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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曳光     无仙txt下载     无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五章 纷争

    狼群完了,又是部落,这也太能扯了吧!有没有看得烦了?嗯,再往下看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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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心事重重的萨仁,霍然起身,带翻了面前的矮几,他怒目圆睁叱道:“我萨达家的游骑斥候呢?为何没有及时示警?他们有多少人马?”

    那前来禀报的汉子,哭喊道:“来人超过三千骑,我等也是在二十里外与其相遇,对方二话不说,上来就杀,在下拼死逃回来的。大长老,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啊!”

    “轰——!”

    汉子的话音未落,场中已炸开了锅,已有人抽出弯刀,嗷嗷直叫起来,人人面露怒容,齐齐望向大长老。

    “柴刺家的,好,你很好——!”萨仁一直悬着的心,这一刻落到了谷底,一切都明白了,无论忽而木家生出了怎样的变故,这背后,定少不了柴刺家的暗手。如今,对方更是明火执仗欺上门来了,莫非欺我萨达家无人吗?

    这位风行部落的长老,此时,不只是一位老者。他,更是一位即将奔赴沙场的勇士。

    萨仁须发张扬,一双鹰目焕发血红的战意。他扫视眼前群情激奋的族人,扬起手臂嘶吼道:“我萨达家的儿郎们,禽兽已逼上了家门,妇孺们要遭受凌辱,牛羊要被宰杀,我们这片祖辈传下的牧场,也要被掠夺。我萨达家的儿郎们,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

    “跟他们拼了——!”

    “杀死他们——!”

    “为了婆娘,为了孩子,拼了——!”

    “……”

    “阿爷,阿爹,这是怎么了——?”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后面跑过来。这女子一身秀丽的长袍上,缀满了玛瑙玳瑁,随着跑动,星光闪烁;好看的皮帽上,坠饰的一串串的珍珠左右摇晃。这一切,掩饰不住姣好的面容上,那惊慌失措的神情。只是,此时的阿爷、阿爹,已无往日的慈和——

    萨仁双手举起,大吼道:“以我萨达家先祖的名誉起誓,我萨达家不会伤害草原上的一根嫩草,也同样不会在豺狼虎豹的利齿下屈服!先祖保佑,我萨达家,为了这片牧场,将战至最后一人。儿郎们,拿起钢刀,拿起弯弓,杀——!”

    “杀——!”

    “杀——!”

    “……”

    矮几被掀翻了一地,那些吃食被踩在了脚下。林一怔怔地看着这些方才还热情有礼的人们,为了家园,为了婆娘与孩子,就这么转眼间,势若疯狂,成了一群杀意冲天的猛兽。

    十几岁的孩子,年过半百的老者,都飞快的跑动起来,一个个执刀擒弓,跳上战马,迅速的汇集起来。便是妇孺幼童,也手执柴刀立在毡房前,神情决然。

    整个萨达部落内,马嘶声与人声,响成了一片。

    “我萨达家适逢巨变,怠慢了贵客。为免祸及无辜,还请各位回避吧!若有以后,我萨仁定当扫榻相迎,奉酒赔罪,以全今日之礼”萨仁对孟山微微俯身,神情悲壮。

    孟山与真元子相视苦笑,抱拳与萨仁作别。一连几日平安无事,今日遇到了部落,本想着借机打尖,吃完就赶路的,谁料想遇到这些事情。部落之间的争斗,不是他们天龙派可以插手的,虽对萨达部落深表同情,也只能尴尬的离去。

    对于天龙派的人离去,萨达部落中,无人在意,毕竟他们只是外人。守好家门,是自己的事情,无需他人代劳,何况这几十人也改变不了什么。

    林一飞快的套好马车,随同一行众人,离开了萨达部落。扭头见萨哈出来送行,他不由感慨道:“部落大难临头,对我等路人,礼数还如此周到。这些草原人,令人敬佩!”

    真元子点点头,对林一所言深表赞同,说道:“草原人性情耿直豪爽,崇尚武力。不过,草原也是弱肉强食的地方,彼此抢夺牧场,厮杀不休,也是常有之事。”

    “沙洲距京城不远,朝廷为何不过问呢?”林一不解的问道。

    真元子呵呵笑道:“你抢我的,我杀你的,争来夺去,动荡不安,朝廷巴不得他们天天如此呢!若是一家独大,才令人坐卧不安呢。”

    林一若有所思的说道:“莫不是又一个江湖?”

    “呵呵!说的好。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草原是一个江湖,便是庙堂之上,同样也是一个江湖。江湖上的规矩,永远都是强者为尊!”真元子颔首笑道。

    “那江湖的规矩都是如此吗?”林一恍然道。

    真元子笑容渐隐,目光幽冷起来,反问道:“你说呢?”

    林一瞥了一眼真元子,歪着脑袋,笑道:“那传闻中的修仙界,也是如此吗?”

    真元子愣怔了下,跟不上林一的话头,他沉吟了下,才摇头说道:“你怎么想起那么个地方了?你问我,我问谁去呢?”

    林一目光远眺,微笑不语。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他林一从没有作为江湖人的觉悟。只怕,这江湖无处不在。

    “道长,有麻烦了!”林一收回飘飞的心绪,随口说道。

    真元子眼睛一瞪,斥道:“老道有何麻烦?”他忽而察觉到了什么,失声道:“啊——!还真是麻烦了!”

    天龙派众人未走出几里路,便觉得脚下大地在隆隆作响,由远至近,如奔雷滚落,又如狂风袭来,声势骇人。众人禁不住停下了脚步,愕然望去。

    只见前方几里开外,万马奔腾,气势恢宏,旌旗招展,刀枪林立,杀气腾腾。

    孟山见状,面色大变,他大喊道:“退向一旁!”随行众人忙向一旁闪避。

    来者应不下三千人,加之备用马匹,真是个千军万马的阵势,任你什么江湖高手,也会在铁蹄下,瞬间被碾成齑粉。

    尚未避开对方来势,后面又是一阵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回头一望,天龙派诸人不由得暗自叫苦。

    只见萨达部落,约有一千五百人,在萨仁带领下,杀意不减,挡在了众人的身后。

    这算什么,两家打架,将天龙派的人给围在当间了。事发突然,一时之间,躲不过,也退不。这顿饭吃的,太不划算了。有的弟子已暗暗后悔,叫苦不迭。

    天龙派众人正自忙乱之时,双方人马相隔两三里远时,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前方一杆鹰头大纛下,一匹黑色的骏马之上,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壮汉。

    此人体态魁梧,豹首虎目,神情倨傲,冷冷注视着慌乱的天龙派众人。少顷,他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手中马鞭一指。其身侧随即吆喝着冲出五十骑,亮着明晃晃的弯刀,向着天龙派众人冲了过去。

    “少头人,看这些人衣着打扮,不过是一些外族的路人罢了,何须为难他们呢!我等的猎物在对面呢!”壮汉身侧一中年人出声说道,他对自己的少头人行事乖张,略有不满。

    “我柴不胡儿在这片草原上,还有抓不到的猎物吗?柴木错长老,您老多虑了,哈哈!”壮汉不屑的睨着前方,嚣张的笑道。

    五十骑,不过拍马的工夫,便冲到了天龙派众人面前。孟山见来者不善,手臂一挥,带着弟子迎了上去。

    无论对方来意如何,天龙派都不是任人宰割之辈。众弟子纷纷抽出了长剑,将两辆马车挡在了身后。

    而飞奔而来的五十骑,并未停顿,而是唿哨一声向两旁分开,将天龙派众人围了起来,一个个在马上弯弓搭箭,箭簇之上寒光闪闪。

    对方如风车般的游走不定,众弟子小心戒备,却首尾难以兼顾,未免手足无措起来。

    叫做柴不胡儿的壮汉,带着戏谑的笑意,他看着被围的这些外族人,慢慢扬起手中的马鞭,忽听对面传来一声断喝:“住手——!”

    柴不胡儿眉头一皱,就要挥下马鞭,却又展颜怪笑起来,“呵呵,我当是谁,原来是萨哈呀,这不是我未来的岳丈吗!”

    萨哈带着百骑冲了过来,他对柴不胡儿的嘲讽根本不理睬,而是沉声喝道:“这些人是我萨达家的客人,他们路经草原而已,与你我无关,请放他们离去!”

    那绕着圈的五十骑,又是唿哨一声,退了出来,却将天龙派弟子的去路阻断。

    柴不胡儿得意的看着手下骁勇的儿郎,他一夹马腹,带着几人越众而出,笑嘻嘻的对萨哈说道:“只要把萨姆黎儿嫁给我,我柴刺家与萨达家,从此便是一家人,我柴不胡儿还不是对岳丈大人言听计从吗?”

    萨哈怒笑道:“我萨达家的女儿是高贵的公主,是草原上的百灵鸟,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婢女。我萨哈的女儿也不会一女嫁二夫的。何况今儿便是忽而木家迎亲的日子。你这个女婿,我不认。”

    “哈哈!”柴不胡儿怪笑了一声,嚣张的说道:“若是忽而木家退婚呢?你家的百灵鸟,我柴不胡儿还就要定了呢!”

    “放屁!忽而木家又怎会悔婚。这门亲事是两家长老当面订下的。岂容你满嘴胡言。”萨哈怒道。

    双方的大队人马相隔不远,而天龙派众人陷在当间,进退两难。萨仁见儿子与柴不胡儿争吵不休,也带着几个人跑了过来。

    “哈哈,萨仁长老来了!我柴不胡儿就证实给你们看,若是忽而木真的悔婚,你萨达家的百灵鸟就属于我柴刺家了。”说着,柴不胡儿马鞭往后一摆,只见后面大队人马中,走出一老者,远远的,在马上俯身行礼。

    萨仁与萨哈看到来人,神色一变。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是男人

    “忽腊儿,你怎么来了?莫非你……?”萨仁面带怒意,厉声责问道。

    这忽腊儿是忽而木家的长老,定亲的时候,也是在场的。如今迎亲未至,此人却与柴刺家的站在一起,令萨仁父子俩暗感不妙。

    忽腊儿老脸通红,诺诺道:“我忽而木家,解除与萨达家的婚约!”说完,这老者匆匆一拨马头,钻入了人群中,不再露头。

    “为什么?”萨仁怒喝道。

    “嘿嘿!”

    柴不胡儿阴森森的笑道:“我告诉你为什么,你萨达家的一半牧场将归忽而木家所有。你说,与这片牧场相比,你家的百灵鸟又算什么呢?”

    萨仁的身子在马上晃了一晃,他阴沉的盯着柴不胡儿,忽地冷笑了起来,“忽而木家真是愚蠢透顶,竟做起了与虎谋皮的勾当来。我萨达家没了,下一个便是他忽而木家。真是可笑,可叹,可恼啊!”

    柴不胡儿摇头晃脑说道:“萨姆黎儿嫁给我,你我便是一家人了,萨达家又怎会没了呢?”

    萨仁面无血色,他缓缓回首,看了一眼族人,才对着柴不胡儿冷冷说道:“我孙女不嫁给背信弃义的忽而木家,也不会趋炎附势,而嫁给你柴刺家。只要是草原上的好汉子,哪怕是平常牧民家的儿子,我孙女都会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过去。”

    萨哈也断然说道:“我女儿要嫁的人,是光明磊落的英雄,而不是暗施冷箭的小人。还请你退回去,要打要杀,我萨达家没有孬种,自当奉陪到底!”

    “大长老,萨哈,听我萨儿舒一言如何?”二人身后的萨儿舒急了,他催动座下马,赶了上来。其面上肥肉抽动了下,冲着柴不胡儿微微俯身,才对萨仁父子说道:“女儿家总要嫁人的,况且忽而木家悔婚,让我萨达家颜面无存。既然柴不胡儿相中了我萨达家的女儿,依我看,即可两家结好,又可对忽而木家示威。还有,柴不胡儿乃是草原上的英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为了我萨达家的族人,还请大长老勿以一时之怒,而弃我萨达家儿郎性命不顾啊!我萨儿舒肺腑之言,请大长老三思!”

    萨仁与萨哈父子,惊诧的看着萨儿舒。

    平时见人就笑,脾气温顺,从不敢多说一句废话的萨儿舒,今日竟一反常态,当众指责起大长老来了。

    “萨儿舒,你这是何意?”萨仁目光泛寒,盯着对方问道。

    萨儿舒脖子一缩,根本不理萨仁的逼问,而是一圈马头,往回跑了几步。他挥舞着粗短的手臂,冲着族人嘶声大喊道:“我萨达家的儿郎们,大长老为了一己之私,竟让我萨达家全族限于危难之中。我萨儿舒绝不能看着我的族人,就这么白白送死。萨仁的孙女已被忽而木家悔婚了,这是天大的丑事啊!如今,有柴刺家的看上了萨姆黎儿。只要将萨姆黎儿送与柴刺家,我萨达家,就能解除今日刀兵之祸。以后,我萨达家有了柴刺家彼此依靠,才能在草原上日益壮大。为了我萨达家的族人,还请大长老改变主意啊!”

    “你放肆——!”指着萨儿舒怒骂了一声,萨仁面色愈加难看起来。他双目一闭,胸口起伏,“噗——”一口鲜血喷出了老远。

    萨仁身躯摇晃,一头栽下马来。

    惊变突起,令萨达部落的人来不及反响,一道青色的身影,在众人眼前一闪而过,一把抄起跌落的萨仁。

    正是真元子,不知何时已离开了马车,救下了萨仁。

    真元子将萨仁扶坐在草地上,随手将两粒药丸塞入了他的口中,手掌贴其后心,一道真力缓缓度入。

    后面几骑飞奔了过来,马上几人面色焦急,其中的萨姆黎儿香腮溅泪,跑在前面。

    萨哈目眦欲裂,可大敌当前,却不敢忙乱。他见有人救起父亲,心下稍安,一把抽出了弯刀,怒视着柴不胡儿,以防对方趁势发动攻击。

    谁知柴不胡儿一双眼睛,掩饰不住的荡意,紧紧盯着萨姆黎儿,根本没理会萨哈的紧张。他腆着脸笑道:“哈哈,真是草原上最娇嫩的花朵,令人赏心悦目啊!”

    “阿爷,你怎么了?”萨姆黎儿抛开缰绳,飞身跳下马来,扑到了萨仁的身边。其身后几个年轻的汉子,目带怒火,抽出了弯刀,守护在周围。

    真元子看着眼前落花带雨的女子,微微摇头,轻声安慰道:“你爷爷急火攻心罢了,已服下伤药。老道为其推血过宫,已无大碍,姑娘少安毋躁!”

    “哎呀,大长老是怎么了?”萨儿舒肥胖的身子,骑着马儿倒是灵巧,他在萨达部落前转了一圈之后,又故作惊讶的一溜小跑过来,还不忘在马上摇头叹息。

    “萨儿舒,我阿爹还不是被你气的!大敌当前,你却自乱阵脚,蛊惑人心,其心可诛!”萨哈弯刀一指萨儿舒,叱喝道。

    萨儿舒脸上的肥肉抖动了下,一双细目带着喜色,得意的瞥了一眼地上的萨仁,又作惊诧的样子,大声道:“我怎么也是你族叔,萨哈,你怎么与我说话呢?如今大长老有恙在身,萨达家便由我说了算。莫非,你敢犯上不成?嗯?”

    马上的萨儿舒,色厉内荏的绷着脸,竭力要作出威严的模样,他阴沉的说道:“萨姆黎儿的亲事便由我做主了。为了我萨达家的父老子弟,我萨儿舒,容不得你们肆意妄为!”

    “你——!”萨哈牙齿咬的咯吱响,他被巧言令色的萨儿舒气得浑身直抖。从没想过,眼前这个一直都是脾气温和,凡事都是唯唯诺诺之人,今日却是如此嘴脸,要处心积虑的置部落于死地。不仅如此,还要变本加厉的将自己一家人,彻底的踩在脚下。这是怎么了?

    萨哈强忍怒气,带着一分茫然,向萨达部落的人马看去。暮然间,他心底儿一片冰凉。部落中,那些明断是非,骁勇善战的好汉子,竟一个个眼光闪烁,神色不明。没人振臂呼应,也无人冲出来站在自己身边。这些人,又是怎么了?

    “呸——!”萨姆黎儿带着泪花,霍然站起,指着萨儿舒斥道:“我的爷爷还在,萨达家还轮不到你做主。我爹爹还在,我萨姆黎儿的亲事,更容不得你插嘴。”

    “嘡啷——!”萨姆黎儿手中多了把精巧的弯刀,刀锋横空一劈,遥遥指着柴不胡儿。

    她冷冷笑道:“我萨姆黎儿要嫁的是草原上的真英雄,你柴不胡儿也敢妄称英雄?有本事便仗着人多杀光我萨达家的男人。可我手中钢刀折断之前,我萨姆黎儿,便是萨达家最后一个男人。”

    萨姆黎儿话音将落,已跳上骏马,弯刀高高举起。她对着身后的族人疾呼:“我萨达家的男人死光了吗?你们死光了,我萨姆黎儿将对长天与草地起誓,我萨姆黎儿将用热血,来维护我萨达家先祖的荣耀——!”

    这一刻,一个娇柔的女子,为了亲人,为了族人,身陷绝地,已成了一头激怒的母豹。她骑在马上,在萨达部落前,来回疾驰,大声呼喊。

    “萨达家的男人,你们死光了吗——!”

    所有人都在盯着这势若疯狂的女子。萨达部落的男人们,眼睛红了,喘息也急促了,手中的钢刀,亦慢慢举起。

    我们还没死光,我们要死在女人的前面,我们要死在家园的的前面。为了先祖的尊严,我们要举起钢刀去死——!

    不远处的乌猜,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攥紧了手中的长剑,嘴唇咬出了血,双目迸发出灼灼怒火。这草原的汉子再也忍耐不住,其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吃痛,‘希聿聿’一声长嘶,猛的窜了出去。

    乌猜的举动,让天龙派众人愕然相向,随即释然,这乌猜也是草原上的汉子,又怎能忍心看着一个女子如此泣血疾呼!

    萨姆黎儿的嗓音已嘶哑,脸上的泪水已风干,她的眸中跳动着不熄的火焰。

    为了父母兄长,为了族人,我萨姆黎儿要迎着箭簇飞奔,要迎着禽兽的利齿,亮起手中的钢刀——

    “我是男人,我陪你死——!”

    一声嘶吼在草原上响起,如同雄狮在咆哮,震惊了所有人。乌猜若一阵疾风驶来,带着火一般的激情与视死如归的凌然。

    “你是——?”

    萨姆黎儿心潮激荡。族人未至,这个神情刚毅年轻人却冲到了她的身边,大吼着!

    “我是男人——!”

    “你要陪我死——?”萨姆黎儿眸中的火焰更甚!

    “我是男人——!”乌猜昂首怒视前方,一字一顿吼道:“我陪你死——!”

第一百三十七章 豪赌

    第一卷江湖红尘篇预计五十万字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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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萨姆黎儿的挺身而出,连遭巨变的萨达部落,颓势逆转.每一个人男人都握紧了手中的钢刀,重新焕发出了斗志。这一切的发生,令人难以料及。

    “你,你等视我何在?”萨儿舒气急败坏的叫嚣着。见无人理睬自己,他忙跑向柴不胡儿,脸上的肥肉哆嗦着,强挤出笑容说道:“我做主将萨姆黎儿许配与你,还望你我两家暂罢刀兵,如何?”

    柴不胡儿目光阴沉,面色阴晴不定,对萨儿舒视若未见。许久,他才狞笑道:“哼!萨达家没有男人,可我柴不胡儿不会让一个女子小瞧了。你萨儿舒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大长老的权柄。我柴不胡儿,也要让百灵鸟心甘情愿的为我歌唱。”

    见状,萨儿舒神情尴尬起来。萨仁尚且生死不明,自己这个大长老还名不符实呢!可这个柴不胡儿,怎会为一个女子失去了分寸呢!

    “别听一个女子瞎嚷嚷,这事儿由我们男人说了算,我看啊——”萨儿舒心急火燎的说道。

    “住嘴!你也配称男人?我自有主张。”柴不胡儿不耐烦的挥动马鞭,他冲着满面怒容的萨哈说道:“我柴不胡儿今日就要让你等瞧瞧,什么是真汉子,什么是真英雄!”说着,他手中马鞭一指萨姆黎儿,颇为自负的说道:“我柴不胡儿今日立誓,由你我两家勇士,各自挑战三场。最终落败者,就要做我柴刺家的奴仆,这片牧场,也将由我做主,如何呀?”

    “怕你不成!”萨姆黎儿贝齿一咬,昂首说道。

    “哈哈,我的百灵鸟,你是我的了!”柴不胡儿目露淫光,得意的大笑起来。

    萨儿舒急道:“这如何使得啊,如此一来,我什么也没了!”

    柴不胡儿挑衅的看着萨哈,阴笑不止。

    “哼!别说我没答应比试。即便是赌斗,谁输谁赢未定,你又何必如此嚣张!”萨哈面色冷峻,强忍焦虑。看着地上尚未醒来的萨仁,他目含忧色。

    柴不胡儿露出恍然状,怪笑道:“原来你也是个不敢担当的人呢,萨达家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吗?若是如此,我便要做这片牧场的主人了!”

    “我是长老,这里我做主的!”萨儿舒连连摆手。多少年被兄长压了一头,今日总算有了机会,若不趁势坐上大长老的位置,以后定会追悔莫及,多日来的算计也作了东流水了。

    “萨达家由不得你做主!”萨哈对着萨儿舒怒喝了一声,转而面色凝重,看着柴不胡儿说道:“我便应了你的比试。不过,若是你柴刺家输了,或是彼此不分输赢,又该如何呢?”

    柴不胡儿摇头冷笑道:“我柴刺家又如何会输呢?”

    “不行,还是将话说清楚。不然,这场比试作罢,我萨达家将誓死一拼!”萨哈神色坚定。眼下的萨达部落处于劣势,生死存亡之际,这场意外的赌斗,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这也未必不是一个转机。

    “哈哈!”柴不胡儿打了个哈哈,不以为意地说道:“若是在这场较量中,没有分出输赢,或是我柴刺家输了,我自带人离开这片草场,以后也不会再为难你们!”

    萨哈暗暗松了一口气,大声说道:“愿你柴刺家的誓言,如同这长天与草原一般,能承载风霜的见证!”

    “哈哈,应了便好,兵不血刃的收了你萨达家,也算是我柴不胡儿做了件善事!”柴不胡儿惊喜地叫了一声,他好似胜券在握的神情,令萨哈的心头一沉。

    萨儿舒急得团团转,却对眼前的一切,无能为力。他只能恨恨地跑到一旁,心底惴惴不安,时不时祷告着,但愿族兄永远别醒来。

    两方人马各自准备,让天龙派众人作了难。去路被阻,一时之间也离不开,只能呆在原地,静观其变。而萨仁经真元子救治,虽未醒转,却也一时无碍,被族人抬走。

    真元子来到林一身边,苦笑着说道:“你小子说,这萨仁是我等能否安然离去的关键,让我出手救治。可他一时半会儿醒不来,老道也没法子啊!”

    “道长尽力便可,未知之事,只能随机应变了!”

    林一始终关注着场中情形,对草原部落间的争斗,他无心过问,只想怎么能早早脱身而去。

    意外被困此地,见萨达部落颇讲义气,林一便提醒真元子,大长老身体有恙,若不及时救治,双方厮杀起来,对天龙派众人不利。谁知,场中情势迭变,双方又要以部落和牧场作筹,进行这场难以预料的豪赌。但愿萨达部落莫要落败,不然,天龙派免不了池鱼之殃。

    不远处,萨哈看着女儿身边的那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目露欣赏之意。他说道:“小伙子,危急关头,你能挺身而出,不愧是我草原上的好汉子。我萨达家,若是能挨过此难,将是你最忠诚的朋友!”

    乌猜正色说道:“野狼都知道护住幼崽,何况我草原男儿呢!我乌猜言出必行,这场赌斗,愿为前驱!”

    看着眼前这个愿陪自己去死的男人,萨姆黎儿目含深情,心潮难平。她禁不住说道:“乌猜大哥,你就代我萨姆黎儿去战第一场,行吗?”

    萨哈目光打量着二人,正自踌躇之时,却听乌猜爽朗大笑道:“妹子如此信得过乌猜,自当全力以赴!”

    几个健壮的汉子不甘人后,涌上前来,纷纷请战,其中还有萨姆黎儿的哥哥萨扎儿错。人心可用,令萨哈心下稍安,他沉声说道:“这场赌斗,事关重大。萨姆黎儿让乌猜代己出战,我允了。萨扎儿错,你几人也是我萨达家最为骁勇的汉子。生死关头,事关重大,你等稍候,养精蓄锐!”

    萨扎儿错的年纪也是二十出头,生的孔武有力,高大威猛,听到父亲的话后,只顾闷声点头,默默擦拭手中的钢刀。其余几个部落中的勇士,也是摩拳擦掌,等待着战场的召唤。

    “萨达家的听好了——!”

    一个中年人驱马来到场中,大声喊道:“我是柴刺家的柴木错长老。柴刺家与萨达家,于今日,就这片牧场新的主人,做一个了断。彼此赌斗三场,赢两场者胜。第一场,有我家的少头人出战,刀剑无论,死伤各安天命!萨达家的小子们,有人敢上场的吗?若是没有,则是我柴刺家赢得了第一场。”

    中年人不屑的扬起了下巴,语气中尽显嘲讽之意。他的话音将落,柴刺部落的人马之中,缓缓走出一骑,正是趾高气扬的柴不胡儿。其紧身的皮袍外,套着一层银甲,马鞍上挂着漆金雕弓。一顶白狐的皮帽下,是那张桀骜不驯,盛气凌人的面孔。

    柴不胡儿手持着弯刀,轻轻拍打着马腹,来到了场中。他的眸中寒意森森,桀桀笑道:“谁来送死啊!”其笑容中不可一世的嚣张,仿佛与生俱来。

    乌猜不待萨哈出声,一夹马腹,便迎了上去,他高声喝道:“乌猜前来应战!”

    柴不胡儿狐疑的打量眼前的汉子,此人与那些外族人同路,先前看得清楚,如今手中拿着柄长剑,显得不伦不类。他冷笑摇头道:“你是萨达家的人?”

    乌猜一愣,两家比试,不容外人插手,自己怎么说也是个外人。若是对方不允,自己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算是师出无名。

    “他是我萨哈的女婿,怎么算不得我萨达家的人!”萨哈驱马来到乌猜身前,将腰间的弯刀抽出,不顾对方的诧异,他目含激励之意,沉声说道:“拿着我萨达家的刀,为了萨姆黎儿,去吧!”

    乌猜回首,见萨姆黎儿面色绯红,目光似火,正一霎不霎盯着自己,让他不由得心中一荡,豪情顿生。

    将长剑挂在马鞍上,乌猜郑重接过弯刀,扬眉做声:“今日,我乌猜就为了我身后的女人一战!”

    萨哈从孟山处得知,乌猜来自草原西边的一个小家族,并未成亲。又见萨姆黎儿似心有所属,加上这年轻人也是肝胆过人之辈。故尔,为解今日之危,他心有决断,这才口头认下这个很不错的女婿,为乌猜出战正名。

    无论今日如何,都只能放手一搏。但愿萨达家能挨过此难,自己的女儿也有好的归宿。

    萨达部落的人,对这乌猜也颇有好感。一个路人,关键时刻为了萨达部落,能挺身而出,这本身就值得敬佩。

    故此,对于乌猜代萨姆黎儿出战,族人们皆乐观的给予默认。至于萨哈的临时许婚,相对于忽而木家给整个部落所带来的羞辱来说,这无疑是件好事情。

    不乐意的人自然也有。

    “萨哈,你是何意?借此来羞辱于我吗?”柴不胡儿怒喝道。

    “哼!这是我的家事,与赌斗无关吧?”萨哈冷冷回了一句。

    “哈哈!好!忽而木家都悔婚了,如今又冒出个傻小子,我便杀了他,看你萨哈又待如何?”

    柴不胡儿怒笑了一声。他一掉马头,恶狠狠的叫道:“小子,快来受死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乌猜获胜

    “杀——!杀——!”

    柴刺部落刀光闪烁,叫喊声震天作响,齐声为柴不胡儿助威。

    乌猜面色沉静,驱马向另一侧跑去。随之,萨达部落也响起助威声,只是声势稍逊。

    双方人马相距两三里远,正中间,二人一左一右,相隔数百步,拉开了拼杀的架势。距此二人最近者,无疑是天龙派众人。见惯了江湖打斗,如此这般的马上拼杀,对于这些江湖高手来说,并不多见。

    “这个柴不胡儿,定是有备而来,萨达部落的前景堪忧啊!”真元子捻着胡须,对身边的林一说道。

    “双方所约定的誓言有用吗?”林一想了想,问道。

    “草原人崇尚武力,可也重诺。柴刺部落要的是恩威并施之下的人心折服,而萨达部落要的是死里求生的逆转。既然起誓,便要遵从。草原也有草原的规矩,不然将遭人唾弃。想必是柴刺部落胜券在握吧,不然直接杀过来,萨达部落是挡不住的。而后者又能不能逆转乾坤,当拭目以待!”

    “小子,你为何不问一问老道,谁会最终获胜呢?”真元子感言一番后,好奇的看着林一。

    林一嘴角翘起,笑道:“道长不都说了吗,拭目以待!”

    真元子闻言一怔,自知失言,他摇头苦笑。

    没人知晓此事最终的结果,林一自然不会多问。只是真元子对这小子的沉稳总是心有不甘,出言逗趣之际,对方总能轻松回避,令其暗自无奈。

    二人嘴里说笑着,目光却不约而同的看向前方——

    此时,震天的助威声霎时一静。

    柴不胡儿将弯刀上的宝石贴在唇上,嘴里念念有词,目中的杀意更甚。他手中弯刀举起,双脚一磕马腹,马儿嘶鸣一声,猛地窜出,风驰电掣一般向着乌猜冲去。

    就在柴不胡儿动身的刹那,乌猜身下的骏马也是同时扬起了前蹄。他身子微微前俯,全身的力气凝聚在右臂之上,弯刀高高扬起,对方狐皮帽那醒目的白色愈来愈近。

    二马即将交错的瞬间,乌猜双脚紧夹马腹,身子突然在马上立起,手中弯刀夹着风势,划过一道银光,‘唰’地劈下。

    柴不胡儿也想一刀结果了对方,彼此迎头之时,正待挥刀拦腰斩去,却见对方的弯刀更快,眼前光华一闪,令他心中一凛,毫不迟疑的挥刀挡去。

    “嘡——!”

    一声金戈交鸣的巨响,在两人耳边炸开。马上二人的身躯皆是一晃,彼此交错而去。各自奔出百丈外,二人才强自勒住马缰回转。马嘶长鸣,铁蹄沓沓不止。

    乌猜势在必得的一刀被阻挡,虎口震裂,手臂兀自颤抖着。他青筋满布的大手,牢牢抓住弯刀不松,面色冷峻的凝视着远方的对手。

    柴不胡儿调转了马头,也是轻吁了下,瞅着乌猜,恨恨啐了一口。好快的刀!他狞笑一声:“再来——!”

    交战的二人,又是同时驱马疾驰,迎着对方而去。

    对方人马未至近前,柴不胡儿的弯刀已舞做一片雪花,向前卷去。乌猜见对方势猛,双目圆睁,在马上高高长起身子,咬紧牙关,还是迅如闪电的一刀劈下。

    “嘡——”又是一声炸响,乌猜的身子摇晃一下,身子一俯,搂紧马颈,差点栽落马下。他面色潮红,右臂无力的垂下,勉力抓着弯刀。

    刚刚想在马上坐稳了身子,耳后“嘣”的一声弦响,乌猜心知不妙,身子蓦地向一侧滑下,一只锋利的箭矢,带着呼啸的风声,擦着他的面颊射过。

    好险!乌猜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灼疼。

    “卑鄙——!竟然暗箭偷袭——!”

    场中惊变,引得萨达部落与天龙派这边惊呼起来。

    而柴不胡儿的额头上,一道细微的刀口上,渗出一滴血珠。其白色的狐皮帽子已被劈成了两半,落在草地上。

    柴不胡儿手执金漆弓,目中尽是嗜血的狂意,阴冷的看着前方。他本来欺对方力弱,谁知那快如奔雷的一刀,还是不要命的劈来。虽用刀封住了来势,却还是差那么一点,自己这颗头颅就要如皮帽一般,就这么被劈作两半。

    这一切,是柴不胡儿从未遇到过的羞辱。恼羞成怒之下,他回手一箭,又被对方机敏躲过。

    柴不胡儿的眼睛红了起来。今日,定要杀了此人。

    乌猜停下马来,心头一阵狂跳,他深深喘了口气,将弯刀横在鞍上,活动着麻木的右臂。背后凉飕飕的,是刚刚惊出的冷汗。

    力气上不如对方,拼杀之时自然缩手缩脚,可他乌猜知道,今日的比试,不能退缩,只能拼着受创,借自己的快刀来战胜对手。可惜了,依然是未能奏效,只是劈下了对方的皮帽。

    未成想这个柴刺家的少头人,是如此的凶悍异常,竟能在百忙之中出手偷袭。方才可谓死里逃生。我乌猜力气不如你,可比起弓箭来,却不曾怕过谁。再来!

    此时的萨哈,面色凝重,心中忐忑。乌猜勇则勇矣,与柴不胡儿交手之际,还是处于下风。他虽劈落了柴不胡儿的皮帽,气势上不遑多让,而后来奇迹般躲过必杀的一箭,还是令人提心吊胆。他暗自祈祷,只求上苍眷顾萨达部落!

    ……

    萨姆黎儿双手绞在一起,凝神看着场上的拼杀。

    你愿陪着我死!我萨姆黎儿,也自当陪着乌猜大哥去死!

    场中的二人又飞驰起来,她再次屏住了呼吸。

    ……

    马上的乌猜,如同一杆旗帜。其身躯为杆,弯刀做旗,屹立风中,带着风雷之势,双手高擎的弯刀,带着全身的力量,夹着马的冲力,口中大喝一声:‘杀——’

    弯刀如练,电闪般劈向对手。

    柴不胡儿的嘴角挂着残忍的冷笑,他力贯双臂,猛的挥起弯刀,反劈了过去。

    想象着一声巨响之后,对方的弯刀磕飞到半空之时,自己趁机落刀回斩,便能将其腰斩两截。正等着诡计得逞的柴不胡儿,忽地眼瞳一缩。那巨石压顶的刀光已然不见,预料中的双刀并未相撞。他心知不好,凝神之下,只见对方的身子一矮,弯刀中途变势,躲过自己的封挡,如同一只狡猾的野狼,冲着自己的腰间,张开了利齿。

    柴不胡儿遭遇突变,可谓忙中不乱。他眸中厉色一闪,身子竭力向一旁扭转,封挡的弯刀借势挥下,狠狠向对方肩头劈去。

    乌猜临机变招,弯刀如毒蛇吐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向对方腰际。正待得手之时,耳旁风声大作,他不及多想,咬紧牙关,手中弯刀‘唰’的划出一道银光。电光火石之间,其手腕一翻,身子猛地坠下,弯刀迅疾挡在身后。

    “嘡——”一声渗得人牙根发痒的闷响,徐徐传出去老远。

    乌猜手中的弯刀已被劈飞,后背的皮袍炸开,露出血迹淋淋的脊背。他面色一变,一口热血涌到了喉咙,随着一声闷哼,又被强咽了下去。之后,乌猜颤抖的双手,一把抓起马鞍上的弯弓,双脚摔镫而出,身子前俯,猛地一翻,整个人仰躺着,双脚一踏弯弓,随手扯出三只羽箭。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乌猜拉紧弓弦的手,猛的一松,‘嘣——’三只羽箭快若流星,飞向柴不胡儿的后心。

    柴不胡儿一刀劈在乌猜的后背之上,虽有弯刀阻挡,还是重创了对手。而其腰间的皮袍也被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涓涓之流,疼得他直抽冷气。

    捂住伤口,柴不胡儿恼怒之余,伸手取下金漆弓,正待给对手致命一击之时,脑后弓弦如雷炸响,惊得他忙侧身回头观望,以图躲避。

    谁知回头之际,柴不胡儿吓得神色大变。只见三只羽箭破空而来,分别射向自己双肩和后心。这还如何的躲避,除非跳下马去。可这会儿的工夫,又如何来得及。

    柴不胡儿无奈之际,身子猛地向马鞍一旁坠去,两只羽箭从身边呼啸而过。不待他心中侥幸,‘噗——’的一声,一只狼牙箭矢,狠狠扎入左肩的肩胛中。

    惨呼一声,柴不胡儿一头栽下马去。他手中的金漆弓也扔出了老远,本人在地上滚了两圈,兀自嚎叫不止。

    “乌猜——!乌猜——!”

    在这场惊险万分的生死拼杀中,乌猜意外获胜。萨达部落的族人们,为此兴奋地狂呼起来。

    乌猜在马上摇晃着身子,他眸中闪烁着不屈的斗志,高高举起手中的弯弓——

第一百三十九章 比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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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不胡儿落马之际,柴刺部落的数千人马一片哗然,已有数十骑冲了出来。

    萨哈与萨姆黎儿等人不敢轻忽,忙驱马冲上来,将乌猜围在了当间。其身后的族人们也扬起手中的兵器,做好了厮杀的准备。而柴刺部落的人,只是将柴不胡儿抬了回去,并未有多余的举动,令萨达部落的人松了口气。

    “乌猜大哥,你是我草原上的真英雄!”萨姆黎儿的脸上,焕发出异样的光彩。这个年轻人,又何尝不是她心中的好男儿呢!

    “乌猜,好样的!”萨哈高声赞道。想不到眼前的年轻人,不负众望,让他对当初的决断,深感庆幸。

    “这个乌猜,真是不俗。其临危不惧,胆大心细,有勇有谋,生生的扭转了败局,令人赞叹啊!”真元子也是手扶长须,面露笑容。

    “乌猜内伤颇重,难以开口说话。道长若有伤药,还须及时呀!”林一远远的打量着乌猜等人,出声提醒着。

    “干脆这道长的称谓送你算了,别总是指使让我东奔西跑的!”真元子不满的嘀咕道。

    林一嘴巴一撇,带着不解的神情看着真元子,说道:“扶危解困,锄强扶弱,不一直是道长本色吗?要不,你将身上的伤药都送我……”

    真元子一拂袖子,哼道:“你小子就是嘴巧,老道本欲救人的,哼!”

    林一莞尔一笑,说道:“原来道长早有此意,是小子多嘴了,道长,救人趁早啊!”

    真元子不再与林一斗嘴,他走了过去搀扶着乌猜下马,伸手摸出两粒药丸,一抬手塞入对方口里,又在其后背的刀口上敷一些药粉,略略裹扎了一下。

    乌猜张开吐出一口淤血来,脸色随即好转,他轻舒了口气,冲着真元子施礼道:“多谢道长施救!”

    萨哈等人这才知晓,原来乌猜伤的颇重。真元子微笑颔首,飘然离去。只是到了林一身边,老道又是不忿地冷哼了一声,令后者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一场赌斗,不分胜负,萨达家的真是侥幸啊!”柴刺部落中走出一骑来,马上的中年人带着揶揄的笑意,大声喊道。

    “柴刺家无耻——!”

    “明明是我萨达家的赢了,怎能算是不分胜负呢?”

    “柴刺家的耍赖——!”

    “……”

    萨达部落的人,群情激愤。若是如此,这场较量还有何意义呢?

    萨哈驱马迎上此人,叱喝道:“柴不胡儿分明是坠马落地,已是输了,怎能又算是不分胜负呢?还请柴刺家分说个明白!”

    “哼!我只是无意中落马而已,怎又算是输了呢?要不,让那个小子与我弃马步战,面对面厮杀一场如何?”柴不胡儿的嗓门响起,他被人扶着上了马,神情阴鸷。其肩头裹着布条上,还有醒目的血迹。

    “你言出无信,败了就是败了!”见对方比乌猜的神色要好得多,萨哈心底一紧。

    “哼!那个臭小子箭术不错嘛,这场比试算是打和了,别得了便宜就卖乖。接下来的,才是今日真正的较量,要让你等见识一下我柴刺家高人的手段!”

    柴不胡儿的肩头阵阵作痛,令他半个身子都不能动弹,止不住暗自咒骂着乌猜。虽是嘴上说得轻巧,若是真与对手在地面上厮杀,他也是一点儿胜算也没有。无奈之下,不能争赢,便只能争和了。总之,他这个柴刺家的少头人,是不会心甘情愿的去认输。

    不过,柴不胡儿所不知道的是,乌猜的伤势比他想象的要重得多,若不是真元子的伤药,只怕此时已倒下了。

    这两个人再拼杀起来,乌猜的情形只会更糟的。林一在无形中,假真元子之手,又暗中帮了萨达部落一把。这内中蹊跷,怕是无人知晓了。

    萨哈回首看了一眼乌猜,见其已骑到了马上,拉着马缰的手,还有微微的颤抖。对方尚不知究竟,可他清楚,这个年轻人已是到了强弩之末。

    形势比人强,无奈之下,萨哈只能喟叹一声,接受了第一场赌斗的结果。

    心愿达成,柴不胡儿咧着嘴哼哼着。萨达家的,我要让你乖乖成为我的奴婢,我要将百灵鸟关在笼子里。还有那个臭小子,我要将你生撕了喂狗!哼哼!

    此时,柴刺部落中又冲出一骑。

    马上之人是个中年汉子,鹰勾鼻子,双目深陷,神情冰冷中,带着桀骜之色。他手中一张大弓,竟有一人多高,十分的罕见。

    萨哈回首冲着自己的儿子点点头。那个不爱说话的萨扎儿错,一言不发的驱马冲了出来,虎视眈眈的盯着对方。谁知那个持有长弓的汉子,不屑的睨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

    “萨达家的人听好了,若是有人在弓箭上,胜过我柴刺家的贡扎勇士,将赢得第二场的赌斗。否则,便是我柴刺家获胜。”那个叫柴木错的长老,大声交代完毕,手一摆,身后又冲出两骑,各自手持一张盾牌,向一侧跑去,直至百丈外才停下。

    这二人下马后,将手中盾牌竖在地上,后面用两根长枪抵住,之后便飞快的跑了回去。

    这不下三百步之外的盾牌,在众人眼中就是一个小小的黑点。萨达部落的人看到这些,亦然明白了怎么回事,俱是心生凉意。

    草原的汉子没有不会射箭的。可日常在马上所用的弯弓,是一种软弓,最多射个五六十步远。即便是马下所用的硬弓,也不过能射出一百五六十步去。族中或有力气大的勇士,持着特制的硬弓,一箭射出去,最远也不会超过两百步。

    而那摆放如此之远的盾牌,已超出了弓箭的射程,想一箭中的?难比登天!眼下的情形,令许多土生土长的草原人,看了直摇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萨哈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他作为一个父亲,自家人知自家事。儿子虽说也是弓马娴熟,可要一箭射中那三百步外的盾牌,力有所不逮。

    “这一场不妙啊!”真元子轻轻摇头。

    林一却是暗自皱眉。一个草原人,竟身怀内功,倒也有趣。

第一百四十章 危局

    “贡扎——!贡扎——!”

    在柴刺部落的助威声中,那个叫作贡扎的勇士,手持特制的长弓,跳下马来。他抬头挺胸,高昂着下巴,深深的注视着蔚蓝的天空。之后,其缓缓回首,斜睨左右,大步走至场中。

    贡扎将腰间的弯刀随手掷出,半截刀柄在草地上‘嗡嗡’颤动。他晃动一下强健的臂膀,执弓在前,取出一只三尺长的羽箭,轻搭在小指粗的弓弦之上。

    远眺了一眼三百步外的盾牌,贡扎双臂用力,身形一沉,脚步前弓,猛地大喝一声:“开——!”

    ‘嘎吱’声中,弓开如月。

    “嘣——!”

    一声弦响,箭矢‘嗖’的一声没了踪影,众人屏息之间,只见远处的盾牌发出‘夺——’的一声闷响。遥遥可见箭矢穿过了盾牌,余势未减,一头扎入十余丈外的草地上。

    “贡扎神射——神射贡扎——!”

    万马长嘶,震耳欲聋的呼喊声震天而起。柴刺部落的人,沸腾了。

    柴不胡儿忍着肩头的疼痛,咧着嘴怪笑着。看着对面萨达部落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他的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畅快。

    贡扎一箭射完,深陷的双目中,难掩得意之色。他大步走过萨扎儿错的身边,狠啐了一口。自己自幼拜师学艺,一身武功在江湖之上也算是好手,再加上早习得娴熟的射艺,这片草原上,怕是难寻敌手了。寻常的草原汉子,又怎配做自己的对手呢!

    萨扎儿错的脸色通红,难言的屈辱,让他抓着弯刀的手臂颤抖了起来。他心中的怒火在燃烧,可手中的弓,却不能为自己洗刷羞辱啊!

    头深深的垂下,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萨扎儿错默默转身,来至萨哈的面前,‘噗通’跪下。高大的汉子,心在流泪。族人面临危难之时,自己却无能为力。这一刻,若是阿爹让他去死,他会毫不迟疑地抽出弯刀,割下自己的头颅,来救赎自己的罪恶。

    看着伏地的大哥,萨姆黎儿咬着嘴唇,泪水已如溪水般流下了脸颊。

    萨哈看着眼前的萨扎儿错,心里一阵的揪疼。马鞭‘唰’的挥下,却轻轻落在儿子的身上。他低喝道:“起来吧!草原的汉子,赢得起,也输得起。便是死,也要给我站起来!”

    “哈哈,毫无悬念啊,第二场是我柴刺家赢了!”柴刺家的柴木错长老,得意洋洋地跑到了场中。

    “第三场,还是我柴刺家的贡扎勇士出战。哈哈!萨达家的,还是乖乖的认输吧!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也!要知道,贡扎的神射,在草原上是难寻敌手的。我看这场比试,到此结束吧,你等乖乖地认输算了,如何呀?”

    柴木错出言戏谑,尽其嘲讽之能。

    萨哈心头愁云满布,却厉声叱喝:“赌斗尚未结束,最终的赢家还未决出,你柴刺家笑的太早了吧!”

    “哼!那就请出萨达家的勇士出来应战吧!不过,别让我家的勇士等久了,一炷香的工夫为限。在此时辰内,若无人应战,就是我柴刺家赢了!”柴木错冷笑了一声,打马跑了回去。

    场中只有那个贡扎,手持长弓,昂首望天,不可一世。

    “道长,萨达部落危矣!如此一来,作为外族人,你我要想在几千铁骑下脱身,难啊!”场上的情形落在林一的眼中,他若有所思的说道。

    柴刺部落果然藏有暗手。先是以一场婚事作为发难的由头,借机大兵压境,逼对方应下赌约;尔后让神勇无敌的贡扎出马,一箭定乾坤;最终,兵不血刃的吞了萨达部落。其谋算之深,令人防不胜防。至于那个萨儿舒,不过是这场博弈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看着那个嚣张的贡扎,真元子有些无奈的说道:“这又不是单单的比武,我等一行,又有谁会拉不开那张长弓呢?可弓箭一道,江湖中少有人习,只是拉开了弓,箭矢却难有准头的。面对萨达部落的困境,即使我等有心相助,也是有心无力啊!”

    “孟长老有没有这个本事呢?”林一好奇的问道。

    “这——!罢了,我去问问吧,总不能就这般的放弃了!”真元子离开马车,向孟山处走去。

    真元子还没回来,林一已从他们的对话中,知晓了一切。暗器一道难不住众人,可拉开长弓,还要射中三百步外的盾牌,没人能做到这些。即便是孟长老,也在苦笑摇头。

    一炷香的工夫,很快便所剩无几,萨哈面露苦涩。

    族中的勇士,都是大伙儿知根知底的,萨哈不死心,还是回到部落中,又仔细的询问了一遍。结果,依然是无人能射中三百步远的盾牌。不仅如此,萨达家的硬弓,最好的也不过能射出一百五六十步远。能参与下一场比射的,人没有,弓也没有,

    萨达部落的人,皆没精打采,一个个面带哀伤,静等着最后时刻的到来。死拼之下,怕是全族覆灭,最后连族中的妇孺也不能幸免。缴械投降,去做柴刺部落的家奴,或许能留得性命,只是从此将如同猎犬,被拴住了脖子,任人驱使鞭挞,子子孙孙永世不得翻身。

    “孟长老,我去试试吧!”林一忖思良久,还是找到了孟山。

    一旁的真元子眸光一亮,心道,臭小子,指使我问东问西的,最终还是自己蹦出来了。不过年轻人行侠好义,老道我喜欢。

    “你有把握赢吗?要知道,萨达部落的输赢,关乎他们自己的运数。若是我等插手后还是输了,此事就不是难以脱身这么简单了,你可要想好了!”孟山颇为惊讶的看着林一,想了想,还是如此说道。

    “林一本来就是一山民,对行猎之道甚为熟悉,至于弓箭吗,也不陌生。何况,在下自认有把子蛮力,帮人帮己,总不会错的。”面对天龙派弟子们狐疑的目光,林一神色不变。就算是弓箭有些陌生,不也是练过几天小弩吗,权且如此说了。

    真元子不失时机的说道:“孟长老,这拉弓射箭的,我等皆不善此道。既然林一有此担当,且让他去试试吧!何况,柴刺家根本无视你我的生死,若想避免那数千铁骑的蹂躏,这或许是一个法子。”

    孟山暗忖良久,他深深地注视着林一,缓缓点头说道:“你去吧,全力一试!”

    林一做足了脸面工夫,恭敬应是,转身向场中走去。

    “阿爹,我们就这么输了吗?”萨姆黎儿语带哽咽,脸上尽是不甘不愿的神色。一旁的乌猜也是有心无力。虽说是自小弓箭娴熟,可三百步远的靶子,便是他没受内伤前的全力之下,手中的弯弓也射不了这么远啊!

    力拼之下,还是没能挽回萨达部落的危机,看着萨姆黎儿的伤心模样,乌猜的心里阵阵作痛。

    “唉——!”萨哈长叹一声。他想起吉凶未卜的父亲,还有这场莫名其妙的赌斗,以及这眼看着难以扭转的败局。未想到,脚下这片祖辈传下来的草场,就要从自己的手中失去了。

    一阵无力的疲倦涌上心头,让正当壮年的萨哈,也不禁在马上摇晃了一下身躯。

    “罢了,我萨达家就离开这片草场吧。辽阔的草原上,总有一块地方,能养活我萨达家的族人。即便是草场没了,也决不能让族人做柴刺家的奴隶。我要带着族人,举起手中的弯刀,冲出禽兽的爪牙,去草原的深处,寻找一片新的天地。”

    萨哈强抑悲怆的心绪,沉声对萨姆黎儿与萨扎儿错说道:“快回去,让族人准备迁徙,我们要离开这片草场!”

    “阿爹,他们能愿意吗?”萨扎儿错带着忧色说道。

    “哼!输了草场,已是应了赌约。若是柴刺家紧逼不放,阖族一拼就是。没人能挡住飞奔的骏马,也没人能挡住我萨达家誓死前行的脚步!”萨哈的嗓音沉重而有力。此刻,为了族人,他不得不挺起胸膛。

    “这场较量,尚未决出输赢呢!”闻声,萨哈等人惊诧望去——

    走过来的是一个身着灰袍年轻人,十七八岁的模样,刀眉如墨,目若晨星,清朗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一头黑发随意拢在脑后,腰间挂着一个精巧的葫芦。如同信步闲逛一般,此人背负着双手,神色悠闲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随意。

    萨哈认得是天龙派的人,不知来者何意,一时不好开口。

    林一笑着冲乌猜点头打了个招呼,才对萨哈说道:“第三场赌斗,由我来试试,行吗?”

    萨哈一众错愕之际,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年轻人。无人想到,在绝望之中,愿意出手相帮的,竟然是一个过路的外族人。

    萨哈忙跳下马来,喜出望外地说道:“小兄弟可有必胜的把握?不,不,我是说,当然可以!”

    心急之下的萨哈,语无伦次。既然有人替自己出头,还怎会妄加猜疑呢!对于草原人来说,这是无礼的举止。兄弟与朋友,是用来信任的。既然有人应战,总好过屈辱的认输。

    面对萨哈的歉意,林一视若未见。他点点头,转身便向那个傲立许久的贡扎走去。

    才走了几步远,林一又自嘲的摇头一笑,停下了脚步,回首对萨哈说道:“将萨达部落中最好的硬弓取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林一出手

    萨哈忙吩咐下去,顷刻间冲过来二三十个壮汉,将手中的弓箭与箭壶送到了林一的面前。

    萨达部落中最好的硬弓,在林一面前摆成一小堆。

    正处于高手寂寞中的贡扎,看着眼前这个身材单薄的外族人,正在虚张声势,他冷笑了一声,不加理会。

    眼看着时辰已到,萨达部落无人应战也在预料之中,柴刺家将最终赢得这场较量。柴不胡儿正待欢心之时,突然有人在最后的关头走了上来。

    看着场中的异变,柴不胡儿冲着柴木错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拍马跑了出来,对着林一大声喝道:“你是外族人,不得参与我草原上的争执!请退回去!”

    “笑话!我本是萨达家的客人,而你等无故阻我去路,刀剑相向,已然将我牵连在内。怎么?事到临头,怕了不成!若是怕了,还请你等速速离去。”林一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到了柴不胡儿的耳中。

    “狂妄的外族人,不知死活的外族人,本待稍后再收拾你们,谁想你竟自个儿跑出来了!”柴不胡儿冷笑的示意柴木错退回,他今儿要看看这个瘦弱的外族人,是怎么在草原上丢脸的。

    远处的盾牌又换个完好的,早已不耐烦的贡扎,走至那把插在地上的弯刀前,拉起长弓,搭起长箭,一箭射去。

    转瞬间,那刚刚换上的盾牌又被穿出了个窟窿。

    贡扎耸耸肩,神情轻松的立在一旁,冷笑的注视着这个年轻的外族人。

    林一看了贡扎一眼,微笑着点点头,对其傲慢的神情不以为意,而是拿起一张硬弓,仔细端详起来。

    在危急关头,这些草原人不会藏私的。眼前的硬木长弓做工精美,牛筋牛角皆为上上之选,虽说比贡扎的特制长弓要小上许多,不过,这显然已是萨达部落中的良弓。

    拿着长弓,林一左右打量着。他还是首次接触到草原上的弓箭,免不了好奇的多看一会。

    “哼!你还要耽搁到什么时候!见你的样子就是没摸过弓箭之人,还是趁早滚下去!”看着林一土头土脑的模样,贡扎气不打一处来。一炷香过去了,竟等来这么一个人,简直是对他的羞辱。

    林一收起了笑容,冷冷瞥了贡扎一眼。他一手握住弓臂,一手扣弦,随手一拉,“喀喇——”一声爆响,那原本一张好好的长弓,被其扯断成了几截。

    这弓不结实,这是林一的想法。他摇摇头,将断弓扔在一旁,俯身又捡起一张弓,轻轻一拉。

    “喀喇——”

    林一抛开手中断弓,又捡起一张来,又是“喀喇——!”的碎裂声。弓又被他扯碎了。

    转眼间,五张硬木弓被扯成一地的碎片,让林一尴尬的挠起头来。不试试弓的力道怎么行呢?

    而一旁的贡扎面色微变,禁不住后退了两步。此人如此瘦弱,怎能有这般大的力气呢?自己也能扯碎硬木弓,不过没有此人如此的轻松。

    手中的特制长弓乃是千金难求的宝物,他也能扯碎吗?想到此处,贡扎忙将手中长弓掩到了身后,深陷的双目,紧紧盯着林一。

    林一远远的冲着萨哈报以无奈的一笑,令对方惊骇他的力气之余,也是老脸一红。萨达部落的良弓都在这里呢,要是都让他给扯碎了,又该如何是好呢!

    沉思了下,林一眼前一亮,俯身又拿起了五张弓,扯下断弓的弓弦,将其栓在了一起。想了想,他又将五根弓弦也给栓成了一束,这才小心的试了试。

    五张长弓叠加在一起的弓弦之力,算是差强人意吧!

    林一拿起一只羽箭,来到了贡扎的弯刀前,以此为界,稳稳站立。他将手中粗大的不像样子的长弓往地上一戳,尔后捻起羽箭,伸出两根手指在箭杆上一抹而过。

    看着一眼远处的盾牌,林一开弓搭箭,粗笨的长弓发出难听的‘嘎吱’声,满弓如月,他带着弓弦的手指一松,“嘣——!”随着一声弓弦震响,箭矢已如流星闪逝而去。

    “砰——”远处传来一声轰响,只见三百步外的盾牌,已被炸成一团烟尘。

    “好——!”萨达部落的人轰然嚎叫起来。这一箭击中了盾牌,也逐去众人心头的阴霾。萨哈也是加额庆幸,惊喜莫名。想不到这个外族人的手段,竟是如此的高强。萨达部落有救了!

    天龙派的弟子们,惊讶之余,则是颇感意外。那五张弓捆在一起,拉开已是不易,更别说还有一手神射的本事。

    林一的奇异之举,令孟山微微颔首。他注视林一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审慎之色。

    真元子摇头暗骂道:“臭小子,拐弯抹角的让老道瞎担心”,他脸色却无恼意。

    贡扎有些木然的看着林一,那五张长弓捆在一起,这要多大的力气才能拉开啊!可这个年轻人小心翼翼的样子,分明是怕拉断了长弓。这还不算,此人开弓射箭,根本没怎么看前方的盾牌,便一箭中的,这手射箭的本事,怕是不输自己。

    “怎会是这样?一个外族人怎会在箭术上强过贡扎?”柴不胡儿气急败坏的叫道,柴木错长老与柴刺部落的人缄口不语,无人能对此解说清楚。

    “五百步外,再摆两只盾牌!”林一手指往前一点,高声吩咐道。不待萨哈下令,萨扎儿错已带着两个人,驱马飞奔了过去。

    不多时,远远的竖起两只黑点一般的盾牌,这还是萨扎儿错挖了几块泥土垫在下面的缘故。不然,怕是有人寻不到盾牌的所在。

    “你先来还是我先来?”林一回首瞥了一眼贡扎,他很随意的说道。

    贡扎面色阴沉,他一咬牙,大步走至那柄作界的弯刀前,长长吸了口气。其深陷的双目精光闪烁,长箭一搭弓弦,猛喝一声,长弓霍然张开,“嘣——”长箭呼啸而去。

    双方人马皆凝神观望,只见三百步外的半空中,划过淡淡的一道箭影,未至四百步远时,箭影凝实了,也慢了下来,一头斜插在地上。

    贡扎怔怔看着前方,面如死灰,久久之后,才不甘的回转身来。他恨恨的盯着林一,却不离去。

    几丈外的林一,也不上前,他立在原地,斜睨对方。随即手指拈着两只羽箭,轻轻一拉弓弦。

    “嘣——”的一声,如同猛兽咆哮,长箭破空而去,随之,远远传来两声炸响。五百步外竖立的两面盾牌,已然消失不见了踪影。

    “萨达——!萨达——!”萨达部落的人不知晓林一的姓名,只能狂吼着部落的名字,宣泄着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

    意外的获胜,令萨哈感慨莫名。上苍还没抛弃我萨达部落!这一刻,他只想伏地叩拜先祖在天之灵,感谢先祖神灵的庇护。

    “还要继续下去吗?”林一轻声问道。他冲着贡扎,淡淡的翘起了嘴角。

    “我输了!”贡扎对林一低下了头,甩一句后,连弯刀也不要了,转身上马离去。他去的不是柴刺部落,而是一个人,冲着摆放盾牌的方向跑去。

    五百步外,贡扎稍稍驻足,打量一下四周,便不再回头,独自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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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震慑

    看着远去的贡扎,柴不胡儿面色阴冷。他忍着肩头的疼痛,冷哼了一声,双脚一夹马腹,带着百骑护卫,咄咄逼向林一。而柴刺部落的大队人马,也随之蠢蠢欲动。

    一场较量刚刚结束,萨达部落还未及有过多的庆祝,危机又一次陡然降临!

    “柴不胡儿,胜负已分。莫非,你要违背誓言?”萨哈怒气冲冲的上前责问。

    柴不胡儿眼睛一翻,冷哼道:“我柴刺家不会违背誓言。不过,这个外族人坏了我的好事,我要杀了他。这与誓言无关吧!若是萨达家的要因此人而引起两族的拼杀,嘿嘿,这便与誓言无关喽!”

    “你狡辩!此人为我萨达家出手,我自然要护他周全。难道要眼睁睁地看他被杀?若是如此,我萨达家,还有何颜面呆在这片草原上!”萨哈恼怒地斥道。

    “哼!那便怪不得我了!”

    柴不胡儿狞笑着,他手指林一,咬牙切齿的喝道:“给我杀了此人,若是有人阻拦,便是与我柴刺家开战,便给我顺势灭了他!”

    闻声,萨哈神色一滞,说不出话来。他面色急遽变幻,而座下马却慢慢往后退却。

    柴不胡儿身后百骑,已蜂拥而出,向林一冲来。

    情形急转,令人无所适从。天龙派众人也是面色大变,齐齐看向孟山。如何取舍,当及时定夺才行。

    孟山神情肃然,目光深沉,他远远地看着林一遇险,不发一言。

    已抽出长剑的弟子,见状,目露不忍,暗自叹息。木青儿与徐师姐已手持兵器,跑到孟山跟前。神色焦急的木青儿,盯着不远处的林一,急切的说道:“孟叔叔,林一有难!”

    孟山眉头紧锁,缓声说道:“我不能拿众多弟子性命冒险!青儿,无须多言!”

    “这——?”木青儿知道孟长老所言之意,脸色苍白了起来。其身后的徐师姐,也是神情一怔,臻首低垂,眼圈红了。

    放任林一独自去面对百骑的冲杀,无疑是让其送死。众人心里明白,却对孟长老的决断,无从指责。

    一个养马弟子,又怎能与内门的精英相提并论!

    “呵呵!这小子尚欠老道的人情债尚未偿还呢,且去寻他理论一番!你二人别跟着为师!”真元子神色轻松,不理天龙派众人的惊讶,他大袖飘飘,向林一处奔了过去。紧随其身后的元青师兄弟俩,只得讪讪的停下了脚步。看着行止难以揣测的师父独自前去,二人惴惴不安。

    林一立在原地,环顾四周,所有人的神情皆落入了眼底。这一刻,他的心里微微地发冷。

    是啊,我林一又算得了什么呢?莫非要让萨达部落对我感恩戴德?为了一个养马弟子的死活,天龙派便要放弃众多弟子的前程?

    萨哈没错,孟长老也没错,我林一自认也没错。为何还会落到如此的境地呢?古人有云,力能则进,否则退,量力而行。那么,是我莽撞了吗?

    若是自己今日不出手,天龙派一众必将陷入这场部落的纷争中。与其说帮人,不如说是帮己。

    行事须度德量力,而事急难免从权啊!何况本身所为不违本心,之前也是斟酌了一番,谁料陡陷窘境之时,我林一便踌躇起来了?

    正如幼时走路摔个跟头,爬起来便要寻那块作祟的石子撒气一般。被师父给教训了之后才知道,路上总有难以迈过的坎,有时候不是不能逾越,而是心念滞留在原处!

    罢了,今日所遇,权作我林一必须要迈过的一个坎吧!且看我能不能一跃而过!

    马蹄轰响之中,百骑转瞬已至二十丈外。闪亮的钢刀,彪悍的气势,汹汹而来,直欲将这个多事的外族人踏成碎片。

    寂然独立的林一,冲着奔涌而至的百骑,眼角轻晒,眸中精光一闪即没。他嘴角冷冷翘起,俯身摸向身边的箭壶,随手一抓,带起十余只羽箭,转身搭在了大弓的弓弦上。

    好似随手而就,林一对那临近的百骑看也不看,张弓如满月,‘嘣——’的一声弦响,十余只羽箭如飞蝗般射出。

    弓弦响动未止,林一手中又多了十余只羽箭,眨眼间又射了出去。他依旧不看箭射向了何处,手臂一挥,又是十余只羽箭紧跟着弦响,如骤雨般洒了出去。

    眨眼之间,弓开三次。数十只羽箭到处,马上之人一个接着一个,栽落马下。噗通声、哀嚎声,如夏日雨后的蛙鸣,是一片接着一片。只是此间少一分了生机,多了十分的彻骨杀气!

    真元子已赶至了林一身后,急道:“小子,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话才出口,他已是满面愕然,愣在了当场。那每一只箭杆皆有小拇指粗细,十余只拢在一起,单手都难以抓圆了。可林一在箭壶上随手一抓,那羽箭便应手而起,如臂使指般自如。而箭矢所去,也是无一落空——

    “道长,我一人足矣,不必担忧!”林一声音清冷,回首冲着真元子点头示意,手臂不停,又是十余只羽箭射出。

    不过喘息之间,百骑已半数落马。不理场上场下众人的惊骇万状,林一手中的大弓,所射出的箭矢,如雨一般密集,如风一般迅疾,没有丝毫的停歇。嗷嗷叫嚣的百骑精锐,一片片倒下,如同风中的落叶,被风卷起,被暴雨击碎,从马上倒飞出去,狠狠摔在地上。一时之间,哀鸿片野,嚎叫声不绝于耳。

    林一神色淡然,随手又搭上十余只羽箭,却引而待发。暴风骤雨也在霎那间,停歇了下来。在他的四周,只有鞍上无人的马匹在四处惊走,原先马上那百余名精壮的汉子,无一例外的,被箭矢贯透右肩,滚落在了地上。

    短短的一刻,百骑精锐,全军覆没。就这么被林一手持大弓,一一射翻,无一幸免。只余下呆若木鸡般的柴不胡儿,惶惶不安。

    这一刻,无人说话,皆将目光投向了场中那个杀意漫天的年轻人。

    此时,日头已略略的偏西。有风,从草原上轻轻吹过。本应熙和的春风中,却带着难言的煞气,令人不寒而栗。

    林一手执大弓,静静面对万千人马。他冷冷盯着柴不胡儿,扬声说道:“你不是要杀我吗?来啊!”

    对方目光如锥,霎时刺透了整个的身子,令柴不胡儿感到无所遁形。他禁不住心头一阵狂跳。

    顾不得肩头的箭伤,面如土色的柴不胡儿,强自镇定,说道:“你,你是谁?”

    林一眉梢轻挑,说道:“我只是一个路人,一个你要杀之后快的外族人!你不杀我,我便要杀你了!”他嘴里说着,大弓一摆,十余只羽箭尽数对着柴不胡儿。

    “快救少头人——!”作为柴刺家的长老,柴木错毕竟是心智过人之辈,他稍稍回过神来,见状不妙,忙惊呼了一声。

    柴刺部落的人马一阵骚动,刀枪如林竖起,大军一触即发之际,只听得“嘣——”的一声震耳弦响,柴木错已从马上抛起,十余只羽箭在其胸前攒射而过,余势未消,又是十余人中箭落马。箭矢所到之处,如风披靡,带起一片血雨肉屑。

    柴木错来不及多说一句话,被强劲的箭矢之力,撕作片片碎肉,散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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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逆转

    “我要杀你,谁也救不了你!”林一冰冷的话音又起。

    看着柴木错的惨状,兔死狐悲中的柴不胡儿,闻声一惊。他忙回首看去,只见那个外族人手中的大弓上,依旧是十余只羽箭,带着彻骨的寒意,直指自己。

    此人手脚之快,平生仅见,好似羽箭就长在手上,永远也射不完。下一刻,柴木错的惨状便要落在自己的身上了?

    “都住手——!”惊悸难抑的柴不胡儿,再也忍耐不住,被迫发出凄厉的吼叫。

    “不,你不能杀我!我给你赔罪了,牛羊、骏马、金银珠宝、美女,什么都行。你要什么我给什么,只是你不能杀我啊!若是我死了,柴刺家与萨达家便是世仇,以后的草原上,再无宁日啊!”柴不胡儿已吓得面容扭曲,冷汗淋漓,在马上急得直摆手,连连出声讨饶。他生怕那尖锐的箭矢贯胸而过,谁也不想变成碎肉啊!

    “哼!大不了我呆在草原不走就是。你这三千人马,只怕还不够我杀上几日吧。柴刺家的男儿都死光了,你与萨达家的恩怨不也就了结了吗?”林一轻描淡写的说着,却惊得柴不胡儿大叫道:“是,啊,不是——!”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便重创了我百人,那些废了右肩的汉子,已是拎不起刀,也挽不起弓,眼下跟个死人也差不多。这个外族人要是真不走了,草原上还不是多了个魔鬼。我柴刺家,便是有再多的人,也经不住这般的杀戮啊!此人年纪轻轻的,为何这般的歹毒呢!

    柴不胡儿心急之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他带着可怜的模样哀求道:“你千万不能这样做啊!上天也有好生之德,你大人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的见识。我这就人带退走还不行吗?萨达家的这片草场,我绝不会再染指半分。长天草原作证,我柴不胡儿绝不违背自己的誓言!”

    林一面露忖色,此人杀不得。不然,方才他已变成了一具死尸。

    正如柴不胡儿所言,若是真杀了他,柴刺家与萨达家,便结下不死不休的世仇了。而眼前这三千人马,真是乱了起来,无疑又是一场浩劫。他林一依然要前行,并不能为此事耽搁下来,也不能真的去杀尽柴刺家的人。

    何况,已帮了萨达部落很多了,如今又能怎样呢!适可而止,过犹不及!

    “如你誓言所说,我便放过你。好自为之!”林一说完,深深瞥了一眼对方。尔后,他冲着不远处的真元子,颔首示意,便拿着大弓,又捡起几只箭壶,转身离去。

    柴不胡儿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他目光阴沉的盯着林一的背影,暗暗啐了一口,这才让人将受伤的族人抬回去。

    许是柴不胡儿真的怕了林一,又或是方才誓约的原由。不多时,柴刺部落旍旗斜落,刀枪低垂,大部人马缓缓退去。

    ……

    “小子,你又让老道白忙活一场,哼!”真元子跟上了林一,言语中尽是埋怨,可脸上却是带着笑意。

    真元子的话,让林一心中稍暖。在这里,还没人杀得了他。可老道在危急关头的真情显露,令其防备之心,彻底地松懈下来。

    这份情,他林一记在心底了。

    “你小子杀伐果断,却不滥杀。留下这个柴不胡儿,实属明智。不过,百余骁勇之士,就这么转眼间倒在你的手下,令老道我也自愧不如啊!”

    真元子担忧尽去,心里儿轻松,在一旁侃侃而谈。

    林一不由得止住了脚步,他端详着真元子说道:“道长,有话直说便是,何故调笑小子呢?我林一没有道长所想之不堪吧!”

    真元子也停下脚步,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语气却郑重了许多:“小子,我就知道你不好糊弄。常言道,不如意事常**,可与语人无二三。有我这个老道在一旁聒噪,你这个车夫,便知足吧!”

    这是个善解人意的老道!他是唯恐自己为了方才之事,而心存芥蒂,故尔出言宽慰。

    林一眉梢扬起,他含笑看着真元子,微微欠身,说道:“多谢道长!”

    “哈哈!你小子也是俗气未尽!”真元子手捋长须,洒然一笑。

    ……

    萨哈与萨姆黎儿等人,悲喜交加。眼前这一切的发生,对于萨达部落来说,实属惊天逆转。

    看着林一走近,萨哈忙跳下马迎上来,他右手抚胸,脸上带着感激与敬畏,深施一礼,说道:“多谢这位小兄弟解我阖族之危!”

    真元子含笑不语,他回首打量一眼林一,自顾向前走去。

    走至萨哈面前,林一脚下一顿,轻声说道:“萨哈头人不必谢我,我只是自保而已!”

    萨哈闻言一愣,忙抬头看去,只见那少年人已抬步离去。猛然想起了什么,他老脸一热,神情中尽是深深的愧疚与不安。

    ……

    天龙派弟子围作一起,默默看着神色淡然的林一。一个个竟是神色不明,心思各异。

    林一手持一张大弓,拎着几壶羽箭,施施然的走过来。他目光不经意地一扫,即垂首来至孟山的面前,说道:“在下幸不辱命!”

    孟山面无表情,凝视着林一手中的大弓,眼瞳微缩了一下。轻咳一声,他皱起了眉头,沉吟片刻,才沉声说道:“本长老真是看走眼了,你竟有这么一手精湛的箭术,且力气惊人!看来,做我天龙派的养马弟子,倒是委屈了你!”

    林一缓缓抬起头来,眸光澄澈如镜,他直视孟长老说道:“在下有些蛮力,秦城的龙城镖局也是知晓的。作为天龙派的外门弟子,本来便是可以带艺入门。更何况,这不过是山野狩猎的粗俗之道,在江湖中,也难登大雅之堂。至于长老所言,林一不知何意。”

    “呵呵!以己之力,面对千军万马毫不变色,举手之间,尽斩百骑。这哪里是什么粗俗之道呢!江湖中有数的绝顶高手,只怕也不敌你一张大弓之威吧!”

    听孟长老如此一说,林一看看手持的大弓,眉梢微动。他感慨道:“若无此弓,只怕我林一已被人砍成了肉糜。这些硬木弓做工精致,价值不菲;也只有草原之上,才有如此良弓,也才能物尽其用!”

    说到此处,林一神色不变,他语气一转,苦笑着反问道:“百骑冲来之时,怕有何用?长老真的以为,凭我一人之力,便可对抗万千人马?方才对方再不退去,在下只能杀了柴不胡儿。敢问长老,若是如此,天龙派便能从这场混战中幸免吗?在下便是被对方杀死,天龙派又真的能从这场纷争中,轻易的脱身吗?”

    林一淡漠的笑容中,带有几分冷意。他看了一眼孟长老身后诸人,这些天龙派弟子们,闪烁不定的目光中,不再有以往的轻视、或者漠视之意。那神色中多的是忌惮,还有深深的戒备。便是木青儿与徐师姐二人,那以往所熟悉的神情中,也带有些许的陌生。

    “想我林一做了这养马弟子以来,也算尽心尽责,从无怨言。出手帮萨达部落赢得了这场较量,也是长老应允的。若是长老以此作为驱逐在下的缘由,林一无话可说!”言罢,林一垂首不语。

    真元子已回到马车旁,天龙派的家事,外人不好插嘴。不过二人的对话却听得清楚,他在一旁暗暗点头。

    孟山对一个举止超常的养马弟子起了疑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便是老道本身,也对林一有着浓厚的好奇心。

    这样一个让人难究其里的养马弟子,与出游弟子同行,定让孟山难以安心。

    不卑不亢的林一,言语中有理有据,又刚刚立了功劳。即便是孟山有心将其驱逐,也一时难以决断。

    不过,这小子言中所指,分明是以退为进。莫非他早已料定如此,这才有备而来?想到此处,真元子暗哼了一声,这个臭小子!他手捻长须,向对话的二人望去——

    “本长老何时要逐你出门?方才也不过是随口一问,你去吧!”孟长老语气转缓,有些无力的摆摆手,示意此事作罢。只是看着林一的背影,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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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练气六层

    随着草原的暮色降临,这场部落间的争斗,也以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结局,落下了帷幕。这场较量中,获胜者不是萨达部落,也不是柴刺部落,最大的赢家乃是乌猜。

    因为,乌猜赢了个女人。

    天龙派一行还是未能离去,他们又回到了萨达部落中,见证了乌猜与萨姆黎儿的婚礼。

    忽而木部落的背信弃义,令萨达部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此乃萨达家的丑事,让人难以启齿。

    萨仁大长老醒来之后,这个睿智的老人,及时作出明断,便是将萨姆黎儿许配给乌猜。

    萨达部落的诚意,以及萨姆黎儿的美貌,还有这个女子生死关头的举止,都让乌猜无从拒绝,便兴高采烈的答应了下来。不过,萨仁老人的唯一条件,便是将这场几经变故的婚礼,接着办下去。也就是说,今晚,便是乌猜与萨姆黎儿成婚的日子。

    乌猜有些为难,他要带着天龙派走出草原,还有成家这般的大事,怎么也要让家人知晓才好。萨仁老人说这些都是小事情,不值一提,于婚事的举办无碍。

    萨仁亲自向孟山求情,乌猜内伤未愈,要重新派人来作为天龙派的向导。既然是成人之美的好事,后者自无不允。

    这位萨达家的大长老,又许诺乌猜,待其成婚之后,身子痊愈之时,便带着自己的女人和嫁妆回去,并欢迎乌猜的家人来萨达部落安家落户。

    萨儿舒与柴刺家暗中勾搭,以图谋得部落权柄的阴谋,也被事后查明,并得到族人的证实。这件危及部落内部的隐患,也在这场喜事中,暗中了结。

    盛大的婚礼之上,没人看到萨儿舒以其亲信的身影,不过无人在意这些。篝火,羊肉,美酒,让人有足够的理由,放怀吃喝,尽情欢笑。

    萨仁也在事后得知本族危机逆转的经过,要当面拜谢这位年轻人的出手之恩,却被林一婉拒了。萨达部落无奈之下,只能对孟山等人尽情款待,以示感激之情。

    孟长老等人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萨达部落的谢意,只是在这一刻,每一个人都在竭力忘掉林一。

    ……

    又是一轮弯月高挂天穹。

    月色下,篝火燃起,萨达部落的人载歌载舞,欢声笑语随风传出,为初春的草原之夜,凭添几许祥和之意。

    远处的喧嚣声隐隐传来,林一独自一人,倚着大车坐在地上,默默呷了口酒,仰望半空中的那弯明月。

    淡淡清辉下,那清朗的面颊上,星目闪烁。此刻,林一的心绪早已升起,飞向那无垠的夜空——

    清凉的风,仿佛从腋下吹过,心神遍体洁净如洗,如明月一般清濯,通透。

    林一只觉得身子轻盈,飘飘欲飞。他便如这风,无羁无拌在天地间自由来去;他便如这大地,敞开心扉,心中升起一轮明月。

    林一的身上,一层淡淡微不可察的光芒隐动不止,他体内的灵气在丹田处沸腾,随即又迅速流经四肢百骸的经脉中,周而复始。

    猛地收起手中的葫芦,林一用神识飞快扫视一下四周,身子随即在原地失去了踪影。片刻之后,他出现在十几里外,手中疾挥,一片光芒闪动,转眼,他与光芒又消失在夜色下。

    四象旗阵中,林一盘腿而坐,手中握着两块灵石。

    《玄天心法》运转不息,一丝丝灵气从灵石中,涌入体内。如同一阵旋风,汇集天地之力,灵气在气海中氤氲升腾。

    渐渐的,气海盈涨起来。随即,口诀引动,蕴集的灵气猛地向四肢经脉冲去,微微的撕裂痛楚传来,林一不为所动,灵石中磅礴的灵气,再一次奔涌入体。

    “轰——!”一声熟悉的炸雷在他耳后响起,经脉的痛楚一松,灵气瞬间充斥全身,在体内流动浩荡不息,再回归气海。一种久违了的快意弥漫心神,阖目静坐中的林一,无声的笑了。

    练气六层,就这么意外的降临了。

    ……

    白日里,林一出手救了萨达部落,而当自身遇到生死危机时,天龙派与萨达部落袖手旁观,令他对尘世中的这些是是非非,心生厌倦。

    事前,萨达部落再如何热情好客,这也只是一种习俗,并不意味着,这宽广的草原上便没有欺诈和阴谋。救了他们又如何?自己也不过是守着本心行事,不想眼睁睁看着一场厮杀发生罢了。

    草原的风景虽好,从这片草原走过之后,一切也将抛在身后。

    正如风来疏竹,雁渡寒潭,当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

    事后,林一不再想与萨达部落有任何交集之处。

    而天龙派孟山的所为,让林一还是心生冷意。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毕竟在天龙派呆了半年多,每日里驾车喂马,守着外门弟子的本分。林一自认与天龙派还是有些香火情分的。对方遇到危难之时,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可今日,孟山以及那些弟子的神态,却让林一心生厌恶。虽说是人之常情,也不必为此介怀,可若不是别图他故,他早拂袖而去了。

    林一以为,这个世间众生平等。上至王侯,下至庶民,同样的生来,一样的死去,何故要生出这般的是非与烦忧呢?他将天龙派这些人,视作同路人,扶危解困自是强者的本能。力所能及之下,他也不是薄情寡恩之人。

    不想示恩于人,也不想得罪谁,只想一路上,与这些人和睦相处。待到达彼岸之后,各自东西。若是以后有缘重逢,尚能把酒畅谈一番。

    可今日的一切,真的好生无趣!

    在这个萨达部落狂欢的夜晚,林一静静的独处——

    明月当空,心念澄澈,身在世俗,却无尘念。不知不觉中,灵台空明,周身气机涌动。

    林一惊喜的发觉,五层的修为突破在即。他不会轻易放弃这难得的机缘,便忙跑到远处,借助阵法隐去身形,凭借着手中的灵石,一举突破了五层的屏障,达到了练气六层的修为。

    ……

    抛开心中的喜悦,林一在原地静坐了两个时辰,将六层的修为稍稍稳定下来,这才内视修为带来的不同。

    修为到了六层,体内的经脉又宽韧了许多,丹田气海更盈实,在四肢游走的灵气更加充沛。

    心念一动,神识迅疾延展出去,方圆五里内,万物皆若掌中观纹,历历在目。林一心头一跳,随即翘起了嘴角。《玄天心法》中,六层修为的神识不过是三四里远,看来修习《锻神鉴》的好处,显而易见!

    林一手诀一掐,一层白色气罩猛地脱体而出,在其身前丈外,形成一个一人多高的白色盾牌。他手指一点,盾牌轰的一声砸向地面,草地上瞬间出现一个深达三尺的大坑。

    随着手诀牵动,转眼间,盾牌离地而起,围绕着林一旋转起来,将整个人护在当间。几个喘息过后,盾牌光芒一闪,慢慢隐入了他的体内。

    轻吁了下,林一目露喜意。这玄天盾终能脱体而出,防身的同时,还有退敌之用。

    真想不到,功法突破了一层,修为有如此的喜人变化。想必很快便能服用聚气丹了吧!林一期待着如玄元真人一般,来日成为一个筑基的高手,御剑飞行——

    无意中增加了自身的修为,令林一豪情顿起!

    抬头看了看天色,林一召回四象旗。他脚尖一点,身子轻轻飘起,身形随即隐去。

    心生好奇的林一回头一看,这许久未用的御风术,竟让他一步跃出了二十丈之远。身形将要下落,他童心大起,灵气凝聚在脚尖,凭空用力一点,借助《龙行九变》的轻功身法,颇有一飞冲天的架势,惊鸿一般向前疾驰而去。

    林一脚不沾地,若真的御风飞行一般,只是,其身形稍有起伏,略显怪异。

    御风术如此的施展,有没有先例可循无从知晓。

    这是他林一的御风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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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中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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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清晨,天龙派众人离开萨达部落。

    萨哈带着萨姆黎儿和乌猜,还有一些族人,送出了十里之外才停下了脚步。彼此殷殷话别,好似积年的好友一般。林一则默不作声的呆在自己的马车上,耷拉着眼皮,谁也不理。唯有马车上的大弓甚是惹眼。

    无人问林一带着弓箭做什么,他自然也懒得分说。

    萨达部落的人,对林一也是心怀敬畏,被其拿走了弓箭,也是佯作不知。

    “林兄弟,你是我由衷敬佩的人,一路保重!”乌猜带着萨姆黎儿来到马车前。

    林一转首对二人微微一笑,说道:“乌猜大哥,你也是,多多保重!”

    “你救了我萨达的族人,而我萨达家却对不住你。林大哥,我萨姆黎儿给你赔礼了!”

    萨姆黎儿跳下马来,面带愧疚的神情,走到林一面前,深施一礼。乌猜见状,也只好跟着下马。

    看着这个敢作敢当的女子,林一微笑着说道:“过去之事,无须放在心上!”说着,不再理会话别的双方,他手中缰绳一抖,马车前行。

    萨哈赶至萨姆黎儿的身边,本想对林一说句致谢的话,却还是晚了一步。他只能看着那个远去的年轻人,叹了口气。

    林一特立独行,令孟山等人心中不喜,也只能无言以对。

    “小子,今日你给老道的观感,很是不同啊!”真元子一直静静呆在一旁,待马车走出了一小段路,才笑着说道。

    “哦!道长所言何意?我又有何不同呢?”林一问道。

    真元子手扶长须,带着智珠在握的模样说道:“你小子今日不同往昔,神韵内敛,光华外放,似是内功大成之境。这些瞒不过老道的眼睛,呵呵!”

    林一嘴角翘起,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真元子不满的说道。

    林一忍住了笑意,说道:“道长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呵呵,老道让你想起哪一位高人来了?”真元子好奇地问道。

    “秦城西门的洪半仙!”林一说道。

    真元子眉头一皱,随即恍然骂道:“你个臭小子,老道又不是算命的先生,又怎会与你满口胡言呢?该打!”

    林一笑而不语,心中却对真元子高看一眼。自己修为到了六层,气色神韵都与往日有了略微的不同,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真元子所说虽是缪差千里,也足见其心思缜密,观察入微。

    “还有令老道不解的是,你拿着人家的弓箭做什么?”真元子忽有好奇地问道。

    林一开口说道:“我怕途中苦闷,留作闲暇射猎之用。或许,还能射中几只野兔呢!”

    “真是如此?”真元子偏转着身子,满目皆是狐疑之色。

    林一点点头,肯定的说道:“当真如此!”

    真元子仔细瞅了瞅林一的神情,手捻着胡须,独自沉思了起来。

    二人说话间,天龙派众人赶上来,慢慢的,两辆马车又缀在了后面。

    两个时辰过后,一行人已走出了百里路。越过一处缓坡,远远的可见一小片树林。

    树林附近,一弯溪水逶迤环绕。一眼看去,便知此处是个不错的歇脚所在。

    萨扎儿错与两个族人,代替了乌猜,作为此行的向导。这三人先行下马,招呼众人歇息。

    马车上的林一端坐不动,他打量着不远处的树林,皱起了眉头。

    “小子,还不停车卸马?”真元子与俩徒弟,已往溪水处走去,见林一举止异常,他忍不住出声提醒。

    林一却起身拿起了车上的大弓,看着那片树林,摇头说道:“这车马不用卸了!”

    真元子止住脚步,诧异问道:“不卸车马,为何又拿着弓?”

    不待林一应声,真元子面色一变,随即,犹如狂风平地卷起,一阵急剧的马蹄声骤然传来。

    正欲歇息的天龙派众人,心惊之下循声望去,刹那间,便个个如真元子一般,愣怔在了当场。

    只见,从不远处的小树林后面,霍然冲出几百骑,一个个张弓搭箭,口中吆喝不断,卷起一地尘烟,向天龙派众人冲来。

    不待临近,弓弦一阵疾响,无数的羽箭带着呼啸声,爆射而来。

    众人这才发出一声惊呼,忙不迭抽出长剑,纷纷舞动起来,遮挡漫天飞雨般的箭矢。

    惨呼声,马嘶声,乱成一片。

    “众弟子结阵——!尔等何人?为何伏击我等!”孟山怒目圆睁,一双铁掌击飞迎面的箭矢,身形一动,越众而出。

    对方约有五百骑,一轮箭雨过后,呼啦一下向两旁分去,转眼间,已将众人团团围堵在溪水边。

    对于孟山的喝问,这些人根本不予搭理,只是围绕着天龙派众人,纵马疾驰不停。马上皆是彪悍之辈,人人带着冰冷的杀意。

    孟山神色焦急,回头望去。见脚下乃至四周的草地上,密密匝匝插着一层羽箭。几名弟子肩上腿上中箭,正出声惨叫,十余匹马也中箭倒在了地上。

    就这么短短的一刹,天龙派便遭重创!孟山将这些看在眼里,心忧如焚。

    “长老,这些人是柴刺家的,我认识!”萨扎儿错跑来过来,面带愧色的说道:“是我萨达家连累了你等!”

    “不必多言,冲出去——!”孟山大喝一声,跃身上马,向东而去。

    孟长老的举动让众弟子心中诧然,这么多人的重重围堵,又怎么冲出得去?

    众人转念之间,孟山已冲出二十丈之外,迎面一片箭雨泼过来。他在马上的身形高高跃起,身下马匹身上顿时插满了羽箭,嘶鸣一声倒了下去。

    孟山如只大鸟,挨近了最近的放箭者,一掌击出。马上之人一口鲜血喷出,如鹞子般飞坠了出去。

    脚尖在马背上一点,孟山又纵向另一人。他人在半空,一记劈空掌推出,将对方从马上击飞。

    只见孟山身轻如燕,在对方的头顶之上来回穿梭,他的双掌不停击出,威猛之势,一时无两。

    一个草原汉子,举起弯刀狠狠冲着孟山劈来。

    孟山那排山倒海的掌力随即拍出,对方不及抵挡,手中钢刀嘡啷一声碎成几截,胸口深陷,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

    近身拼杀,弓箭一时无用,围攻者欲抽出弯刀之时,倒毙在孟山掌下的已有十几人。

    对方难敌孟山的悍勇,余众纷纷躲避,一时之间,天龙派东去的方向裂开了一道口子。

    “抢马,冲出去——!”孟山立在一匹马上,威风凛凛的大喝了一声。

    结阵已不能与对方相抗,面对乱箭齐发,留在原地只有死路一条。眼下,唯一生路便是冲出去。孟山的一声断喝,惊醒了众人,忙簇拥着木青儿姐妹俩向外冲杀。

    坐骑中箭的弟子,也施展轻功,去抢了对方的马匹,趁机逃命。

    柴刺部落的人见这些人要逃,唿哨一声,又围了过来,弓弦声不断,羽箭直追了过去。

    孟山回首看了一眼,他神色稍有踌躇,随即大喝道:“随向导冲出去,我来断后!”

    弟子们争先恐后的拍马疾驰,夺路而逃。孟山与季汤等人,竭力阻挡呼啸而至的箭矢,为身后弟子抢得一分生机。

    慌乱之中,无人顾及那几个中箭倒地的弟子。见被遗弃,这几人绝望的嗷嚎大叫。

    而两辆马车行走迟缓,也被落在了后面。

    此时,随着柴刺部落的勇士蜂拥而至,孟山几人见机不妙,且战且退。

    金科驾着马车未及走远,便被大队人马堵住了去路,吓得他直呼救命。只是,混乱之中,孟山等人已不见了踪影——

第一百四十六章 惊敌

    林一手持大弓,看着逃离的天龙派众人远去,皱了皱眉头。他对站在一旁的真元子师徒问道:“你等为何不走?”

    元青与元风不吭声,只顾看着自己师父。真元子环顾四周,尔后对着林一眨巴着眼睛,苦笑道:“你说呢?”

    小树林后隐藏着人马,早被林一察觉,直至对方围攻过来,天龙派众人冲破围堵而去,林一始终没有出手。

    这些人再多,也是伤不到林一,他一直在想着天龙派该怎样脱身。

    如今的情形出乎预料,孟山行事竟是如此的果断,便是负伤的弟子和马车也被抛弃不顾。令林一更没想到的是,真元子师徒也没走。

    林一眸光一闪,对真元子的话避而不答,反而冲着元青师兄弟说道:“两位兄长将负伤的弟子挪置车后,各自小心了!”说话间,他顺手在车上的箭壶中,抓出十余只羽箭,手中大弓猛地张开,口中喊道:“金师兄,将马车靠过来!”

    金科独自赶着马车要随众人冲出去,才走了几步,便被围上。他正自慌乱之时,耳中突然听到林一的声音,令其精神一振。紧接着又是一声弓弦巨响,扑来的十来个汉子,应声栽落马下。

    见状,金科心下稍安,忙将马车掉头,与林一的马车靠在一起。

    如此一来,背靠溪水,马车便成一道矮墙,可做遮蔽箭雨之用。

    一番忙乱之后,元青二人已将四个落下的弟子抬到了一起。真元子手持长剑,在一旁护持。而这些伏击的人马已分出大半,前去追击孟山等人。剩下的还有二百来人,见林一等人已跑不掉了,便将四周围得死死的。

    对于这些人来说,这不到十人的残兵败将,必死无疑。

    “小子,这该如何是好?我等这下是想跑也跑不掉了。还有你那箭壶中,只有二三十枝羽箭,又如何对付这么多人?”对方并不靠前,距五六十步之外,张弓搭箭,便欲乱箭齐发,将这几人置于死地。置身困境,令老道也焦急起来。

    孟长老等人已远去,林一的神识中,已无那些人的身影。听真元子如此一说,他看看躲在大车后的几人,心底却轻松起来。

    林一衣袖挥动,手指轻弹,几缕指风破空而去,那四个受伤的弟子头一歪,昏睡了过去。

    “林师弟,你知晓为兄是何等样人,手下留情啊!”金科跳了起来,连连摆手,惊恐叫道。

    林一微笑着看着金科,点头说道:“金师兄稍安勿躁,我只是怕这些虎蛟堂的人多嘴罢了,并无他意!”

    “我的‘风云点穴手’?隔空打穴?”真元子惊讶地看着林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隔空点穴,对老道来说,也可勉强施展,却又哪里有如此的轻松写意。元青与元风也是心头狂跳不已,此人怎会师门的不传之秘?

    “道长不是一直要看我施展点穴手吗!为何还如此诧异呢?”林一朗声一笑,眸中精光闪烁,他将大弓随手一丢,身子突然拔地而起。

    待真元子等人抬头看时,林一已身在十余丈的半空之中。

    元青与元风二人惊骇莫名,便是真元子也是神色大变,唯有金科目露惧意,却并不为之大惊小怪。

    早已领教过对方的高深莫测,他金科要明哲保身,便是一直佯装不知罢了!

    林一身在半空,脚尖凭空一点,身子倏然失去了踪影。

    一个人就这么匪夷所思地飞到了半空中,令那二百来个草原汉子,惊愕之下,张大了嘴巴。正当是眼花了的时候,猛然之间,觉得身边风声骤起。风势的猛烈,让人睁不开眼睛。待风声过后,耳中才听到噼里啪啦的断响声。

    这伙人循声看去,方才那几十个手持弯弓的同伴,皆空张着双手。而那些弯弓尽数碎成了几截,散落了一地。

    莫不是大白天撞鬼了?这些信奉神灵的草原人,后脊背凉飕飕的一片,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而林一的身形却突然出现在马车上方,人未落下,手中一抛,一二十个箭壶在马车上落成了一堆。他的身子如片落叶,这才轻轻的落在马车上。

    林一拾起大弓,搭上了羽箭,他站在马车上,眉梢扬起,大声说道:“不想死的,退开!”

    对方一阵骚动不安,各自惶惶相视。头人要杀了这些外族人,尤其是这个持大弓的年轻人。本以为乱箭齐发,任他再武勇,也只能被乱箭穿身。可此人是真正的妖魔附体啊,就这么在喘息之间,将随行所带的弯弓皆毁了。

    “兀那汉子,欺我等没有弓箭,不是英雄!若是有真本事,抛了你的大弓,与我等厮杀!”对方不敢靠近,又不甘离去,有人不忿地大叫了起来!

    林一嘴角一撇,冷笑了一声,将大弓放下,不待对方稍有庆幸之时,他随手抽出马车前挂的长剑,身形一动,原地已无了踪影。

    所有人东张西望之时,却见林一依旧站在马车上,只是手中多了一个血淋淋的头颅,正是方才那个叫嚣之人。

    “莫非真的以为,我离开大弓便不会杀人了?杀人,比毁了尔等手中的弯弓还要容易,还有谁要试试!”林一的话音中透着寒意,他双眉竖起,将手中头颅往空中一抛,又是随手一点,一缕指风弹出,“轰——”的一声,半空中的头颅炸开一团血雾,如雨洒落。

    “噗通——!”那个没有头颅的尸身,此时正好跌落马下。

    直至那个无头的尸身摔落在地上,这些柴刺部落的汉子们才发觉身边死去了一个同伴。竟有人割人首级,如探囊取物般的轻巧?这伙人已然是面色苍白,有的人已抑制不住恐惧,闭上了双眼。

    “你这二百人来人不够我杀的。再不滚开,莫怪我下手无情!滚——!”

    林一暗含灵力的一声断喝,令人心头狂跳,惊悸难耐,即便是他身后的真元子等人,也是一阵心神恍惚。

    林一话音未落,对方已马嘶大作,人人惊慌失措,急不可耐的调转马头,轰然散去。

    站在马车上,林一长剑斜指,冷冷注视着前方。许久之后,见柴刺部落的人马尽去,他这才吐出一口闷气,脚步轻抬,落在几人面前。

    打量了一眼真元子师徒三人,林一苦笑着说道:“道长,两位兄长,为何如此看我?”

    元青与元风忙头一低,掩饰着杂乱的心绪,还有几分隐隐的惧意。真元子怔怔盯了林一小半响,忽而放声大笑起来,他笑得须发乱颤,眸中焕发着难禁的喜意!

    久久之后,真元子开口道:“臭小子,你瞒得老道好苦啊!快与我说说,你这是武功中的什么境界?我只当你小子不凡,没想到你是如此的惊艳绝顶!哈哈,你我可要好好的说道说道!”

    林一微笑的看着眼前的真元子。老道如此豁达,令他颇感欣慰。

    “道长,此事以后再说不迟!”林一轻笑道,转而又对着元青二人接着说道:“还请两位兄长慎言!”他说着,眼光却看向金科。

    二人忙称不敢。真元子却是眼睛一瞪,不满地说道:“你小子放安心,我俩徒弟不会乱说话的!”

    金科则是面色发苦,连连点头不语。

    “如此甚好,是我多心了。道长,我等还是及时赶路吧!即便是遇到大队人马,有我大弓开路,料也无妨!”林一说道。

    真元子恍然赞道:“如此甚好!快,我等这便赶过去!”

    几个昏睡的弟子,皆是虎蛟堂弟子,浑然不晓地被抬上马车。林一不再耽搁,让元青二人守在金科的车上,两辆大车往前驶去。他神识中,记得天龙派一行所去方向,加之草原视野辽阔,倒不怕追丢了。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东而去。这次是林一的马车在前,金科紧随其后。

    沿途不时可见断臂残肢,还有尸首异处的遗骸,让真元子放下心来。此行方向不错,就是不知前方厮杀过后,眼下的情形又如何了!

    林一驾着马车,往前走了一个多时辰,已见到了几具虎蛟堂弟子的尸首,横陈路边。越往前走,横七竖八的尸首越多。

    林一手中缰绳一抖,说道:“他们就在前方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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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林一来了

    两辆马车拐过了一处高坡,前面的的喊杀声清晰入耳,只见两百多人将孟山等人围困在当间,老远便可听到他那熟悉的怒吼声。

    天龙派的这些江湖高手,驭马之术还是比不过这些土生土长的草原人,跑出了几十里,便被对方追上并重新包围起来。

    柴刺部落的人,这次有了防备,根本不让天龙派的人近身,只顾用弓箭招呼,让孟山等人也是防不胜防,只能奋起拼杀。

    这伙人个个弓马娴熟,游走不定,令天龙派弟子们疲于应付。

    孟山已不知杀了多少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弯刀,挥舞片片刀光,狠命冲击对方的围堵。

    箭矢如雨,一次次的将孟山逼退。他回头看着手下的弟子,一个个神情沮丧,面露疲惫,而对方却精力充沛,凶悍异常,加之人多势众。如此下去,怕是这一二十人要交代在这里了。

    迟疑不决,情形只会更糟!暗自绝望的孟山,回身大喊道:“季汤,发焰火!”

    季汤衣衫破碎,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和血水,急促的喘了几口气。要是下马与这些人拼杀,他季汤丝毫不惧,可人在马上,一身的本事使不出五成来。对方箭矢凌厉,即便是耳聪目明闪避及时,他的衣衫也被箭矢钻出了几个大洞。可若是弃马拼杀,对方一阵箭雨射来,顷刻间就会将人变成筛子。

    听到孟长老的吩咐,季汤心底稍松,才将手伸进了怀中,却在这一刻,他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去,脱口大喊了一声:“是林一,林一来了!”

    众弟子闻言,目露惊喜,满怀期待的向远处张望。

    真是林一来了吗?林一的大弓带来了吗?

    ……

    被围困的天龙派众人,一个个竭力支撑,已是强弩之末。赶来的林一见之,暗自摇头。江湖中的高手,面对战阵厮杀,占不了多少便宜,更别说这区区的一二十人了。若是再晚来一会儿,便是出手施救,怕也是为时已晚!

    马车渐渐接近厮杀的人群,有人发现了身后的动静。几十人呼喊着,驱马迎了过来。

    两辆马车并排靠在一起,林一跳上车顶。元青与元风,怀中各抱着几个箭壶,分立两侧。

    大弓张开,连响了三次,几十枝羽箭连珠飞出,对面冲出的几十人,接连如草垛般栽落。

    开弓自无回头箭,林一这次不再手下留情。箭无虚发,皆贯颅而出,血如瓢洒,一箭带走一条性命!

    每一枝羽箭都裹有一道神识,十余道神识已是林一的极限。有神识为引,有大弓驱力,杀人也不过是抬手之间。

    林一的大弓‘嘣嘣’作响,箭箭索魂,无人敢再向马车扑来。这些部落中的勇士,持刀挽弓汹汹而来,转眼间,便在一瓢瓢的血雨中,成为了一具具的死尸。

    转眼之间,几十人摔落在了地上,只余下惊马嘶鸣。而那些柴刺部落的人,骁勇异常,兀自围困着天龙派众人,不肯退却。

    大车上的林一,嘴角冷冷的翘起。他神色沉静,挥手间又是十余枝羽箭搭上了弓弦。

    他的大弓指向对方的大部人马,又是令人心颤的‘嘣嘣’作响,数十人被箭矢轰开了头颅,身子从马上飞起,又无力的摔落在草地之上。

    那些部落中最为凶悍的勇士,再也承受不住死亡的逼迫,哀嚎着,带着无尽的恐惧与怨恨,惊散而去。许多人跑出了老远,还心有余悸的回头观望。

    那个嗜血的魔鬼,还有妖异的大弓,注定将会成为草原上的一个传说!并将成为一些人深夜所挥之不去的噩梦!

    ……

    草原上,疲惫的天龙派的弟子们,无人顾及四处乱窜的惊马和一地的死尸。一个个阴晴不定的面容上,带着莫名的意味,默默注视着马车上的那个人——

    林一立在马车上,面如霜凝。持着大弓的手,微微颤抖。一阵风吹来,浓重的血腥气,令他腹中隐隐的痉挛。

    慢慢下了马车,手脚有些笨拙,林一将大弓挂在车前,才疲倦地斜坐在马车上。他目光有些呆滞,幽幽的长出了一口气。

    林一不想多造杀孽,能杀一人,他不会杀两人。这些柴刺部落的勇士也好,说是战士也罢,这些人也是草原上的牧民,与乌猜没什么不同。可为了救下天龙派等人,为了驱散这些悍不畏死的草原人,他还是忍无可忍的杀人了。

    不是杀一人,而是上百人死在他的手上。林一呆呆地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愣怔无语。他杀过许多人,威胁他性命的,作恶的,十恶不赦的,等等。杀人过后,便将之抛在脑后不再多想。

    而如今,林一借助一张大弓,这么轻而易举的杀了这么多人。头一次,令他心生惶恐与不安。

    林一算不上是**凡胎,已不是一个凡俗中人。他的修为已远远超出武功的范畴,超出了凡人的认知与想象。

    便如一个大人,手持利器,在屠戮一群弱小的婴孩。或许,在他人眼中,今日之所为很威风。

    这些来意不善的草原人,该死,却不该死在他林一的手中。

    在柴刺部落的人散去之时,林一的内心突然生出一种惶然来!

    林一也杀了许多的野狼,对深具灵性的狼王,他并无杀心。

    或许,这是对生命敬重。

    杀了这么多人,林一不安的发觉,他是在挑战自己的人性与良知。出手救人不违本心,过多的杀戮有失本意。今日救下孟长老等人,令其深深的失落中,稍感慰藉。

    “林一,想不到你等冲出重围,救下负伤的弟子,还为我等驱逐了强敌。此乃大功一件,日后回到山门,自有重赏!”

    孟山的声音在林一耳边响起,他缓缓抬起头来,见其带着幸存的弟子,已来到马车旁。

    林一离开马车,走上一步,垂首道:“同门手足,守望互助乃是本分,林一从无贪功之念!”

    孟山沉吟了下,回首打量着身后的弟子,他眸光闪动之际,意味深长地说道:“想不到我等在危难之际,要靠你这个外门弟子施救。你这弓箭之威,可谓惊艳绝伦啊!本长老也不是老眼昏花之人,凡事,还是心中有数的。林一,你想不想拜入孟某的门下?”

    弟子们闻言,一个个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季汤与罗融目露热切,姚子却脸色阴沉。

    木青儿云鬓散乱,躲在人后正自梳理,听到孟叔叔所言,其秀眸一亮,与徐师姐相视而笑。

    天龙派内,外门弟子要成为内门弟子极难,要成为长老的弟子,更是难如登天。孟长老至今也只有一个徒弟,如今却对林一如此青睐。这些内门弟子的心中,免不了五味杂陈,心思各异。

    一直关注林一的真元子,不好开口说话。他带着难以捉摸的笑意,在一旁沉吟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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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惩前

    林一兀自垂首不语,孟山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他暗哼了一声,追问道:“老夫所言,你意下如何?”

    林一缓缓抬起头来,神色平静,握拳施礼道:“前途莫测,若是在下能平安返回山门,一切自有长老做主。在此,林一先谢过长老的提携了!”

    “这个臭小子,还是这个德性!”人群后的木青儿,闻声不由得心中恨道。弟子们则是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孟山沉默半响,他重眉紧锁,深深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这个养马弟子神情淡然,言谈举止不卑不亢,对于自己方才所言,竟无分毫动心的迹象,言辞之中更多的一种委婉的推搪之意。

    若是说先前多的是防备之心,而如今,孟山自忖,还是小瞧了这个林一。

    “哼!此事作罢!诸弟子歇息片刻,此地不宜久留!”孟山神色不善,不再理会林一,他走向真元子,转而抱拳笑道:“乱军之中,突围在即,好在道长无恙!否则,我孟山百辩难辞其咎啊!”

    “呵呵!如此混乱场面,长老还有弟子要照顾,难得还如此牵挂着贫道!总算有惊无险!还是托长老之福了!”真元子洒脱一笑。

    真元子与孟山对话之际,林一去帮着抬下负伤的弟子,顺手解开了他们的穴位。

    众人医治创伤,略作歇息之后,派人回去收殓了死亡弟子的尸首,再不敢耽误,继续前行。

    行至天黑之时,天龙派众人才疲惫不堪的下马安歇。一天的劳累,接连不断的厮杀,早让弟子的不堪忍受,吃喝过后,一个个倒头大睡。

    ……

    此时,数百里之外的柴刺部落中,一顶华丽的毡房内,灯火通明。

    柴不胡儿斜躺在一张虎皮褥子之上,其面色阴沉,一脚踢飞面前的铜盆。

    “嘡啷——”火盆内的炭火四溅,惊得一个俯身伺候的族人,连连后退,不敢作声。毡房外闪进两个婢女,也是吓得瑟瑟发抖,手脚忙乱的收拾起来。

    柴不胡儿一把扯掉身上的毯子,露出**的上身,右臂一处白绢渗出血迹来,疼得他嘴巴一咧,禁不住怒吼道:“你们简直是一群废物,五百骑还杀不了一个外族人,我柴刺家的脸面都让你等丢尽了!”

    那个垂首的族人连连叫屈,出声讨饶:“少头人,我柴刺家勇士个个皆是好汉子啊!只是那外族人有鬼神莫测之能,实在不是我等所能应付的。以小的看啊,别说是我五百骑,就是千军万马也是难以留住那人。”

    这个族人眼珠一转,阴笑道:“还有啊,外族人总是要走的,可羊是要吃草的,萨达部落还是离不开草原啊!”

    柴不胡儿眼角抽搐了一下,柴木错的惨死又浮现在他眼前。还有那张大弓,以及那个外族人云淡风轻般的随意,和自己百骑护卫瞬间倒地不起的场面,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那人要杀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可外族人毕竟是外族人,只是路过而已,萨达部落依旧逃不过自己的掌心。

    不违背誓言,同样可以收拾萨达部落!

    柴不胡儿将对林一的仇恨,瞬间转嫁到了萨达部落身上。复仇,我要让萨达部落付出最为惨重的代价!

    “哼!明日就派出我柴刺家的勇士,给我冒充草原上的马匪,或者是其他部落的人,将萨达部落赶出那片草场。哼哼!如此也不算是违背誓言了!萨姆黎儿,我要让你乖乖成为我的女奴!”柴不胡儿恶狠狠的狞笑着。

    “少头人英明,小的这便吩咐下去。”那个族人谄媚一笑,忙要退出毡房,却‘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柴胡尔金,你做甚么?”柴不胡儿一愣,族内还没人敢在自己面前放肆。

    “他还没死!”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在毡房中响起。

    柴不胡儿心头一惊,失声而出:“你是谁?”刚说了一句,他脸色突变,惊异的瞪大了眼睛,在毡房中四处打量。

    一道白光一闪,一个身着灰袍的年轻人凭空出现毡房内,正是柴不胡儿心中无比忌惮的林一。

    如同见了鬼魅一般,柴不胡儿惊得往后仰躺,却也知仓促应变。他不顾肩头箭伤,翻身从虎皮褥子下,抽出一柄短刃来,紧紧握着护在胸前,嗓音颤抖地说道:“你,你是人是鬼?找我作甚?”

    林一冷冷看着惊慌失措的柴不胡儿,心道,要不你阴魂不撒的派人杀我,我又何必来此寻你呢!

    在夜色降临之后,天龙派众人进入梦乡之时,林一思虑再三,还是悄悄潜出营地。白日里,已知晓里柴刺部落的人逃去的方向。晚间催动碧云纱飞在半空中,他很快找到里柴刺部落的所在,神识展开后,便直奔柴不胡儿的毡房而来。

    林一在柴不胡儿毡房前,静候了片刻,里面的对话自然听的一清二楚。见其欲壑难填,还借他林一来迁怒于萨达部落,怎能不令人愤慨。

    今日途中遭袭,阳奉阴违的柴不胡儿便让林一有些恼火,这才半夜寻来,欲对其惩治一番。果不其然,这个柴不胡儿真的是冥顽不化了。

    看着神色恐慌,目光闪烁不定的柴不胡儿,心中恼其狡诈,林一伸出右手,虚空一张,其短刃‘嗖’地飞起,转瞬易手。

    林一两根手指一夹,短刃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随即变作铁屑落下。

    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和对方手上的动静,一脸骇然的柴不胡儿,禁不住张大了嘴巴。

    “哼!你出尔反尔,莫非真的活够了不成?”

    林一的话音很轻,也很随意,听在柴不胡儿耳中,却透着说不出的寒意,令人感到阴森恐怖。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个外族人凭空出现在毡房内,形同鬼魅。而随手便隔空摄取自己的短刃,这还是江湖中的武功吗?那贴身的短刃乃精钢打造,坚韧无比,就这么被用手捏成了碎屑。这一切,莫不是自己眼花了?

    看着柴不胡儿依旧执迷不悟的模样,林一眸中冷光一闪,衣袂长发无风自动,一股慑人心魄的气势随之散开。

    柴不胡儿突觉气息一窒,透体冰寒,四肢发软,一种无力而又绝望的死意,急遽涌上心头。他一下子瘫倒在虎皮褥子上,冷汗直流。

    求生的欲念下,柴不胡儿艰难的磕起头来,哀求道:“饶命啊!高人饶命!”

    柴不胡儿的言而无信,让林一失去了耐心。而此时,他却好奇的回过头去,只见毡房外走进一人。

    这是一位老者,衣袍华贵,气度威严,走进了毡房后目光一凝,神色大变。他不禁后退了一步,冲着林一厉声问道:“你是何人?要对我儿做甚么?”说着,这老者转身便要出声呼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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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毖后

    走进毡房之人,竟是柴不胡儿的父亲。

    林一伸手一抓,老者只感到浑身一紧,形魂受制,随即双脚离地,‘噗通’一声,摔倒在柴不胡儿身边。

    柴不胡儿吓得一哆嗦,却不敢伸手去搀扶,只能一脸的悲哀,带着祈求的神情看向林一。

    老者恼恨交加,刚要挣扎爬起,却突感到千钧重负,猛然压到了身上。又是‘噗通’一声,他也如儿子一般,趴在了地上。

    老者这才惊恐起来,忙说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挟持我父子二人?我乃柴刺家的大头人!”

    “我不过是一个路过此地的外族人。你柴刺部落恃强凌弱不说,你儿子竟违背誓言,派人半途截杀于我。我警告过柴不胡儿,他若是背信弃义,惹恼了我,我会杀光你的族人!”林一语气缓慢,声音不大,却如鼎鸣雷击一般,惊得老者面如土色。少顷,老者神色中带着不忿,怒声说道:“我柴刺家族人上万,你能杀光吗?”

    这父子俩还真执拗,若不是怕杀了柴不胡儿会连累萨达部落,林一早杀了眼前之人。

    林一眉梢微动,冷冷地翘起了嘴角。看着地上的父子二人,他摇了摇头说道:“非不能,是不忍!你我本无冤无仇,我也不想多添杀孽。而你柴刺部落出尔反尔,违背了与我当面立下的誓言。若是不加以惩戒,怕是尔等以后愈发的肆意妄为了!”

    “你别胡来啊!不然你走不出我柴刺家!”老者虽匍匐在地,爬不起来,却声厉色茬地叫道。

    面对老者的恫吓,林一不为所动,他随手一挥,毡房内突然吹进了一阵旋风。老者与柴不胡儿只觉得身子一轻,忙要爬起来,却感觉自己已双脚离地。随即,眼前一片恍惚,又是一阵风声大作,父子二人身子已然飘到了毡房之外。二人这才慌张四顾,怎么毡房越来越小了?

    心头大惊之下,父子二人这才恍然,此时已是置身于半空之中。

    柴不胡儿‘啊——’地大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扯住老者,生怕掉下去。而老者却看到了那个年轻人立在身旁,他双手一扑,就要扯住对方,却发觉腿脚根本无法挪动。

    老者好像什么都明白了,急得他哀嚎道:“饶命啊!神仙饶命!小老儿知错了!”

    林一对抱成一团的父子二人,不理不睬。

    顷刻间,来至二十里外,他才缓缓降下碧云纱,离地三尺之时,随手将柴不胡儿与老者掷在地上。

    二人吓得又是一阵惊叫,看到林一背着双手立在不远处,忙一起磕起头来。

    “饶命啊!仙人饶命啊!小人有眼无珠,还请仙人高抬贵手啊!”柴不胡儿抢在老者前头说道。

    老者刚要开口,见儿子如此,竟一下子跳了起来,他在柴不胡儿的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大骂道:“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怎敢冒犯仙长呢?我打死你个小畜生!”

    柴不胡儿捂着腮帮子,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己的老子,却不敢辩驳。

    “够了!”林一冷哼道。父子二人如此做作,瞒不过他的眼睛。

    老者腿脚一软,‘噗通’跪下。眼前的年轻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部落,还能眨眼间带着自己父子二人飞出来,这哪里是凡人啊!这不是神仙又是什么?

    活了几十年了,只耳闻世上有神仙,可谁也没亲眼目睹过。而如今传说中的神仙,就在眼前,却被不争气的儿子给得罪了,老者心中悔恨啊!

    若是能结交仙人,以后柴刺家便是草原魁首,谁敢与之争锋呢!本想打儿子一顿,给仙人出出气,谁成想被人家一眼识破了这小伎俩。

    “仙长,我这不成器的畜生惹你老生气,要打要杀随您了。待您老消消气了,还请回我柴刺家,我阖族上下甘愿为仙长奴仆,为仙长效犬马之劳!”恐惧压不住心头的火热,老者急切地说道。

    柴不胡儿惊诧地看着父亲,却不敢忤逆,只在心底后悔不迭。本以为对方不过是个外族人,武功强些罢了,谁成想……

    “小老儿愿代儿受过。还请仙长饶命,小老儿将感恩戴德啊!”

    静静地看着伏地祈饶的老者,过了一会儿,林一才出声说道:“饶你儿子不难,你与萨达部落的纷争,既然作罢,就不得自食其言!你能做到吗?”

    老者忙额头贴地,举起双手,嗓音苍凉而肃穆,昂首冲天说道:“我柴罕,以我柴刺先祖之名,在长天之下,在草原之上,在仙长面前立誓,我柴刺家与萨达家永罢刀兵!”

    “哼!愿你不要违背自己的誓言,否则我不会饶你!今日断你儿子一臂,以示惩戒!”言罢,林一屈指一弹,一缕指风打出。

    看着断臂处的血止了,疼痛也轻了许多,柴不胡儿知晓是对方法外施恩。他惊恐地看了一眼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的断臂,桀骜嚣张的神情早无了踪影,苍白的脸上只有不尽的恐惧。

    “哼!此事作罢,不得泄露我的行踪,你父子二人,好自为之吧!”林一手掌一抛,身形一动,便立在一团若有若无的青云之上,扶摇直上,向空中飞去。

    神仙!真正的活神仙!柴不胡儿父子揉了揉眼睛,直至空中什么都没了,才心有余悸地长出了一口气。

    柴不胡儿的断臂,让族人惊诧不已。不过,见父子二人对此事讳莫如深,便也无人深究此事。柴刺与萨达两个部落摒弃前嫌,和睦相处,虽出乎许多人的意料,但似乎一切又在情理之中。

    随着茵茵的绿草遮盖住了马蹄,祥和与宁静也重回到了这片草原之上。

    ……

    “呵呵!初入草原之时,霜寒之气尚重,眼看着要走出草原了,已是绿草青青,和风习习啊!此时的京城,定是柳絮飞舞,春光满城!”

    真元子手扶长须,笑呵呵地自语着。春风拂面,令老道有说不尽的惬意。

    “整整走了十日,你小子还跟个闷葫芦似的,真的与老道无话可说了?眼看着入了京城,便要改走水路了,还不知你我能不能同行下去呢,有什么话还是尽早说出来好。不然,就怕以后没机会了啊!”

    说到此处,真元子怅然地摇摇头。

    林一神色微动,回首冲着真元子微微笑了下,又沉吟了起来。

    出手惩戒了柴不胡儿父子后,一路上,林一始终回避着真元子的苦苦追问。不是他有心欺瞒,而是想不到好的说辞来应对。

    不用杀戮的法子来降服对手,他林一还没这个本事。

    故此,显示自己的修为来震慑对手,为不得已为之。事后林一也深感无奈。

    匹夫不可夺志也!更别说让狡诈世故的柴罕对自己言听计从了。这一路走来,他看到不少,也学到了不少。除去杀戮之外,他林一也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可离开自身的修为,他依然什么都不是。

    自身的实力,决定着自己说话的分量。

    不然,依他一个车夫的身份,位卑而言轻,别人连开口说话的机会也不会给他。即便自己是对的,也将被动服从他人的意志。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而实力与地位,则决定你是那个说话的人,还是一个只能唯唯诺诺的人。

    总是用拳头来让对方屈服,为此,林一不止一次的疑惑过。生怕做了什么错事,而会让自己追悔。

    小时候,师父便教导林一,凡事应谋定而后动,方可不失偏颇,才不会心存杂念,坏了自己的道心。对于这些,他始终懵懂未知。

    可如今,凡事都要他独自面对,自然要小心谨慎,才能杜渐防萌,护得自身周全。活得长久,修道的路才能走得更远。

    多日来,林一暗中稳定自己的六层修为之外,回避真元子追问的同时,他不忘自省。

    一路行来,林一自认心智上稍有寸进,识人见物,也略有心得。凡事想通了,俗念便被抛在一边,心念澄净,眼前的草原,自有一番明媚的春景。只是忽听真元子如此说道,还是令他心中一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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