火……
林一稍加俯瞰,满目诧然。沟底之间,竟然还有人在盘膝静坐?
那是一位老者与三位中年男子,虽看着陌生,却是来自洪荒的修士无疑,正自抬头观望,各自漠然的神情中透着绝望!距四人的不远处,还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死尸,很像是耗尽修为摔死的场景。之前元信子所见的人影晃动,或为此故……
元信子算是劫后重生,自然知道沟底的情形。他随后挪至林一的身旁,冲着下方看了一眼,忍不住出声道:“尔等必是意外失足,何不设法脱困?”
老者无力地叹了声,回道:“我等坠落之时已遭重创,接连三日,却难寻出路。如今修为所剩无几,且不堪禁制重负,又如何脱困……”
“三日?”元信子惊讶一声,随即恍然自语道:“九天塔开启短暂,却已过去三日之久。可见天地有别,禁制神异……”他冲着林一颔首示意了下,接着又道:“既然无法脱困,本该传唤呼救。尔等这般,下场堪忧……”
沟底的三个中年人不再仰望,而是各自疲惫地闭上双眼,好像所在并非绝境,而是一方静修归隐之地。只有那老者耐着性子答道:“此乃传闻中的紫霄地沟,便是洞天后期的高人也要束手无策……”他话没说完,带着颓废的释然,叹道:“罢了!活上千年、万年,又能如何?神仙梦一场,天地两彷徨,从来只道晨晓时,不见漫漫夜未央……”
元信子还想出声,却欲言又止。
搁在以往,没人会将一道沟堑放在心上。而眼前这所谓的紫霄地沟,却如同深渊,上下不过数十丈,却生死两重天。老者与三位中年人自知在劫难逃,已不再挣扎,而是用最后的时光在省悟一生。以为天亮了,其实夜色还长。也就是说,那四人在等死!
元信子不由得侧首看向一旁,神色中闪过一丝侥幸。适才真是命大!
林一始终在默默俯瞰,而一言不发。那老者已闭上双眼,与三位同伴归于最后的寂寞。他慢慢直起身来,嘴角轻撇而神色深沉。
千年、万年又能如何?风风雨雨、忙忙碌碌,为欲念驱使,受天道鞭挞。而终究逍遥不见,自我难寻。有人疑惑,发出了‘且去醉中寻一梦,醒来明月过冷江’的感慨。也有人临终回头,留下‘从来只道晨晓时,不见漫漫夜未央’的悔悟!
而林某人也在同样的一条路上奔波千年,与别人没什么不同。此时此刻,是该感慨,还是悔悟呢?
不过,林某有幸历经了大商京城的法场。虽没被斩首,却斩断了红尘。从那以后,不管身在何处,林某的脚下既为生死悬崖,又是红尘岸边……
林一再次低头看了一眼那四个萧瑟且从容的身影,往后退了一步,冲着看来的元信子说道:“就此右去,或有出路!”他见对方已无大碍,丢下一句话,径自循着地沟前行。
“林尊!你法力高强,何不出手……”元信子话没说完,自知失言,暗啐了口,忙噤声不语。其本要暗示林一出手救下那四人,以便挟恩降服而壮大人手。而乍一想,有些欠妥。他不再啰嗦,摸出丹药吞下,又喘了下粗气,随后疾步跟了过去。
林一没有理会身后的元信子,一边往前,一边留意着远近的动静。至于他是否有心救那四个倒霉的修士,没人知道。元信子紧随其后,脚下却是慢了许多!两人均未远离沟边,难免为禁制所迫。好在各自修为不凡,倒也行走无碍!
半个时辰后,林一在沟边停了下来。元信子随其驻足俯瞰,不禁暗暗抽了口寒气。
沟底深处,又出现了五、六位遭难的修士,一个个神色颓然且又寂寥落寞!
林一稍稍耽搁,继续赶路。
元信子紧闭着嘴巴,带着几分异样的心绪默默随行。不过,他已看出地势渐趋渐高。
一路之上,深沟中相继出现更多的修士。若是前后加起来,怕不有百余之多。沟底那些落难者中没人呼救,皆听天由命般的安静,或是躺卧奄奄一息,或是阖目静坐体会着最后的寂寞。沟上的两人不再出声,也不再停下观望。上下相隔数十丈,却形同陌路。而无论彼此,或许都在途中……
如此这般,不知不觉中已是半日过去。
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滩突然不见了。那道形同天堑的深沟也随之消失。而前方却横亘而起一道紫色石山,虽不过数百丈高,却绵延万里,宛如一道天地屏障,挡住了前行的去路。
在紫山脚下,横躺一块十余丈大小的卧石。上面歪歪斜斜刻着两个斑驳黯淡的大字:紫霄。
这怪异的所在,名为紫霄山?
两人在卧石前止步观望。
紫霄山的山势并不险峻,却寸草不生。那大小的嶙峋怪石,以及炽烈氤氲的气机,使得满目的荒凉中透着几分莫测的诡异!
若要继续前行,唯有翻越紫霄山。
林一四下打量,未见异常。他冲着元信子示意了,绕过卧石便往山上走去。而其才要离地御空,却又“扑通”落地。
随后的元信子恍然道:“此山禁制,与紫霄地沟浑然一体。虽威力有别,犹然不可小觑……”
林一看着环顾左右,微微皱起眉头。
此山看似寻常,而涉足刹那,无所不在的禁制顿时逼迫而来,浑若万钧之重,着实让人猝不及防。所幸法力无碍,虽不能随意施为,理当自保无虞!
林一抬起右脚用力一踏,随即“砰”的一声,坚硬的山石裂开几道缝隙,却并未如之前那般崩碎成屑。他稍作忖思,大袖一甩,就近循着山坡往上走去。
元信子不敢怠慢,抬脚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得很慢,在山石的缝隙间寻径而上。一个时辰之后,渐临山顶。元信子顾不得缓口气,抢前几步,便要登高远望。而其才去十余丈,光秃秃的所在突然闪过一道凌厉的剑光……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另有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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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信子脸色一变。
之前并无察觉,怎会突生状况?
元信子不及多想,挥手祭出一道黑光,却是心中没底,就势暴退而回。“轰”的一声闷响,法力所化的黑色剑光顿时崩溃。袭来的剑光随之消失,而四周竟然禁制闪动。
与此同时,百余丈外的山崖下蹿出五道人影。
元信子飞身退向林一,惊慌道:“林尊!有人在此设伏……”其话音未落,“砰”的一下撞在了一道光芒上而跌落下来。而林一恰在不远处停下,堪堪躲过了禁制的笼罩。他脚下未稳,骇然呼救:“林尊……”
山顶之上,甚为开阔。一方为陡峭的山崖,一方则有山峰起伏。若要翻越紫霄山,多半要从此经过。而十余丈大小的禁制法阵,正好拦在上下的通道之间。在这么一个地方设伏,倒是下了番苦心!
林一适时止步,没有理会元信子的呼救。更何况对方被禁制阻挡,虽见身影慌乱,却根本听不到口中的呼救声。他就此驻足观望,冲着奔来的一位中年人点了点头,恍然道:“卫彪……”
来者五人,皆为洞天初期的修为。其中为首的中年人身躯高大,短须浓密,颇显威猛彪悍。忽然被人道出姓名,那人微微一怔,随即大手一挥。四位同伴心领神会,瞬间已在阵法的十余丈外左右散开。他大步跃至山顶高处,诧异道:“你怎会知晓本人名讳……”
元信子犹在闪动的光芒中徘徊,一时不得脱身。此外的六人,则以阵法为界,彼此相隔三十丈而高下对峙。
林一的眼光掠过那个卫彪,又看了看另外四个渐成合围之势的壮汉,并未急着答话,而是不慌不忙地解下腰间的紫金葫芦举起灌了一口。待他稍稍回味,酒气轻吁,手上的小葫芦已没了,这才眼光斜睨,淡淡说道:“我不仅知道你的名讳,还知道你的来历……”
卫彪居高临下,神色疑惑。
林一接着说道:“你等假借木灵谷藏身,名为野修,实则凌道手下的鹰犬……”他话语一顿,两眼寒光微闪,又道:“如实说吧,是否专为林某而来?”
卫彪曾经与林一有过一趟幽冥海之行,却是绝难将那个秦华子、或是木离子与眼前这个年轻人牵扯一起。他犹自狐疑不定,冲着左右四位同伴换了个眼色,伸手抹了把浓密的胡须,杀气腾腾地说道:“尊主命我等在沿途要道设伏,只为对付你林一。看来你这人果然非同小可……”
林一嘴角一撇,神色漠然。凌道与青叶虽然早一步抢入九天塔,却并没将他林某人给忘了。倘若卫彪所言不虚,此行倒是多了几分变数。而那兄弟俩如此匆忙,或为天宁天弃所逼,或是另有诡计……
卫彪手臂一抬,竟是抓出一把煞气环绕的黑色圆斧。与之瞬间,远近的四位同伴也是如法效仿。其各自所持的圆斧背厚锋利,数尺大小,黑光闪动而杀机森然。他有恃无恐地沉声喝道:“你虽侥幸避开禁法,却躲不过我兄弟五人的围攻。彼此势均力敌,胜败犹未可知。不若奉还尊主的宝物,以免自误……
尊主的宝物,无非是血煞罢了!
看来凌道与魔皇的长老大巫纠缠之际,还是对此念念难忘。不过,凭借五位洞天初期的高手,便要劫杀林某人,还想势均力敌并讨价还价,真是不知所谓!
林一笑了笑,神色讥诮。面对那五位身躯高大的壮汉,处于下方的他颇显人单势弱、且毫无气势。他却浑然不觉,点了点头说道:“林某的两位兄弟被囚禁于幽冥海,整整遭受了二十年的虐待。而你等虽非主谋,却为罪魁祸首,如今不知悔悟,反倒再次惹到林某人的头上……”
卫彪哼了声,不以为然地挥动了下手中的圆斧,说道:“那又怎样?莫非你敢以一敌众……”
恰于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轰”的一声闷响。一位汉子正自盯着前方,却不防身后有铁拳偷袭而至。他的头颅顿时如瓜囊般炸开,红白四溅。随其无力瘫倒下去,失去法力加持的圆斧瞬间消失。而与之瞬间,几丈之外又是一道金光破空而出,再有一人肉身崩溃……
卫彪目瞪口呆,而难以置信。不过闪念之间,两位洞天高手神魂俱销。而余下的两位同伴急急抽身躲闪,却又各自茫然无措。真正的对手尚在原地,方才是谁偷袭?
恰于此时,林一突然动了一下。而他人好像还在原处,却是凭空划过一连串的身影,犹如飞鸿掠水,又似闪电奔雷。其去势之快,令人目不暇给!
卫彪惊觉之际,那一串层叠的身影犹在凌空虚渡,而林一本人已到了数丈之外,并顺势擎起一道血光。狂虐的杀机霍然当头,竟然使人不敢抵挡!他脸色大变,狠狠祭出手中的圆斧。血光之中,一把足有数十丈的烈焰巨斧如山而至——
“喀喇——”
轰鸣炸耳,血光碎空。狂飙怒卷,烈焰呼啸。
卫彪的圆斧才将出手,瞬间崩溃。他踉跄退后,惊骇万状。独自面对一位洞天中期的高手,原本就是落败的下场。谁料对方竟然如此之强,出招必杀!
便于此际,那把威不可挡的巨斧,却在咫尺之外微微一顿……
卫彪早已心生绝望。紧接着再又“轰、轰”两记闷响传来,余下的两位同伴应声化作血肉散落。他猛地回过神来,张口喷出一道精血。眨眼之间,其身影已消失在一片淡淡的金色血雾之中。数十丈外闪出的两道人影,有心追赶却难寻敌踪……
直至此时,林一身后扯出的虚影才凝为一体,却并未在意卫彪的逃去,而是抬头仰望并神色错愕。
天穹晃动,禁制闪烁;魔气涣散,血光飞溅。数十丈的巨斧随之崩溃,凌乱的威势渐渐消散。天魔印的四印合一才要显威,便已触动天上的禁制。或许是神通太过于强大,这才难以尽情施展。而有此意外,倒是让卫彪捡得一条性命。他适才施展的秘法,很是神奇!
此外,那被杀的四人在陨落之际,各有一线不易察觉的血光直冲天际……
片刻之后,四周消停下来。而卫彪留下的阵法尚在,其中云光弥漫,已然看不清元信子的动向。
林一的分身已然消失。而其本人依然双眉浅锁,似有疑惑难消。他在山顶山转了一圈,焚去地上的尸骸,收取几枚乾坤戒子。
所在的山顶,也是万里山脉的山脊。居高四望,还是一片苍茫黯淡且不见尽头。
那昏黄中透着淡淡血赤的天光,一如穹隆低垂,又像是乌云压顶,再加上蒸腾的炽烈气机,给人无从逃脱的压抑与沉闷。山下荒凉无际,碎石遍野,去路莫测……
林一慢慢回到了山顶的法阵前。
没了法力的加持,十余丈方圆的一片光芒暗弱下去,法阵的威力已大不如前。
林一脚下站定,挥拳一握。一道小巧的龙影霍然闪现,并活灵活现地盘旋在手臂之上。其遍体金黄,煞是不凡。而若加以细瞧,它腹部尚存一道淡淡的青色。曾经的正阳金龙手,渐渐与龙丹之力融为一体,再经《升龙诀》的千年炼化,终于成为了今日的龙魄精魂。它可以是龙修的一缕分神,收放自如;也可以赋予本尊的法力,而威势无穷。
或者说,《升龙诀》由此已趋圆满之境!
林一稍稍端详,挥拳往前击去。龙影脱臂而去,霍然化作一道迅猛的金光。
随之刹那,“喀喇”震响,光芒炸裂,几丈外的禁制法阵顿时崩溃,顷刻间显露出元信子的身影。他左右张望,枯瘦的面颊上带着惊喜的神情,又不无意外地问道:“林尊!那几人去了何处?”
林一兀自握着拳头,手臂上的金色龙纹慢慢归隐不见。他眉梢一挑,随声答道:“不死即逃!”
元信子忙急走几步,禁不住惊嘘了声。
适才意外被困,着实不清楚外面的情形。如今强敌消失,四周杀机犹存。毋容置疑,此地必然经过一场惨烈的生死较量!
元信子再次脱险,暗呼侥幸,转身举手便想着来几句感恩的话语。
林一却是拿出了紫金葫芦灌了一口酒,一如动手杀人之前的淡然从容。他一边回味着野粟酒的劲道,一边将葫芦悬在腰间,随口说道:“凡事不过三!你若再好大喜功行事莽撞,只能自食其果听天由命。到时候,莫怪林某无情!”言罢,其袍袖一甩,转身奔向山下。
元信子蓦然一怔。接连两番闯祸,竟然早已惹他不满。而自己事事争先,生死在前。虽有不测,却忠心可表,焉能无功?他抹了把胡须,默默摇了摇头,随即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山顶。
一前一后两道人影,继续在荒凉中穿行。
如此过去了一日,炽烈的气机愈发浓烈。再又一日,前方渐渐有灼浪迎面逼来。
林一放缓去势,眺望方向。
随后的元信子有心就此停下歇息,又迟疑着不敢声张。寸功未立,徒惹嫌弃。不妨临机应变,以免自讨没趣!他带着莫名的心绪默默随行,很是无聊地东张西望。
恰于此际,有几道人影从左方远处冲来……
元信子两眼一眨,顿觉精神一振,不假思索地便迎了过去,还不忘大声疾呼:“林尊……”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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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余里之外,有四道身影在狂奔不止。
那是四位相貌各异的中年男子,均为梵天境界的高手。冲在最前的一人,已是满身带伤。随后的三人,则是气势汹汹而穷追不舍。
按理说,元信子接连受挫之下不敢自作主张。而此情此景,还是让他忍不住动身迎了过去。
几个仙君的小辈,根本不值一提。关键在于那被追杀的男子,正是之前魔城修士的其中之一。好不易才有了一帮子手下,谁料转眼间都不见了。如今总算寻到一位,竟然遭致欺辱且生死在即,真是岂有此理!
故而,元信子要出手救人,要一扫之前的晦气,更要在林尊的面前挽回几分洞天高手的脸面!不过,他动身之际,还是有所顾虑,急忙出声禀明,以避免触犯了‘事不过三’的禁忌。
林一并非刻薄之辈,亦非心窄之人。他见元信子又想立功,未加阻拦,反而点了点头,随即驻足观望。
元信子顿时有了底气,身形骤然加快。他抬手扯出一把飞剑,扬声喝道:“何方小辈,竟敢欺我属下……”
那追逐的四人来势正急,转眼之间已到了二三十里之外。而恰于此时,逃命的魔城修士已然是体力不支,稍有懈怠,随即便倒在一片剑光之中。而随后追杀的三人才将得手,竟是不作迟疑转身便逃。
元信子大怒,奋起急追。谁料那三人突然分开逃窜,且遁法极快。他微微一怔,便想就近劫杀。而稍有耽搁,对方反倒是亡命狂奔。当其才要见机转向,另外两人已然趁势远去。本欲兼顾,谁料左右不得……
“这……可恶!”
元信子恨恨啐了一口,只得慢慢停了下来。暗忖道:以自己的修为真要是认准一人去追,又岂容对方轻松逃脱。奈何情形莫测,着实不便只身冒险。
数百丈之外,便是那位被杀修士的遗骸。血肉横陈,很是触目惊心。
元信子避开那堆狼藉,在郁闷与尴尬的纠结中,转身说道:“林尊!为免重蹈覆辙,在下……”他眼睁睁看着要救之人被杀,却无能为力,使得急于立功的心思,再次落了空。而情有可原,不得不分说几句。非自己无能,而是老成谨慎起见!
林一犹在原地观望,并无怪责之意。他留意了下远方的动静,转而不容置疑地冲着元信子轻声吐出一个字:“追——”
元信子微微一怔,为难道:“那三人各有去处,又该如何追赶……?”
林一却不再多说,身形缓缓离地,随即如风而动,直奔元信子飘了过去。不待他临近,对方忽作恍然道:“那三人虽然分开逃窜,必有聚首之时,只须追上其一……”
元信子话没说完,忙拱了拱手,转身带头往前疾行。
此番所去,正是那四人来时的方向……
半日过后,脚下地势渐高。又去一个时辰,前方有峰峦突兀而起。渐行渐近,一道山脉挡住了去路。
那是一道高达千丈的山脉,左右连绵无际。其通体赤色,远远看去便如燃烧中的通天烈焰,颇为壮观瑰丽,且气机炽烈,并有淡淡赤雾弥漫缭绕。
元信子抢先一步来到了山脚之下,诧然四望。有了紫霄山的前车之鉴,他不敢贸然涉险。
林一越过山坡,随后而至。
元信子忽有发现,举手示意道:“林尊,且看……”
林一不慌不忙地到了元信子的身前,随着元信子的手势抬起头来。
千丈高山,甚是陡峭险峻。神识中勉强可见,那火烧烈焰般的山峰之上寸草不长,且怪石丛生,还有几道人影在赤色云烟中隐约摇晃。
林一的眼光中闪过一抹血色,凝神片刻,说道:“之前那四人的来处,必有修士聚散出没。果不其然……”他下巴一甩,言简意赅地又道:“上山!”
元信子忙召出飞剑在手,抢前几步冲向前方。而其才将跃上一块山石,身形骤然一沉。四周的雾霭随之逼来,竟是让人炽热难耐。他忙驱动法力护体,回首示意道:“林尊!此处与紫霄山情形仿佛,虽有天地禁制,或可穿行无碍……”
林一随声往前,就近上山。
那弥漫四周的赤色雾霭,似雾似烟,又好像是一层飘渺的淡淡火焰,很是诡异且又透着莫测的森然。随着林一周身上下白光闪动,逼近的雾霭荡漾退去。当他脚踏山石,同样是身形一顿。随着无形的重负倾轧而来,使人稍显窘迫。而举止受限,体内法力却是运转无碍。只是山上没路,还须寻觅而行。
林一冲着元信子手里的小巧飞剑瞥了一眼,暗暗摇头。
禁制之下,无论是神通还是飞剑,或可自保无虞,想要克敌制胜,却还是处处受限而有所不及。否则的话,林某又岂容那个卫彪侥幸逃生!可惜了,老龙与虎头不在此处。兄弟俩的七尺银刀与天煞铁棒,皆为近身厮杀的利器,足以在方圆之内逞霸道!而那两个家伙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为何迟迟不见现身?
林一抬眼打量着去处,随即身形一纵,已飘然到了数丈之上,落脚之际很是从容不迫,颇有几分当年江湖高手的风范。少顷,他不作耽搁,去势如风。
元信子随后而行,倒也轻松。毕竟身为洞天修士,翻越一座千丈高山应该不在话下。而其急跳急蹿之间,模样稍显不堪。见前方的林一身姿矫健且飒然不凡,未免使人有些自惭形秽。他却有所不知,对方自幼习武且闯荡江湖多年。即便抛开法力修为不提,那也是睥睨四方的高手!
一炷香之后,两人到了半山腰。
雾霭之中,一位梵天境的老者从岩石背后仓惶现身,举手拜道:“两位前辈、林前辈……”他眼光落在来者中一位年轻人的身上,忙惴惴不安地低下头去。九天塔前,有目共睹。也就是说从那一刻起,林一的大名无人不识、无人不晓。
林一借机停下来,抬眼观望。云烟飘渺深处,有更多的人影晃动……
不消须臾,元信子落在林一的身旁。他喘了口粗气,旋即紧紧逼视着不远处的老者,狐疑道:“我早便见你在此鬼鬼祟祟,有何企图?”而其话音才落,突然身形一动直扑了过去。
老者脸色一变,不敢阻拦,急忙抽身躲闪。谁料对方意不在他,竟是直奔几丈外的大石背后而去。见状,他急忙返身求饶道:“前辈!手下留情……”
元信子已从大石背后闪身而出,对老者不屑一顾,径自走向林一,并高举右手,得意笑道:“呵呵!此处果然有名堂……”
林一循声看去,神色端详。便在他疑惑之际,元信子已将手中之物恭敬奉上,不忘邀功道:“此乃上古火莲,生啖吞服,有淬炼元神的功效。不过小小心意,还请林尊笑纳……”
老者很是沮丧地黯然一叹,自语道:“此物并非淬炼元神如此简单,尚有辟火大用。寻觅多时,如今倒好……”他只能自认倒霉,不敢多说,悻悻转身离去。
林一摊开手掌,接过元信子奉上之物。一朵火红的小花,晶莹玉透,盈盈欲滴,煞是惊艳无数。而其入手之际却有异样的火烈直透肌肤,使人心神一凛。且抛开用处不说,在此荒凉绝地竟有这般娇嫩的花儿绽放,已堪称神奇……
元信子见林一拿着火莲爱不释手,暗松口气,不失时机地提醒道:“林尊!此物极为罕见,还须趁早服用……”
林一没有响应,眼光一瞥。那失落的老者已然走远,渐渐消失在云雾之中。他抽动下嘴角,神色莫名地摇摇头,却也并未拒绝元信子的好意,而是顺手摸出一个玉匣将火莲装了起来并加以禁制封存。
见状,元信子还以为林一有物以稀贵的慎重,便想当然地承诺道:“林尊若有此好,在下尽管多多寻来……”
林一收起玉匣,斜睨着元信子,反问道:“这般当面强抢小辈的手中之物,当真有趣?”
元信子脸色一僵。若是没趣,你为何珍藏且爱惜有加?
“林某门下有个小丫头,或有寻奇猎珍的嗜好,仅此而已……”
林一淡淡来了一句,转身继续上山。他平实朴素的话语,以及理所当然的举止,很像是个出门在外的兄长,不忘给远在家中的妹子捎些花儿、锦绣。仅此而已……
元信子冲着林一的背影默默注视,只觉得上意难测。
山顶愈近,人影愈多。随着两位洞天高手的到来,远近的人影稍显慌乱。
当林一与元信子终于登上山顶,眼前豁然开朗。
飘渺荡漾的雾霭之中,不下上千的修士散落四周。其一个个在山巅、崖边徘徊,皆神色焦急且又惶惶无措。而在云烟远处的百里之外,有一道赤红的火光斜上天穹……
第一千二百八十九章 火霄天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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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的山,赤色的云烟,还有赤红的火光映透了半边天穹。
阵阵炽烈的气机,从天而降、由下而起,再又徐徐涌动而迭卷慢舒,仿若尘烟荡漾,又似云霞横渡而明耀无双!
这是一方诡异的天地,辉煌而神秘!
当林一与元信子踏上山巅,顿时为所见的一切暗暗惊奇。尤其是百里之外的那道火光,俨如烈焰天梯而所向莫测。四周人影徘徊且跃跃欲试,显然是被挡住了去路。莫非到了九天塔二层的尽头,只须由此而上,便可抵达第三层的无上界……
便在两人观望之际,元信子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忙手指远方分说道:“据传,九天之间,有沟通结界的‘火霄天阶’,由两分的天之阳火、两分的天之阴火,三分的地之阳火与三分的地之阴火交汇而成。其甚为凶险,等闲者不敢靠近。而你我凭借洞天修为,倒也穿越不难。至于仙君小辈……哦,在下明白了……”他摆出恍然状,颇有见识地接着说道:“天地万物,阴阳并存。既有火霄天阶,则必有火莲克之。这与蛇虫与解毒灵药同巢而生,是一个道理。仙君小辈唯有寻得辟火的火莲,方能继续前行……”
元信子话到此处,讪讪不语。他为了讨好林一,亲手干出了抢夺的勾当,虽说自己没有留下火莲,却是断绝了一位仙君小辈的机缘。再说下去,无异于自找难堪。
林一从元信子的口中获知了此地的大致情形,默默点了点头。至于对方的心思,他倒是没加在意,而是稍稍打量那火霄天阶之后,便散开神识看向远近的人影。
元信子察言观色,忍不住又道:“林尊!九天塔尚有六层之多,且此处不见洞天同道……”其言外之意,真正的机缘并不在此。既然高手都在抢着登塔,还是赶路要紧。而他话说一半,点到为止,换上老成持重的模样深沉一笑。
林一这个人并非如元信子所想象的那样难以猜测。只要抛开私心杂念与自以为是的精明,与他相处起来倒也简单。奈何元信子的小心眼多了一些,有时候难免自扰其烦。
此时,一小群人从山下奔了过来。其中为首的是个大胡子中年人,见到林一很是意外,忙大步到了近前,拱手道:“林道友……”随后的老者迟疑了下,跟着恭谨见礼:“林……林尊!”
那是野山谷的九玄,与翠鸣谷的吾礼。两人各自带着几位族中的仙君高手,皆是风尘仆仆的模样。
林一抬手打了个招呼,冲着二人含笑问道:“从何而来?”
九玄在三丈外停下,重重喘了口粗气。林一并无倨傲怠慢,令其倍感欣慰。好歹一同患难,彼此有些交情。虽说老龙与虎头在野山谷遭遇不测,却罪不在己。而如今对方的修为与名望皆非同小可,言谈举止间却依然还是那么的随意平和。他伸手冲着左右示意了下,说道:“我等至此已有数日,怎奈天险难渡,便试图另寻去路,却一无所获,这才回转碰碰运气!”
吾礼在一旁附和道:“据说此地特有的火莲有辟火之能,却早已被抢夺一空。我等只能徒劳奔波……”
林一打量着九玄与吾礼,安慰道:“凡事随缘,岂可强求……”
两人纷纷点头,很是深以为然,而各自的眼光中却透着不甘的神色。既入宝塔,谁也不想就此止步。其中的吾礼转向一旁,欲言又止。九玄则是有所会意,又迟疑了下,这才说道:“正如林道友所言,当诸事随缘。而我野山谷与鸣翠谷有心依附魔城,不知能否成全……”
林一没再吭声,嘴角微撇。天宁、天弃的一番话不要紧,相继有人寻找靠山来了。
不远处的元信子在默默旁观,两眼闪亮。他好像已预见了来日的情形,所辖甚众,名动魔城内外……
吾礼忙跟着求情道:“为子孙计,还望林尊多加体恤……”
林一突然没了寒暄的兴致,打断道:“两位所求非人。魔城与林某无关!”他身形一闪绕过对方,循着山顶直奔远处疾行而去。
元信子尚沉浸在遐思之中,猛然清醒过来。
那位既然收下了自己与厉粟等诸多魔城修士,何不趁机广招人手?而魔城又怎会与他无关呢……
元信子轻摔袍袖而心绪莫名,随即匆匆离开原地。
九玄没想到林一抬脚就走且毫无征兆,有些不知所措。
吾礼摇了摇头,轻声埋怨道:“你适才言语不妥啊!只须依附林尊一人足矣,又何必提及魔城呢?”
九玄手抓胡须,欲辩无言……
转眼之间,林一已奔出去数十里远。
山顶之上,情形依然。众多的修士聚在来时的一侧,不待林一近前便各自退让回避。而山顶的另一侧,为悬崖断壁,有赤雾弥漫,使人不敢轻易靠近。
再去数十里,有十余丈高的一块大石挡路。之前的不远处,则是聚集着数十位仙君后期的修士,一个个进退两难而神色彷徨。
林一脚下放慢,元信子随后而至。
那数十修士见有洞天高人到来,纷纷左右闪开。大石上的古朴字迹一目了然:火霄。
九天塔若以九天命名,二层的妙成界则因两座高山而有所不同。一为紫霄,一为火霄。
再又千丈之外,断峰横空。其上火光冲天,烈焰排空。而当间的那块大石,如同中流砥柱,挡住了来往的去路,也挡去了几分火浪的逼人威势!
林一眼光巡弋,没有接着前行,反而是随意踱了几步,径自左去十余丈,独自临崖而立。前方赤雾滚滚,火霞缭绕。茫茫虚无之中,阵阵灼浪袭来。一时之间,端倪莫测……
本要继续赶路,为何又瞧起了风景?元信子打量着林一的背影,禁不住暗生郁闷。他冲着数十丈外正在观望的一群修士哼了声,转而随行几步,小心道:“林尊!事不宜迟……”
林一从远处收回眼光,随即投向脚下的悬崖。若那火霄天阶便是来往的通道,而这悬崖则是结界的鸿沟?想到此处,他慢慢转过身来,应声道:“林某要等两位兄弟,你不妨独行……”随其护体法力自行运转,牵动衣袂乱发轻轻飞扬,刀削般硬朗的面容上光华笼罩而焕然有神。尤其那一双浓眉下的眸子,霞彩烁烁,凛然莫测……
元信子心头一慌,尴尬赔笑道:“呵呵!在下心急则乱,林尊莫怪……”他敷衍一句,暗自不以为然。行大事者,无情也!方外之人,红尘断绝,哪里还有什么兄弟姐妹。这般拖泥带水,唉……
便于此际,山顶下涌出一群人影。为首者是位面皮白净的中年男子,手持飞剑而杀气犹存。随后的二十余人情形仿佛,多半带伤,皆是疲惫不堪的模样!
元信子回头一瞥,郁郁顿消,急忙转身扬声道:“厉粟!还不过来拜见……”
那正是魔城的一群修士,却只剩下原来的半数。其中的厉粟已然见到了林一与元信子,忙收起飞剑,大步冲了过来,意外中不无惊喜地举手拜道:“林尊、长老……”随后众人跟着见礼,一个个犹然急喘不已且神色庆幸。
林一微微皱眉,不及出声,元信子已不假辞色地抢先问道:“你等何以姗姗来迟,还不如实禀明……”
厉粟应声回道:“在下早已来到火霄山,因天险难渡,便四下寻觅辟火的宝物,并与同门道友汇聚一处。怎奈火莲罕见,渐渐走远……”他缓了口气,接着道:“谁料我等才有所获,便遭抢夺,奋力冲杀,侥幸生还,无奈折损过半……”其转而看向四周,恨恨啐道:“那帮贼人早已越界而去,不然,哼……”
元信子听得真切,愕然道:“莫非你等有火莲在手?”
厉粟点了点头,应道:“实属侥幸……”
元信子手抚胡须,暗暗称快。一直苦于没有手下听候差遣,如今这二十余人来的正是时候!
厉粟突然转向林一说道:“林尊!老龙与虎头两位前辈追杀对手,已越界而去……”
林一神色微动,眼光咄咄。见其如此,元信子更是气盛,抬手叱道:“林尊当前,不得欺瞒!”
厉粟不明所以,忙退后两步,举手道:“在下句句属实……”
林一的嘴角忽而露出一抹笑容,温和说道:“厉粟!你召集失散道友,再又携众浴血而归,着实劳苦功高!元信子……”他冲着厉粟等人褒奖了一番,眼光瞥向元信子,转而吩咐道:“每人赏赐百块神石……”
“我没有……”
元信子不待林一将话说完,脸色一僵,失声摆手。一人百块神石,二十人就是两千块。功劳好处没落得,反而要倒贴身家。天下岂有这般道理?
厉粟欣喜不已,才要道谢。而元信子却推脱不认,他与众人顿时无措起来。
林一慢慢收起笑容,神色不明。
元信子眼光一闪,为难道:“林尊!在下实在拿不出……”
林一并未责难,而是抬手甩出四个乾坤戒,冲着厉粟示意道:“将此分了,来日另行赏赐……”他不再多说,转身疾行,眨眼之间跃上那块十余丈高的大石。前方烈焰焚天,灼浪怒卷……
第一千二百九十章 攀登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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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便是火霄天阶?
山顶断峰之上,一道丈余粗细的火光斜上天穹,彷如火龙腾空,煞是蔚为壮观,诡异莫测的情形更是惊人!而跃身其上,熊熊的烈焰中竟然有所凭借,恰如天阶无形,却攀登有路!
林一在沸腾的烈焰中缓缓升起百余丈,不由得停下来环顾左右。其周身上下闪耀着玄天盾的光芒,自保无虞。而虽然如此,还是能感受到焚天灭地的威势汹汹逼来,使人心神凛然而不敢有分毫大意!
不过,照此情形看来,若无辟火之物,想要顺利穿越天阶,一个洞天初期的高手耗去大半的修为在所难免。而洞天中期,同样是难以侥幸。哪怕是一体三修……
林一手上掐诀,心念转动,随即袍袖轻拂,一道淡淡的光芒笼罩在玄天盾之上。此举看似寻常,却禁若天地,竟是将汹汹逼来的烈焰尽数挡在三尺之外,且并不损及太多的修为!
本想尝试天煞雷火护体,倒是不必了。常法常新,自有进境……
林一嘴角微翘,转而看向身后。
几丈之外,是随后跟来的元信子。其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护体法力,虽安然无恙,却犹自神色惴惴。在他的不远处,则是吞食了火莲的厉粟等人。那一、二十位劫后余生的魔城修士,个个上下闪动着奇异的赤芒。透过火光俯瞰来处,已然不见了火霄山的山顶,唯余一片火光熊熊……
恰于此时,有四五个仙君后期的修士按捺不住冲入火霄天阶。四周霎时烈焰肆虐,好似熔炉鼎沸。几人后悔不迭,转身便要返回,怎奈护体法力崩溃,紧接着连声惨呼,眨眼间已是尸骸无存……
元信子与厉粟等人目睹惨状,一个个无不动容。
林一的两眼中则是幻瞳闪烁,神色讶然。几缕暗弱的血光冲天飞起,瞬间消失在烈焰中消失不见。他忖思了片刻,再不耽搁,转身踏火逐焰而上。元信子急忙冲着身后挥手示意,而厉粟等人却响应怠慢……
火霄天阶,足有万丈之长。一炷香的时辰过后,四周情形突变。目不暇给之际,天地迥异!
烈焰、火光均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目的银色。不,在那银白的天穹之下,乃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川,所闪耀的寒光映照四方且幽冷逼人。更有彻骨的寒潮呼啸逼来,俨如步入末日……
林一两脚落地,“喀嚓”一声陷足三寸。他无心多顾,抬眼四望。适才还是烈焰滔滔,转眼寒冰天地。如此阴阳逆转,着实匪夷所思。眼前的这方所在,便是九天塔三层的无上界?而随行众人,并未因此失散……
与之同时,二十余道身影急坠直下,继而“砰砰”闷响大作。元信子一屁股摔在坚冰上,“哎呦”一声便匆忙爬了起来。而厉粟等人则是仰面朝天,情形更为狼狈。
林一回头一瞥,转而低头俯瞰。脚下的坚冰,与玄冰无异,有阵阵寒意从中透骨而来,竟然使人气息迟缓且运转不畅。再有四方寒潮阵阵,好似禁制无所不在。且天地压抑之下,神识、法力难以自如,较之从前尤为更甚!
元信子站稳身形,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不过少顷,他已明白了所处的境地,愕然道:“法力受制,行动不便,如何穿越这茫茫冰原……”
厉粟等魔城修士也相继爬了起来,一个个呲牙咧嘴而苦不堪言。其各自身上的辟火赤芒,直至此时才徐徐散尽。
林一抬脚离地,再又稳稳落下,身后多出两个塌陷的脚印。他伸手拍了下腰间的紫金葫芦,一线酒水激射而出,却倏然冻结,随即又“砰”的一声爆开,瞬间化作淡淡寒雾随风消逝。
“极寒之地,滴水难存……”
元信子在留意着的林一的举动,不由得惊讶一声。而其才想就近说话,却脚下打滑,加之法力迟滞而难以适应,竟是“扑通”一下趴在地上。他忙四肢挣扎,踉跄起身,犹自左右摇晃而满脸的窘态!
一位洞天的高手,突然间变成了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并接连摔倒,且极为的笨拙不堪,还真是叫人叹为观止!这冰寒天地不仅滴水难存,亦将身轻如羽的仙人打回了原形。九天塔禁制之威,由此可见一斑!
十余丈之外,厉粟等人面面相觑而神色古怪。从元信子吝啬赏赐的那一刻起,众人对这位自封的管事长老便少了些许敬意……
林一有些意外地打量着双股战战的元信子。少顷,其嘴角微咧,转而似笑非笑地说道:“法力受制,修为尚在。神我自守,落地生根!”
这句话听起来玄而又玄,其实就是脚下留神的意思。坚冰平滑如镜,根本无从着力。只须凭借修为抗衡禁制,足底虚实有度,行走起来倒也不难。而在场的都是活了数千上万年的修士,大道理无须点明!
元信子总算是站稳了,脸色有些难堪,举手说道:“情急失态,见笑了……”
林一无意多说,眼光一掠,转而问道:“有谁知晓此间路径?”
连同元信子在内,以及历粟等人皆摇头不知。
林一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角,转身远眺。
四方寒光闪烁,地势极为平坦。即便抛开神识不用,远近的情形也是一目了然。而百千里之内,却难见人影。要知道来到九天塔三层的修士,仍有三四千之多。莫非皆已越界去了四层?还有老龙与虎头那两个家伙,与谁拼杀,竟敢抛下老大不顾……
且不管这许多,脚下自有去处!
林一想到此处,再次端详起身前的坚冰。片刻之后,他神色微凝,脚尖轻点,瞬间已到了数丈之外,全无禁制之下的沉重,反而步履飘然。尤其是那矫健的身姿,宛若蛟龙出巢,煞是轻盈洒脱!
见状,元信子等人钦羡不已,随后跟着挪动脚步,初始僵硬缓慢,渐渐自如起来,虽不能一去数丈,足踏滑行之间倒也快捷了许多。
在这银光四野的茫茫冰原之上,一行人穿越在阵阵的寒潮之中。没有方向,只管一路往前。
一日过去,四方情形如旧。
三日过去,冰川还是不见尽头。
十日过去,众人在一道冰丘前停了下来。说是冰丘,实则披着一层厚厚坚冰的山坡而已。不过,数百丈方圆的一块隆起,在平坦的冰川中倒是极为醒目。尤其是那十余丈的最高处,好像摆放着冰石雕凿之物。
林一抬眼观望之际,身后的众人借机歇息。
元信子枯瘦的双颊有些苍白,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又要运功抵御寒潮的侵袭,又要全神贯注留意着脚下的冰滑,且接连十日都没有来得及喘口气,这一路之上着实累坏了。而一身的修为,也在不知不觉间耗去了四五成。若再寻不到越界的途径,天晓得自己还能不能撑持下去!
元信子摸出一块神石藏于袖中,暗自吸纳调息之际,回头看向身后。与其相比,历粟等人更为不堪。
那二十位梵天境的仙君修士,一个个脸色发青且神色惶惶,并各自浑身上下裹着层薄薄的寒霜,俨然已是修为不济、并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再耽搁几日,冰原之上多说不定就会多出几块冻僵的石头来!
元信子不屑地哼了声,转而定了定神,冲着不远处犹在背手而立的林一说道:“林尊!我等脚下之快虽不比以往,而连行旬日,也该有过半的行程,不若登高一看,或有发现也犹未可知……”他话到此处,忍不住便想动作。而冰上行走,高低皆不易。其一步才去,过了丈余;二步又起,却滑了回来;接着三步,竟然原地不前。唯两脚交错,狼狈中倒也别致有趣!
“呵呵……”
元信子正自窘急,忙停下脚步,恰好回到了原地,却是顾不得许多,即刻回头怒叱:“谁在发笑……”
数十丈外,一道道裹在寒潮冰霜中的身影肃穆无声。
元信子一时难以责众,只得两眼怒视,大袖一甩背过身去。
与其同时,那二十位魔城修士的僵硬神情中,皆有幸灾乐祸的笑意闪现。
元信子转向前方的那道背影,举手道:“林尊……”
林一没有理会身后的动静,而是撩起衣摆,脚尖用力往下一点。随着坚冰发出“喀”的一声碎响,人影倏然离地,瞬间十余丈,未见颓势,再又急蹿直上,不过眨眼之间,已然到了冰丘高处……
那是何种功法,又是出自仙、魔、道的哪一家?
元信子诧然之余,不忘观摩体悟,才有所得,急忙也撩起衣摆,随后来个如法炮制。急跳急蹿之间,慢慢往前……
林一到了冰丘之上,凝目端详。在他面前竖着一块丈余高的寒冰,有法力雕凿的痕迹,并有人刻下着一行字痕,虽凌乱模糊,却也堪堪可辨:冰火两极化阴阳,万物混沌有五行,九霄之上各不同,玉琅景碧丹紫神……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寒烟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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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悉,九天塔,是仿照着九天之上的情形炼制而成。
回头想来,九天塔底层为神龛环绕,一如人世间的场景。而供奉膜拜之上,并无神灵降临,只有焦赤万里,并以紫霄、火霄而炽烈更甚。由此越界而上,还是不见旖旎,反倒是一片生机断绝的冰寒天地。
莫不是说,这便是冰火两极的寓意?当混沌寂,阴阳出,接下来便是五行的衍生以及万物的变化吗?
霄有九重,重重不同。紫霄、火霄之外,则是玉霄、琅霄、景霄、碧霄、丹霄、紫霄与神霄?若真如此,倒是与九天之中天、妙成、无上、玉隆、禁羡、龙变、大赤、禹余、清微各界的说法暗合。
之所谓,冰火两极化阴阳,万物混沌有无五行,九霄之上各不同,玉琅景碧丹紫神……
恰于此际,有人终于一跳一蹿地到了近前。
林一退开两步,转身远眺。目力所及,天地一色。随着阵阵寒潮掠过,茫茫冰原荡起层层云烟。而稍加辨别之下,那平坦的四方,各有起伏……
元信子脚下滑动,落地甚稳,忙带着几分自得的神情拱了拱手,却迎来一个傲立的背影。他不以为然地缓了口气,便迫不及待地探身凝视。少顷,其手抚胡须,疑惑道:“这冰块应该出自高人之手,似有刻痕,却无从辨别。古怪……”
林一闻声回头,两眼中有血光一闪即逝。那竖立的冰块之上,瞬间浮现出一行字迹来。而随着幻瞳隐去,所见之处只余下晶莹玉透的一片凌乱刻痕。他微微一笑,接着看向远方。
元信子倒是所言不差,冰块应该有些来历。或是高人临时起意,便信手涂抹了几句话,奈何年月太过久远,再加上寒潮的不断侵蚀,使得冰块上只留下一丝黯淡的法力印记。若非动辄以幻瞳探路,一时倒也无从发觉!
“又该去往何处,还请林尊示下……”
元信子在寒冰上看不出名堂,只得退至林一的身旁。他以属下的身份讨教一句后,跟着举目四望,忽而抬手一指,又道:“那千里之外,地势沉降,或有出路……”
林一循着元信子所指看去,问道:“有何见解?”
元信子悄然一瞥,见对方神色关注且若有所思,他不由得慢慢挺直了腰身,又暗自斟酌一二,这才出声示意道:“远近平坦开阔,纵有起伏,也成绵延不断之势。而林尊请看……”其稍稍一顿,抬手又是轻轻一点,接着说道:“虽神识受阻,且目力有限,彼此却有一点光影黯淡尚可辨别,犹如草蛇灰线而伏脉千里,分明由地势沉降所致啊……”
林一没有吭声,好像是无动于衷。
元信子有些焦躁。是自己没说清楚,还是某人心智堪忧?他耐心大声又道:“万里冰原,举步维艰。若遇高峰,更难前行。故而,此去宜下不宜上。但有沉降地势,或为出路之兆。可见越界本非难事,不然那数千之众又去了何方……”
林一忽而转过身来,眼光审视而神色莫名。
元信子正自指点激昂,猛然一顿,慢慢往旁边闪开一步,佯作从容道:“林尊!在下所言若有不妥,勿要介怀……”
林一摇了摇头,咧嘴笑道:“若非你的明辨洞察,林某尚难醒悟。凌道门下的管事长老,绝非泛泛之辈!”他脚下移动,转眼间已从冰丘上滑行而下。
元信子站着没动,一阵心绪跌宕。方才的那句话,究竟何意?不过,凌道妖尊慧眼蒙尘,倒是真的……
林一从冰丘落下,并未止步,而是足尖轻点直奔前方飘然而去。
见状,厉粟等人不作迟疑,各自迈开大步奋起急追。
元信子只得揣起心思,随后顺着冰坡就势滑行。一阵寒潮袭来,直透护体法力。他须发飞扬,颇有几分乘风的快意!
冰原茫茫,寒烟重重,一行人影正忙……
……
一个多时辰之后,疾行中的林一忽而放慢了去势。少顷,他停了下来。
只见前方的平坦开阔之中,斜斜沉下去一道沟堑。其足有百丈之长,数丈之宽,渐去渐沉,直至黝黑而不见深浅。乍然一见,那便好像是天地冻结时留下的一道疤痕,煞是引人注目;又如这冰寒枯寂中的一只眼,犹自不肯入眠……
“林尊!果然不出在下之所料……”
元信子急急赶来,越众而过,却收脚不住,直至摇摆着滑出去几丈远,还不忘手舞足蹈般地连连比划道:“此处沟壑暗穴,必有蹊跷!不妨差人探路,一见分晓……”当他在冰沟前的不远处站稳了身形,稍稍探望,随即回过头来示意主张。
厉粟等人相继至此,左右散开围在林一的身后两旁。
林一冲着那道沉陷的冰沟打量了片刻,眼光落在元信子的身上,从善如流道:“林某正有此意……”
元信子重重点了点头,很是欣慰地扬起了右手,顺势遥遥一点,指向厉粟等人,不容置疑地命道:“你、你,还有你,前去探路……”他好像是回到了从前,管事长老的风范不减当年!
厉粟与左右两位同伴首当其冲,不由得脸色一变。
那冰沟看起来倒也无妨,而其尽头却分明是个深浅不明的冰窟窿。倘若贸然前往而但有不虞,说不定就要为此枉送了性命!
厉粟心生怨念,左右两难,索性与两位同伴愣怔原地而迟迟不动。
元信子见没人应声,顿时怒了。以上驭下,令行禁止。如此置若罔闻,无异于当面抗命,真是岂有此理!视本长老何在……
林一突然抬脚往前,摆手说道:“有你我在此,又何须小辈以身试险……”
元信子才要发作,生生僵住,愕然片刻,牵强笑道:“林尊所言极是!”他虽摆出恭谨听命的架势,却是有些沮丧与不以为然。既然身为前辈高人,竟要为一群小辈开路。真是天地颠倒,尊卑不分!
厉粟等人意外躲过一劫,顿时松了口气。那个元信子不仅颐指气使,还总是仗势欺人。所幸林尊体恤有加……
不过转眼之间,林一走到了冰川地沟之前。他两眸微缩,稍加凝神,头也不回地说道:“这一趟的登塔之行,不会太过于轻松。而愈是往前,则愈发的艰难。诸位当见机进退,切莫自误!”
九天塔的一层,可以忽略不计;九天塔的二层,但凭运气保命不难。照此看来,此行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艰难。不过,一时安静的恍惚,往往总是狂风骤雨的前歇。接下来的路程,或有生死莫测,或有凶险重重,一切犹未可知!
元信子冲着林一的背影稍稍失神,随即慢慢回首斜睨着厉粟等人。他见对方一个个神色躲闪,不由暗哼了声,猛然转身趋前几步,信誓旦旦道:“林尊无须多虑,有在下生死相随!”
林一还是没有回头,只有嘴角微翘,接着大袖挥动,腰间的紫金葫芦没了,手中却是多出一把小巧的龙形金剑。随其手臂一振,金芒吞吐之间,剑身暴涨三、五尺。他又是手腕轻抖,几朵剑花飞旋而出,凌厉的杀意直透寒烟,碎风的呜咽声悠悠不散!
元信子犹在数丈之外,还是禁不住暗暗瞠目。见得次数多了,这分明要动手杀人的架势!虽说法力受制,以修为强行加持飞剑倒是不难,而如此诡异的花样倒是罕见……
林一手持长剑,抬脚往前。他看似步履舒缓,却去势极快。犹如踏上了一条不归途,多了几分没可奈何的急切。而那狭长的冰沟,兀自静静倾斜着,并无情的直直沉向百丈尽头的黝黑洞口……
见状,厉粟与同伴们纷纷扯剑在手。随着法力加持,一道道剑芒在寒冰上闪烁。虽三、两尺长短不一,至少有了自保之力。众人不等吩咐,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冲向前方。
元信子也是摸出了一把飞剑,才要发号施令,却又脸色一沉。少顷,他有些郁闷地哼了声,甩动着剑芒随后而去。
……
百丈尽头,是两丈大小的一个洞口。由此继续往前,原本的晦暗黝黑消失不见。莹莹冰光之中,一道冰窟在向着莫测深处延伸。一行人默默穿行,身影匆匆。
半个时辰之后,地势陡降。众人惊奇未止而惕然犹存,顿作忙乱……
林一只觉得脚底一轻,紧接着又身形一沉。
行至此处,冰窟并无异样,唯有斜伸的去路塌了一截,叫人根本无从提防。
林一遇变不惊,只管往下坠去。倏忽十余丈,其人已落在了一道冰坡之上,却收势不住,只得继续下滑。再又片刻,他猛然凌空急踏了几步,霎时撞破寒烟、并横去十余丈,旋即稳稳落地而举目四望。
这是何处?只见寒冰为盖,群峰耸立;峡谷开阔,沟壑纵横。而这无尽的萧杀寒意之中,似有喧嚣传来……
与之同时,一道道身影急坠而下,相继砸在林一躲过的那片地方……
…………
ps:出错了,我语文与数学都是跟体育老师学的。昨天看笔记对照,又掰着指头数了好几回,才发现中天九城少了一城,我好奇半晌,只能归咎于粗心大意。不管有没人发现,道个歉,瞅机会一一改过来。
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 真实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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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相继坠下,各自收势不住,顿时挤作一团,很是狼狈不堪。
元信子随后而至,已然是无处落脚。其本欲躲避,为时已晚,随即“扑通”一下砸在人的身上,瞬间招来连声的怒骂。当他东倒西歪地爬了起来,对方早已趁机溜到了一旁。
“小辈可恶!”
元信子啐了一口,狠狠瞪向四周。他见没人再敢放肆,威严不减地甩动了下手腕子。而所持的飞剑虽有光芒吞吐,却是抖不出剑花来。其又哼了声,悻悻越过人群,抬眼张望,诧然道:“冰原之下,竟然藏着如此巨大的一片冰窟,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十余丈外,林一犹在冲着远处张望。
意外寻至此处,元信子自认功劳不浅,边走边道:“若要论及叹为观止,这冰雕玉砌的天地还真是一点都不为过!且看山峰险峻、沟壑惊心、峡谷纵阔,恰如鬼斧神工,却又浑然天成,啧啧……”他慨然摇头,忽而又神色一动,急急趋前,抬手指向远处示意道:“林尊……”
恰于此时,一阵风潮随着寒烟漫卷而来。随之有喧闹声起伏回荡,清晰可辨!
“前方有人厮杀……”
元信子话音未落,眼前有灰影一闪,瞬间已去十余丈,在禁制重负之下,犹然轻盈异常。他冲着那快如蛟龙的身姿微微诧然,不及多想,沉声命道:“还不速速保驾护法,更待何时……”
众人在接连奔波之下,早已呈现出了倦态。而这回根本不等元信子转过身来,原地竟然空空如也。厉粟等二十位魔城修士皆为死里逃生的历练之辈,知道跟着林一便意味着机缘无限,怎能不争先恐后……
……
峡谷足有数百里方圆,所去冰川铺地,两侧奇峰耸立。之上则是冰原穹顶,四方寒光蒙蒙。在这上下之间,除了彻骨的阴寒与阵阵弥漫的风潮之外,则是二十余道疾驰的身影。
林一独自冲在前方,一步跨出十余丈,余势未尽再又脚尖疾点而掠地疾行。其去势之快,使得手中的金龙剑在身后拖曳出一道淡淡的光芒。此时的他法力受制、神识受阻,只剩下难以施展的修为与一身的钢筋铁骨。而他浑然不觉,反倒是愈发的自如。好像是又回到了当年的江湖之中,但有长剑在手,天下任我独行……
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峡谷到了尽头。而前方的冰壁却是裂开了一道数丈宽的缝隙,有叫骂声从中回响激荡而出。
林一不作迟疑,一头扎入冰缝之中。
才去十余丈豁然开朗,又一巨大的峡谷出现在前方。只见有人影在穿梭跳跃,各自剑光挥舞,并相互照应着围成了一个大圈子。而当间的冰地上,则是横七竖八躺着十余具血肉模糊的死尸,还有两人在厮打不止。
那被人骑在身下是位中年汉子,手持飞剑乱劈乱砍。其上则是一位黑脸的壮汉,遍体的伤痕,却犹自凶悍非常。
黑脸壮汉又被一剑砍在了臂膀之上,衣袍霎时撕裂并溅出一道血线。而其浑然不觉,只管挥拳冲着身下之人劈头盖脸砸去。与此瞬间,一片剑光急袭而至。他急忙伸出双臂抓住身下的中年人猛然翻滚起来,却还是躲闪不及而连中十余剑,后背顿时血肉模糊。
“吼——”
黑脸汉子大声嘶吼,强忍痛疼,再次将中年人死死压在身下,随即双目怒睁,铁拳“砰砰”砸落。纵使遭致重创,他还是要不顾一切地除掉对手。既然摆脱了不了重围,且拼掉一个算一个!
四周尚有百余之众,洞天高手便有十数位。对方人单势孤,根本无路可逃,却犹然疯狂且悍不畏死,着实令在场者暗暗动容。虽然如此,又是一片剑光如雨。那挣扎艰难的中年汉子焦急大喊:“给我杀了他……”
林一在数百丈外停下了脚步,不由得暗暗摇头。
那黑脸的家伙为何一人在此?不过,双方强弱悬殊,最终的情形可想而知!而既然被林某撞上,不妨趁机算笔旧账!
林一有了决断,回首一瞥。来时的冰缝中,有人影相继闪现。他转而手臂一振,带着嗡鸣作响的金龙剑踏步往前。
数百丈外已有察觉,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有人神色畏惧,有人跃跃欲试,还有人不以为然。那持剑而来的并不陌生,正是尊主要对付的年轻人……
二、三十道身影脱离人群,由几位洞天前辈带着便奔着这边扑来。
见状,林一眉梢斜挑,两眼中血光闪动。他才去两步突然脚下用力一点,身形骤然蹿出,瞬间化作一道淡淡的灰影疾掠而去。而其手中的金剑就势扯起一片金光,旋即剑花点点……
二、三十人来势正急,忽见莹白天地中有血光弥漫。倏然之间,好像是没了方向、没了对手,便是左右的同伴也消失无踪。而便在其各自失神之际,凛冽的寒风中有剑花飘落。随之有人痛彻顿悟,却已肉身崩溃而神魂远去!
一道灰色身影直透人群而过,二、三十位高手瞬间倒下七八个。对方剑芒不过五尺,却如灵蛇吐信般的狠毒且无从抵挡。尤其是那旋转闪烁的剑花,朵朵诡异而绚丽,却在绽放飞落之间生死莫测……
不过转眼的工夫,林一已越过阻拦并冲到了人群之中。在他的身后,则是抛下了一路的残尸断臂。而其脚下不停,四处游走,剑芒翻飞,星光飞旋,凌厉的杀机逼得众人连连躲闪退却。
当无人再敢靠近十余丈之内,林一这才脚下放缓并稳住了身形。
一度的喧嚣终于暂趋平静,而四周的人影犹在晃动。在法力受制、神通难为之下,一把当作凡兵使用的飞剑竟然如此强大?
百余丈外的那二十多位修士业已从恍惚中醒来,却又冲着一地的血肉狼藉怔怔发呆。适才的幻觉不过一刹那,却生死擦肩……
冰地之上,拼命正酣的两人也停了下来。
那黑脸汉子一手按着身下的中年人,一手握拳未落,气喘吁吁地瞪着双眼诧异道:“林老大……”
中年人横躺在地,手中紧抓着的飞剑早已没了光芒。他冲着身上的黑脸汉子恨恨啐出一口血水,转而斜睨道:“林一!你敢插手此事,便是与魔城为敌……”
林一犹自长剑斜指,而杀机凛然,冷冷瞥过四方,眼光在几个洞天高手的身上稍稍一顿,头也不回地随声道:“斗将!林某每回见你都是倒霉的德行……”不有人待答话,他又道:“尚全!你不过凌道手下的鹰犬,死不足惜!”
黑脸汉子,正是斗将。他本该与妖荒的众人在一起,尚不知缘何滞留于此并遭致围攻。中年人,则是木灵谷的尚全。除了他以外,人群中还有几个木灵谷的修士。
“林……林尊……”
恰于此时,远处的冰山缝隙中相继涌出二十多道身影。其中的元信子更显匆匆,很是关切地呼唤了一声。而他才将张口,忽作迟疑,忙随着左右众人愕然止步。林一竟然身陷重围,还有一群魔城的修士挡住了去路。敌众我寡,不可莽撞。况且对方之中,不乏相熟者……
元信子与厉粟等人心有顾忌,一时不敢往前。
林一出手便是连杀带砍,顿时震慑住了在场的众人,并借此短暂的时机,分别与斗将、尚全打了一个招呼。而他并未理会元信子,反倒是手腕子一抖,一缕剑光倏然飞向身后,霎时血光迸溅而头颅滚动。适才还出言恫吓的尚全,已然尸首两分。
斗将依然高举着拳头,而脸上身上却是溅满了热血。他满脸错愕地瞥了眼身下无头的尚全,又看了看持剑而立的背影。剑光来去,生死两离。一切快似电闪,根本全无征兆。若是冲着自己而来,岂非遭致同样的下场……
林一出剑即回,叫人眼花缭乱。而那五尺长剑尚自微微嗡鸣,好像在释放着饮血的快意。他见四方人群躁动且杀机凌乱,随即退而抬脚一踏。“扑哧”一声,尚全的头颅顿成血泥。莹白的地面,一片斑斓……
随之刹那,四周一静。
斗将暗暗喘了口粗气,自忖道,若是论及心狠手辣,自己与老龙、虎头加在一起,只怕都抵不上眼前的这位……
厉粟等人尚在远处观望,同样是目瞪口呆。林尊究竟是身陷重围,还是在蓄意挑衅?
元信子则是惊嘘了声,随即又默默摇了摇头。随和洒脱,不过是一种外在的表象罢了。而凶残暴虐,才是某人的真实面目。所幸早有领教……
林一落脚如松,冷然如故。一个洞天初期圆满的高手,便这么被生生踩碎了头颅、并踏灭了神魂。而他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反倒是冲着四方咄咄逼人道:“哼!尔等再不离去,莫怪林某大开杀戒!”
斗将已从地上站起,一脚踢开了无头死尸。他又急喘了几下,带着遍体的伤痕与满脸的恨意,摇晃着走到了林一的身旁,眼含凶光地沉声道:“老大!这伙魔城的修士,人人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