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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更俗     踏天无痕txt下载     踏天无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药师园兵甲铺

    在陈海到铁流岭之前,周景元虽然认得葛同,但彼此间没有多大的交集,当时才会想着将两件作旧的假货卖出去黑葛同一把。

    相处大半年,周景元还以为陈海再也不会提及这事,哪里想他偏偏在这时候突然揭破,任他脸皮再厚,这会儿也在葛同面前闹了一个大红脸,哭笑不得的问道:“姚师弟,你要学这些做什么?”

    “艺多不压身啊,”陈海笑着说道,“而且也只有待我掌握这门手艺,才好意思从周师兄铺子里分一杯羹啊……”

    陈海这时候说破这事,一是不让周景元与葛同心里再存隔阂,二来他不单单想跟周景元学器物作旧之法,还要跟他合作,把这当成一摊事去做。

    陈海前世在地球也深入研究过铜瓷玉石等器物及书画如何作旧,但地球是地球,燕州是燕州,两边的天地法则都不一样,他这时候想给器物及书画作旧,还得要跟周景元重新学起。

    当然,他前世所学,也是有些经验可以借鉴的,也相信他真要在大燕帝国境内再拾起这门行当,应该要比前世的那些古玩贩子更出色。

    当然,陈海真要做这门生意,还要拉周景元入伙。

    “哈哈,姚师弟这么说,我也不敢藏拙了。”周景元听陈海说要从他铺子里分一杯羹,也顾不上在葛同面前尴尬,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虽说陈海迟迟不能踏入通玄境令人担忧,但相处大半年,周景元早认定陈海金鳞非是池中之物。

    即便修为难有突破,只要能重得陈烈的信任,周景元相信陈海也将在太微宗及陈族拥有不弱的地位。

    宗阀子弟,并非个个都需要绝高修为才能获得高位的,毕竟大量的宗阀、宗门事务,还是需要有能力的人去打理的。而在天枢院、武威诸军体系外,大燕帝国朝野及地方诸多文官胥吏,也是更看重治世的才学,修为高低则是其次的。

    周景元这两年虽然极力打理自家的铺子,但也知道有些天花板不是他能突破的。

    虽然周景元这些年也想着去抱粗大腿,但柴氏、解氏、厉氏等宗阀真正核心的嫡系子弟,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而像柴荣这种旁系子弟,不值得周景元投靠之外,还格外的贪婪跟自以为是。

    周景元认定陈海不是池中之物,自然就巴不得他从铺子里分走一杯羹。

    葛同当然不会跟周景元计较旧事,但看陈海与周景元看对上眼的样子,犹忍不住皱眉劝道:“在道院做这种事,要是被人发现了,怕是很难收拾——柴荣虽然去上七峰内门修行,但道院里柴氏子弟,也会盯着姚师弟的一举一动。”

    “……”陈海笑了起来,跟葛同说道,“周师兄的才能仅仅是制作一两件旧物去蒙骗同门师兄弟,也是有些屈才了。道院所出的兵甲,质地都很精良,说起来卖相却要差了多少,我就想着跟周师兄学这门手艺,将道院所出的兵甲,打造得更古拙灵韵,在道院之外或许会更受欢迎……”

    “姚师弟是说将铺子开到蒙邑城去?”周景元眼睛放光的问道。

    “是啊!”陈海说道,“道院里才多少人,而且道院里师兄弟个个眼高于顶,天天念想着玄兵法宝,周师兄你能炼制玄兵法宝,售给他们?事实上,即便能炼制玄兵法宝,在道院里一年能卖出多少件去?再说,这些买卖除宗门之外,则都控制在几家大族手里,我们有什么资格想从这些大佬嘴里抢肉吃?但我想周师兄以前真正想做的,暂时还没有做的,就是将铺子开到蒙邑城里去。蒙邑作为铁流岭防线的核心,往来燕、金两州的商旅,倒有一半要途径蒙邑——而蒙邑需求量真正巨大的,还是精良的兵器跟铠甲……”

    周景元两眼炯炯有神,似乎陈海说的每句话都落到他心坎里。

    陈海继续说道:“周师兄在制院器这些年,也知道制院器有哪些师兄留在蒙邑城混得不太如意,我们这间兵器铺子也就不会缺匠师。当然,除了普通精良的兵刃跟铠甲外,我们也要制作一批具有艺术感的上等精品出来。就像周师兄帮我制作的风云靴,要是能将作旧的手艺用上去,使之看上去更古色古香一些、更灵韵十足一些,又确实用了最顶级的材料,我们不需要跟别人吹嘘这是存世千年的珍物,也会有人蜂拥争抢。毕竟就算是宗阀世族子弟,也不是个个都有修炼天资的,但他们偏偏有些人在宗族受到长辈的宠爱,他们就是我们要重点挖掘的潜在客户。当然了,我们的兵器铺还要想一个响亮的名号,要在我们制作的所有兵甲上,都要打上我们的名号印戳,要有长久经营的心思,待声名传播出去,就会有更多的人直接奔我们的兵器铺子而来……”

    “不错,不错……”

    周景元自认为很有商业才能,这时候听陈海说得越多,他越发觉得自己只有心悦诚服的份,实在想不明白姚族怎么会将这样的优秀子弟驱逐出族,想不明白陈族怎么容不下这样的子弟,难道一定要修为高深才能高人一头吗?

    葛同这些年醉心修行,不沾手世俗之事,也没有成家立业,即便是如此,听陈海在那里说这事,也觉得头头是道,笑道:“听你这么说,我都心动想进来分一杯羹了。”

    “葛师兄你即便不说,我也要拉你进来了,想着日后葛师兄成功开辟灵海,那在宗门之内,你就是这家兵器铺的靠山了。”陈海说道。

    葛同是要凑这个热闹,但坚持不愿多占份额,笑道:“我占有一成就行了,也不用牵挂心思,免得干扰到修行——你们还是赶紧想个响亮名号,尽快将声名打出去才是正经。”

    “名号也简单,就叫药师园兵甲铺。”陈海说道。

    “……”周景元初听觉得古怪,细细琢磨拍腿叫好起来,说道,“别人听到药师园,只会跟灵草、丹药联系起来,再与兵甲铺强行拧合到一起,听着古怪,但印象就深刻了,说不定不需要几天,就能在蒙邑城传得人所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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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院沿铁流岭东麓主峰而建,蒙邑城就建在东麓主峰南面的盆地里,相距不过五六十里,陈海在药师园都能俯瞰蒙邑城中的万家灯火,只是他此前到铁流岭,一直都留在道院里潜修,都没有离开过道院,到蒙邑城里走一走。

    血云荒地里一片混乱,傀儡分身藏在裂谷石洞里暂时不会出来走动,而陈海此时真身修炼也陷入瓶颈,短时间想要突破,就必须服用比精元丹更高级的灵药来补充精气。

    太微宗门内丹药,比玄兵法宝还要坑爹,有些灵药,药效明明就能提高一两成,兑换价格却要倍增;而有稍许治愈灵脉隐伤效果的丹药,兑换价格更是高得离谱,令陈海此时想都不敢去想。

    陈海这时候才想着暂时放缓修行,与周景元合作,将兵甲铺子开到蒙邑城里。

    药师园这边虽然还在不断的移入新的灵草、灵木,但药草、灵木的生长通常以年为计时单位,有葛同率领沈秀等药童伺弄就足够了。

    药师园兵甲铺的说定了,陈海与周景元动作也迅速。

    在沈坤的帮助,很快就在蒙邑城长华大街买下一栋临街院子。

    院子三进格局,临街的院墙打出门洞,挂上药师园兵甲铺的牌子,正式接待客户;后面两进院子,一进院子作为制作兵甲的作坊,一进院子作为匠师与学徒的宿舍。

    除了葛同外,陈海与周景元还将沈坤拉了进来。

    沈坤积功才是获授百武副尉的武职,正式差遣是蒙邑城南区的巡城官,是芝麻大的小吏,但长华大街恰好在他的管制范围之内。

    这样,陈海与周景元各拿出八百点宗门功绩,葛同与沈坤各拿出两百点宗门功绩,凑足两千万钱的大燕币,决定将药师园兵甲铺给开起来了。

    周景元在制器院的人脉关系还是不错,三天时间内就让他找到四个熟炼的匠师。

    这四名匠师都是道院制器院寒门子弟出身,修入通玄境后就陆续编入军中,修为上没有突破,也没有机会积累军功升迁,这些年就在军营里炼制兵甲,苦无出人头地的机会。

    周景元找到他们,许诺丰厚的年资以及一定比例的红利分成,他们再听到有葛同、沈坤两人参与其事,就爽爽利利的脱下军袍,就各自拉了三五名学徒加入药师园兵甲铺……

第三十一章 刻刀之下

    陈海找周景元合作,将药师园兵甲铺开蒙邑城,要是纯粹雇佣三五名匠师打造精良兵甲出售,短期内也无利可图。

    而他们一下子就投入两千点宗门功绩,相当于两千万钱的大燕币,在太微宗门算不了什么,但在蒙邑城的世俗社会里,也要算很大数字了;陈海他们自然不会甘于在蒙邑城小打小闹,更看重的还是如何利用好道院资源。

    不仅道院内的制器院,数十匠师以及大量初级道兵弟子充当的杂役学徒,在数名辟灵境执事的率领下,每年能打造出一批的精良兵甲来,还能从其他道院甚至上七峰内门调来大量的兵甲,供弟子拿宗门功绩换取。

    那些高级的玄兵宝甲,以及数量稀少、唯有辟灵境弟子才能真正发挥威力的法宝、灵剑,兑换的代价都高得离谱,但普通的兵刃、铠甲则十分廉价。

    这主要也是道院每年所招蓦的道兵弟子,主要来自于宗阀世族,哪怕是依属于宗阀世族的部曲家臣,也不会缺少普通的兵甲;而道院制器院每年所能批量打造的,又以普通兵甲为主。

    毕竟以玄衣弟子为主的匠师们,能力也只限于打造普通的兵甲,没有能力炼制法器……

    积年累月,道院的制器院就积压了大量的精良兵甲,却苦无脱手的渠道。

    陈海就是要用宗门功绩将这些精良兵甲从道院换出来,拿到药师园兵甲铺进行改造升级。除了将微量的寒纹铁、赤髓铜等天才地宝渗入这些兵甲中,大幅提高这些兵甲的品质外,还用龙血木、赤檀、高等兽皮、金银宝石,将这些兵甲修饰得尽善尽美。

    这时候再通过特殊的处理手法,对这些兵甲进行作旧,使得看上去古拙灵韵、品相不凡,打上“药师园兵甲铺”的印戳,再拿到临街的铺子对外出售。

    蒙邑城作为铁流岭防线的支撑中枢,铁流大营的都护将军府就设在蒙邑城内,铁流大营诸多的文吏武将,大多都将家眷安置在蒙邑城;再加上蒙邑城作为金、燕两州主要通道上的大邑重镇,商旅往来川流不息,也有诸多远赴大漠瀚海探秘、历炼的宗门子弟及散修在蒙邑落足,多重因素铸就了蒙邑城的盛世繁华。

    蒙邑城也是店铺林立,也不乏多家兵甲铺分布于蒙邑城各处,药师园兵甲铺想要在蒙邑城站稳脚,葛同、沈坤二人都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但经过一个半月的精心准备后,药师园兵甲铺推出第一批改造升级过的二十件精良兵甲,却在不到三天时间内就被过路的商旅一抢而空。

    药师园兵甲铺正式开张三天,陈海、葛同、周景元以及沈坤都赶过来坐镇。

    这会儿坐在兵甲铺的后院里,沈坤手里拿起一把寒铁剑称赞不已,说道:“要是不知道你们的鬼把戏,我看到这把剑都会心动不已……”

    这把寒铁剑,实际是一把上等精铁所铸的铁剑,渗入的寒纹铁极其稀微,但在前期渗入寒纹铁后,陈海与周景元又将这些刀剑插入装满紫藤草灰、雾雨茶残渣、青岗岩锻烧过后的膏状物以及混合黑铁砂的木箱子里,在灵泉水里整整浸泡一个月,之后再拿出来回炉锻造,渗入少量的赤髓铜。

    这是陈海与周景元切磋后改良的处理方法,这才让这把寒铁剑,看上去堪比百年难遇的上等玄兵。

    从道院制器院仅需十二点宗门功绩,就能换这么一把精铁剑,但经过一番处理后,药园师兵甲铺则以相当于六十点宗门功绩的大燕币对外出售,第一批推出十把精铁剑,都给一家财大气粗的镖局都抢了过去。

    葛同是老实人,知道背后的玄机,多少担心的说道:“要是被对方识破玄机,找上门来多少会有麻烦。”

    陈海此时手里拿着雕刻到一樽还没有完全成形的木雕,哈哈一笑,说道:

    “道院里的上等玄兵,有哪把是低于两百点宗门功绩的?外人想要通过道兵弟子换得,怎么也要加一道过手费。我们所出售的寒铁剑虽然不比上等玄兵,但经过多位高级匠师的精心打造,品相极佳,而真正的品质也不差。再说了,我们药师园兵甲铺对外所售之物,都没有虚假夸大宣传,每一把刀全、每一具铠甲放在铺子里都明码标价,愿者上钓,他们怎么有脸上门来找麻烦?”

    沈坤此前也没有想药师园兵甲铺在短短一个半月内,在扣除给匠师的红利、材料费以及对各方的孝敬后,还能有近三百点宗门功绩的净利。

    虽然沈坤在兵甲铺才占一成的红利,但哪怕只有这点,就已经好过他在铁流大营任职所得了。

    沈坤虽非贪利之人,但想到药师园兵甲铺以后的红利,足以支撑他与独子沈秀在道院的修炼,也是高兴。

    看着陈海这几天到蒙邑城里,手里随时都拿着一把刻刀,雕刻那樽三四寸高矮的小木雕,沈坤岔过话题问道:“我看姚师弟整日摆弄一把刻刀,难道这木雕刻成也要放在兵甲铺卖出去……”

    “这人像木刻放在兵甲铺出售也未曾不可,但这件木刻标价一千点宗门功绩出售,不知道会有多少愿意咬钓?”陈海笑道。

    乍听陈海这么话,沈坤也陡然一惊,端正身姿将木刻从陈海手里接过来,仔细端详……

    这樽三四寸高的人像木雕,在陈海的刻刀下已经大体成形,在沈坤的端视下,就觉得有一种逆行湍流而弓身鱼跃的神韵,几乎就要从木雕之上洋溢出来,沈坤吓了一跳,震惊说道:“姚师弟已然能将武道真意自刻刀融入这木刻之中?”

    “还差点火候。”陈海笑着说道。

    陈海自小就学过雕刻,在跨进文玩圈子后,又在玉刻上下过苦功夫,他坐关两个月,身体亏得太厉害,需要时间调理,不能高强度修炼,也不能亲自将鱼化龙秘形亲自演练传授给葛同,他就想着能不能将鱼化龙涉及的四种武道秘形,刻入四樽人像木雕之中。

    虽说通过蛇镯,陈海的神魂意识能顺利从傀儡分身的祖窍识海中,将武道秘形图调出来,但刚开始一刀一刀照武道秘形图,在生长百年的老杨木上雕刻,下手极其生涩,心里似乎有一层阻隔,令他找不到以前下刀如有神的自如感觉。

    陈海开始还以为是他换了姚兴的肉身,手生而已,但改雕刻其他的木刻,手里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时候陈海才确认,他想要将武道秘形所具备的神韵真意,融入木刻之中,绝非一件容易的事,但这道门槛他要是能跨过去,对武道秘形的参悟,必能再上一个台阶。

    药师园及兵甲铺只要他出主意,不用具体操什么心,而常规的修炼又停下来,在身体调养过来之前,陈海无所事事,就整天拿着刻刀在手里把玩。

    虽然陈海已经将鱼化龙传授给葛同了,但他却迷上雕刻,甚至将这当成修行,即便兵甲铺正式开业,他与葛同、周景元、沈坤都到蒙邑城里,他也是刻刀不离手。

    也是这几日,陈海刀下才找到一些感觉,将小小的人像木雕刻得初具三四分神韵,但神形还无法跟傀儡分身识海所印的武道秘形图完全一致。

    这樽木刻真要完整,就相当于一门基础绝学的玄诀,放在兵甲铺出售,售价一千点宗门功绩,当真一点都不能算亏人,但也需要遇到真正识货的人,才能慷慨解囊。

    陈海他们在后院扯着闲话,为兵甲铺这三天来的成功开局而兴奋不已,突然前院传来一声喧哗。

    陈海他们摒息宁神听去,才知道前院为何事争吵。

    陈海他们首批推出二十件精心打造的兵甲,被过往的商旅一扫而空,后续有些供应不及。还剩下几件兵甲样品,虽然没有提高售价,但只放在铺子里作展示,在新的货源供应之前,就不再对外出售。

    而这拔客人却等不得两个月,宁可加价也要今天就将看中的两件样品拿走。

    陈海他们开药园师兵甲铺子,又不是只做一锤子买卖,负责应对客人的掌柜正想办法婉拒客人的无理要求。

    这拨客人里有男有女,陈海听着声音熟悉,与周景元走到前院,探头看去,却见将他踢到铁流岭道院来的陈青,与一群衣锦配玉的青年男女站在铺子里。

    其中一位锦衣青年想要买走柜台上的两把刀剑,大概没想到会被拒绝,正对柜台后的掌柜大发雷霆。

    除了苏紫菱站在陈青身边外,赵山、钱文义两个家将站在铺子门外,连跟这群男女一起走进铺子的资格都没有。

    掌柜正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群趾高气扬的男女,看到陈海与周景元露脸,便将事情推到他们头上来,跟那虞指气使的锦衣青年说道:“规矩是我们东家定的,小老儿也做不了主,现在我店的两位东家来了,那就请公子跟我们东家商量……”

第三十二章 我有话说

    陈青、苏紫菱乍看到陈海,也是吓了一跳,似乎是觉得与陈海相认丢脸,两人的视线在陈海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竟生生的移开了。

    在蒙邑城里竟然看到陈青、苏紫菱二女出现,陈海也相当诧异。

    陈烈在微江大营任都武尉将军,陈氏一族修行有成的子弟,也主要在太微山北麓防线的微江大营任职,很少会在太微山南麓的地域行走,他却没想到陈青、苏紫菱陪同一群相貌陌生的青年男女,竟然出现在蒙邑城里,还闲逛到药师园兵甲铺来。

    “你就是这家铺子的东家,”想着要买下那两把刀剑的锦衣青年,眼睛往陈海、周景元两人瞥过来,很快将陈海忽略掉,透漏着高傲气的眼神落在周景元的脸上,不耐烦的说道,“这两把刀剑,我看着称心,想买下来送给女伴,偏偏你店里的掌柜死活不买,难不成你们是想拿我的价?”

    周景元圆滑得很,看到对方六七名青年男女,锦衣华服,大多有辟灵境的修为,扈从都在外面的大街上候着,心知对方应该都是宗门或宗阀世族的嫡系子弟,个个自命不凡不说,身后也有他们惹不起的深厚背景,他哪里会为草创立下的规矩,将这些人得罪了?

    周景元怕陈海落不下架子,就先欠着身子走出柜台,陪着笑脸说道:

    “真是不好意思,这两把刀剑确实是作为样品在铺子里展示,是不对外出售的,掌柜不敢擅自主张,真是怠慢几位贵客了。这位公子既然如此厚爱小店,那还是照原价让给公子……可好?”

    陈海猜测这几个青年男女,可能与陈青一样都是太微宗的内门弟子才会同道而行,地位不是他们这些道兵弟子能比的。

    既然陈青假装不认识他,他也不会自找没趣跟陈青相认,撩起布帘子,便想先走回内院去。

    别人没怎么在意陈海,但苏紫菱却将掌柜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既惊且疑,没想到性子乖张的“姚兴”,被赶到铁流岭道院后,竟然没有被如狼似虎的柴氏子弟撕成粉碎,竟然还活得如此滋澜,与人合作将兵甲铺开到蒙邑城里来了,实在想知道这一年来,姚兴在铁流岭道院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紫菱眼瞅陈海掀起帘子要走,却没有想事后找人打听,当下灵机一动,清纯灵动的美眸,瞥向柜台上的那两把刀剑,娇嗔说道:

    “紫菱看他们一唱一和的,或许是有意欺诈解公子,想着挤兑解公子以一百万钱的高价,拿下这两把看着普通得很的刀剑……”

    陈海停下脚步,没想到他与周景元都息事宁人礼让到这一步了,苏紫菱这贱婢竟然心机狠毒的又将事头挑起来,看来还是看不得他在铁流岭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再看陈青等人,都有辟灵境修为,已经能祭炼真正的法器,普通兵刃铸造再精良都不会让他们看在眼底,那眼前这位双目狭长的华服青年一心想买下这两把刀剑,应该就是讨好修为上还有些欠缺的苏紫菱吧。

    这两把刀剑,也确是陈海特地为讨好通玄境修为的女修所设计。

    器身狭小,而显得轻盈灵秀,用材还在其次,陈海特地在配饰上下足了工夫,未必能有多锋锐,但完全可以说是一件赏心悦目的艺术品。

    华服青年解公子听了苏紫菱的话,果不其然,眉头微微一挑,狐疑的瞥向周景元。

    他买下这两把刀剑,本意就是要讨好苏紫菱,此时既然连苏紫菱都看轻这两把刀剑,他买下来又有什么意思?

    周景元还不明白眼前这明艳照人的少女为何恶意刁难他们,只是朝华服青年解公子讪脸陪笑道:“既然解公子的女伴觉得这两把刀剑不值这个价,小店自然不会强人所难,那就请解公子与诸位再看看本店还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小店开张没有几天,今天一律八折优惠……”

    周景元不想得罪这些人,态度谦让到极点,但这些青年男女里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有一人将身后所背的佩剑解下来,笑着说道:“店东家有没有唬人,这两把刀剑是好是差,值不值得紫菱姑娘喜爱,拿我这把剑一试便知……”

    周景元再好的脾气,脸色也是微微一沉。

    这白面书生似的青年解下来的佩剑,鞘身、剑柄多镌刻灵芒隐烁的道篆灵纹,隐隐牵动天地间灵气,明明是一把玄修祭炼过的上佳灵剑。

    不要说其他的,即便是论及锋锐、坚固,灵剑都非凡铁所铸的刀剑能及,磕一下都能将凡铁刀剑当成豆腐块剁成稀烂。

    这样的上佳灵剑,在道院需要数万宗门功绩才有可能换取,现在这青年竟然要拿这柄灵剑来试药园师的凡铁刀剑,这不是戏耍他们是什么?

    华服青年解公子正愁不知道怎么在佳人面前下台,听到白面书生的话,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试试剑也好……”说着话,就要伸手去拿柜台上的那两把刀剑,与那白面书生试剑。

    “各花入各眼,这两把刀剑,有人喜欢,觉得值这个价,即便掏更多的钱都愿意买下来;看不上眼,将刀剑丢回柜台,走人便是,”

    陈海看到这几位宗阀弟子完全不将他们看在眼底,冷冷笑了起来,走回到柜台前,不急不缓的盯着陈青的脸,半晌后才严厉的喝斥道,

    “陈青,这是陈家开在蒙邑城里的兵甲铺子,你今日真就要袖手纵容紫菱这个贱婢,联手外人将陈家的铺子砸了?”

    说过这话,陈海不管陈青与苏紫菱脸色多难看,朝白面书生与解姓青年拱手说道:“敝人姚兴,乃微江大营都武尉将军陈烈的外甥,不知道两位高姓大名,今日跑过来跟我开这个玩笑?”

    陈海此时散发出来的气势,就像是一座礁石,不管这些宗阀弟子想要掀什么风作什么浪,今天在他面前都要被撞碎掉。

    “姚兴……”

    在场人大多都知道陈烈有一个废物外甥,还是三十六王侯之族姚氏驱逐出来的子弟,此前却怎么没有跟眼前这相貌平庸的青年男了联系在一起,这会儿看他蓦然从周景元的身后走到台前来,眉宇间竟有一种砭人的凌厉锋芒。

    他们一来理亏,二来措手不及,气势竟然在这一瞬时,被陈海的气场完全压制住,面面相觑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华服青年解公子、白面书生满脸尴尬的站在那里,心里即便是为陈海如此不客气的话羞恼成怒,但此时偏偏也没有他们发脾气的余地。

    论修为,华服青年解公子与白面书生都不会将陈海放在眼底,但陈海挑明今日是陈族的家事,他们脚下是陈氏在蒙邑城开的兵器铺子,他们今天难道还能为讨好一个婢女,将陈族的产业给砸了?

    陈青完全没有想到陈海气势及说辞,骤然间会如此的凌厉,以贱婢厉声喝斥苏紫菱与外人勾结,她虽然想袒护苏紫菱,但被陈海骤然间暴发出来的气势所聂,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竟然都忘了反驳。

    苏紫菱一张如花娇艳的脸气得煞白。

    她在陈族虽然是婢女出身,但自幼与陈青情同姐妹,加上她天资极佳,年纪轻轻也即将开辟灵海,不比那些宗阀的嫡系子弟稍差,至少在溅云崖洞府,绝没有哪个人会看轻了她。

    这时候她却被陈海直斥贱婢,直气得她胸口气血翻腾,恨不得拔剑将陈海戳出千刀万孔来,但陈青不说话,就没有她站出来说话的资格。

    陈海眼睛冷冷盯住苏紫菱,当初悬崖坠亡一事还是迷局,他本不愿去惹此女,但此女既然心机阴沉,事事都不放过他,他也没有必要再避锋芒,冷声说道:“苏紫菱,今日这事我且放过你,但他日你再不得我允许,私受他人馈赠,小心我拿家法治你。”

    “姚兴,你这是什么意思?”陈青这时候再也克制不住的质问陈海。

    “我什么意思?”

    陈海心想他今日要不能将苏紫菱这小小的婢女踩在脚底践踏几脚,就枉经历一番前世历练了,冷声说道,

    “舅舅当日亲口许过我,要紫菱这贱婢送到我房里侍候,这事舅舅可有改口?你不严加约束这贱婢,却纵容她与其他人勾勾搭搭,败坏我陈家的家风,今日问我什么意思?”

    这时候解姓青年与白面书生,恨不得在地底挖个洞直接钻进去。

    他们虽然气恼陈海的语气不善,但规矩就是规矩,要是他们勾结别人通房丫鬟的事情传出去,绝对不是脸上有光的事情。

    陈青脑子都要被陈海气炸了,陈海指责苏紫菱败坏陈族的家风,而苏紫菱又是她的贴身婢女,她何以自处,但陈海每句话都拿捏在她的痛处,令她无处反驳,她做不出泼妇般的举动,直是气得娇躯乱颤,恨不得找个风高月黑之夜,将姚兴这登徒子撕成碎片。

    “陈青,你想想看,你在宗门潜心修行,所修之玄诀、所服用之灵丹仙药,所执佩之灵剑、法宝,有哪样是你自己赚取宗门功绩换来的,还不是大家苦心经营宗族产业,涓滴积少成多,一点点的积攒起来,你此时不体谅我们经营产业的辛苦,却还要纵容紫菱在铺子里胡闹,你让舅舅知道,如何说你是好?”陈海看陈青快要气炸开发飚,便换了一种苦口婆心的语气,跟她数落宗族产业经营的辛苦。

    陈青一口气郁在胸口,硬生生的吐不出来,咬牙切齿,她从来没有想过姚兴竟然有如此伶牙俐齿的一天,竟然能当众堵得她半句话都说不出口,气得娇躯微颤,不想继续丢脸被姚兴这登徒子胡搅蛮缠的羞辱,只得袖手走出铺子。

    苏紫菱也完全没有想到姚兴竟然有今日的气场,见陈青都被气成这样,只是狠狠的瞪了陈海一眼,紧跟着追了出去。

    陈海看赵山、钱文义站在门口,也要跟陈青、苏紫菱离开,沉声说道:“赵山、钱文义,你们留下来,我有话要你们带给我舅舅!”

第三十三章 叙旧

    若说一年前送陈海离开清曦峰,赵山、钱文义当时还仅仅是为兴公子的性情改变大为吃惊,今日则完全为陈海突然爆发的凌厉锋芒震慑住。

    听到陈海沉声要他们留下来,赵山、钱文义看向负气离去的陈青身影,想要跟着离开,但脚下有如灌铅,生怕真将表少爷得罪了,他们今后在陈族怕将再没有容身之地。

    这就是锋芒!这就是气场!

    他日在溅云崖洞府,姚兴虽然脾气暴躁、性情乖戾,赵山、钱文义却能对他的呼来喝去不加理会,因为他们知道姚兴如此胡乱的性情不会得家主陈烈的喜欢,家主陈烈也不会纵容姚兴对亲信部曲胡来。

    今日陈海锋芒毕露,却令他们如芒刺在背,知道得罪了小姐,可以回去求饶、赔罪,顶天挨一顿训斥,受她几天的脾气,但要是今日将表公子得罪了,真不知道表公子会有什么手段折腾他们。

    “赵山、钱文义见过表公子……”赵山、钱文义苦瓜着走进铺子,恭敬的朝陈海行礼。

    华服青年解公子与白面书生,看到陈青身边两位跟随陈烈多年的亲信部曲,这时候竟然弃陈青不顾,听陈海一句话就留了下来,也是暗暗心惊,心里皆想,这真是传言中陈烈的那个废物外甥吗?

    他又是因为什么,被姚氏废除修为,驱赶到河西来的?

    陈青都走了,其他人也不可能再留下来自找没趣,带着既惊且疑的困惑心思,也都灰溜溜的离开铺子。

    这会儿沈坤、葛同都是神情亢奋的从后院走进来。

    沈坤兴奋说道:“真是大快人心啊,今日应该大醉一场才能快畅我意啊……”

    他们这些寒门出身的弟子,多少年来都被宗阀弟子踩在脚底下不敢踹口粗气,刚才明明是这群男女无事生非、百般挑剔,周景元低声下气的讨好却不被对方看在眼底,此时看到陈青等人,在陈海的喝斥下,竟像孙子似的灰溜溜离开,像沈坤、葛同这种性情的人,怎么会不觉得痛快?

    陈海锋芒毕露,在弟子比试擂台击败孔桐算是一次,但今日尤其令周景元感到痛快淋漓。

    细想下来,陈海也是利用特殊的身份,才将陈青等人喝退,但以陈海的修为及风闻,在陈族也应该是低层子弟才是,却没想到陈海能暴露出如此之强的气势来。

    铺子里几个掌柜、伙计以往都还以为陈海是个极温和的人,铺子的事平时都是周景元在打理,陈海都不怎么吭声,却都没想到陈海竟是微江大营都左尉将军陈烈的外甥,而真正遇到事情,锋芒竟是如此的凌厉。

    他们既是兴奋,又是敬畏,一时半会都不敢凑到陈海跟前去说话。

    陈海跟葛同、沈坤、周景元哈哈而笑,介绍他留下来的赵山、钱文义两人,说道:“今日这酒自然是要喝的,赵山、钱文义在我舅父跟前办事,我在溅云崖也多蒙他们照顾,没想到会在蒙邑跟他们相会,我就将他们留下来,陪我们一起喝酒……”

    陈海这会儿将锋芒收敛起来,但语气里犹有着不容拒绝的强硬,邀请赵山、钱文义一起随他们到后院说话。

    赵山、钱文义心知小姐陈青此时肯定是气得不行,但他们实在是找不到借口脱身,只能满脸苦涩的被陈海半拖半拉的请进后院。

    “我初到铁流岭,也被柴家子弟欺负得够呛。院子、药田被毁不说,我第一次参加道院的弟子比试,柴荣此子竟然安排半步踏入通玄境的强手与我对战。在擂台上,第一击我胸骨就被对手击断四根,第二击双臂折断,但我咬牙没有退下擂台,最终将对手踢落擂台。事后监院赵如晦真人派人送来续骨灵膏,我硬生生卧床休养好几个月,才将伤势养好,但也因此过了几个月的安生日子,”

    陈海邀请赵山、钱文义进屋坐下,高谈阔论他这一年来在铁流岭道院的遭遇,

    “当然这段时间也亏得葛同三位师兄照顾,我才没有被柴氏子弟赶出铁流岭,四人联手还在蒙邑城治办下这处产业,殊为不易。不料今日那几个毛都没有长齐的世家子,竟然还想欺负到陈族的头上来,你们说我舅舅要是知道这事,难道会袖手不管?”

    陈海表面上是忆苦思甜,赵山、钱文义心里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滋味。

    陈海在铁流岭的表现,他们是略有耳闻,但他们怕不能在小姐陈青面前讨到好,就故作糊涂,没有通禀家主陈烈,这时候陈海提及这些事,却不是跟他们吹嘘实什么,实则是对他们的告诫。

    赵山、钱文义也是心知肚明,则更是坐立不安,实在不清楚表少爷怎么到铁流岭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看似修为没有突破,但如此凌厉的锋芒,却非他们这些部曲所能抵抗的。

    而葛同、沈坤、周景元等人,看似修为都算不上多高,但精明干练,赵山、钱文义暗想表公子在如此艰难的情况,能将他们拉拢到身边,必是真有一些手段的。

    “我也没有想到会与赵叔、钱叔在蒙邑城里相见,太仓促了,都没有来得及提前准备什么礼物,知道赵叔、钱叔都喜欢良刀,我就直接拿铺子里的劣刀献丑了,还望赵叔、钱叔莫弃。”陈海让伙计拿漆盘送上两柄乌木饰金为鞘的寒铁良刀,不容拒绝的塞进赵山、钱文义的怀里。

    赵山、钱文义恨不得找道地缝躲进去,知道这两柄刀绝不能轻易收下,今日留下表公子的东西,他日表公子要有什么吩咐,更不会容他们推退,但看今日之形势,看陈海意志之坚定,他们要是拒绝收入此刀,担心表公子在陈族第一个就要将他们当成大敌除掉。

    看赵山、钱文义勉为其难的将寒铁良刀拿在手里,陈海又问道:“舅舅这段时间可曾回过溅云崖?”

    赵山、钱文义猜不透陈海心里在想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主公回过一趟溅云崖,知道表公子到铁流岭修行,说是历练一番也好。”

    陈海有如深渊的眸子微微敛起来,目光在赵山、钱文义两张似老树枯皮的脸上扫来扫去,心想此前种种事,也的确令陈烈对他这个外甥失望,笑道:

    “我在姚族铸下大错,放逐于河西,得舅舅宠爱,却意志消沉,不知珍惜,做下许多错事,到铁流岭痛定思痛,才下定决心洗心革面,只是还无颜去见舅舅——舅舅眼见就快要四十大寿,我也无以为贺,囊中也羞涩得很,我近日学着雕刻一樽人像,还差最后几刀,今日就当成赵叔、钱叔你们的面,完成此像,还托你们送到我舅舅跟前,以表我的心意。”

    陈海将那樽还没有完全融入鱼化龙秘形真意的人像木雕,从袖管里取出来,借助喝斥陈青所形成的完足气势,腕下生力抵及刻刀的锋刃,也不再去比照武道秘形图,凌厉十数刀,木屑如飞,这樽木像倾刻间最终成形。

    沈坤、周景元、葛同都知道陈寻让赵山、钱文义将这樽木雕送到微江大营都武尉将军陈烈面前,是有深刻用意的,是想重新获得陈烈的认可跟肯定。

    而陈烈的认可跟支持,这也将药园师兵甲铺在蒙邑城立足的根基。

    赵山、钱文义却被陈海的气势震住,心神恍惚,一时都没有看出这樽木雕所藏的奥秘,只想着尽早脱身,待周景元拿来一只锦盒将木雕装起来,就站起来告辞说道:“今日实在是忽忙得很,他日一定再到蒙邑来拜见表公子……”

    见目的达成,陈海也不会再去为难赵山、钱文义,站起来礼送他们离开药师园兵甲铺,临到巷子口,才无意的问道:“陈青她怎么会到蒙邑城来?”

    赵山、钱文义这时候也不敢含糊其辞敷衍陈海,回话道:“玉龙府有流民作乱,盘踞玉龙山为祸府县。玉龙府奏请河西大都护府,想请铁流大营出兵镇压作乱流民。刚好神侯接到奏报时,人在宗门,就觉得此事无需劳师动众,就作为宗门任务发布下来。内门弟子解文琢、路洪谦与小姐知悉此事,就向宗门请战,接下这桩任务,此前是刚刚率人到玉龙山侦查过敌情,等着做后续的部署……”

    “原来是为这事啊!”陈海轻轻一叹,没有再留赵山、钱文义,没想到陈青这些内门弟子,明明有要事在身,却不及时返回上七峰做后续的部署,竟然绕到蒙邑城来惹事生非来了,还偏偏惹到他的头上。

    赵山、钱文义走后,陈海才困惑的问沈坤他们:

    “玉龙府流民作乱,府县刀弓手不足以震慑,理应由铁流大营出兵维护地方,武威神侯怎么将其当成宗门任务发布?”

    “玉龙山位于武威军与鹤翔军管辖的交界,从铁流大营调兵,比较敏感,神侯或许是考虑这个,才让宗门弟子出动的吧?”沈坤长年在军中任职,对这些事比较熟悉。

    听沈坤这么解释,陈海就明白了。

    虽然燕州都在处于大燕帝国的大一统治下,但看武威军镇的体制,绝大多数武职都有太微宗的弟子把持,神侯董良可以说才是武威军遵奉的真正至尊,想必其他地方的情况大体如此。

    燕州大地即还没有完全变成诸军镇王侯大族争先割据地方的格局,但玉龙山位于武威军与鹤翔军的交界,直接出动大兵镇压民乱,确实是会比较敏感。

    然而发生民乱又不能不处理,也就难怪任务会落到宗门弟子的头上来。

第三十四章 陈烈

    赵山、钱文义赶回在蒙邑城临时落脚的地方,看见陈青就站在院子里,一张如雪俏脸紧紧绷住,熊熊怒焰在美眸中燃烧,远远看着就感觉到她身上透出的煞寒之意。

    一柄念月灵剑,剑刃明亮如亮,此时正悬在陈青的头顶,微微颤鸣着散发出砭人眼睛的灵芒,似乎随时都会冲出院子,横穿青空,将十里之外的陈海首级斩下。

    苏紫菱站在一旁,花容惨淡,两眼都哭红肿了,更显得是楚楚可怜,大概是这辈子都没有受今日如此的委屈。

    看到这一幕,赵山、钱文义也是胆颤心惊,真怕陈青脾气大作,闹出不可收拾的局面来,他们无法对家主陈烈交待。

    “姚兴这狗贼,留你们说什么话?”陈青看到赵山、钱文义回来,满脸煞气的质问道。

    她没想到这两个不开眼的狗奴才,竟然真会听那登徒子的,留在兵甲铺里说话。

    赵山、钱文义自然不会直接将陈海相赠的寒铁刀带回来叫陈青看见,那还不得将他们的皮给扒了?

    看被陈青堵了一个正着,赵山回话道:“表公子说家主四十大寿将至,不能亲自赶去溅云崖贺寿,准备了一份贺礼,要我们带回去献给家主。”瞥了个眼神,示意钱文义将装人像木雕的锦盒,打看给陈青看。

    陈青今日最气的,就是明明心头火都被陈海撩拔得熊熊旺盛,却偏偏发泄不出来,此时看到赵山、钱文义两人打开锦盒,露出形态别扭的人像木雕也是如此,她是恨不得一剑将这木雕轰成齑粉,但这又只会显得她弱智、冲动,只会显得她理屈。

    这登徒子,什么时候心机变得如此阴沉?

    陈青怒气冲冲的将念月灵剑收起来,将苏紫菱帮她捧着剑匣,也不再去锦盒里的人像木刻,满脸嫌恶的说道:

    “如此寒酸的贺礼,这登徒子却觉得拿出去丢人现眼……”

    “小姐,我们是不是在蒙邑再盘桓数日就回溅云崖去?”钱文义赶紧将锦盒起来,省得再将陈青给刺激到,真将这木雕毁了,他与赵山两头都不是人。

    “还盘桓什么,想到这登徒子就在蒙邑城里,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今天就回溅云崖。”陈青怒气难消,吩咐赵山、钱文义赶紧打点行程,她要直接离开蒙邑城,回溅云崖去。

    赵山、钱文义心里暗松一口气,赶紧将两匹乌鳞马从马概牵出来,套上车,看陈青今天脸也是丢尽了,不会再去与解文琢、路洪谦等人告辞,他们就过去通传一声,直接就坐车出了蒙邑城,经太微山西南麓大峡谷,赶去清曦峰溅云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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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匹乌鳞马都是踏山如飞的灵骑,拖拽一辆青铜车,陈青、苏紫菱坐车厢里,赵山、钱文义两个家将亲自驾车,两天时间就越过崎岖不平的千余里山岭谷壑,回到溅云崖。

    短短两天时间,还不足令陈青心平气和下来,车行到溅云崖的山脚下,就气鼓鼓的与苏紫菱先拾阶而上,却见父亲贴身追随的灵禽青鳞雷鹰,正站在灵潭旁梳理青羽,姿态傲慢的朝她们看来。

    “哪天将这扁毛畜牲拔毛烤熟了吃!”陈青恶狠狠的想着。

    青鳞雷鹰虽然还没有修炼到化形的境界,但灵智早开,明窍境中期的灵禽,自有它的傲慢跟矜持,平时除了陈烈外,其他人都不要想单独乘它出行——陈青幼时被青鳞雷鹰捉弄过,今日心情格外恶劣,将怨气迁到雷鹰头上了。

    赵山、钱文义将车马安顿在山脚下的庄子里,登上溅云崖才知道主公陈烈与少主陈彰都返回山门了。

    陈氏的族地封于挹江北畔的挹阳,陈烈在微江城任职也有宅院,但微江城地处大漠与太微山之交,虽是北拒妖蛮南侵的一处要冲,却荒凉贫瘠,不是修行之地。

    只要防务不太紧张,陈烈更多时间都是回溅云崖潜修——两边虽然相距两千余里,陈烈乘青鳞雷鹰往返,也就一个时辰的事情。

    陈烈与养子陈彰这时候就在园子里看新吐蕊的两株九叶芝兰,看到女儿与贴身侍女闷闷不乐的回山来,满脸怨煞的样子,好奇的问道:“你们一干弟子跟宗门请令,前往玉龙山侦察敌情,后续还要参与剿乱之事,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陈青绝不愿意提及蒙邑之事,不愿意提及姚兴这个名字,不作声就想回自己的院子。

    这会儿赵山、赵文义上山来,陈烈疑惑的望过去,问道:“青儿闷闷不乐的样子,这趟发生什么事了?”

    赵山、钱文义在陈烈面前却不敢隐瞒,上前给陈烈、陈彰行礼,取出装人像木雕的锦盒奉上,说道:

    “表公子入铁流岭修行年余,近日与道院里的三位师兄弟,在蒙邑城里开了一间兵甲铺,我们与小姐这次途经蒙邑城,赶巧遇见了。表公子说主公四十大寿将至,怕是来不及赶回溅云崖来贺寿,让我们将这方锦盒带回来……”

    陈青还没有走,他们自然不敢多说姚兴的好话,就避重就轻的将蒙邑城发生的事情,捡紧要的大体告诉陈烈知道。

    “哦!”

    陈青将姚兴赶到铁流岭道院,陈烈知道已经是半年之后的事情了。

    他真要将这个外甥召回溅云崖,也不是不可以,但多少会有些惊扰,又想着这外甥过去一年多在溅云崖做的那些事,也确实令人失望,就有意让他在外面吃些苦头,希望他能有所改过自新。

    这会儿见姚兴竟然惦念着他四十岁过寿,还让赵山、钱文义捎回贺礼,陈烈颇为高兴的伸手接过去。

    看到父亲对姚兴竟然还有期待,陈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站在一旁也不离开,嗤笑笑道:“他不过是借我们陈家的名头,邀三五个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在蒙邑城里胡作非为,败坏的还是爹爹你的名头。说是贺礼,却如此寒酸,无非是讽刺爹爹待他刻薄……”

    陈烈也不会轻易就相信姚兴真能洗心革面,但也不能对这个外甥不问不闻,将锦盒拿起来,走到园子一角的凉亭坐下,将赵山、钱文义他们喊过去,笑着说道:“你们与兴儿在蒙邑城里相遇,到底是怎么个情形,说来给我听听……”

    赵山、钱文义满脸尴尬,怎么都不可能当着陈青的面,说苏紫菱故意惹非,却挨了表公子的喝斥,陈青这才气不过提前回溅云崖。

    “还能有什么事,”陈青见父亲都不信她的话,气鼓鼓的接过话头说道,“姚兴与他人联手在蒙邑开了一间兵甲铺,说是陈族的产业,但在兵甲铺里所售刀甲以次充好,败坏我陈族的名声,紫菱有意揭穿他,他却当众辱骂紫菱……”

    陈烈脸色微沉。

    陈彰站在这一旁,也蹙着眉头说道:“姚兴在铁流岭,没有这边的接济,囊中羞涩或许想法子开财路,想法却也不错,但真要是借陈族的名头在蒙邑城以次充好,就有些不妥,传开出去,对父亲也是不利……”

    “是有这么回事吗?”陈烈盯住赵山、钱文义两人的脸,严肃的问道。

    赵山、钱文义这时候心里纠结无比,少主陈彰、陈青,对姚兴极其厌恶,绝不愿他们替姚兴说好的,但看家主的神色,要是真认定表公子在外面胡作非为,很可能就将表公子召回到溅云崖来严加管束,到时候多方碰到面,事情拆穿了,那他们此时不吭声吐露实情,就已经将表公子得罪干净了。

    “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陈彰厉色看过来。

    陈彰是陈烈故友之子,故友二十年前在战场上为救陈烈战死,陈烈当时又没有子嗣,就将陈彰过继到膝下抚养。

    此时在溅云崖,陈彰是少主身份,年纪轻轻就修炼到辟灵境后期,是太微宗第四代内门弟子最有望成为真传的数人之一,平时都在微江城历练,辅助陈烈处理大营军务。

    看到陈彰神色骤然极其严厉,赵山、钱文义心里皆是一惊,不知道陈彰这是他们说还是不说。

    但想到表公子在蒙邑城的凌厉锋利,赵山、钱文义更是如芒刺在背,对望一眼,咬牙将包裹里的寒铁刀拿出来,递给陈烈,说道:“是不是以次充好,我们也说不好,这是表公子送我俩的寒铁刀,在兵甲铺要售六十万钱……”

    陈烈接过寒铁刀,拔开来见虽是凡铁所铸,但甚是锋锐,弹指轻叩,音色轻亮,品质可以说是不凡,至少在凡铁兵刃里要算一把极品良刃,再看刀身铁色柔润,刀鞘、刀柄制作极为精美,严肃的神色放缓下来,将寒铁刀递给养子陈彰看,笑道:

    “这刀或许不值这个价,但估计也有人愿意慷慨解囊。”

    陈烈这话无疑说是姚兴在蒙邑城的所为,不算恶举,却似更认为青儿是对姚兴偏见了。

    陈彰双眸闪过一丝寒芒,瞥了赵山、钱文义一眼,没想到这两人眼皮子浅成这样,竟然被姚兴所送的两把破刀给收买了,但这时候看养父眉头舒缓的神色,也只能顺着他的口气往下说:

    “要是如此,倒也不能算以次充好,只是姚兴在外借陈族的名头,这事还是要慎重为好。”

    陈烈觉得养子陈彰说得甚是有理,点点头,说道:

    “不错,兴儿在院子里胡闹些,没什么妨碍;要是在外面惹下了什么事情,还是会有些麻烦……”

    陈烈说是这么说,但他也头痛怎么处理这事。

    人毕竟是青儿赶出去的,他半年前就知道了,当时没有将姚兴接回来,这会儿姚兴也没有犯什么大错,秉性似乎还有所改观,就更不便直接令他关停兵甲铺——陈烈迟疑着将锦盒拿过来打开,想看看姚兴送什么贺礼过来。

第三十五章 少主陈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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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父亲打开锦盒,将形态扭曲的人像木雕拿在手里,陈青再次不屑的讥笑起来,说道:“姚兴送来的贺礼如此寒酸,无非是怨恨爹爹待他刻薄……”

    陈青对陈海是满心怨怒,都不屑正眼瞅这黑黢黢的杨木像雕一眼,如此形态别扭的像雕,也就三四寸高矮,就算是用上品阳灵木雕成,又有什么珍贵的?

    “多少是兴儿的心意。”陈烈知道陈青对兴儿成见极深,不理会她的话,笑着说道,将人像木雕拿在手里把玩,初时也觉得造型怪异得很,摸上去还有些糙手,后期都没有用心打磨过……

    “他这算什么心意,他胡乱刻只木雕,就算是心意了,那女儿我连续数年帮爹爹精心栽培那两株九叶芝兰,又算什么?”陈青不依不饶的说道,她对姚兴尖酸刻薄,在陈烈面前却时时不由得流露出争宠的小女儿心态来,巴望着父亲将那只丑木像雕丢掉。

    葛同、沈坤等人知道陈海有能力,知道陈海是想将武道秘形融入木雕中,因此更容易看出木雕所具备的武道灵韵;陈青、陈彰等人,满心鄙视,看人像木雕造型古怪,就只会觉得别扭、丑陋。

    陈烈作为明窍境后期的强者,早已经开启了念识与天地感应的祖窍识海。

    陈烈认真端视手里把玩的人像木雕时,就觉得人像木雕透漏出一股至纯至正的磅礴气息令他识海都禁不住震颤起来。

    好强烈的武道气息,竟然能感动自己的心神,这怎么可能?

    陈海放任人像木雕透出的气息进入他的祖窍识海,念识观照之下,就见祖窍识海化作滔滔巨河荡漾起来,这至纯至正的气息凝聚成一道模糊的鱼形虚影,似逆行湍流要高高跃起……

    意韵真意竟然完足到将要凝聚出秘相!而这虚影更是隐隐牵动他灵海的磅礴真元,要往足厥阳灵脉涌去……

    这怎么可能?

    陈烈强按住心里汹涌的波澜,眉头凝皱起来,反手将人像木雕握在掌心里,眼睛在女儿陈青以及赵山、钱文义他们的脸上打转,肃然问道:

    “这人像木雕是兴儿亲手刻的?”

    赵山、钱文义完全没有在意人像木雕有什么不同,这会儿人像木雕又被陈烈反手抓在手心里,更看不出什么明堂来,但陈烈问及此事,他们只能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表公子拿出木雕时已是半成品,但最后数十刀,却是我们亲眼看到表公子一气呵成刻就。”

    “怎么了,就算是他亲手刻的,又能算什么心意,我赶明给爹爹刻一百个、一千个去?”陈青在陈烈面前还是小女儿心态,不满的娇嗔说道。

    陈烈没有理会陈青的胡闹,沉吟片晌,将那两把寒铁刀还给赵山、钱文义,又跟更老成持重的赵山说道:

    “确实是不该让兴儿在外面胡闹而不管不问,这样吧,你就到蒙邑城去,看住兴儿不要让他胡作非为;才挑两名精明能干的人手,真要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还有这木雕,你告诉兴儿,我很满意,让他费心了,但要他以后刻着玩可以,就不要轻易送人了。”

    陈青以为父亲派赵山前往蒙邑,是要严加管束姚兴那登徒子,心里自然没有什么不满意;陈彰却是眉头微蹙,心里想,父亲明面上是要赵山看着姚兴,不让他在外面胡作非为,但同时也无疑是同意姚兴在蒙邑城,借陈族的名头继续经营那家兵甲铺……

    赵山在一干家将,绝对不能算修为高的,还有好几个辟灵境后期的嫡系留在微江城,辅助操持军务,但陈彰知道钱文义与赵山二人绝对受养父陈烈的信任,不然也不会安排在溅云崖洞府。

    现在养父陈烈竟然让赵山再带两个人到蒙邑城去,说是看着姚兴也行,但另一方面也是给姚兴足够的人手使唤!

    赵山看到钱文义对望一眼,他心里也不清楚家主怎么会突然做这样的决定,当下只能奉命行事。

    *********************

    回禀过玉龙府、蒙邑之行诸事后,赵山就与钱文义先告辞离开主宅,回到山脚的庄子里歇脚,准备再次启程前往的事宜。

    “唉,还是不如在军中爽当,以前都不用考虑这些烦心事,你说主公这是对表公子还抱有期待?”回到庄子里,见没有外人在场,钱文义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将他心里的疑惑说出来,问赵山道。

    赵山苦涩一笑,有些话不是他与钱文义能在私下议论的,就没有接钱文义的话茬。

    不比上前陪同小姐陈青前往玉龙山侦察敌情,就在外面耽搁了十数天,赵山也不清楚他这次到蒙邑城,要住多少日子才能再回溅云崖,兵甲、弓箭、坐骑以及诸多行囊都要收拾带过去。

    而家主说让他再挑两人到蒙邑城去,他也不清楚有谁愿意到声名狼籍的表公子跟前伺候。

    钱文义性情粗鲁些,见赵山心思沉重的样子,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看表公子到铁流岭,性情改变许多,或真能励精图治,有一番作为呢。”

    “表公子要是不洗心革面,我也就算受三五年的苦,都没太大的妨碍,现在怕就怕表公子想有一番作为……”赵山这时候也忍不住倒起苦水来了。

    听赵山这么说,钱文义起初也是一怔,不明白赵山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越琢磨越觉得赵山话里藏话,不确定的问道:“你是担心少主那边有想法?”

    赵山点点头,但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知道家主真对表公子姚兴有所期待,他们这些部曲的处境将更艰难。

    少主陈彰毕竟是养子,不是嫡生子,家主最后会将这份家业传给身为养子的少主,还是身为嫡亲外甥的表公子,现在赵山与钱文义谁都说不好。

    钱文义留在溅云崖还简单一些,小姐有时候是会耍些小性子,但心地良善,遇事知道维护他们这些部曲、下人,他们真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的,也顶天挨顿训斥。

    他这次去蒙邑城,实际是家主陈烈要他去辅佐表公子在蒙邑城站稳脚跟,将来是福是祸就难预料了,至少少主陈彰从此之后,对他就必然会百般戒防了。

    要有可能,赵山绝不原趟这浑水,但家主有令下来,他不能不遵。

    这会儿,听着院子被人从外面推开,赵山探头往院子里看去,却见少主陈彰在两名仆役的陪同下,跨步走进来。

    “少主有什么事情吩咐?”赵山与钱文义迎出去。

    “你们回来,都没有机会喝一顿酒,赵山就又要去蒙邑,”陈彰站在院子里,双手袖于身后,昂然看着青槐树的树梢,似在欣赏着什么,装作无意的问道,“你们与姚兴见过,他这段时间在铁流岭道院,可有埋头苦修?”

    好像也是怕赵山、钱文义误会了,陈彰又说道:“姚兴也是让父亲操够了心,我作为孩儿,总是要替父亲分劳的。”

    “我们与表公子也就说了几句话就分开,”赵山想着挑些让少主心顺的话回道,“表公子在姚族修为被废,想要重新修炼,比常人都艰难百般,表公子到底有没有潜心苦修,却是不清楚。”

    “话这是说,但他真要有心重新修炼,也是要比常人从浪费十数倍的资源,都未必能有成效,”陈彰挥了挥手,跟赵山说道,“不说这个了,我过来呢,一是告诉你,我不会因为你过去伺候姚兴,就会对你有什么想法,你还是要看好姚兴,不能让他在蒙邑胡作非为,败坏了父亲的名声;再个,父亲让你挑些人手过去照应,我看陈安、陈富田二人办事挺索落的,你就挑他们两人好了……”

    陈彰指着随他走进的两名干练仆役,指定要赵山带到蒙邑去。

    “好的。”赵山没想到少主陈彰亲自过来警告他还不够,还要将两名亲信安排到表公子身边盯着,但这事也容不得他拒绝。

    钱文义心惊胆颤,这时候才明白赵山为何刚才一脸忧心的样子。

    赵山、钱文义在陈族是部曲,是家臣身份,地位要高一些;陈安、陈富田二人是得赐陈姓的嫡系奴婢,按说地位要低些,但有时候更得主人的信任。

    *******************************

    此时的陈海,并不知道溅云崖正发生的种种微妙,他的神魂意念潜入血云荒地,傀儡分身踩一具罗刹异鬼的残破尸体上。

    虽然他远离神殿石谷所挑选的藏身之地,是在一座裂谷深处的狭洞里,但过去一个月内,罗刹域的往生大阵又启动了两次,以致在他看起来广袤无垠的血云荒地,这时候则被更多复活过来的罗刹异鬼塞满。

    以致他以为距离神殿石谷足够远了,裂谷附近还是有大量的罗刹异鬼出没。

    他藏身的裂谷狭洞,也终于被一头罗刹异鬼发现异常。

    在这头罗刹异鬼刨开封住洞品的两块巨石后,陈海躲无可躲。

    在狭小的洞穴里,陈海此前苦修的武道及双戟搏击之法,都无法发挥优势,被迫以傀儡分身的锋利爪牙,以最原始的方式与那头罗刹异鬼在洞中贴身厮杀。

    待他将这头罗刹异鬼的血尸踩在脚下,傀儡分身也是伤痕累累,比皮甲还要坚韧的血色皮膜,被抓破十数道,大片的血肉掉落,血液就像强腐蚀的硫酸,滴落在龟裂的岩石上滋滋作响,冒起一缕缕的轻烟……

    陈海正愁他要怎么恢复傀儡分身的伤势,毕竟左耳没有传授他傀儡分身的祭炼之法,这一刻,傀儡分身的识海倏然开启,化作无边无限的血色苍穹,就见一樽异常高大的罗刹异鬼,矗立在这血色苍穹之下,透漏无比凶烈的魔神威严。

    罗刹魔神秘相乍现,陈海也吓了一跳。

    初看罗刹魔神秘相与他此前所悟的武道秘形图并没有实际的区别,但他从罗刹魔神秘相上所感受的魔神威严,是那么的凛冽,直觉得自身小如蝼蚁,暗感这幅魔神秘相,比起所谓的武道秘形图,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境界。

    难道这就是左耳直接打入傀儡分身识海的东西,要他从这樽罗刹魔神秘相上参悟真正的罗刹血炼秘法?

    陈海心里正疑惑不解,紧接着就听得一段与罗刹语极相似的神秘梵咒轰然响起,在识海凝聚不计其数的血光篆符,围绕着血色苍穹下的罗刹魔神秘相……

第三十六章 杀戮成魔

    (感谢今日土豪碧蓝大海的慷慨捧场……)

    血炼秘咒在傀儡分身倏然开启的祖窍识海,凝聚出数以亿计的血光篆符,密密麻麻的缠绕着血色苍穹下的罗刹魔神秘相,充塞着陈海的五识感应。

    陈海这一刻就觉得傀儡分身灵海秘宫所藏的精气真元,这一刻就像滔滔大河一样推动着汹涌起来。

    然而与他此前所修炼的武道秘形不同,灵海秘宫所藏的精气真元虽然涌动起来,却没有进一步的变化……

    好怪,摧动精气真元运转起来,怎么就没有下一步的动静了?

    这时候,就见他脚下那具残破的罗刹血尸似受什么神秘力量炼化,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下去,光泽饱满的皮膜,眨眼间变成龟裂枯皮似的附在嶙峋狰狞的骨骸架子上。

    似乎所有的精血元气,所有的生命精元,都在刚才短短数瞬时间内从罗刹异鬼的尸体里抽离出来。

    陈海下意识深吸一口气,就有一股充满生命精元的气息被他吸入腹中,沉入两肾间的灵海秘宫。

    血炼秘法,竟然能将罗刹异鬼的生命精元,当成天地灵气直接吐纳到两肾的灵海之中,难道也能用来修炼真元?

    这是什么邪法?

    难道下一步真是要摧动傀儡分身体内的精气,与从罗刹异鬼尸体内抽取出来的生命精元,融炼成真元?

    陈海这时候也是发蒙,但血炼秘咒所化的玄秘篆符,围着罗刹魔神秘相,在识海深处震荡闪烁,没有停息的意思,他也只能静观变化。

    但接下来的变化,真将他吓到了。

    他没想到将这缕缕罗刹异鬼的生命精元吐纳到两肾间的灵海处,并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融炼为真化储存在灵海里,而是直接逆行进入十二主灵脉,在血炼秘咒的作用下,直接融入傀儡分身的百骸血肉……

    良久过后,陈海抚摸傀儡分身变得更紧密的肌肉、皮膜,此前伤势全部恢复过来不说,他还感觉傀儡分身的体内涌动更为磅礴的力量。

    虽然血炼秘咒与罗刹魔神秘相同时隐去,但他心里的震惊却迟迟不能平息:这难道就是左耳看到血云荒地的形势再难逆改的最后关头,才下定决心传授他的罗刹血炼秘法?

    这要比他所以为的邪修秘法,还要霸道百倍。

    陈海无论是疏理姚兴的记忆,还是进入铁流岭道院学习前人留下来的修炼心得,太微宗以及燕州的诸多玄修宗门,都没有见过这种霸道到极致,直接侵吞他人生命精元化为己有的修炼秘法。

    天下竟然有如此霸道的杀戮血炼秘法!

    这岂不是他以后每杀一头异鬼,傀儡分身的实力都能直接增强一分,直至最后修成罗刹魔躯?

    杀人也行吗?

    这哪里罗刹血炼秘法啊,这明明是杀怪升级、杀戮成魔的霸道秘法啊!

    陈海想起左耳告诫他,这血炼秘法只能在血云荒地修炼,真身则切忌修炼此法。

    陈海他虽然也不清楚太微宗等燕州一流宗门及三十六王侯之族,那些传授真传弟子的无上玄诀到底有多强大,但也基本能肯定,绝对不会有罗刹血炼秘法这么霸道。

    左耳的告诫不可能是无的放矢。

    陈海知道他在燕州的真身,真要修炼这种杀戮成魔的血炼秘法,能不能成功还是其次,事情一旦败露,最大的可能会先引起天下宗门大族的联手追杀。

    正常的情况下,以人族为根基的宗门,绝不会容这种杀戮成魔的霸道秘法问世。

    虽然他所占据的姚兴肉身,不能修炼这种秘法,但在血云荒地里却没有这种顾忌。

    陈海对血炼秘法到底能不能修炼成罗刹魔体,还是有些期待的。

    他也没有成魔的顾忌,不就是杀怪升级,他很容易代入这种心态,将罗刹异鬼当成怪物剿杀,他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看到岩洞外的裂谷底部,还有十几头罗刹异鬼在逡巡、移动,故意弄出点动静,然后拾起来一对刚才没有派上用场的黑骨战戟,就往远离神殿石谷的方向遁去。

    陈海就想着将几头罗刹异鬼引诱到更荒僻的地方,各个击破,再次去验证血炼秘法是否真有杀怪升级、杀戮成魔的神异。

    在连续击杀三头罗刹异鬼、吞噬融合其血肉中的生命精元之后,陈海感应到药师园兵甲铺有访客过来找他。

    陈海找了一处藏身地,将肉身各方面增强少说有一成的傀儡分身藏进去,神魂意念就切断与血云荒地的联系,回到药师园兵甲铺他潜修的院子里。

    这时候,他就见周景元陪着赵山等人推门走了进来,他们身后还有两个剽悍健勇的刀客跟着走进来。

    **************************

    “陈安、陈富田……”

    陈海请赵山、周景元到厅里坐下,让伙计沏来茶水,听赵山说起再到蒙邑的原由,他的眼睛瞥向随赵山一起到蒙邑城的两名刀客。

    虽然赵山说他们两人是受陈烈命令,跟他一起到蒙邑城来伺候的陈族仆役,但他们眼睛的深处藏着一丝咄咄逼人的锋芒跟窥视,这是他们不应该有的。

    姚兴以往在溅云崖,对赵山、钱文义这些家臣部曲都是呼来喝去的,对地位更低的仆役更是不屑一顾,对陈安、陈富田二人也没有印象,挥手让他们先出去,将赵山单独留下来,陪他与周景元两人说话。

    “关于陈安、陈富田这两人,你有什么对我说的?”陈海淡然问道。

    虽然说赵山是受陈烈所命,赶到蒙邑来辅助表公子,但他不想在表公子跟少主两人之间站队,何况在他看来,表公子胜算怎么都不像比少主要大的样子。

    只是赵山怎么都没想到,表公子竟然一眼就看出陈安、陈富田两人有问题,他心里细思,怎么都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陈安、陈富田两个奴才,刚才表现也中规中矩的。

    “舅舅让你挑人手到蒙邑城来,所挑的人手即便不情愿,即便满心不喜,眼睛里也不应该有咄咄逼人的锋芒,除非你们三人都是舅舅命令过来监视我的,”

    陈海见赵山迟疑不肯吐露实情,便自言自语的推测道,

    “但舅舅真不满意我在蒙邑的所作所为,大可以直接写信喝斥我不得借用陈族的名头,或令我关掉药师园兵甲铺都行,实在没有必要多费这些手脚。另外,陈青虽然恨我,但她不会有如此复杂的心思——赵山,你说我想的对不对?”

    赵山背胛都快要有冷汗渗出来,没想到表公子竟然能不到半盏茶的工夫里看出所有的微妙来,而表公子都已经猜到是谁在背后做手脚,却偏偏不说出口,这明明是逼他“出卖”少主陈彰!

    赵山直觉这一刻有万钧巨石压在身上,令他都抬不起头来去看表公子的眼睛。

    陈海端起桌几上的茶水,与周景元对望一眼而笑,慢悠悠的将茶盏递到嘴边小口的啜饮着。

    他不再是那个自暴自弃、性情乖戾的姚兴,溅云崖有什么矛盾,他要是都不能理顺过来,他前世在地球就算是白混了;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修炼过的缘故,他此时观察他人的神色更细致入微。

    换作他日,他不会盛气凌然的一定要将赵山的心理防线压垮掉,但此时周景元等人心里多少有些忧虑——他这时要想周景元继续保持对他的信心,就让要他们明确知道,陈烈是支持他这个“外甥”的,同时也不想赵山留在蒙邑城期间,不让人放心。

    “赵山不知谁合适到蒙邑来辅佐表公子,是少主推荐了陈安、陈富田两人……”赵山咬牙说道。

    “原来是陈彰表兄对我关怀倍至啊,这真是难为他了。”

    陈海又跟没事人似的笑起来,他不介意在周景元面前,暴露陈彰对他的戒备与刁难,这种矛盾在宗阀大族内部几乎是无法避免的。

    周景元也笑起来,他这时候知道陈安、陈富田两人要提防着,不能让他们知道药师园兵甲铺的真正秘密,而眼前这个赵山暂时还是能信任的,笑着跟赵山说道:“赵兄再以少主称唤那陈彰,似乎有些不大合适了。”

    “是的,是彰公子推荐了陈安、陈富田二人,到少公子跟前来伺侯。”赵山心里微微一叹,将对陈海与陈彰的称谓变换了一下,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赵山知道只要家主陈烈在世,不用担心陈彰会对他直接撕破脸,但他既然已经将陈安、陈富田两人给“出卖”了,就能先定下心思,辅佐表公子将蒙邑城的事务处理好,以后就不要奢望能在陈彰面前能讨到好了。

    陈海哈哈一笑,看赵山表明态度,知道在陈烈的态度变化之前,就不用担心赵山这边会有什么变故。

    周景元也极是高兴,与陈海商量就请赵山在药师园兵甲铺坐镇,这边一来,兵甲铺就每月支给相当三十点宗门功绩的用度。

    他既然认定陈海非是池中之物,那对陈海从陈族第一个能拉拢到的嫡系亲信,就绝不能吝啬了;至于陈安、陈富田那两个奴才,那就随意喂饱不饿死,已算是客气了。

第三十七章 意外的出征

    虽然柴氏在铁流大营的影响力极大,但蒙邑城作为西出金州的交道要冲,商旅日益繁荣,远超其他的府县。

    不要说河西诸郡的其他宗阀世族了,即便是武威神侯及大都护府都不会允许柴氏独占蒙邑城的利益。至少在河西诸郡,在武威军镇的体系下,利益均沾,是河西诸郡宗阀世族潜移默化了十数代人的潜规则。

    因而效忠于武威神侯的宗阀世族,在蒙邑城治办、经营产业,都能享受同样的特权;柴氏势力再大,也不敢将其他宗阀世族的产业,从蒙邑城排斥出去。

    柴氏真要敢那么做的话,不管有没有自立的野心,武威神侯第一个都会将柴氏将领从铁流大营清洗出去。

    赵山到蒙邑城,表明了陈烈对药师园兵甲铺的认可,虽然药师园兵甲铺并没有直接打出陈氏的头衔,但很多事情已经自然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就连每个月各方面打点关系的费用也降低近半。

    兵甲铺每月能有近四百万钱大燕币的收入,此时维持众人的修炼消耗是足够了。

    陈海修行,从每天服用一枚精元丹,慢慢增加到每天服用三枚精元丹,但以诸多武道秘形同时修炼十二主气脉,就是一个看不到尽头的无底洞,怎么都看不到踏入通玄境的希望。

    陈海还是能感觉到他夺舍所致的神魂暗伤,在缓慢的恢复,脑海中隐隐如针刺的撕裂之痛,在渐渐减轻,甚至还能坚持入寂一两个时辰,修炼丹鼎诀初解所授的吐纳调息这法。

    这也是促使陈海坚持同时修炼十二主气脉的最大动力,但在表面上,他的修行可以说是完全停滞下来了。

    到隔年立春,也是益天帝七十一年春,沈坤在蒙邑城军中成功打开第三条主气脉,作为紫衣道兵弟子返回道院修炼。

    而此时就连葛同都隐隐看到打通足厥阴主气脉的迹象,陈海还是远看不到踏入通玄境的希望,但这不妨碍他在葛同、沈坤、周景元等人心中的地位日益巩固。

    药师园左右整理出大片的空地,沈坤、周景元、葛同他们都跟道院申请,正式将宅院迁到药师园附近。

    道院占据铁流岭东麓主峰,峰谷沟壑,占地极广,不到两千弟子占据这么大的山林,可以说是地广人稀;玄衣、紫衣道兵弟子,都可以在道院范围内拥有独立的住所,但需要得到监院赵如晦真人的许可,也可以新建宅院。

    如此一来,药师园与沈坤、周景元、葛同等人的宅院连成一片,差不多将断崖前近二十亩的乱石滩都圈占下来,开垦为药田。

    兼之各院的婢女、侍童,药师院日常就有三十余人,骤然热闹起来;除了移植进来的药草、灵木日益增多,也伺养少量的低级灵禽,增加收入。

    药师园虽然在道院不可能压制柴氏子弟的势力,远不可能与之抗衡,但也渐渐自成一派,欣欣向荣起来;同时也因为陈烈的明确支持,其他宗阀子弟,对药师园的打压,也就收敛了许多,至少再不会有直接摧墙毁田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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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海短时间看不到有踏入通玄境的希望,但在益天帝七十一年暮春五月底举行的初级道兵弟子前三轮比试上,陈海还是将三名对手都打落擂台,在初级道兵弟子里的排名成功提升到前一百名。

    初级道兵弟子前一百名的比试,与玄衣弟子同时进行,当日陈海与周景元、沈坤、葛同以及新入道院的沈秀等弟子,一起登上位于东麓主峰之巅的传功殿广场。

    道院四大执事长老赵如晦、张怀玉、解锟、厉向海,当天都出现在广场前的高台上,准备察看弟子过去半年里的修炼进展。

    然而就在新一轮的弟子比试即将开始之际,一道金芒从太微山的深处掣出,仿佛一道万丈金虹横跨青空,最后一瞬落入监院赵如晦的手里。

    “金剑符诏!”

    最后一瞬时间极短,陈海都没有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落入监院赵如晦的手里,只听得葛同微微动容,与沈坤他们小声议论着。

    陈海知道上七峰内门颁传令旨,都是以金剑符诏的形式进行,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刚才他出了一会儿,也没有看清楚金剑符诏到底是怎么样子的,更猜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上七峰直接以金剑符诏传令。

    赵如晦、张怀玉、解锟、厉向海很快就将诸院的主事都召到传功殿里商议事情,上千道兵弟子面面相觑的站在广场上,又不能离开。

    很快监院赵如晦他们就又走出来。

    赵如晦站出来公布谜底,站在传功殿前扬声说道:“宗门欲剿玉龙山乱民,这次将从铁流岭抽调三百名道兵弟子。为免不必要的减员,这次的弟子比试就此中断,下期再续。初级道衣弟子排名前一百者,皆赐玄衣,编为道兵武卒,随宗门出征玉龙山……”

    陈海想到陈青、解文琢、路洪谦等内门弟子,两个多月前请令前往玉龙山侦察敌情的事情来,没想到这事拖了两个多月,宗门才正式组织道兵武卒,前往玉龙山清剿乱民。

    弟子比试虽然有四位明窍境长老监看,但进行下去,四五百弟子多少会有些小损伤,为保证清剿之事有序进行,也防止有些弟子借伤不去,中断弟子比试也是有必要的。

    陈海环顾左右,看到他所认识的有几好个人被列入出征名单,但他们脸上都没有忧虑,反而眼睛里还透漏出兴奋。

    陈海心想多半是玉龙府流民作乱的事情早就在道院传开了,大家心里都清楚玉龙山位于鹤翔军与武威军两镇的交界,地点十分敏感,不便直接抽调武威军悍卒,只能从宗门抽调弟子前往清剿——玉龙山聚集的流民规模再大,在大家眼里都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眼下应该是积累宗门功绩的良机。

    更何况陈海这些进过前三轮比试,进入初级道兵弟子排名前一百的,这次又能直接成为武威军的后备武官,换上玄衫道袍进入传功殿修行,更可以说是很难得的机会。

    陈海想到一年前的弟子比试,前一百名初级道兵弟子也是破例直接编入后备武官,心里有很强烈的疑惑,难道说武威军早就在暗地底扩张兵力?

    不过武威神侯董良是否暗中扩张武威军的兵力,都跟此时的陈海没有半毛钱关系;他现在地位低微,只能顺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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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钧、葛同、沈坤等紫衣弟子,被监院赵如晦等人留下来参与议事,陈海、周景元他们先回到山下的药师园。

    陈海与周景元在药师园等到下午,葛同、沈坤他们才从主峰回来,也带回来更具体的消息。

    “玉龙府闹饥荒持续有三年了,十数万饥民流窜地方,在玉龙山占山霸岭,不时冲下山侵寇府县。府县地方武备实力低微,不足以抵挡,寨城接连被破,玉龙府军都被打得大败,已多次请奏大都护将军派兵增援。这事情拖延了已经大半年时间,神侯看到地方实在无力镇压,而这些乱民在玉龙山结寨扎营,形势有扩大恶化的趋势,才决定从太微山西南三座道院,调集一千道兵弟子,与内门弟子汇合,组建一支宗门道兵进剿玉龙山,平定乱事。道院这边,会由典兵厉向海与三名辟灵境的教习出门。厉长老也点了我与葛师兄的名……”沈坤说道。

    典兵长老厉向海,同时又是武威军铁流大营的典兵校尉,宗门外调道兵弟子出征,也的确该由厉向海负责。

    从铁流岭抽调三百名弟子,除了部分玄衣弟子外,还包括周钧、沈坤、葛同等二十余紫衣弟子;周景元则不需要随军出征,可以留下来照看药师园及兵甲铺。

    陈海除了自甲的兵刃、甲具外,此次出征还可以从道院暂领乌鳞甲、拓木弓、精铁盾等制式兵甲。陈海还没有座骑,还能从道院暂领出一匹良骏代替脚力。

    上七峰内门所颁传的金剑符诏,要求铁流岭的三百道兵弟子在三天时间内完成集结。

    陈海随身所用的双戟与寒铁刀,都早就以渗铸之法,混入少量的寒纹铁、赤髓铜,是以灵器以下少有的良品,十杀战戟诀已经修炼到娴熟,但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随军出战的机会,还没有机会正式修炼军阵中才会用到的盾戟战技,更没有机会练习骑射,更不知道在军阵与他人要如何配合作战。

    事实上,其他玄衣弟子虽然都编为后备武官,也正因为是作为后备武官进行培养,这时候大家竟然都不知道要怎么以普通武卒的身份,融入军阵进入战场——除了紫衣弟子外,也没有谁演练过军阵。

    陈海觉得上七峰内门有些莫名其妙,明明之前有两个多月时间给大家准备,却偏偏拖延到现在才突然下令,还要大家在三天时间内手忙脚乱做好出征的准备。

第三十八章 疑虑

    陈海将他心里的疑惑,给沈坤、葛同说了。

    沈坤、葛同只是微微苦笑,说道:“从道院抽调道兵弟子,也只是给内门弟子打掩护,宗门或许根本就没有期待我们发挥作用,自然无需提前告之……”

    道兵弟子虽然也分三六九等,但在太微宗却是绝对的底层,地位是根本不能跟内门弟子相提并论的,还不要说真传了。

    即便是到军中,道院出身的道兵弟子,也很难担任比百武校尉更重要的武职。

    军中真正的核心要职,从来都是从上七峰内门选拔弟子担任的,道兵弟子想要有真正的出人头地之时,捷径就是进入上七峰内门修行。

    “那这么说,要是万一遇到什么凶险,也得是道兵弟子殿后,吸引追兵?”陈海问道。

    “理论上说是如此,但此战杀败一群乌合之众,应不会有什么凶险。”葛同不以为意的说道。

    “不好说,”陈海说道,“解文琢、路洪谦等人,年初就入玉龙山侦察敌情,但拖了两个半月上七峰才有动静,应该还是有所疑虑的。”

    “不管怎么样,我们多做些准备,准错不了。”沈坤虽然性情豪爽,但这些年都在蒙邑城任巡城小校,却也养成诸事周全的习惯。

    陈海从道院制器院领出精铁盾、乌鳞甲等装备,虽然战后还要归还给道院,也是抓紧三天时间,与周景元以渗铸之法进行改造;此时多做些准备,总是有备无患。

    葛同、沈坤二人常年在军中效力,倒是都有趁手的兵甲。

    陈海此次作为一名最底层的道兵武卒编入临时的这支宗门道兵之中,不能携带家将随行,赵山就随周景元留下来坐镇兵甲铺。

    而除了道院无偿发放的小瓶精元丹以及疗伤膏药之外,他与葛同、沈坤,还用两千点宗门功绩,换出二十多瓶精元药以及六瓶续骨灵膏等疗伤灵药随身带着。

    这些丹药白带一趟也吃不了大亏;万一遇到难以短时啃下的硬仗,还可以暗中出售牟利。

    编伍之事也在三天之内完成,教习齐思瑜临时担任百武校尉,统领陈海所在的这队百名弟子,周钧、葛同、沈坤等人都以百武副尉的身份,在齐思瑜手下辅佐,实际是各领十五人规模的小队武卒。

    虽然周钧、赵如晦一直以来都有利用他抗衡柴氏弟子的心思,但陈海到道院后,又实受周钧、赵如晦很多的照顾,这次同营出征,大家关系又比以往亲近了一些。

    ***************************

    三百道兵弟子在道院里经过简单的操练,三天后就在典兵长老厉向海的率领下,赶到蒙邑西南的皋县,与上七峰及其他两处道院的七百弟子汇合。

    皋县位于蒙邑西南,城池座落在一座山岭南麓的盆地里,黄土夯就的城墙长约千步,有些残破;在南城外的一条溪河北岸,早就有数十座营帐驻扎在空地里。

    道兵弟子集结完毕后,要在这里整饬两天再上路。

    铁流岭道院抽调的三百道兵弟子,绝大多数都是新手。

    大家虽然都编为武威军的后备武官,但平时都只注重个人的武道修炼,都还没有进行正式的军中操练,甚至周钧等紫衣弟子,都没有在军中正式待过。

    好在有葛同、沈坤这些带过兵卒的老人在,带着大家选了一处上风上水的高地安营扎寨下来,倒不至于特别手忙脚乱。

    这次上七峰到底出动多少内门弟子,陈海他们刚刚赶到皋县还不得而知,但这几天临时抱佛脚,听沈坤、葛同讲解军制,再细看营帐,陈海心里也清楚,上七峰内门出动的弟子将直接组建中军,而从三座道院抽调的一千道兵弟子,则组成前军以及左右卫军。

    看给指定的驻营地点,他们这些从铁流岭道院抽调出来的三百道兵弟子,应该算是属于左卫军。

    很快就有穿褐色铠甲的传令官,手持一面小旗驰马过来,传令厉向海、齐思瑜等人,前往中军大帐议事。

    陈海他们还是照例抓紧时间,随沈坤、葛同操练军阵。

    三百道兵弟子都有不弱的修炼基础,也都能识文断字,彼此师兄弟间相处熟悉,有三五天磨合,演练基本的军阵没有问题。然而绝大多数人都知道他们是给由内门弟子组成的中军当陪衬,当掩护的,又认定作乱的流民都是乌合之众,除了个人修行外,对军阵演练都不感兴趣。

    陈海所在的小队,还有沈坤、葛同严加约束,其他道兵弟子都惫懒得很,看他们的神态,甚至将这次出征当成白得军功的野营。

    陈海抓紧时间练习盾戟战技、练习骑箭,但他的态度,决定不了其他人。

    中军大帐议事很快就结束了,夕阳垂下西山,暮色从四面八方弥漫过来,厉向海、齐思瑜等人赶回来,还有数人跟着他们身后,一起驰入左卫军的大营。

    陈海坐在营帐前的刚刚燃起的篝火前擦拭寒铁战戟,抬头看过去,却是陈青与当日在药师园兵甲铺差点起冲突的解文琢、路洪谦二人,与随行的家将部曲簇拥下,跟着厉向海、齐思瑜等人一起策马进入左卫军的大营。

    陈青身穿一件火红色的灵甲,在夜色下格外的醒目,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灵甲有淡淡的灵芒散发出来,在周身一丈范围凝聚成一道像水波涟漪似的屏障,衬托得她脸蛋嫩白如玉,精致的五官娇艳如花,不亏是陈氏有名的美人,但她美眸里却透漏霜寒之意,眼神往营帐搜索过来。

    不出意料,陈海猜测陈青应该是在搜索他的身影,暗感头痛:她跑到左卫军的大营来做什么?

    苏紫菱也骑着一匹乌鳞马,跟着陈青的身后,她身穿青云软甲,紧贴玲珑有致的娇躯,虽然身后所背的乌鞘剑,叫她凭添一分英气,但她的容貌要比陈青柔媚一些,眼眸里春波荡漾,每个人似乎都觉得此女在看自己,都情不自禁的心旌摇荡起来。

    陈海也明明感觉到苏紫菱没有注意到自己,却也有一种被她凝视的错觉。

    这绝非正常的感觉。

    陈海看似修为没能踏入通玄境,在宗门还仅仅是最低层次的武修弟子,但他在血云荒地已经陆续斩杀四十七头罗刹异鬼,通过杀戮成魔的血炼秘法,血尸似的傀儡分身体表,竟长出一层血红色的软鳞。

    软鳞虽然还不够坚硬,但这足以说明傀儡分身的肉身,已经开始有实质性的进化。

    同时他的神魂意念也要比想象中坚韧、凝炼得多,兼之他心里对苏紫菱此女怀有极深的警惕,这时候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道院里也有不少容颜清丽的女弟子,苏紫菱虽然要更胜一筹,但也不至于如此魅惑人心,难道此女天生媚相?

    苏紫菱眉眼流露的柔媚风情稍纵即逝,待陈海要认真细看时,她又仿佛变回邻家少女般乖巧起来,似乎甘愿笼罩在陈青的耀眼光环之下。

    除了苏紫菱,陈族部曲里只有钱文义一人跟随在陈青的身边。

    解文琢、路洪谦两人身后,则都有两名辟灵境巅峰的强者护身他们安全,显示这两人在各自宗族里的重要地位。

    唯有最为嫡系的弟子,才会受到如此严格、无微不至的保护。

    看到沈坤走过来,陈海疑惑的问他:“他们跟厉向海真人跑过来做什么?”

    “应是中军派来节制我们左卫军的……”沈坤熟悉军制,猜测说道。

    陈海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猜想陈青、解文琢、路洪谦三人同时编入左卫军,或许还有针对他之意,但他此时仅仅是最低层的武卒,中间还隔着齐思瑜、周钧、葛同、沈坤他们,倒也不怕他们能直接使坏到他的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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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余人规模的宗门道兵,经过两天的整饬,就往玉龙府开拔。

    太微山以南、河西诸郡境内,府县都有驰道相接。

    从蒙邑到玉龙府,虽然有近两千里的路程,但一千道兵都有座骑代替脚力,五天后就进入玉龙府境内。

    益天帝七十一年初夏时节,玉龙府境内就已经酷热难抵。

    龟裂的大地、干涸的河床、草木干枯,两边大片的田地都稀稀疏疏都没有什么作物,驰道挤满面黄肌瘦、淹淹一息的饥民,都表明玉龙府境内的饥荒,还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

    这些饥民是要往北面的蒙邑等地逃荒的,这时候都被开路的先驱骑卒,赶下驰道,拥挤在干涸的田垄间,麻木的看着通行的大军,也有少数人不甘心的往前伸出肮脏的手,奢望驰马而去的道兵弟子,能施舍些什么。

    陈海与左卫军的其他道兵武卒编成马队,前后拉开有一两里长,才将跨下那匹性情暴戾的枣红马驯服得不乱踢蹄子,身上穿着厚重的乌鳞甲,在烈日的炙烤下,他的汗水浸渍衣甲,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不要说他跟绝大多数刚踏入通玄境的玄衣弟子了,即便是那几个踏入辟灵境的百武校尉,也满脸的疲惫,在酷暑季节持续行军,也是极消耗真元的一件事。

    玉龙府城修建在一座缓坡上,远远看着城外的长亭,黑压压站满迎接的官员,内门弟子组成的中军已经迎了过去,与迎接的官员在长亭里说话。

    这时候,传令官持旗策马过来,要诸弟子下马暂作休息,今日要进驻玉龙府城,待后天再起启赶往玉龙山,与已经推进到玉龙山北坡脚下的前军汇合。

第三十九章 阴谋

    (周末了,休息一下,就一章)

    府县都有配备少量的地方武备,因兵器以寻常刀弓为主,主要是维持地方治安。

    按照大都护将军府所拟的律令,玉龙府地方武备总有两千武卒的编制。府县的兵马尉,都是由从武威军退役的武官、老卒选任。倘若葛同、沈坤等人,修为难再有新的突破,能到府县担任兵马尉,整顿地方武备,也是相当不错的肥缺。

    虽然府县兵马尉虽然由武威军退下的武官老卒担任,修为都不会太弱,但下面的弓刀手则只能从地方招募武勇,就参差不齐了。

    玉龙府发生大规模民乱之后,府军还从中小世族抽调人手补充武备,一度扩充到五千余众进剿玉龙山,但惨败而归,玉龙府兵马尉是修炼到辟灵境后期的高手,最终只率百余人逃回玉龙府城。

    遭此惨败,地方武备所剩不多的千余武卒,就只敢守在玉龙府城,等待援兵过来。

    玉龙府军虽然还有千余武卒,但参差不齐,是根本不能跟陈海他们这一队宗门道兵相比并论的。

    不提修为绝大多数都踏入辟灵境的内门弟子,从三座道院抽调的一千道兵弟子,绝大多数的修为也在通玄境以上。

    单以个人武力而言,也只有大都护将军府嫡系道衙兵精锐,能与这支宗门道兵相比并论。

    也是因为这个,陈海随众进入玉龙府城后,不仅道兵弟子自身洋洋得意,城里的大小官吏,也对他们抱以极强的信心跟期待。除了腾出半条巷子的房屋作为营房,供中军及左右卫军入驻外,还送来大批的牛羊肉犒赏大军。

    葛同、沈坤去大帐参加过军议,他们回来后,陈海才得知后续他们会与玉龙城府军一起,开拔到玉龙山北坡山脚下,再进入山地清剿乱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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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龙府千余武卒,加上抽调的两千多精壮民夫,三千多兵马,却只有少量的马匹。

    由内门弟子组成的中军,不愿与慢腾腾的玉龙府地方武备兵马同行,带着右卫军第二天就提前开拔了;留下左卫军与玉龙府兵马混编同行。

    从玉龙府城到玉龙山北坡山脚,有两百里的路程,中间是大片的丘陵、山谷,有两座县城以及星罗棋布的村寨,但大多已经被乱民摧毁;几座靠近玉龙山北坡的寨城,还落在乱民的手里。

    与参差不齐的玉龙府地方武备兵马同行,陈海他们一直拖到第五天入夜之时,才赶到玉龙山北坡山脚下的陈桥寨驻扎下来。

    陈桥寨原本是山阴县的乡族所建,座落在一条溪河北岸,寨子不大,里面就只有百余间房屋,石彻的寨墙却有五六米高。

    依河傍山,地势颇为险要,可见此前居住此地的乡族在玉龙府颇有势力。

    寨墙北面被轰开两个十数米的大缺口,不知道是不是明窍境的高手亲手施展玄法所致,散落的残石,小如粟米,显然不是一般的辟灵境弟子能为;残剩的石墙溅染数层血迹,可见这里曾展开过数场激烈的血战。

    还有不少断箭深深的插入石墙之中,可见开弓者气力是何等的恐怖;寨墙里外还有一些简陋的竹木箭散落着,想必是乱民守寨时乱射落下。

    寨前有一座石桥,通过石桥跨过溪河,就算是正式进入玉龙山,有一条幽深的石峡通往玉龙山的腹地,石峡两侧峰峦险峻,崖石陡峭,很难攀登。

    前军已经从这条石峡深入玉龙山中;中军与右卫军抵达陈桥寨后,也于三天前进山追剿乱民去了,留下来的命令,是要玉龙府兵马守住陈桥寨,堵住乱民从这座石峡出山的口子,而左卫军将马匹留在陈桥寨,然后轻装入山,赶过去与中军、右卫军汇合,寻歼乱民。

    进入玉龙山腹地的石峡,地形只能说相对平易,但没有现成的道路,也只有乌鳞马这一级数的灵骑,能快速通过,陈海他们从道院领出来的普通坐骑,也没有办法进山作战的,只能留在陈桥寨。

    与林深茂密、灵气充裕的太微山脉不同,玉龙山绵延也有千余里,但多为荒山石岭,不多的稀疏草木也因为持续数年的大旱枯萎,极目远眺,能看到山里有数柱浓浓的黑烟升起,那应是前军、中军、右卫军摧毁乱民匪寨后所留下来的战果。

    陈桥寨前的那条溪河,也露出干涸龟裂的河床。

    横七竖八躺着两三百具尸体,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应该都是此前占据陈桥寒,被前军道兵弟子歼灭的乱民。

    河床上以及沿河,还有一些石斧、竹矛、竹枪、竹弓散落一地,应该乱民所弃,之前的宗门道兵都不屑将这些简陋的兵器捡起来。

    “沈师兄,前军这么容易就拿下陈桥寨,有没有可能是乱民的诱敌之计?”陈海蹲在河堤前,看着河床上的尸体,困惑的问沈坤。

    “哼!”远在百步之外眺望玉龙山的陈青,这时候却传来一声轻蔑的冷哼,显然是隔了这么远,她还是将陈海与沈坤的低语交谈听在耳朵里。

    沈坤与陈海相处这么久了,知道他这么问是在担忧什么,这时也只能耸肩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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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起早,厉向海所豢养的那头灵鹫,就从陈桥寨先一步展翅飞入万丈青空,锐利的盯着百里方圆内的一草一木。

    有了这头灵鹫,左卫军连斥候、游哨都不用派出去,与中军、右卫军及前军的联络也极其便捷。

    这头灵鹫被厉向海驯服有好些年了,除了强壮筋骨的丹药外,每天还至少要食用两头肥羊。

    这头灵鹫站在地上比牛犊还要高,铁羽似箭,利爪坚如铁铸,散发出凛冽的寒芒,瞬息间就能将生长百年的老杨木抓成粉碎,就连道院那些踏入辟灵境执事、教习,都没有几人是这头凶猛灵鹫的敌手。

    这头凶猛灵鹫,虽然跟溅云崖的青鳞雷鹰无法相比,但也羡煞无数道兵弟子的眼睛。

    陈海及其他三百道兵弟子,随后就在厉向海及陈青、解文琢、路洪谦三名内门弟子的率领,进入石峡,往玉龙山腹地进军。

    沿途都陆续有前军攻营拔寨的好消息传回来,陈青、解文琢、路洪谦三人,都担心功劳被其他人抢走,他们落在后面只捞到收尾的好处,一路都催促左卫军将卒加速前进。

    好在有前军开路,左卫军也不担心会受到扰袭,两天后就追上中军、右卫军,在一座简陋的石寨里驻扎下来。

    千余道兵一路深入玉龙山两百多里,已经有七八座匪寨被攻克,连同歼灭的乱民尸体一起焚毁,避免再被利用。

    这七八座乱民匪寨,防御比陈桥寨还要简陋,前军所歼灭的都是一些瘦骨嶙峋的老弱乱民。虽然其他将卒都趾高气扬,都觉得这一路走下去,就能将玉龙山聚集的十数万民乱剿平,就担心他们的行军速度太慢,抢不了多少功劳,陈海心里则是越发忐忑。

    乱民若是早一步得到消息,畏惧宗门道兵的强悍,主力往玉龙山深处转移,就没有必要留数百老弱病残守卫外围的寨子;而就在三四月前,玉龙府军五千余兵马,进剿玉龙山被打得大溃,应有大量的兵甲被缴获,乱民即便要守外围的寨子,也不应该都只是竹矛、竹弓这类简陋之极的兵器。

    此外,宗门道兵虽然接连攻克近十座匪寨,但歼敌不到两千人,还远远伤不了乱民的筋骨;更为关键的,乱民此前大败玉龙城府军五千兵马,近乎全歼,绝不像乌合之众的样子。

    当然,沈坤、葛同能听进去陈海的担忧跟疑虑,但到百武校尉齐思瑜以上,都只将陈海的疑虑当作笑话,在道兵弟子看来,玉龙城府军都是不顶用的脓包,被乱民一拥而上打败,根本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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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道兵入驻石寨不过的一座石崖上,有人头脸笼罩在黑色的袍衫之中,丝毫不觉酷热,仅有两只眼睛露出来,注视着十数里外的寨子。

    石崖上没有茂密灌木的遮挡,但奇怪的是,三头在上空翱翔、监视左右的灵禽,愣是没有发现这两个黑袍人的存在。

    “祭酒大人真是神机妙算,这些宗门道兵太狂妄自大了,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就钻入祭酒大人所布的口袋阵中,这次我们应该也能大干一场了……”一名黑袍人压低声音,小声议论道。

    “跟内地那些腐朽的宗门、侯族不同,武威神侯董良这些年来治边文德武功,不容轻视,太微宗也还没有完全堕落。神教初兴,也不容我们有丝毫的懈怠。我们将祭酒大人所赐的逆灵散,混入这些道兵饮用的地泉之中,就已经是大功一件,剩下的事交给集结在黄龙渊的义军解决就好……”那一名黑袍人告诫同伴不得节外生枝,转身像一只灵雀,无声滑落到石崖背后的山沟子里。

    石崖背后的山沟子,原本是一道石溪,大旱时节,早不见流水,露出河床上的乱石滩。

    在一堆鹅卵石里有一根细长的铁管极不起眼,一名黑袍人蹲过来,侧耳听铁管里传来哗哗潺动的水声,从怀里掏出一只黑陶瓶,将整瓶微腥的药末,倒了进去。

    石溪实际上是与石寨地下的地泉是相通的,黑袍人早就料到太微宗进剿玉龙山的道兵主力,在连续攻克几座寨子之后,极可能会选择在这座石寨休整,他们现在只需要将逆乱玄修灵海真元的药剂,通过石溪与地泉相通的隐蔽水道混入道兵弟子的饮用水源里,就万事俱备了……

    两名黑袍人做好这一切,沿着石溪有如鬼魅一般往远处遁去;飞在高空的三头灵禽,竟然始终都没能捕捉到他们的身影。

第四十章 攻寨

    (周末,一更)

    谁都不知道曾有神秘的黑袍人在他们所入驻的石寨附近出没过,先期进入玉龙山搜索敌踪的前军,发现乱民主力就在三百里外的黄龙渊聚集,以内门弟子及扈从为主的中军,以及左右卫军,上千精锐就马不停蹄的往黄龙渊赶去。

    黄龙渊原本是玉龙山深处的一座山湖,持续数年的大旱,黄龙渊的水域面积缩小剩不到之前的十分之一,却也是玉龙山深处不多的水源地之一。

    逃入玉龙山的乱民,超过十万,只可能在黄龙渊这样的水源地附近聚集。

    此前陈青、解文琢、路洪谦等人潜入玉龙山侦察敌情,也注意到黄龙渊附近有乱民聚集,但当时乱民的主力还没有聚集到黄龙渊。

    黄龙渊附近的山岭、峰谷,恰好是武威军与鹤翔军两镇的分水岭。

    想进剿聚集黄龙渊的乱民,也只能派出小股的宗门道兵进剿,速战速决。

    不然的话,武威神侯董良要是从铁流大营调遣上万精锐悍卒,悍然进军玉龙山,鹤翔军大都护将军府不可能没有一点反应,甚至都有可能会派兵从南面进入玉龙山警戒,到时候局面就彻底复杂化了。

    黄龙渊之前就有山民据险建造山寨,流民作乱,又将其当成大本营打造,陈海他们赶到黄龙渊,就看到一座坚固的黑岩石寨,嵌在两座高耸的山峰之间,地形极其险要。

    两峰对峙有如天门,天门双峰之后就是黄龙渊山湖;而天门双峰之前上千米宽的石坡又陡又滑,开辟出来的石径狭仄迂曲,完全暴露在黑岩石寨的攻击之下。

    在主力赶过来之前,前军四百道兵弟子就试图强攻上去,但数次都被擂木、滚石击退,出现伤亡,此时驻扎在天门双峰对面的一座矮岭之上,等待主力过来汇合。

    组成中军的内门弟子,绝大多数人都开辟灵海秘宫,能储存真元法力,祭用法宝灵剑,可远在千米之外抵御强敌,斩下强敌的首级;而厉向海等数人,更是踏入明窍境,识念能与天地生出感应,接引至正至纯的天地元气,施展威力更强的术法神通。

    虽说陈青这样的内门弟子,甚至都能将祭炼过的灵剑,驱御到两三千米之外杀敌,但随着距离的增加,识念对灵剑的控制力就会急剧减弱。

    而十数万乱民中,也有不少精通搏击战技的武勇之徒,他们即使不能御剑、祭炼法宝,但在近距离内,也能对抗玄修所御的灵剑。

    通常说来,踏入辟灵境的内门弟子,想要将实力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来,就要将接敌的距离制在三四百米范围。远了,灵剑、法宝的威力会消弱,而更近的话,则容易被强敌纠缠上来,不能专心御剑。

    此时最为简单有效的战术,就是将道兵弟子及部曲扈从沿着陡峭的石坡压上去,掩护侧翼,以便中军的内门弟子,能贴近到石寨跟前,这时候再集中祭御法宝、灵剑,将坚固的石墙轰开,就能一举将乱民的士气打垮,以最快的速度攻入石寨。

    这时候,距离彻底剿灭这股乱民,解决掉玉龙府的危机,也就为期不远了。

    陈海身在底层,但即使没有资格参加军议,看到中军、前军以及左右卫军的部署、调整,也知道那些内门弟子的计划,这样的战术不能说不好,但陈海总是觉得太容易了,但他此时的身份地位低微,有所困惑,也就沈坤、葛同会听听。

    即便是周钧对他的疑问,也不甚重视。

    而更上层到梁思瑜以及厉向海等人,都只想着在引起鹤翔军镇的关注之前,尽快解决玉龙山里的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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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作休整后,前期已经积累少许伤亡的前军留下来坐阵,左右卫军六百精锐道兵,直接从两翼展开对石寨的攻势。

    十数头凶猛的灵禽飞入青空,发出隐有金戈之音的啸鸣。

    不时有猛禽从高空俯冲下来,将从两翼潜近侦察的乱民游哨,从潜伏的灌木丛中抓起来,带着断枝落叶飞上高空,又在空中就将这些乱民游哨撕成碎块,往双峰石寨掷去,恐吓乱军。

    这一头头猛禽,绝大多数都是内门弟子豢养的灵禽,最强者甚至都有辟灵境后期的战力;从灌木丛潜近侦察的乱民游哨,看上去个个都精悍彪壮,但在这些猛禽的利爪下,却毫无还手之力。

    场面看似血腥,但对进入战场之中的道兵武卒而言,却有一种热血被点燃的感觉。

    中间的石径太狭窄,不利兵力展开,陈海与左卫军的三百道兵武卒一起,手持铁盾、战戟,踩着陡滑的石坡,往双峰石寨逼近——除了前排持盾外,封堵滚落下来的落石、断木,后排还安排人手,开凿石阶。

    未必能一举将双峰石寨攻克,此时沿石坡开凿新的台阶,接下来再展开新的攻势,就会轻松一些。

    三百道兵弟子,个个身强力沉。

    即便是陈海,用战戟的尾端,往脚下的岩石一磕,就能磕出一个能踩脚的石窝子来,但乱民的士气很强,很快落石、擂木就越来越密集的沿着石坡轰隆隆砸落下来,声势极其骇人。

    双峰石寨的寨墙,也站满袒胸露乳的乱民叛军将卒,人头攒动,将早就准备好的落石、擂木,从寨墙上推下来。

    陈海不需要跟葛同、沈坤顶在前面,但石坡又陡又滑,落石、擂台在石坡上弹跳、滚动,或由乱民叛军里的大力士直接砸落下来,不意味人在阵中就会安全。

    眼见一块上百斤重的石块,直接奔自己的头顶砸过去,陈海将寒铁盾举过头顶,肩膀也顶上去,与石块撞在一起,就觉身子猛然一震,双臂震得发麻,勉强没有被石块所携带的冲力撞翻,胸口却是一阵气血逆行的难受。

    还没能等陈海缓过气来,又有一块磨盘大小的巨石,直接奔他的头顶砸落过来。

    “操!”陈海都怀疑这些落石是不是都带着眼睛,接二连三都直接往他头上砸来。

    这块磨盘大的巨石,足有上千斤重,又是直接从四五百米高处抛砸过来,陈海暗感他身上所穿的青云灵甲就算还能完好无损的发挥作用,他今天也会被这块巨石砸瘫在那里。

    他没想到乱民中,竟有如此气力的大力士,能将上千斤重的巨石直接砸过来。

    陈海也顾不上身后的人,脚下微微凝住,微微敛起的眼睛紧紧盯住巨石在眼前极速放大,就想着闪身避开,却不想这时候一道青色剑光从身后闪过,骤然间在他眼前暴发出两三丈长的剑气,仿佛一道闪电劈在巨石之上。

    巨石四分五裂的炸开。

    陈海臃肿的脸,被飞溅的石屑打得生疼,剐开好几道血口子,转头就见陈青这时候悠然自得的将劈碎巨石的念月灵剑收回,美眸里满是不屑的瞥过来,暗感她应该都在默默的盯着他这边,估计是将他要躲闪的动作都分毫不差的看在眼底里,这才满心的不屑。

    陈海心里不爽的嘀咕着,日你娘,老子都没有踏入通玄境修成真元,单纯以肉身之力硬接这块落石,唯一的下场就是被砸成肉酱。

    左卫军的道兵武卒,大多数有通玄境修为,手持铁盾,摧动真元精气,是勉强能承受数百斤落石的冲击,但消耗极大,终究不是持久之计。

    厉向海以及陈青、解文琢、路洪谦、余思瑜等人,即便出手将那些巨石斩碎,但照顾难以周全,很快就有伤亡出现,左卫军三百道兵武卒强行推进一处断崖前,就不再往上攀登,等中军及右卫军的步伐跟上来。

    厉向海修为最高,但要掌控全局,陈青、解文琢、路洪谦三人他们都是剑修,将宗门所赐的上品灵剑当作法宝祭炼,实力不凡,但他们还没有踏入念识感应天地的明窍境,只能在视野所见范围内御剑杀敌。

    陈海他们龟缩到断崖后,等后续的兵马冲上来,但陈青、解文琢、路洪谦三人不甘心没有作为,身后所背的三柄灵剑嗡嗡颤鸣着就冲出剑鞘,眨眼间灵芒炽涨,化作三道惊虹,就往六七百米外的匪寨怒斩过去。

    双峰石寨里有六道人影掣出,他们虽然都不是什么御剑玄修,也没有什么法宝祭御,但身形在寨墙上跳跃,矫捷有如游龙,就见他们或持刀盾、或持战戟、或持巨剑,以快得都留下残影的恐怖速度,探距离贴身将陈青三人所御的灵剑缠住。

    而且他们所持兵刃极其厚重,不畏灵剑的锋锐。

    看到这一幕,陈海也是暗暗心惊,没想到燕州竟然还有不少人,不修炼真元法力,单纯锤炼武技就能修炼到这等程度!

    陈青等人所御灵剑速度也是极快,电光石火间就见三柄灵剑与六道人影在寨墙上面砰砰对攻了数十击,火星四溅,三把灵剑愣是没能撕开那六人的防御圈……

    “这些人应该都是平民出身的游侠,河西诸郡民风剽悍,尚武者众,却罕有人能得机会进入宗门修炼,估计乱民里有不少这种人物……”沈坤看到陈海挤过来,压低声音跟他解释那几个能贴身纠缠灵剑的人可能是尚武的游侠。

    陈海心想道院那么寒门弟子的子女,最终只有极少数人能跟随父辈的步伐,进入道院修行,而那些不能进入道院修行的弟子子女,在他们的父辈死去后,他们与宗门的最后一丝联系切断,他们中锤练一身精湛武技的人,不甘于平庸的话,就会成为纵横乡野的游侠吧?

    陈海也为这些人暗暗可惜,要不是有宗门玄修的存在,这些游侠是能大放光彩,然而在燕州却只能沦为宗门玄修的陪衬。

    陈青她们修为还是略差了一些,厉向海看着陈青她们的灵剑,却被六名游侠一样的人物缠住,眉头微皱,从怀里掏出一面杏黄小旗。

    这面小旗初始只有三寸大小,陈海都看不真切,但厉向海随后将小旗掷到半空,小旗哗啦啦见风就长到三尺大小,无风也猎猎抖动起来。

    旗幡用一种似金非金、似丝非丝之物织就,散发金灿灿的灵芒,幡面所绣的那只凸腹独角蛇蟒,栩栩如生,就见厉向海双手结出秘印,体内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气息散发出去,顿时就叫方圆数千米内风云变色。

    这是念识与天地元气感应所形成的天地异相,眨眼间见空气里有一道道电弧释出,极速聚集到灵旗之上……

    “这是厉长老的御雷灵旗!”沈坤看到厉向海亲自出手,也情不自禁的兴奋起来。

    陈海在血云荒地见过大场面,但也觉得厉向海这面御雷灵旗非同小可,眨眼间的工夫,就见御雷灵旗已经聚集足够多的电弧雷光,下一刻就化作一道刺眼的雷柱,往上方的寨墙劈去。

第四十一章 石寨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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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向海劈出这道雷柱是要将寨墙轰塌。

    只要将双峰石寨撕开口子,乱民叛军就不能从容往下方抛掷落石、擂木,但缠住陈青等人灵剑的六人中,这时有一人猛然举剑高呼一声,“五位哥哥,记得为我报仇!”就跃出寨墙往粗如儿臂的雷柱劈去!

    那人跃出寨墙后,下一刻就被刺眼的雷光笼罩住,身体在半空中扭曲挣扎,很快被银白雷柱轰成一截焦碳摔落下来……

    看到这一幕,陈海半晌不语,暗感剑客武技再高、再精湛,终就是凡夫俗子,寻常肉身都绝不可能抵挡住厉向海所御的天雷。

    而更令陈海动容的,是他没想到这人为了避免寨墙被摧毁,竟然孤身跃出,不惜牺牲性命,也要以肉身挡住这天雷。

    看到这人死去,寨墙上另五人似受到极大的刺激,怪叫着朝手里的兵刃直喷鲜血,似以某种秘法摧动体内的精气运转起来,朝陈青、解文琢、路洪谦所御的灵剑大开大阖的暴劈过去。

    “砰砰砰”以更快的速度对攻了数十击,五人眨眼间就精气耗尽,落回寨墙后,但这时候陈青、解文琢、路洪谦三人脸色也绝不好看,三把灵剑在六七百米外歪歪斜斜,似乎随时都会坠落山崖。

    陈青勉强将念月灵剑收回来,也控制不住的娇|喘起来,大概也没有想到会被几个凡夫俗子逼得无功而返。

    细看念月灵剑竟然被这几个凡夫俗子砍出好几处米粒大的缺口,她的脸色变得更难看,想象不出凡夫俗子竟然有暴发出如此恐怖的气力?

    看到陈青、解文琢、路洪谦等人,都老实的退到断崖后服食丹药,恢复真元,陈海小声问沈坤:“你说在黄龙渊,这样的游侠剑客大概会有多少?”

    玉龙府地方武备五千兵马被乱民打得大败,仅有百余人逃归,陈海早就怀疑这等规模歼灭战不像是乌合之众所能干出来的。

    这时候看到这六名游侠剑客的表现,陈海心里疑惑更甚,暗感十数万乱民中,真要有一两百名这样的游侠剑客,他们想攻下乱民据险以守的双峰石寨,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就要比想象中大得多,心想等会儿冲锋陷阵,要留一个心眼。

    而之前宗门道兵每破一寨,将守寨乱民悉数斩杀,不留一个活口,这或许也将迫使黄龙渊的乱民负隅顽抗、死战到底,这也意味着他们会遇到更强烈的抵抗。

    不管陈海心里想什么,中军与右卫军很快都推进到平行的高度,就连驻留在原地的前军四百道兵也往前推进,似乎就等着这边轰开寨墙,他们也需要一拥而入,残灭乱民,争抢战功。

    陈海起初担心会双峰石寨里会藏有上百名游侠剑客,但他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等以内门弟子及嫡系随扈为主所组成的中军,逼近双峰石寨,上百把灵剑、法宝一起祭出,顿时间将高逾十数米、坚如金石的寨墙切爪剁菜般摧毁,撕开十数宽的缺口。

    乱民守军的残尸残骨,连同倒塌的乱石,顺着石坡滚落下来。

    这时候陈海注意到在他不远处的陈青,眉头微皱,他同时也看到寨墙被摧后,暴露出来的乱民守军乱作一团,都没有时间细想陈青为何皱眉,他就随着左卫军道兵武卒,从断崖后一跃而起,攀登陡滑的石坡,往双峰石寨猛冲过去。

    除了厉向海频频摧动雷法,将一道道雷柱轰落到黄龙渊的双峰石寨外外,宗门还另有两位明窍境长老率队:

    其中一人同御六把灵剑,环身组成一座剑阵,阵阵梵音吟唱,剑阵摧动起来,就见道道雪白的剑气剑芒汹涌而出,如雷霆轰落到双峰石寨之中,每一波剑茫攻击,都有数十、上百的乱民叛军被剑光斩成肉酱。

    还有一人则是摧动法印状的法宝,将丝丝玄寒元煞从空气里抽取出来,化作千百道冰锥,往双峰石寨覆盖过去,杀伤力更是强悍到极点。

    看到这一幕,陈海是暗暗心惊,心想他即便是将武道秘形修炼到极致,或能与辟灵境弟子一较雌雄,却是怎么都不可能与念识感应天地的明窍境强者正面抗衡的。

    内门弟子及嫡系随扈们,这时候摧动上百柄灵剑、法宝,仿佛绞肉机,在乱民守军的头顶卷动更是摧命。

    待陈海随其他道兵武卒冲到黄龙渊的双峰石寨残墙上,也不过三四十秒的时间,就见寨子里满地碎尸残骸、血流成河,已有好几千乱民被无情的歼灭。

    这完全可以说是一场屠杀,宗门玄修的力量,绝不是普通凡夫俗子所能逆抗的。

    虽然在血云荒地之中,陈海已经猎杀四十七头罗刹异鬼,但此时看到眼前的满地血腥,也反胃到心脏都在微微抽搐;好些道兵弟子都跟他一样,没有真正的上过战场,都脸色惨白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谁急着想冲入这屠杀场,去追杀那些或淹淹一息或抱头往南逃窜的乱民。

    很快,厉向海与其他两位明窍境长老,与内门弟子为主组成的中军,也冲到寨子里。

    看到大量的乱民,正通过双峰石寨的南寨门,往天门双峰另一侧的黄龙渊逃去,厉向海等三位明窍境长老,自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催动左右卫军清理两翼的战场,他们率领内门弟子组成的中军,快速的穿过双峰石寨,打算先往黄龙渊山湖方向杀去……

    这时候已经没有人认为乱民还有威胁他们的力量了!

    却在这时候,陈海看到刚踏入双峰石寨的陈青秀眉大皱,似忍受极大的痛苦,脚步踉跄了一下,要不是苏紫菱将她及时搀住,她都差点被一截残尸绊倒。

    除了陈青之外,解文琢、路洪谦都是眉头大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陈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从两侧的山腹深处传来……

    好奇怪!陈海汗毛这一刻都竖了起来。

    要不是陈海这段时间在血云荒地斩杀四十七头罗刹异鬼,以杀戮成魔的血炼秘法融合这些罗刹异鬼的生命精元,神魂意念强大后,五识都变得极其敏锐,他绝无可能在如此嘈杂的杀戮欢呼中听出来这些微到极点的脚步异响。

    双峰石寨卡在两座石峰之间,如果有脚步声从两侧传来,那就意味着就有伏兵藏着两侧石峰的洞空里……

    陈海在这一刻耳朵都要竖起来,似乎能看到上万乱民手持兵刃往这边狂奔过来的情形。

    诱敌之计!

    真正的伏兵就藏在石寨两侧的石峰洞穴里。

    “沈坤、葛同,山肚子里有伏兵!”陈海挥动盾戟,大叫着招呼沈坤、葛同等人跟他一起朝陈青那边汇合过去。

    “姚兴!”周钧没有听清楚陈海在叫什么,扭头就看到陈海与沈坤、葛同等人莫名其妙的往后狂退,大叫着想要喊住他们,临阵脱逃是大罪。

    “伏兵、伏兵!”陈海振臂大叫,提醒两翼的道兵弟子注意警惕、收缩阵形!

    “胡说八道什么,哪有什么伏兵!”周钧左臂被乱石击中,留在寨墙上包扎伤口,走过来要制止陈海扰乱军心,但下一刻他看到左前侧的寨墙发出“咔咔咔”异响,竟像一道巨门似的,从中间打开一道裂口……

    数以千计的乱民兵甲整饬,就站在裂口之后。

    看到这一幕,周钧也吓得魂飞魄散。

    辟灵境弟子实力再强,也抵挡不住千刀万刃的乱砍,何况他还没有开辟灵海秘宫、正式踏入辟灵境,只能大声呼喝其他的道兵弟子,朝他与陈海、葛同、沈坤这边聚拢。

    厉向海等三位长老,与组成中军的内门弟子都还没有冲出双峰石寨,但法宝、灵剑都已经祭出,追杀逃往寨后黄龙渊山湖的乱民。这时候看到成百上千的伏兵,从两侧石峰洞穴里杀出,大家也吓得魂飞魄散,赶忙将法宝、灵剑收回来。

    这么近的距离,又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掩护侧翼的左右卫军都分散出去,形势对他们可算不上有利……

    藏入石寨两边山腹洞穴里的伏兵,更像精锐战兵的模样,大多穿着铠甲,手持精铁打造的刀剑枪矛,像潮水一样汹涌而出——这些都是缴获玉龙府地方武备的兵甲,没有几个人想到,乱民也借这批缴获的兵甲,整编出一支像模像样的精锐来。

    这绝非什么好消息。

    “左右卫军,往两翼收缩队形!”厉向海在三位明窍境长老不是地位最高的,但他身为铁流岭道院典兵长老,又兼任铁流大营的典兵校尉,骤然遇乱更有应变的经验。

    这时候厉向海顾不上尊卑之别,沉声下令,抬手又将刚收入袖管里的御雷灵旗祭出,上百道雷柱从灵旗急速释出,形成两道噼里啪啦作响的巨大雷网,往两翼罩去,硬生生的将从裂开寨墙后冲出来的伏兵挡住,令他们无法直接冲击道兵弟子的阵列,为左右卫军的道兵弟子收缩阵形,争取时间。

    厉向海此前也是肆无忌惮的出手毙杀乱民,多次祭出御雷灵旗,灵海秘宫内的真元法力消耗过半,此时也不知道两翼的山腹洞穴里藏有多少伏兵,怕是要迎来一场真正的苦战,紧盯着两翼的动向,伸手到怀里掏出一只玉瓶,倒出两枚丹丸,就咽入腹中。

    待厉向海想将这两枚丹丸的纯阳药力,经灵脉炼化为真元时,心脏猛然一跳,直觉气血在五脏六腑间骤然逆转一瞬,厉向海没有多想,继续炼化丹丸药力,但似有什么神秘的能量与丹丸所化的药力一起经灵脉融炼为真元,汇入灵海秘宫之中。

    这一刻,似山湖平静的灵海,就像是有一滴水落入煮热的油锅里,真元顿时就不受控制的沸腾起来,逆行冲入他的灵脉……

第四十二章 逆灵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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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向海想在抑制灵海的扰动已是不及,真元逆入诸脉,直冲五脏六腑,瞬时就将他柔弱的肺腑脏器撕裂得面目全非,一口鲜血狂喷,脸色惨白的跌坐在地,御雷灵旗也从头顶掉落下来……

    “有毒!”

    厉向海念识与御雷灵旗中断联系,封堵伏兵的雷网随即就不受控制的崩溃,最终只化作数十道不受控制的雷柱滋滋乱窜,往仓促在雷网后结阵的道兵武卒之中窜去。

    数十人被雷柱打得嗷嗷直叫,十数人被殛阳雷火烧成焦碳,两翼的阵列瞬时崩溃。

    如潮水汹涌而出的伏兵,往石寨中间冲杀过来,以肉身之躯,与内门弟子所祭御的法宝、灵剑撞在一起;其中有上百人,身形极其矫健,没有穿笨重的铠甲,但都持链锤、铁鞭等重兵器,以万钧难挡之势朝法宝、灵剑猛攻过去。

    陈海、葛同、沈坤、周钧退到陈青身边,正打算与其他二三十名道兵弟子冲入石寨,与内门弟子汇合,但看到厉向海的异状,都吓了一跳:陈青如此,厉向海又是如此,这绝不是什么偶然。

    很快,内门弟子里第三、第四、第五人,脸色惨白的跌坐在地,大口吐血,一副脏腑深受重伤的模样……

    “怎么回事?”周钧这时候及时退到石寨缺口处,心惊胆颤的问陈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中了毒。我刚才服丹药恢复真元,但灵海真元逆行诸脉,冲击脏腑!”陈青脸色难看之极,额头汗水滚落,嘴角还有鲜血溢出,似有千刀万刃在她腹中绞动,痛苦的呻吟着告诉周钧、陈海等人原委。

    这是真元逆入灵脉冲击五脏六腑所致,她比厉向海的情形稍好些,主要是她服用丹药时,灵海真元近乎耗尽,逆入灵脉的真元不是特别的猛烈,但就算如此,她暂时也失去战斗力,只能依赖苏紫菱、钱文义等人的保护。

    “是逆灵散,叛军在山泉里混入逆灵散,我们都着了道。诸弟子千万不要妄动精气、去炼真元!”教习齐思瑜大喷一口鲜血,脸色惨白的跌坐在残尸碎骸之中,挣扎着扬声提醒其他弟子,不得再服用药丹炼化药力、补充真元,随后又控制不住一口气鲜血狂喷出来。

    “大燕帝国及诸宗、诸族联手封杀的禁药逆灵散?”听到齐思瑜提醒,众人魂飞魄散,没想到玉龙山乱民竟然持有禁药,还在不知不觉间,给所有的宗门玄修都下了药。

    陈海他们不知道逆灵散如何炼制,但身为太微宗的道兵弟子,对逆灵散还是略有耳闻的。

    被下了这种禁药,只需要极微量的药力融入气血之中,平时极难察觉,也不会有什么异常,但是辟灵境以上的玄修弟子,在融炼真元储于灵海秘宫之中,药力随新融炼的真元进入灵海就会猛烈的发作。

    辟灵境以下的玄修弟子,就算被下禁药,却不会有什么妨碍。

    逆灵散作为辟灵境以上的玄修大杀器,自问世以来,不知道有什么道法高深的玄修深受其害,一直以来都受诸族诸宗联手严厉封杀。

    即便是有弟子私下炼制,并无害人之心,也会受极刑惩处。

    逆灵散已经有上百年没有在燕州境内出现了,谁能想到玉龙山乱民手里竟然有这种禁药?

    此前的进攻,主要还是普通道兵弟子充当进攻的主力,内门弟子冲上来祭御法宝、灵宝轰开寨墙的时间很短,等冲入双峰石寨,待到继续追杀逃往黄龙渊山湖的乱民,以及看到有伏兵从两侧的山腹洞穴里杀出,才慌乱想着要补充真元法力,应付接下来的恶战。

    陈青、解文琢、路洪谦三人虽然早就着了道,真元逆行,冲击脏腑,但他们都没有想到逆灵散这事上去;齐思瑜这时候出声提醒,已经太迟了。

    差不多将近一半的内门弟子,脸色惨白的跌坐在一起,灵剑、法宝也纷纷失去控制,跌落下来,而其他内门弟子不敢妄动极有限的真元,只能将灵剑、法宝收回来,防御圈顿时被伏兵撕开……

    “走!”陈海与葛同、沈坤他们对视一眼,虽然这时候要是能将厉向海这样的人物救出来,绝对是大功一件,但以他们三五杂毛的修为,冲入石寨,无疑是寻死,当下只能毫不犹豫的簇拥着被苏紫菱、钱文义架起来的陈青,先往山下撤去。

    周钧犹豫数瞬,终究知道当前的局面非他一人能力挽狂澜,与十数亲近的师兄弟,也紧随陈海之后,往山下撤去。

    虽然石寨里还有数百道兵武卒,单以个人武力,绝不在那些顶尖的游侠剑客之下,但如此混乱的局面,个人武力再强,都难抵千刀万刃的斩杀。

    这时候道兵弟子间缺乏配合的弊端也彻底暴露出来,虽然个人武力极强,但各自为阵,不能拧合在一起,两翼的松散防线很快就被伏兵撕得七零八落。

    有不少弟子都携带金刚法符,紧急时刻施用,数以百万的金光秘篆在周身流转,能在所穿铠甲外,再形成一道无形的防护秘甲,但这种金刚护甲,或许是能抵挡十七八下的兵刃刺劈,却也不是万能,不能突破。

    此时有成百上千的伏兵涌上来,狭窄的空间里,根本没有腾挪的余地,眨眼间更不知道会有多少刀枪捅刺砍劈过来。

    一枚金刚护符,需要二三百点宗门功绩才能换得,但所能凝聚的防护秘甲,也就能支撑弟子多喘两口气,就被打成粉碎……

    十数头在高空盘旋的灵禽,看到下方石寨里的惨淡,没有掉头逃走,而是护主心切的俯冲下来,然而两侧石峰的密林里,密茬茬的箭矢如蝗群飞出,将这十数猛禽覆盖过去……

    这些灵禽毛羽鳞皮坚如金石,不畏寻常刀剑箭矢,但成百上千枝铁棱箭攒射过来,也绝不好受,被打得翅断羽落,在空中凄厉的啸鸣,依旧勇猛的往下方的石寨冲去。

    其中以厉向海所驯养的那头灵鹫最为凶猛,巨翅猛扇,卷起狂风,射到近前的箭群都被吹得七零八落,偶尔有一两枝铁箭射中它,也是赤溜溅出火星,这头扁毛畜牲,竟将毛羽修炼得似金铁一般。

    就在这时,密林里有一缕黑烟扶摇直上,往那头灵鹫卷去。

    也不知道这缕黑烟是何物炼制,陈海他们已经撤到石坡下,抬头就见那头不畏刀剑的灵鹫被卷黑烟之中,就发出凄厉的惨鸣,待灵鹫挣扎着冲出黑烟的包裹,就见它身上坚如金铁所铸的毛羽、鳞皮,已经被黑烟腐蚀得坑坑洼洼,摇摇欲坠的往下方的石寨摔去……

    “乱民伏兵有散修相助,竟然还是毒修……”看到这一幕,周钧心惊胆颤的说道。

    “我们怎么办?”钱文义说道。

    并非所有人都攻入石寨,还有一批道兵武卒及随扈部曲,留下来看管车马,加下陈海他们没有被卷入战局、仓惶撤下的人,也有两百多人退到此前的进攻阵地上,惊惶无措的看着厮杀声还没有停绝、充满刀光剑影的双峰石寨。

    战事还没有结束,他们此时就逃,一旦被宗门追究临阵脱逃的罪责,不是闹着玩的,但大家心里又都清楚,战局已经崩坏,等石寨内的道兵武卒与内门弟子都被歼灭,他们在玉龙山腹地,如何逃出乱民伏兵的追杀?

    何况乱民伏兵之中,还藏有居心叵测、混水摸鱼的散修。

    到时候他们两百多人,能杀出重围,逃出玉龙山?

    就在众人迟疑不定之时,北寨墙处剑光骤然大盛,却是那位统帅中军的内门长老摧动六剑剑阵,陈海他们就看到雪白剑光仿佛决堤的天河之水冲泄出去,十数米宽的范围内,所挡者无不被剑光绞杀成肉糜,凡铁所铸的兵甲也无不被绞得粉碎。

    虽然那位内门长老可能已是强弩之末,但看其所御剑阵竟有如此威势,陈海神色也是一振,心想,这才是明窍境后期强者所拥有的真正实力吧。

    “怎么办?”沈坤、葛同看此情形,也是知道在经历最初的慌乱之后,被困石寨内的人准备突围出来,但他们惊惶失措,没想到会陷入这等危局之中,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难道派人再冲上石陡接应?

    看左右乱糟糟一团,好不容易与伏兵拉开距离,谁还有胆气往前冲。

    “结阵,结阵!厉长老他们要冲出重围,伏兵会随后而出,我们不能自乱阵脚!”陈海拿起铁戟,敲打寒铁盾大声呼喝,希望能稍稍镇定人心。

    上千道兵武卒,绝大多数都踏入通玄境,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只要不乱阵脚,结阵死守,虽说不至于固如金汤,但也不是一两万叛军伏兵就能冲溃的。

    他们败在猝不及防,败在惊慌失措,他们这时候绝不能再惊慌无措的逃跑了。

    谁也不知道叛军在他们的退路上有没有安排伏兵,此时在玉龙山里,他们怎么都不可能比乱民更熟悉山间的险僻小径。

    他们在石坡脚下还有两百道兵武卒聚集,厉向海他们冲出重围,哪里只有一两百人撕开乱民伏兵的包围圈冲出来,跟他们汇合到一起,只要能稳住阵脚,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到时候深山狭仄的地形,会有助他们且站且退,而不利叛军伏兵铺展兵力,不是没有机会杀出重围……

第四十三章 稳住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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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阵、结阵!”

    没有几人会听从陈海的命令,但沈坤、葛同等人听了他的话,慌乱的心思稍定,知道不作最后的垂死挣扎,他们怕连一个人都无法活着走出玉龙山,便跟陈海一起,敲打铁盾、刀戟,来回奔走,呼喝勒令盾戟道兵站到外围结阵,勒令弓戟道兵退到内侧,准备迎接即将突围冲出双峰石寨的同僚。

    退守石坡脚下的两百道兵武卒以及少量弟子的部曲,多数修为都在通玄境以上,只是大多数人此前没有实战的经验,这次又败在大意轻敌上,但他们的意志以及应变能力,终究是要强过普通人。

    这时候看到有人站出来组织大家结阵,沈坤、葛同二人又是有将职在身的紫衣弟子,比较能令人信服,虽然心思都有强烈的不安跟惊恐,但还是很快结成锥形的盾阵、弓阵,准备迎接冲出突围的同门师兄弟。

    周钧没想到声名狼籍的兴公子,竟要比他们绝大多数人冷静、镇定,也暗自惭愧,看到陈海、葛同、沈坤三人,手持盾戟,都到锥形阵的前端,知道接下来有人突围冲出来,伏兵也会紧跟着冲杀下来,那锥形战阵的前端将承受最大的压力。

    周钧将双剑反背到身后,捡起散落的一对盾戟,也大步走到最前面,跟陈海、葛同、沈坤他们站到一起。

    看到厉如海等人与那头被毒烟腐蚀毛羽的灵鹫,正往石寨外突围出来,周钧急忙说道:“我们现在要打开锥头,排成两道斜线阵,方便厉师叔他们突围后能及时避入阵中。”

    “不行!”陈海果断否决掉周钧的建议,大声说道,“一路没有几个师兄弟演练过锥形阵的开合,现在又乱糟糟一团,不可能有序进退。我们想要活命,只能紧紧聚在一起。周师兄,你要在后面盯着,要是看到哪里被冲开缺口,一定要组织师兄弟拿命去填,这样才不至于被伏兵冲溃。而只要我们能钉在这座石坡上,从侧面将追出的伏兵牵制住,厉长老他们绕到我们身后,就可以重新整顿阵脚了!”

    葛同、沈坤虽然都曾在军中任过职,主要还是在内线城邑任职,这些年上阵斩杀敌卒,也不过十数人而已。

    而陈海在血云荒地,前后猎杀四十七头罗刹异鬼,实战经验比葛同、沈坤都要丰富得多,绝非他人所想象的初哥。陈海知道,他们这时候要做好迎接伏兵冲击的准备,阵形越简单越紧密越好,而要想以锥形阵的开合,将突围的师兄弟迎入阵中,再将追杀出来的伏兵挡住,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周钧个人实力是不弱,但也没有指挥道兵武卒迎敌的经验,听陈海大声呼喝否定他的提议,虽然有些刺耳,但还是觉得陈海所言更合理一些,大声说道:“好!今日大家同生共死!”便将盾戟交给另外一位铁流岭道院的道兵弟子,他掣出双剑,站到阵后,组织后备兵员。

    看到这一幕,原本计划单独带陈青、苏紫菱逃入深山的钱文义,这时候才长吐一口气,捡起一杆寒铁戟,吩咐苏紫菱道:“你保护好小姐!”随后也坚定的站到陈海的身后,加强锥形阵前端的密实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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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向海忍住五脏六腑被千刀万刃捅绞的剧烈,催动灵海所剩无几的真元,将两道万刃符激发,往左右两侧掷去,化作数百道凌厉的剑光,将奋不顾身要冲上来将他们缠住的上百伏兵斩成肉糜。

    万刃符极为强大,即便有现成的天材地宝,厉向海想要成功炼制一枚,也极不容易,他平时也就随身携带两枚,没想到竟在这种情形下派上用场,勉强将伏兵在寨子北面仓促合成的防御线撕开。

    内门长老管玉虎多次摧动剑阵,为突围制造缺口,但这时候他体内已经耗尽最后一滴真元。管玉虎虽然还有不畏刀枪的灵甲护身,但此时被十数武技精湛的游侠剑客牵制住,无法脱身,护身灵甲最终也会被这些游侠剑客联手撕碎。

    玄修一旦真元耗尽,不能祭用法宝御敌,肉身不见得就比战技精湛的游侠强出多少。

    更多的内门弟子、道兵弟子,都被不计其数的伏兵分散缠住。狭小的石寨内,敌我挤进上万将卒,都没有腾挪的余地,就见无数枪戟剑盾,举起砍下,举起砍下,谁的气力耗尽,或稍不留意,就被砍成一些碎肉残骨……

    那些个自视甚高的内门弟子,不要说在下面的府县了,即便在太微宗门之内,也是一域的天骄之子,在各自的宗族内,更是威风凛凛的嫡子少主,大概从来都没有一人想过,他们会如此凄凉的死在流民的乱刃斩杀之下吧。

    而这些流民,在半年前都还手无寸铁。

    厉向海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道兵弟子、内门弟子倒下,他无法救出更多的人,眼下是他们唯一的突围机会,石寨两侧的洞穴里还源源不断有伏兵涌出,甚至还有不计其数的乱民,从石寨南面反冲上来。

    即便是冲出石寨,厉向海也不知道他身后百余弟子,能有几人活着走出玉龙山。

    他们太大意了,竟然完全没有想到黄龙渊双峰石寨,会是诱杀他们的坟墓。

    太微宗有史以来,内门弟子伤亡如此惨烈,那都是出现在伤亡逾十万的血战之中,谁能想到太微宗这么多的天之骄子,会丧命在玉龙山的镇压民乱战事之中?

    从寨墙缺口冲出的瞬时,看石坡脚下的两百道兵武卒,没有慌乱冲上来接援,也没有四散逃逸,而是盾戟剑弓有序且密集的结成锥形阵,厉向海内心一热,涌出更强烈的希望,没想到这些龟孙子并非都是无能之辈,竟然还有人知道这时候要稳住阵脚,迎接他们冲出石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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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向海等人冲下石坡,伏兵随后追到,但这时候陈海等二百道兵武卒所结锥形阵紧密整饬,仿佛一座坚固的礁石竖立在滂湃的海潮之中,静候最猛烈的冲击。

    追杀出来的伏兵,不想侧翼受威胁,只能暂时先放过厉向海等溃逃将卒,直接往锥形阵猛烈的冲击过去。

    寒铁盾只能遮住大个身子,陈海尽可能将身子屈蜷起来,左手与肩顶住寒铁盾,手持短戟,从盾与盾之间的间隙,往外猛捅猛刺。

    陈海感觉每一戟刺出,都有一种刺破热水袋似的感觉,他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伏兵冲到他身前被他刺中,只觉得战戟每抽回来,都会带出一蓬激射的热血,他脚下更是血流成河,暖热的血浆都灌到他的风云靴里,他只是拼命堵住缺口搏杀。

    这一刻,他就觉得身体有一头凶兽在觉醒、在咆哮,神魂意念情不自禁的通过蛇镯,连接藏在血云荒地之中的傀儡分身,而傀儡分身的识海化作一片血色苍穹,罗刹魔神秘相顶天立地的站在血色苍穹之下,魔焰气息炽烈。

    虽然血炼秘咒没有从识海深处传荡而出,但这一刻,陈海就觉得他的神魂意念,有渐渐融入这樽罗刹魔神秘相的感觉。

    那种他即魔神、魔神即他的融合之感,令他胸臆间升腾着无尽杀戮带来的淋漓痛快!

    “表公子,你退下来!”

    陈海被钱文义从前阵拉下来时,才骤然清醒过来,这时候就见寒铁盾在他手里骤然裂开。

    也不知道承受到多少次重击,他这面用寒纹铁与赤髓铜渗铸强化过的大盾,竟然生生的被砸成七八瓣。

    陈海这才注意到他的左臂,皮肉早就被反复的巨力反冲震裂、绽破,鲜血淋漓,顶住寒铁盾的肩头,肉也烂了一块。

    陈海所穿是比铁链靴都要坚固数倍的风云靴,但也被刺戳成稀烂,好在双脚没有大碍,但风云靴与铠甲遮闭不住的一截小腿,皮肉几乎都被戳烂,露出森森白骨,然而出乎意料的,在如此恶劣的混战中,腿骨及筋膜等要害却没有伤着。

    葛同、沈坤早就换下来,退到阵后休息,他们没想到陈海竟然支撑得这么久;这时候他们与其他人看着从前阵退来的陈海,就像是看一头刚猎食归来的血腥凶兽。

    陈海抹了一把脸,脸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血浆,只剩眼睛露在外面。

    厉向海、解文琢等人都成功退到阵中,锥形阵已经变成圆阵,被数以千计的伏兵围在矮坡外,但伏兵的攻势明显削弱了不少,以致陈海他们能换下来休息……

    陈海身体里有股说不出的疲惫,刚才没有知觉,这时候才发现浑身的气力早就透支干净,百骸精气都被榨干。

    陈海一瘸一拐的退到阵后,想向典兵长老厉向海行礼,却虚弱得差点摔倒。

    厉向海这时候勉强恢复了些气力,脸色苍白的坐在地上,看到陈海走过来,却撑地站起来,将差点摔倒的陈海扶住,大声赞道:“你就是姚兴,好、好!”

    一旁的陈青以及蹲在陈青身这伺候的苏紫菱二女,却像是看一头怪物似的盯着陈海,檀唇张开,几乎都能塞下一根香蕉。

    在此战之前,谁能想象这么个废物,他的盾戟之前竟然积尸逾百,杀戮到最激烈时,乱民伏兵中有四名游侠剑客手持重盾冲上去,想要将陈海所守的那一角轰开缺口,但四名游侠剑客最终只是在阵前留下四具尸首而已……

    在伏兵攻势似洪水中的冲击,锥形阵几度差点崩溃,两翼的防线不断被压缩、被扭曲,甚至被撕裂,唯有陈海所立之处,竟半步都没有移动,更没有退缩,就像定海神针一般,最终成为稳住整座锥形阵的中枢,在最艰难的时刻,维持住锥形阵没有崩溃,抵挡住伏兵一波接一波的冲锋!

    谁能想象,一个都没有踏入通玄境的臃肿肉身,竟然能爆发如此强悍的战力。

    这时再看陈海铠甲遮住不到的小腿、双臂,伤痕累累、露出白骨,谁能想象他竟能浑然无觉的支撑到这时?

    陈青、苏紫菱二女看他的诧异眼神,他一屁股坐到石地上,掏出一把精元丹,就囫囵吞枣都咽入腹中。

    然而待精元丹的纯阳药力从喉管沿着百骸气脉流转时,陈海才蓦然发现,足少阳主气脉连接两肾玄窍的闭塞,竟然打开了!

    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已半步踏入通玄境了!

第四十四章 金州羌民

    陈海没想到他在刚才的恶战,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冲开足少阳主气脉的闭塞。

    百骸精气修炼到足够凝炼、充沛,将冲开主气脉的闭塞,进入两肾玄窍,与吐纳到两肾玄窍的天地灵气融合,则能炼成真元;而真元逆行,洗炼气脉,介入虚与实之间的气脉则会显化为灵脉……

    虽说陈海此时打开的是最容易修炼的足少阳主气脉,但也意味着他半步踏入通玄境,只待他修成第一条灵脉,就正式跨入玄法修行的门槛。

    只是他们身陷乱民伏兵的重围之中,此战是生是死还不得而知,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

    操!陈海暗地里啐骂,他修为被废后重修武道,能踏入通玄境,本是值得大肆庆贺的喜事,却是没有想摊到这种险境。

    黄龙渊双峰石寨里的战斗已经平息,没有突围出来的数百弟子,包括两名明窍境的长老在内,要么被歼灭,要么被俘虏,仅有厉向海率领不至两百弟子突围出来,其中内门弟子连同随扈部曲都不到四十人。

    这大概是太微宗近年来所遭遇最惨烈的战败,而就剩下他们不到四百人,也不知道最后能有几人活着走出玉龙山,陈海也是这时候,才有余暇观望整个战场。

    他们峙守双峰石寨对面的石坡上,两边拉开有两千多米,石坡约百亩大小,只有四五十米高,也谈不上崎岖,所幸能避开从双峰石寨掷下来的落石、滚木;四周稀稀疏疏的十数棵灌木,都被铲尽,坑坑洼洼的石头缝隙里都灌满了血,凝固成紫黑色。

    战死的尸体,都滚落到两边的石沟子里,密茬茬的足有一两千具之多,但石坡四周还有上万叛军,将他们团团围住。

    在双峰石寨前的断崖上,有一群弓甲皆齐的精锐叛军与数十不着铠甲的游侠剑客,正打量着这边。

    陈海猜想这些人就是这次起事乱民的首领及贴身扈从,远远看过去,这群人里有不少人眉目深阔,尖鼻就像鹰喙,容貌不像是燕州人,更像金州的西羌族人,他们身量高大,狼目瞳光皆炯炯有神,显示他武道修为相当不弱。

    “这起民乱,竟然是羌人挑起来的?”陈海疑惑不解的看向坐在他身边调息的沈坤、葛同。

    “铁流岭早年曾长年失陷西羌敌国之手,还是武威神侯治军之后,才重新夺回,但当时已经有大量的羌族之民迁居铁流岭。河西诸郡人丁稀少,神侯没有将这些西羌胡种赶出去,而内迁到河套平原以填府县。有一部人就安置在玉龙府,没想到终成祸害!”沈坤叹息说道。

    看左右道兵弟子对羌人多有敌视,陈海也不再说什么,看到这时候有几小队的乱民,举着竹木盾版摸到石坡脚下,将那些身穿铠甲的尸体,用钩索从石沟里拖上去,七手八脚的将这些尸体身上兵甲解下来。

    道兵武卒手里剩下不多的箭矢,这时候已不能随意消耗,也就看着乱民将山沟里的兵甲捡走,陈海心里想,乱民伏兵明明占据胜势,战后有的是机会清理战场,这时候却迫不及待的兵甲捡回,看来也是窘迫得很。

    峙守石坡的道兵武卒,死伤也有近百人,但这时候也能看到道兵武卒的强悍来,只要能稳住阵脚,即便是乱民的伏兵精锐尽出,数波冲锋都没有将他们的防护阵冲溃,反而付出比他们惨重十数倍的伤亡。

    乱民这时候也打疲了,在四周收整阵形,暂时看不到有再围攻上来的意图。

    这也难怪,十数万乱民,即便大溃玉龙府地方兵甲后缴获一批兵甲,但能称得上精锐的不多,应该不会超过一万人。

    无论是在双峰石寨内伏杀宗门道兵主力,还是围攻峙守石坡的防御阵,流民精锐的伤亡都极其惨重。

    如果这伙流民不想将最后不多的精锐消耗掉,陈海心想他们还是极有杀出玉龙山的希望。

    看清楚附近的形势,陈海神色振奋起来,听到幸存的十数内门弟子都聚在厉向海的身边,商议突围之策,绝大多数人竟然都主张避开从石峡原路突围,而是要分散进入地形崎岖的险岭,往北面突围……

    陈海眉头微蹙,他此前也想过,不能轻易沿原路突围,但看到乱民伏兵也明显打疲了,他就改变了想法;而在兵尽粮绝之前,分散突围也绝非良策。

    走最险僻的险道,道兵弟子里的近百重伤,是不是都要放弃掉?

    “厉长老,姚兴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陈海手扶战戟撑着站起来,凑过去说道。

    十数幸存的内门弟子眉头微皱,没想到陈海会凑过来插话,但也震惊他刚才所表现出来的彪悍武勇,心里即便不喜,这时候也没有人出声喝斥他不懂规矩。

    “姚兴,你说。”厉向海坐在石地上,示意别人让开一条道,让陈海走到跟前去。

    周钧、沈坤、葛同等人也走过去,他们不能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还继续由这些内门弟子主导一切。

    “我们应有机会沿原路杀出去,这也是我们最熟悉的突围方向……”陈海说道。

    “沿原路突围?这些乱民即便都是猪脑子,也会沿石峡设下层层埋伏!”解文琢那一身华丽的锦袍,在混战中已经被打得破破烂烂,露出里面的护身灵甲也黯淡无光。

    解文琢乃解氏嫡子,原本就不喜欢陈海不懂规矩凑过来乱插嘴,没想到他所献之计,竟如此拙劣,忍不住冷声斥责起来。

    陈海没看到白面书生路洪谦的身形,心想他或许在石寨里已经阵亡了,也不想与解文琢这些高高在上的内门弟子起冲突,但此时就连周钧、沈坤、葛同等人都说不上话,他要不坚持己见,三四百人的性命,又不知道会被这些眼高于顶的内门弟子拖累成什么样子。

    “乱民即使会在石峡层层设伏,我们也应从石峡突围!”陈海意志坚定的说道。

    解文琢冷笑着就想让人将陈海赶出去;厉向海挥手制止解文琢,耐心的问陈海道:“你有什么理由能说来一听?”

    他此时已知石坡二百道兵武卒,没有慌乱,能结阵守在这里,与他们杀出石寨的弟子汇合,就是陈海与葛同等人组织有力。

    厉向海身为道院典兵长老,又是铁流大营的典兵校尉,有统兵的经验,知道内门弟子不会可靠,石寨遇袭的混乱已经证明了这一切,他更想听听陈海、沈坤这些武勇将卒的意见……

    “乱民也打疲了,而且他们此战已获大胜,只要我们战意坚定,他们为何还要在我们身上,将不多的的精锐都消耗掉?”陈海目光炯炯的看着厉向海苍白的脸,“而一旦分散突围出去,我们就确定能比那些熟悉地形的山民猎户跑得快?而我们整编走出玉龙山,与陈桥寨的玉龙府军汇合,此战还不能败得彻底……”

    陈海相信他能说服厉向海。

    此战已经是惨局,但厉向海最后要是能将三百多人带出玉龙山,与玉龙府地方武备汇合,至少还能算收拾残局有功,能稍稍弥补前过。

    倘若分散突围,即便最终也能有两三百人逃出去,但那个局面绝对要难看得多,到时候厉向海作为唯一活下来的明窍境长老,只有大过,而无寸功。

    而对深受重创、暂时无法再动真元的厉向海而言,携众突围,也绝对比分散突围要好得多;一旦分散突围,他就将成为乱民伏兵重点围杀的对象。

    “你这算什么理由?”解文琢气不过被陈烈的废物外甥当面驳斥,喝斥道,其他内门弟子也明显流露出对陈海的不满。

    陈海环顾左右,看得出这些个内门弟子还是不想带上伤病累赘,甚至只想借道兵弟子的掩护,然而在随行部曲的掩护下自行逃命,他这时候却站出来要制止他们的如意算盘,难怪会惹人不喜。

    面对解文琢咄咄逼人的质问,他淡然回道:“我建议集中兵力,沿石峡突围,也是为解师兄你们着想。试问解师兄,真要分散突围,乱民伏兵中的精锐,他们是盯着我们这些普通的道兵弟子追杀不休,还是会盯住解师兄你们这样的大人物当成猎物追杀?”

    陈海这么一说,大家都傻在那里了。

    十数内门弟子,不仅在宗门地位要远高过道兵弟子,在宗阀世族也是嫡系子弟,他们向来自视甚高,也恰是如此,他们细想都觉得眼前这传说被姚氏驱逐的废物,说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他们可以果断放弃道兵弟子,甚至命令道兵弟子掩护他们撤入深山老林,但分散之后,乱民会首先追杀哪些人?

    他们此前只想着要将累赘摆脱掉,能逃得更快,却没有想到一旦分散开,他们会成为乱民追杀的首要目标。

    陈海将话点透,也不管解文琢这些眼高于顶的宗阀弟子高不高兴,朝厉向海行了一礼,便退回原地调息养伤。

    陈海此行毕竟没有武职在身,原本都没有资格参加军议,厉向海这时候没有留他,而将周钧、葛同、沈坤等人留下来,商议接下来突围的部署细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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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天无痕介绍:
大燕帝国三十六王侯之族的姚氏宗子姚兴犯下大罪,修为被废,记忆抹除,流放到边陲投靠舅父,从天之骄子如日中天的云端跌落,沦为二流宗门太微宗最低级的道兵弟子,在一次意外中摔落山崖而死……【更俗的书迷世界,俗人部落第一千人群:385122373】踏天无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踏天无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踏天无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