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一章 名士来投
三月三,正是上巳节。正是汉人传统修禊之时候,当然最有名的还属王羲之等兰亭修禊。眼下周旭,姬川,刘易三人正在潺潺的濡水边饮酒。姬川感叹着,没有往rì在家中博冠名士,流觞曲水的盛会,不由觉得有几分懒散。
尽管作为庶子以往在家中的地位,本不受重视,不过姬川还是很怀念当初。待看看眼前姬川扫了一眼河边,刘易周旭正举杯畅饮。姬川不屑哼了一声,刘易市侩之辈,周旭不过书呆子罢了,哪里配得与他高谈共论。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姬川双手负后,既不愿与俗人共聚,又带着三分清高,沿着河水徐徐往下。正待走了几步,这时一名官吏,快步走到到姬川身边,言道:“姬先生,招贤馆来了一名名士。”
姬川伸出手指往远处戳了戳,不耐烦地言道:“这等事也来烦我,多半又是游手好闲,招摇撞骗之辈。以往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那官吏言道:“可是先生,这一位却有几分不同,他说是家仆,代他主人前来,放下名刺就走了。”
姬川倒是露出几分正sè,能有家仆差遣说明并非一般人,而投递名刺更是有一定身份。至少这一个月来,招贤馆来的百来人,没一人投递名刺的。
“名刺带来了吗?”姬川一拢袖子言道。
“带来了,带来了。”说完这名官吏从袖中取出名刺来。
姬川见刺中书一竖小字,从上倒下工整书写。姬川看完后。脸sè一变言道:“立即去禀告太守,此人当太守亲自去请。”
怀荒镇的同福客栈之外。一辆牛车停放在外。这辆牛车并非jīng致,但却令来往着葛衫的商行伙计侧目。伙计们指指点点。在这个时代只有士族子弟,才奢侈的将牛作为代步的工具。消息灵通,任谁也知道,在东院来了一位贵客,仅是家仆就带着十几人。
正在众人揣测东院那位贵客的身份时,突然一行城内骑兵来到了客栈之前。这十几名骑兵皆是铁甲披挂,胯下都是良驹,到了客栈之前是一并下马。
有一人待看见为首之人时,突然言道:“这不是李太守吗?”此言一落。众人立即避道到一旁,并下拜行礼。
原来李重九得到姬川的禀告后,即放下御夷镇的事,带着几十名亲卫快马来到怀荒镇之中,当下与姬川一并前来这同福客栈。谁知一到客栈即被识得身份。
李重九大步入内,客栈掌柜,小儿,伙计都是一并迎上参见。李重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而是问道:“温先生可在吗?”
“回禀使君。温先生就在东院。”
李重九点点头,回首言道:“你们留在外面,姬先生随我一并进去。”
“诺。”姬川答允一声,当下看了一眼掌柜言道:“还不快领路。”
当下李重九来到东院之前。院门有一名穿着葛衣的男子垂手站立,见有人前来当下问道:“贵人是来拜谒我家老爷吗?”
李重九看了此人一眼,对方说话乃是金陵洛下音。是当今最标准不过的官话,就算是姬川说得都不利索。一介小厮就如此。看来对方并非是冒名顶替的。想到这里,李重九不由心热了几分。
李重九当下言道:“上谷郡郡守李重九。特来拜见温先生。”
对方听闻李重九名字后,既未露出丝毫诧异之sè,而是平静地言道:“原来是使君,老爷吩咐了,若是使君前来,请直接入内就是。”
说罢李重九,周旭二人大步入内,经过院门,但见一名男子头戴林宗巾,踏高齿屐,手持一卷书,郎朗而读。李重九驻足听了几句,便知对方吟的是渔父,乃是庄子中嘲讽儒家一篇。
待对方将一篇念完,这时仆人才言道:“老爷,上谷郡太守李使君来了。”
对方听了这才放下书卷,大步前来,作揖言道:“原来是使君亲来,失迎了。”
李重九避身后,作了平揖言道:“先生客气了。”
二人见礼后,对方请李重九入屋详谈。屋内铺着两张镶边苇席。对方持身正坐,一举一动都符合世家潇洒风范,言谈间不卑不亢。
李重九手指身旁的姬川言道:“这位太守府幕僚姬先生。”
二人相互作礼,姬川先问道:“在下姬川,不知温先生郡望何处?”
“太原郡!”
太原郡!温氏!
太原温氏自惸侯温疥而起,成为太原望族,其后子孙一直有担任御史,刺史。姬川又询问对方谱系,对方一一回答。姬川这才向李重九点点头,示意身份确认无误,并非是冒名顶替之辈。
温彦博,泗州司马温君悠之子。温家弟兄三人,温彦博排行老二,名臣薛道衡曾言过温氏三彦皆卿相之才。而温彦博也是年少成名,不到三十岁就通过科举即登进士科。唐时有言三十老名经,五十少进士,说进士科难中,唐朝每年取进士的不过十几人,但是隋朝时更难,因为终隋一代几十年,登进士科者不过寥寥十几人,而这温彦博能成为这十几人之一,可见其确实才高八斗。
作为穿越者,李重九对于初唐名相温彦博更是如雷贯耳,只是李重九不解是温彦博历史上此刻应是投了罗艺,怎么现在投了自己。
但是名头再响,李重九也要考校对方一下,当下问道:“今rì温先生远道而来,不知有什么可以教我的?”
温彦博拱手言道:“不敢,只是使君可知眼下处境吗?怀荒镇现在东有突厥,刘武周,北有奚族四部,南有窦建德,东有薛世雄,高开道,罗艺,契丹。若是战事一起,不说众敌齐来,若是一旦有其中一二人举兵,恐怕怀荒镇危矣。”
说到这里温彦博顿了顿言道:“我当年辞官之后,周游天下,一路行来见天下战乱纷起,百姓涂炭,实不忍视之,独念百姓疾苦,但路经怀荒镇,见民风蔚然,番汉和睦一家,百姓安居,其乐融融,而使君此地不过区区两年,却是大治,显是明君。我不忍见此地繁华,战事一起,一朝化成瓦砾,所以特来向太守进言,还请太守能听之一二。”(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两百三十二章 献计三策
李重九听了当下肃然起敬,言道:“温先生,忧心黎民,心怀夭下,眼下怀荒镇之情况,我亦有了解,但不知先生应教我如何破局呢?”
温彦博微微一笑,从袖下取出一张1rì绢帛来,徐徐在李重九,姬川眼前摊开言道:“使君,此图乃是我在内史省时为官所抄录,翼州三十一郡尽数在于纸上,我身无长物,就将之献给使君!”
李重九露出惊喜的表情,这幽州之地,正是华夏‘鸡颈’的位置。温彦博言道:“罗艺据不过辽东辽西三郡,亦自称幽州总管,依我之见实是不自量力。”
顿了顿温彦博正sè言道:“使君你看,舜分州为十二,将冀州析置幽州,并州。冀,幽之士入xìng敦厚,务在农桑,好尚儒学,而伤于迟重。所以称冀,幽之士其钝如椎,实缘于如此。故而入入述其土风,言悲歌慷慨,椎剽掘冢,实自古所患。”
说到这里姬川拍腿,言道:“温先生所言正是,我们常言仕官不偶则遇冀部,此地民风难治,故而为官者都是入入头疼。”
温彦博说到这里,将话锋一转,言道:“使君,翼州,尧、舜、禹之都,乃是王霸之地。翼州虽民风难治,但百姓长于边塞,xìng劲悍,习于戎马,有燕丹遗风。使君建业于此,燕赵之士供为驱策,正是有一弊亦有一利。”
李重九,姬川不住点头,温彦博说到这里,手指地图言道:“河北数郡,若形势之重,在于信都,此地自汉以来一直为州治所所在,而论户数之众,则在于清河,有三十万六千户之多,但若论富庶,钱粮所出当推魏郡。魏郡为六朝之都,入物锦绣,河北士族多居在此,若得魏郡,河北三分可居一。若得信都,清河,魏郡,河北则有泰半。”
李重九姬川听了温彦博的话,相视一眼,彼此都是默然。温彦博分析的是不错,但是这三郡眼下对于李重九现在而言,距离较远,现在都是鞭长莫及。
姬川更是叹了口气,言道:“如此我们不是全无希望。”李重九笑了笑,拉住姬川的袖子,言道:“若是我们全无希望,先生就不会来投我了。”
温彦博笑着言道:“不错,河北之地,民风彪悍,至灭齐以来,朝廷费了几十年之功打压河北士族,但收效甚微,最后还是不得不妥协。但眼下夭下之乱,不正起于河北,山东吗?”
“眼下李密得了清河,魏二郡又如何。李密出自赵郡辽东房,并非河北士族出身,入心不服。李密虽有其名,但没有其实,地方士族不附,根本不听从他号令。瓦岗军只是客居于此,所以李密才急切南下,不肯立足河北,是因为全无根基。”
李重九,姬川都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温彦博又言道:“使君,河北之地北有燕山,拒马河可以屏蔽,但南至黄河则无险要可守。故而河北之重虽在三郡,但若无渔阳,涿郡,上谷,则是河北之势则不能全。现在使君现据上谷,再得涿郡,北控塞外,南望则是一马平川,进可攻退可守。”
姬川当下问道:“温先生的意思,是让我们谋涿郡?”
温彦博点头,言道:“正是涿郡乃是通济渠北段,交通便利,当年为争辽东,蓟县所屯钱粮堆积如山,十年可用之不尽,武库之中兵甲仪仗可装备数万之军。太守若取涿郡进退自如。”
“可是涿郡城池坚厚,薛世雄乃是不世虎将,麾下都是jīng兵如何可以抵御?”
温彦博言道:“薛世雄不可能久在涿郡,眼下李密大军渡过黄河,攻击洛阳,若李密能击败张须陀,威胁东都,朝廷必然从西京,涿郡,太原三面调军增援东都。若是薛世雄率军南下,那么涿郡就空虚。使君进取涿郡割据一方。若是李密不能击败张须陀,那么反隋之事就十分艰难了,使君这时可以退思,联合窦建德一并攻打涿郡,以求自保。将来万一大事不济,两家也可以退往草原。”
李重九露出深深赞同的神sè,历史上,罗艺就是乘着薛世雄南下之机,兵不血刃夺取了涿郡,并将薛世雄四个儿子都收入了帐下。
“不过涿郡才北地重镇,罗艺,高开道虽是反隋,但根基都在幽州,若要夺取涿郡,使君需先击败此二入方可。特别是罗艺乃是朝廷1rì将,涿郡军中有多其1rì部,一旦他要入涿郡,恐怕使君争不过他,所以必须先铲除此入。”
李重九与温彦博商议了一rì,当下任温彦博为郡司马,协理上谷郡一切政务。
要知道隋炀帝就是不消停的主,上位后将父亲的州县二制,改成郡县二制,州名换成郡名,但百姓们都习惯以往叫法,如上党郡称潞州,辽西郡称为营州,百姓一个叫法,官方一个叫法,所以隋书唐书就经常出现比如营州和辽西郡并称的情况,令入还以为是两个地方(每次看这些资料都头大如斗)。
而官职也一样,比如郡佐官中,杨广废除了郡长史,郡司马,让夭下各郡所有长史,司马都通通下岗,而将郡丞改称赞务,辅佐郡守,兼起司马,长史的事来。
后又觉得官职不够用,加置通守一职,位次在郡守之下,郡丞之上。如郡司马,正是大业三年后杨广废除的,但李重九重新搬来用。现在上谷郡苏素任郡丞,在通守,郡长史都空悬的情况下,温彦博担任郡司马,等于是上谷郡文官系统的第二号入物。此外李重九还赐温彦博黄金五十两,布帛五百匹。
李重九如此器重温彦博,不过初来就给与重任,一来是敬重他的才学,以及见地。历史上温彦博也算是初唐名臣,能力只是略逊于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等名臣一筹而已。二来更是自己拉拢河北世家,千金买马骨。
不过如此任命,令姬川,周旭,刘易他们都颇有微词,他们都是跟随李重九两年的老臣了,对郡佐官的位子都是盯着。现在李重九用入如堆薪,后来者居上,难免心底不平衡。李重九也觉得是时候提拔一下,这些老臣了。
姬川则为东草掾,署理郡守府要事。周旭为祭酒从事,负责郡学,县学之事。刘易为郡主薄,负责钱粮。这一分配三入都是大喜。
与周旭,刘易他们寒门出身比较,出身士族的姬川,很快就与温彦博站在同一立场。温彦博李重九要想在河北尽快起势,当然还是要借重士族的力量。
最快的当然是择婚,让李重九尽快确立正妻,但是河北士族一向择婚严谨,一般只在认可的士族内部通婚,后世里崔,卢两大士族甚至宁可拒婚,也不肯将女儿嫁给在他们眼底,形同暴发户的李唐皇室。
所以温彦博想让李重九获得士族支持,只能另需途径。温彦博提了两条建议,加上之前让李重九取涿郡的建议,一共是三策。
这第二策必须是百姓富足,领内安定。眼下这两年在中原一片乱世衬托下,处于胡汉之地的怀荒镇已堪称大治了。中原越是战乱纷纷,怀荒镇就越是能吸引士族来此避难栖身。以往五胡乱华时,中原士族为了避祸,衣冠南渡,造就了往昔厥田下下的江淮扬州今rì的繁华。怀荒镇的繁荣,这一点也是温彦博当选选择李重九的重要原因。
第三策必须兴盛儒学,温彦博说王道以教化为大务,刑法为辅。李重九问了周旭才知这话是董仲舒说的。这也是董某入一直的理念,为统治阶级培养顺民。李重九兴盛教育,自然是别的目的。但无论如何,大家的共识是,文化的熏陶需一个大环境,百姓知书达理,可吸引士族来居住,否则周边都是粗俗蛮夷,那生存环境就艰苦了。
而这一点,李重九早已与周旭商量过了,今年在怀荒,御夷两镇,以及各县重设县学,每县五十入,不以门第取入,多择寒门才学之士入学。县学每年考核一次,优良者可直接入郡学,而不第者,入学三年之后,可添入各县就地为吏。
县学之上再设郡学,取县学之中的杰出入才一百入于郡学就读,三年之后考核一次,优者直入郡守府为吏,最优者则可为行书佐,至于不第者,仍可入各县为吏。
而郡学,县学之中,教授乃是国子,四门,书学,算学四科,此外每个学生,必须兼习骑shè弓马,若骑shè弓马优良者,则可为武职。这是李重九不想让郡学,县学毕业出来的学生,都是rì后明清读书入那般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样子,而保持隋唐士入尚武进取的jīng神。
温彦博对于李重九此举十分赞叹有佳,要知道在地方兴办教育,这点朝廷一直作得不太好,隋朝没有专门的地方学官,每郡只置一名博士让士入学礼。博士不过从九品。至于县学,杨坚还一度将之废除,这点一直遭到下层士入的诟病。
第两百三十三章 蓄势待发
劝农桑,牧牛羊,先富百姓;百姓能饱暖后,再内以刑法,约束百姓,外建强军,以御外敌,安定领内;最后再兴以儒学,教化百姓,最后得到大治。
温彦博说在怀荒镇如此好的基础下,此举不需多少时rì就可以大治。温彦博甚至主动要求自己出面,替李重九找几名宿老名儒,让他们充任郡学县学的博士教谕,来教导郡学县学的弟子学礼。
李重九闻此不免呵呵一笑,他眼下实行的,实际上就是后世科举制的改进版。在过去郡县佐贰官,要么是首领官征辟,要么则是沿用旧人,这些人多半是出身地方士族。所以县令,郡守能首领官到了一地,都要看地方士族的脸sè行事,甚至忍气吞声,只求任内平安无事。当初李重九以通守至飞狐县时,成冲区区县丞就敢不卖李重九的面子,原因也在于此。
因此在过去,能够在任内压住手下官吏,后世都能成为一方名臣。
李重九深信如此制度实行,等于一切官吏从郡学县学培养而出,至少能降低豪强士族对地方的干预,加强zhōng yāngzhèng fǔ的势力。如此将地方士族权力就被压制了。至于以后随着李重九领地的扩大,这些学生们就会源源不断,成为新的官僚,最后与河北士族分庭抗争。
李重九将温彦博推荐的几名博士的人选,写信给周旭,姬川看了,二人皆知都是有所名气的名儒,换做学问哪个都比周旭强了不少。甚至有一人,还曾是周旭的夫子。于是李重九就同时几名博士的任命。这些博士都是贤才,一律给与郡府中行参军的待遇。
李重九在怀荒镇为郡司马温彦博设宴。孙二娘,周旭,姬川,刘易,昙宗,王马汉,额托,英贺弗都来道贺。正在众人欢宴时,突然林当锋急匆匆地入内。告知李重九言,河南巨变。
原来李密率十万瓦岗军渡过河南后,与朝廷河南十二道讨捕大使张须陀数度激战,皆是不胜。翟让见不能战胜张须陀,于是想引兵退去山东,但李密不肯力劝翟让。翟让这才答允,于是李密率军千余设伏于大海寺北林,让翟让率主力与张须陀激战。翟让为张须陀所败,撤军十数里。张须陀紧追不舍,结果李密突然杀出,而徐世绩、王伯当也率军合围,翟让返军再战。隋军惨败,张须陀最后兵败自杀。
张须陀一败,所部将士数rì连哭不止。河南郡县都为之丧气。朝廷紧急命裴仁基为河南道讨捕大使,代领张须陀残部。镇守虎牢,以拒李密西进之势。同时朝廷有意。从河北,山西,长安三路调兵入河南,准备击败李密。
李重九听闻张须陀被李密击败的消息,是一喜一忧。喜的是张须陀一死,朝廷再也没有良将,可以讨灭四面反王了。大隋倾覆之势,已是不可逆转。但是忧的事,张须陀仍是不可避免的阵亡,虽是较历史上拖延了有半年,但是张须陀一死,朝廷马上就要从长安调兵,增援东都,如此关中空虚了。
而如此李渊的机会也就来了,不过李重九深信自己的一番努力,说服李密先攻河北,也总算拖延了李渊半年的起兵时间,为自己争取时间。或者也是也帮其他有意争霸天下的反王,如窦建德这般争取了时间了。
当时林当锋接下来一席话令李重九一时皱眉。原来太原留守李渊为朝廷加为右骁卫将军,李渊虽在晋阳蛰伏,但也在招兵买马,不少士族子弟,皆是纷纷来投李渊。
李重九甚知李渊父子的手段,他们李渊父子三人都是不世人杰。李渊在外人看来都是谆谆长者,仁厚信义,李建成看似温文尔雅,而李世民文武双全,待人推心置腹,屈节下士,不以门第取人。父子三人都是善于笼络人心之辈。
而与之相较天下反王。李密有几分持才清高,眼中目无余子了,历史上瓦岗寨的分裂,与李密厚用归降来的朝廷旧吏,而薄了原先瓦岗寨的老兄弟,这也是rì后李密败亡的原因之一。到了后来李密败给王世充,宁可西上投李渊,也不肯回山东,认为徐世绩等瓦岗将领会造反。
至于窦建德人格魅力,也是不逊sè李渊父子,但无奈出身寒微,连河东士族都不买他的帐了,更不用说关西士族了,至于归降的朝廷官吏那些更不可靠。剩下诸反王都是寥寥,要么是甘作突厥走狗,自绝于人民,要么就是朱粲,杜伏威之辈,那就更不用提了。
大势,说穿了就是人心!
李渊一旦起兵,就可以他封疆大吏,加上陇西李氏的名义,到时直取关中,赢得了关西士族,朝廷旧吏的支持,这就是人心所向。否则梁师都,李轨,薛举他们论实力也可取关中,为何到了最后只便宜了李渊。对于李唐的势,李重九无从改变,但是他可以推迟,晋阳起兵的时间就是了,给自己给众反王争取时间。
比历史上,李重九有多半年的时间,以对应李唐起势,若是这半年差距毫无作为,那么李唐的大势不可逆转。
厅内众人议论纷纷,听取李密击败张须陀,众人还是高兴,毕竟李重九虽没有打出旗号反隋,但现在也是割据一方了。朝廷四分五裂,没有一个强有力的zhōng yāngzhèng fǔ,对于割据势力而言,都是乐于看见的。至于百姓是否因为战乱疾苦,大部分人没有这么高思想觉悟。
随着瓦岗军在河南站稳脚跟,又有河北五郡,周旭,姬川等人颇为看好李密,将来能够攻占东都,夺取天下。但温彦博却没有表态。
王马汉不免笑着问道:“温司马难道有不同见解?”
温彦博放下酒杯,言道:“虽说河南不同于河北,河南士族,都是支持李密,但东都乃四战之地,水路便利,而朝廷更不能容忍东都有失,必定会从四面调兵增援,李密即便要攻取东都,也要数年,所以尚不可这么断言李密可以夺取天下。”
姬川一旁点点头,言道:“温司马所言甚是,东都太远了,我们只是旁观而已,不如放眼眼前才是。张须陀一败,那么朝廷手中,可调动兵力不多了,若是薛世雄一走,涿郡正是我们乘虚而入机会。”
李重九点点头言道:“正是,不过在攻涿郡前,我们必须先破罗艺,高开道。”
温彦博拱手言道:“使君此言大善。”
罗艺,高开道都是李重九竞争涿郡的强力对手,在薛世雄未动之前,李重九必须先败了这二人,否则一不小心只能给他人作嫁衣,毕竟历史最后是罗艺入了涿郡。
李重九当下向孙二娘问道:“五姨,与奚部长老们谈得如何了?”
孙二娘言道:“小九,你就放心吧,长老们收了我们的礼物,言只要我们不调动超过六千以上骑兵都没有异议。”
“英贺弗,突厥,奚族四部,还有契丹现在动向如何?”
英贺弗言道:“突厥传出消息,始毕可汗病重,眼下他几个弟弟,还有儿子,对于下一任可汗汗位都有竞争的意思,突厥汗庭现在各方势力争夺,暂时无暇理会南方。”
李重九听了点点头,突厥人生xìng悍勇,最好争夺,可汗之位上届可汗可以指定,至于小可汗,特勤,叶护,设他们也有推举可汗的权力,同时也有被推举为可汗的权力。李重九记得始毕可汗现在的儿子,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突利可汗。突厥人每一次可汗选择,都是族内自行优胜劣汰,有希望夺取可汗的几人明争暗斗,到时不知会死多少人。这时候他们是绝没有外力,会理会怀荒镇的。
“至于奚族其他四部,木昆部俟斤虬里汉还是向着我,有他出面平衡,其他三部不会妄动,何况他们的部族首领刚刚手下我们的牛羊,不会在这时候出兵的。至于契丹,去年乌侯秦水一战,死伤惨重,元气未复,没有突厥挑头,根本没有余力入侵。”
很好,北方威胁尽数而去。李重九双眼一眯,至于南面态势林当锋早就和自己汇报过了,刘武周在没击败陈孝意前,也不会贸然出兵,而窦建德更已是南下,攻取河北诸郡,杨义臣一走,段佬的隋军对于窦建德而言根本不是对手,河北诸郡现在对于窦建德而言,就是一盘肥肉。窦建德不会不去吃肉,反而来上谷啃骨头的。何况两边也才刚刚议和。
现在李重九四周战略态势,可谓是最安全的一刻,若是在家里睡大觉,那么就可惜了。
于是李重九看向额托,言道:“对辽西郡丁零各部的拉拢进行如何了?”
额托言道:“请可汗放心,丁零各部收到我们送出的刀剑,食盐后,皆是答允了我们的条件。在我军出兵辽西时,可提供助力。”
“很好。”李重九徐徐点头。
李重九言道:“上谷郡五千郡兵,已是训练完毕,我决定再募三千郡兵。我下令尉迟恭,赵雀儿,赵全庭率三千郡兵立即北上,赶到怀荒镇。”(未完待续。。)
第两百三十四章 高句丽的野望
大业十三年五月,高句丽都城平壤城(注一)安鹤宫。
清晨的大雨洗刷着宫殿前的石道,一名美髯衣冠饰金的男子,踏着湿漉漉的台阶,走上了宫殿。
“渊傉萨,王上有令在此解剑!”
这名男子将眼睛一扫,这名宫殿侍卫,当下心底一凛,退后了一步,跪伏在地上,双手上举。一柄剑,两柄剑,这男子一共解下五剑,放在侍卫的双手之上。
这名侍卫暗暗松了一口气,当下言道:“几位大入在殿内久候,渊傉萨直入即可。”
这名美髯男子点点头,大步上殿,高句丽入着衣,上衣筒袖,而着裤的裤口甚大,所以走起路来宽袍大袖,裤摆噗噗生风。不久之后这名美髯男子,来到安鹤宫的南宫,也就是外殿的所在。
安鹤宫是当年长寿王,从国内城迁都至平壤后所修建,站在外殿外徐徐望去,满目都是青瓦所铺就的宫殿华厦,而支撑着大殿的鼓肚柱厚实巍然。高句丽王在安鹤宫统治这东据新罗,南抵百济,西至辽水,北达靺鞨的广袤王国,已垂两百年。
不过眼前这位美髯男子,对着这雄伟宏大的宫殿,却不屑的轻哼了一声。“腐朽,腐朽,眼见隋庭已是败落,不思进取中原,却偏安于东偶。我高丽何时才能重现好太王,长寿王时的雄风。”
美髯男子正自顾说话时,耳听身后传来脚步,他随即转头看去,饶是一贯桀骜的他,此刻脸上亦发自内心的露出了恭敬之sè。
此入身材高大,带着高官方能着的青罗冠,而这美髯男子戴得则是次一等的绛冠。美髯男子当下行礼,言道:“渊盖苏文,见过大对卢大入。”
对方点了点头,搭住对方的肩膀,言道:“你父亲太祚兄的去世,我也才方才知道,但在京中事情繁忙,不能前去吊唁,实在遗憾。”
渊盖苏文言道:“乙支大入,父亲说过,为将者死于病榻之上,乃是最大的耻辱,他能战死沙场,也算是我们渊家的幸事了。”
对方笑了笑言道:“太祚兄,还是那么豪气千云,真怀念当初于和他与隋军并肩作战的rì子,不过你也不逊sè于他,这一次靺鞨们谋反全部平定,也算让王上看到你的本事,我想不需几年之后,我这大对卢的位置,就可以还给你们渊家了。”
渊盖苏文言道:“大对卢之位乃是一入之下万入之上,小侄还不成器,还需乙支大入来执掌才是。当年乙支大入在萨水之畔,大破隋军一百一十万,威震中原,由你来指导对西面的战事,再好不过了。”
站在渊盖苏文面前的,正是在萨水之战大败隋军的高句丽英雄乙支文德,现居高句丽大对卢之位,相当于宰相。
听闻对方要往西面用兵,乙支文德将眉头一皱,看向渊盖苏文。渊盖苏文,与其父渊太祚,其祖渊子游,历来都是西部傉萨。西部傉萨乃是高句丽五部傉萨之一,傉萨相当于隋一方总管,州刺史一样的封疆大吏。
而西部处于辽河,因与隋接壤,因常年与隋的战争,西部傉萨统御着高句丽最强的兵力,以及附庸高句丽的靺鞨各部,乃是高句丽五部之中最强的一部。因此在乙支文德之前,大对卢之位一直是由渊氏执掌的。渊氏在高句丽中可谓是仅次于王族的强宗。
而这渊盖苏文虽是高句丽年轻一辈中最杰出之将领,但野心勃勃,手段残忍,这一次靺鞨反叛,其父渊太祚战死,渊盖苏文继父亲之位统帅大军,将靺鞨反叛诸部打败之后,将反叛靺鞨诸部的酋长以下三万多入尽数屠杀,并取其首级作为京观,竖立在辽西。这一举动吓到靺鞨入,其余未反叛的各部也连连进贡,向高句丽再次表达了臣服之意。
现在这位年轻入,野心勃勃,要乘着大胜靺鞨入的余威,南下进攻中原。乙支文德如何不眉头皱起,他心知渊盖苏文这一番话,虽是向自己请示,但即便自己不答允,也拿他无法。因为高句丽国中,傉萨一职权力很大,拥有擅自出兵之权。
乙支文德笑了笑,十分欣赏地言道:“饮马辽河,南踏中原,乃是我高丽男儿毕生之梦想,我也不例外。不过我老了,恐怕很难有机会再指挥几十万大军,与汉入交战了。”
渊盖苏文双目锐利如剑,言道:“乙支大入,如何言晚,现在也是不迟o阿。”
乙支文德笑了笑,言道:“王上的意思,是先灭了新罗,百济,向东进取,向西防御,一统东面后,再向西用兵,这也是长寿王当年从辽东的国内城迁都至平壤的用意。”
“两百年不算太短,但我们高丽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一刻。”乙支文德如此言道。
渊盖苏文目光跳动,言道:“可是中原大乱,不乘此机会进取太可惜了。”
乙支文德默然了一番,见无法打消渊盖苏文的野心,当下反问道:“你可知道罗艺,高开道,李重九?”
渊盖苏文言道:“罗艺我早闻名已久了,至于高开道不过是草寇,而李重九此入倒是相当可怕。”
乙支文德言道:“不错,我也认为,此入乃是罗艺之后,最值得我们关注的大隋将领。听闻之前他从罗艺手上,夺去了辽西靺鞨,我想两边会有一战。你不如看看这二入争斗再决定吧,若是你可乘此若是乘此进取辽河,我当然不介意,向王上进言,倾全国之力,助你扩取辽东。”
渊盖苏文闻言大喜。乙支文德将手一止,言道:“你先不着急谢我,记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高丽,只能作渔翁的那一个。”
“是,乙支大入。”渊盖苏文喜着行礼言道。
眼见收复这位年轻将领,当下乙支文德笑了笑,拉过渊盖苏文的手言道:“走吧,莫要让王上等急了,他若是要知道李密击败张须陀,隋廷覆灭在即,定会在这安鹤宫内,大摆下几rì宴席以庆祝,还有那个杨广,我们每个高丽入真恨不得入入食其肉o阿。”
注一:586年后,高句丽都城迁至长安城,但也有说长安城就是平壤城。
第两百三十五章 兵指辽西
木兰草原上,原野一望无际。野马群有五六十匹,仍是在不紧不慢地啃草。
柯木伦瞅准目标,突然一声呼喝,驱策着自己胯下的快马,如箭一般逼近野马群之中。见到柯木伦接近,jǐng戒的头马长鼻一喷,一声长嘶后,野马群方才轰地一下四处散开。
马鬃飘飞,马蹄踏在青草之上,柯木伦呼吸急促起来,他的目光锁定在野马群中一头殷红儿马。这头神骏非常,以他多年的马倌经验来,绝对是一等一的好马,如果驯服了给自己马群的母马配种,肯能生出千里马的马驹来。
柯木伦呼喝着从侧后,追上这殷红儿马,这已是他第十五次来抓马来,这一次不容有失。殷红儿马疾步向前,但是晚了一些,柯木伦将套马杆抽出,一提溜正圈在儿马的脖颈。
“好!”柯木伦大喝一声,死死地抓住套马杆,抵御上面传来的巨力。殷红儿马也是不甘心失去自有,呼呼地喘着气向前直奔。柯木伦驾驭着胯下的马儿,死死地跟在后面,手上的力量不敢太松,也不敢太紧,松了套马杆就被挣去了,紧了则整个入就被从马鞍上横扯过去了。
这一路不知奔了几十里,一入两马都是累得气喘吁吁,终地殷红儿马认命似的一停步,来到一水洼边上大口喝水。柯木伦哈哈一笑,亦跟着儿马来到水潭掬起水来,大大咕嘟咕嘟地饮水。
夕阳西下,柯木伦带着今rì的收获返回大帐。遥遥望去草原上已是升起了炊烟,牧民们收拾了牛粪,煮起晚饭来。
“队主!队主!”几名牧民见了柯木伦,皆是打起了招呼,而奚车周围的自家獒犬,看见柯木伦更是流着口水,嗷嗷地叫唤起来。
“阿姆,阿古,阿穆都喂了吗?”
“还没呢!”
柯木伦与自家的狗打闹起来,帐内一个头发花白的女入挑着一大瓦锅的水,一面放上火上烧着,一面笑着看着柯木伦。柯木伦当下回到帐中,取了碎骨头丢了喂狗,阿古,阿穆两只半入高的大獒犬,立即狼吞虎咽起来。
喂完了狗,接着柯木伦又帮阿姆烧起了nǎi茶。阿姆拿出包裹着一层又一层的茶砖,小心翼翼地挑了一些丢在瓦锅里煮着。
柯木伦见了不由笑道:“阿姆,上一次我征南边回来,不是给你带来几十块茶砖吗?怎么还是不够用吗?”
“够了,够了!”阿姆皱皱的脸上,露出笑意言道,“可汗恩厚,军主又看重你,赏赐了我们家多一份的茶砖,我们现在都不用去御夷镇上换,都足够用两年了。不过还是省得些用。”
柯木伦点点头,笑了笑,当下茶汤煮好添入马nǎi,一壶上好的nǎi茶就煮好了。之后阿姆又端上了一大碗带着血的羊肠子,两个入共吃了起来。
柯木伦满嘴是血,吃得正高兴呢,这时就听见铃铛响动,自己的好友乞阿术横骑着马,缓缓悠悠地来了。
乞阿术今时往rì已是不一样了,上一次征上谷之后,乞阿术因军功被统军提拔为幢副。现在更是娶了婆娘,婆娘乃是军主的侄女,从此不再是单身汉了。至于柯木伦,他倒是还未娶,草原上要嫁他的姑娘多着呢,但是他偏偏如同那不安分的儿马,还是多晃荡个几年,所以令他的阿姆时常为此着急。
柯木伦招呼乞阿术坐下,自己入内再切了一盘羊肠子。乞阿术则是带来了一大壶马nǎi酒,两兄弟大吃起羊肠子,就起酒来,十分快意。
“听说了吗?可汗又要点兵了。”吃了个半饱,乞阿术说了这么一句。
柯木伦轻轻嗯了一声,言道:“好o阿!这回缴获,我不要茶砖!”
“那你要什么?”
柯木伦呵呵一笑,想到了一个温柔的女入的影子,言道:“我要攒点东西,将这木兰草原上最美的女子娶过来。”
乞阿术笑了笑不再言语了,并着肩膀在看着远方。
次rì,柯木伦,乞阿术所在幢主接到了调兵之令,这一次幢主出动六十入,并两百马,直接在木兰围场会合。部民上下听闻可汗再度出征,也不说话,立即就去收拾包裹。奚入虽不是草原上最勇猛的战士,但是却是最懂得服从的战士。
这一次听闻李重九再度点兵出征,所有牧民都是动员起来,磨刀的磨刀,置办战马的置办,至于行军千粮,则是将去年秋夭的nǎi皮子,nǎi疙瘩通通收拾进皮囊内,一皮囊马nǎi酒是决不可少的。这些nǎi制品都草原入的最爱,不过这些对于汉入而言,却大都是敬而远之,吃得多半会拉肚子。
柯木伦,乞阿术二兄弟再度踏上征程,他们所部乃是英贺弗帐下的。这一次统军英贺弗调动三千骑兵,而统军额托也是调动了三千骑兵,一共六千番骑。一rì后,李重九的可汗大纛出现在木兰草原上。李重九所部皆是汉军,其中有上谷郡三千郡兵,王马汉的一千骑兵,与英贺弗,额托会合之后大军进入辽西郡。
高句丽卒本京。
卒本京城乃当年高**,立卒本城为国都,开创今高句丽国。立国四十年后之后又迁都国内城,到了南北朝时,鲜卑燕王慕容皝立都龙城,先灭鲜卑段部,又北向用兵攻破高丽据第二代都城国内城。之后高句丽长寿王为了避开强大的燕国,由西进,改为东下,迁都平壤,平壤城为第三代都城。
现在卒本京,国内京,平壤京,同为高句丽三京,卒本京作为别都,眼下是西部傉萨,渊盖苏文所驻的城池,在此监视辽河以南的汉入势力。
现在卒本城外,大雨滂沱,雨水浇灌,噼哩啦啦地敲打在高句丽铁甲骑兵的盔甲上。这一行铁甲骑兵有千入之众,骑兵头上都戴着牛角大铁兜,铁甲锵锵,手持大棒,腰挂铁剑,端是一旅健卒。渊盖苏文双目隐藏在牛角兜铁沿之下,看着卒本城。冒着大雨来赶集的谷民,都是将士用鞭子驱赶开来了,露出城门道来。渊盖苏文带着麾下铁骑,直入城中,披着蓑衣的城民,还有打着赤脚奴隶们都是头埋在地上,跪伏在道路两旁,等待骑兵路过。
渊盖苏文自没有看地上的城民奴隶,而是抬起头五女山巍然耸立,其上山城如1rì。这里是他渊家世代势力。渊盖苏文沿着城池大道入城,直入傉萨府,在卒本城中傉萨府有两处,一处于山下的平城,一处则位于五女山上的山城。这也是高句丽三京共同的结构,即一都两城。
当年高**于五女山上建立了高句丽,故而之后高句丽入建都,都着力于高山曲谷间,故国长川上。中原立城,周围可以无山,但一定要水,而高句丽反之,周边可以无川,但一定要有山。所以高句丽三京,都是背山面着平原,一都两城结构,一城建于山上,一城坐落平原。
山城乃是国君,城主居住之地,遇战事时可退至山城险要据守,而平城则是城民,百姓居住之地,交通便利,往来方便,乃是经济中心。如卒本京山下城平城名为下古子城,山上城名为五女山城,而平壤京也是如此,安鹤宫所在的平壤城为山下,而大城山山城为山上。
当年隋伐高句丽,来护儿的水军,经大同江已攻入平壤城城内,以为攻破国都大胜,故而纵兵大掠,却没有想到实际上,高句丽的军力,实际都屯驻在大城山山城。半夜婴阳王高元率军下山夜袭,来护儿结果大败,痛失大好局面。
渊盖苏文来到傉萨府,府内灯火通明,众将按剑披甲跪坐在苇席上,等候在内渊盖苏文大部走到主位之上坐下,之后各将依次排位。坐在渊盖苏文左手第一席的,乃是渊盖苏文的弟弟渊净土,眼下不过十三岁,但作为渊家重要入物。
而渊净土居于下首的,则是一名汉将,这名汉将名叫崔慈,乃是当年五胡乱华时,晋平州刺史崔毖率三千族入入高句丽后的后裔。高句丽族本就是汉入比例很高。崔慈就是统御西部的汉裔军卒。
这二入都是自高句丽本族的大将,而对面二入,则是依附高句丽的番将。坐在渊净土对面,坐着则是一名身穿皮衣,耳穿耳环的大将,此入名为乞四羽希,出自靺鞨白山部。而坐在乞四羽希下首的,则是留着秃发的契丹将领兀里珍。这是就是渊盖苏文麾下最强的四将,其他还有二十多名城主。
渊盖苏文看向契丹大将兀里珍,言道:“契丹可汗答允借兵两万给我们的事如何了?”
兀里珍在位子上摆出跪下的姿势,低下头言道:“回禀傉萨,可汗已经答允了你的要求,但是要给与我们契丹足够盐,铁……”
“够了,”渊盖苏文言道,“虽我踏足中原,还有什么赏赐拿不到,你们契丹也就这点出息。”
兀里珍面sè涨红,当下负气坐下。渊盖苏文看向众将,言道:“废话也不要多说了,义支大入已答允了我出兵辽水的事,各位就准备好车子,驮马,随我一并去汉入那抢东西!”
第两百三十六章 柳城之战(推荐票三万加更)
五月,李重九率大军翻越坝上草原,抵达山高林密的辽西郡。辽西靺鞨早就在山间往木兰草原方向,秘密开辟了一条可容纳三骑并行的林道,故而一万大军极快地通过了林地,抵达辽西靺鞨的驻地。
在这里突地稽,乌古乃早就率五千靺鞨战士等候已久,靺鞨人并准备了大军二十rì的军粮。辽西靺鞨乃是农牧合一,山民们一般种植粟、麦、穄等作物。靺鞨人chūn季时先放火烧山,烧后就拔撒种子,放其自然生长,这种原始的刀耕火种,粗放耕作,每亩收成还不到两斗。不过辽西地广人稀,经得起他们如此折腾,但大部分山民必须辅以渔猎,才能生活。
所以这十rì的军粮,也算是辽西靺鞨所有的积蓄了,简衣缩食而来。换句话说,李重九加上自备的粮秣,不必在二十rì内,攻下柳城,否则就要粮尽了。
初来辽东英贺弗,王马汉等人看着这些穿着猪皮,手持铁叉,彪悍无比的靺鞨山民,皆是露出欣赏的表情,这样的山民虽仍未脱蒙昧,但无疑天生都是优良的战士。在山林之中作战,定可以以一挡十。..
而与山民们蒙昧不同,靺鞨各部的头人,萨满们,却是颇通礼数。这些头人,萨满都拥有私产,族人们的供奉,所以衣食无忧。他们来到辽西已有一段rì子,汉化程度比较高,大多数头人萨满都能粗通汉话,甚至那名普吉老萨满,还能懂几个汉字。如突地稽当年就率着一众靺鞨人。侍奉于隋炀帝驾前,与汉人久打交道。
相对于而言。奚人也是如此,多年来与汉人的交换贸易。奚人逐渐拥有了有草原上最灵巧的手的称呼。能提供最jīng巧毛毯和锋利佩刀,部族的头人也是汉化程度较高。而若是让李重九遇到黑水靺鞨,室韦,契丹,这些尚未开化的民族,不要说收服了,简直是鸡同鸭讲,连语言都无法沟通。
所以不知哪个伟人说过,击败一个民族容易。若是真正收服一个民族,还是要先征服他们的文化。这方面而言,汉文化对于四面落后的蛮夷而言,绝对是充满向往以及吸引力的。有了辽西靺鞨的粮食补给,李重九命士卒在此休整一番,秘密屯扎,但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之后李重九商议下一步对罗艺的攻伐,从整个辽西辽东的地势来看。
罗艺势力辽西,辽东二郡。是沿着大凌河河谷分布。在过去往东北只有两条通道,一是大凌河河谷,二是辽西走廊。两条路线都是从榆关,榆关即今天山海关。一走大凌河河谷,经柳城,抵达辽东。二走辽西走廊,就是出山海关后。走宁远,最后经锦州。抵达辽东,明朝时将此称为宁锦防线。不过现在辽西走廊,榆关以北至锦州,现在不仅人烟寥寥,而且道路难通。
所以真正从中原至辽东,除非从草原上,绕行几百里,唯一只有大凌河河谷一路,当年曹cāo征乌桓,隋三征高句丽,都是走大凌河河谷。
从整个大凌河河谷分布而言,辽西郡柳城是要害,而辽东郡怀远镇,通定镇悬于辽河附近。其中通定镇是大业八年,隋炀帝二征高句丽后拔武厉城,而在此设城,作为辽东郡的治所所在,与高句丽只隔一条辽河。怀远镇在于通定镇以西六十里,当年在此是作为隋军征讨高句丽的兵站所在,大军囤粮之地。所以就对罗艺的作战,温彦博与李重九不谋而合,就是攻陷柳城,将大凌河河谷收入囊中,从而将辽东郡与罗艺所在北平郡的联系彻底切断。
据突地稽所言,现在柳城由邓暠把守,邓暠是罗艺契兄弟,当年罗艺造反,就是邓暠将辽西,辽东两郡都降伏罗艺。现在被罗艺封为营州总管。
而除了邓暠所驻的柳城之外,辽西郡还有五个坞堡,十一个戍堡,都沿着大凌河谷分布。经过突地稽秘密打探,这每个坞堡中,都有一百隋军守卫,戍堡则有三十名隋军,而柳城中原本只有一千守军,但近来罗艺征讨辽西靺鞨不果后,兵力得到了加强到一千五百人,中有铁甲骑兵,并配有强弓劲弩。兵法云五则攻之,十则围之,李重九以目前的兵力,要强攻柳城,伤亡肯定巨大。所以必须另谋办法。
辽西郡望山驿,正是柳城外的十一个戍堡之一。
这戍堡修筑在高山峻岭之间,俯瞰着辽东大道,原先是辽西郡的驿站,大业年间时契丹入寇,所以驿站强化为戍堡。戍堡高达五丈五,用黄sè夯土重新垒成,分上中下三层,底层住马,中层睡人,上层则可嘹望shè箭,顶上还有烽火狼烟。
这rì戍堡下吵吵嚷嚷的声音一片,将搂着一个光屁股女人睡觉的戍主惊醒。戍主坐起身来,把嘹望洞那木板抽开,将头伸出去。
只见在壕沟吊桥下,几十名穿着破烂皮衣的人,扛着一头大野猪,挤在壕沟边上与自己士卒,连手带脚的比划。戍主不由不快地大吼言道:“孙二,吵什么?”
“禀告戍主,这些丁零人打了山猪野味,说要卖给我们!”
“丁零人?”戍主摸了摸脑袋,在辽西郡里丁零人一向算是温顺,以往契丹闹的时候,他们没闹,高句丽闹的时候,他们也没闹,现在靺鞨人闹的时候,就更不可能闹了。
换做是靺鞨人,戍主还加了三分心思,但眼下他却想着床上那女人,这辽西当地的女人虽粗鄙,远比不上他在柳城正经汉人家媳妇,但总算贪图个新鲜。于是他挥了挥手言道:“随便拿些粗盐换了就好。”
说罢戍主就一合窗户,回到床榻上对着那女人倒弄起来。戍堡下的官兵们得到戍主的示意,当下令丁零人将弓箭木叉等武器,都丢在壕沟以外,戍堡外吊桥这才缓缓放下。
几十名丁零人扛着野猪走过戍堡,为首一名伙长对着野猪踢了一脚,笑着言道:“还有那么几斤吗?今晚弟兄们好好开荤。”
那十几名丁零人嘿嘿的一并笑着,而这时一名丁零人悄悄从野猪肚子里摸出一把匕首,而他的同伴不知不觉地将三名隋军都围在核心,而在外的树林里还有上百名丁零人埋伏着……
远处骤起的烽烟,令柳城中的邓暠一时大惑不解。接着他就收到了好几个戍堡,遭到丁零人袭击的禀告,甚至还有丁零人将主意打到了坞堡上。超过两千多拿着短弓大棒的丁零人对着坞堡攻了一rì。而其余四个戍堡都遭好几百丁零人的袭击,甚至还有一个戍堡还被丁零人给攻破了,劫掠一空。
这些该死的丁零人,不是一向温顺的,怎么会突然就不一样了,这其中必然有所yīn谋。邓暠当下将城中,几个丁零族头人的质子们抓来询问情况,正在询问间。那座被丁零围攻坞堡,居然发了告急的烽烟,说明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邓暠担心这是计谋,当下没有立即出兵,但是烽烟燃得又急。邓暠心想契丹人这时是不可能南下,于是令一名部将率领三百骑兵,前去支援,一路要求小心谨慎。到了次rì天明,这名部将传来消息,总算顺利解围,这才让邓暠紧张一夜的心,稍稍放下。
但是刚刚过了片刻,又传来了一座戍堡遭到上千丁零人围攻的消息。邓暠只能再出动两百步军前去解围。
三rì之内邓暠无限疲惫,戍堡,坞堡不断遭到丁零人袭击,对方也是奇怪一看到隋军援军立即就撤退。而从丁零人质子那传来消息,原来是好几个部族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闹了饥荒,所以为了取食才攻击隋军。邓暠总算弄清的原因,现在柳城城高坚固,丁零人肯定是不敢袭击的,至于坞堡,戍堡中,所以倒是成了丁零人袭击的目标。
戍堡之中没什么粮草,但坞堡却不一样,坞堡是大凌河河谷防卫的节点,兵卒平rì自耕自种,而且还要定时提供粮食给戍堡,所以囤粮不少。
觉得找到问题所在的邓暠一面让这几名质子联系他们父亲头人,要他们攻击那些反叛的丁零人,自己同时从柳城出兵,加强坞堡中的防御。每个坞堡守军由一百人提至两百人。邓暠分兵之后,丁零人数度对坞堡都是失败了,而攻击戍堡则遭到坞堡守军的侧击,所以丁零人这才消停下来。
哪知这才过了几rì距离柳城最远的坞堡,突然遭到了好几千的丁零人袭击。邓暠听说之后,当下大怒派出了又命部将派出三百骑兵前往增援,但是一rì一夜后,坞堡的烽烟依然不止,但是自己派出的三百骑兵却没有了消息。邓暠一夜无眠,快要天亮时将几名丁零部质子抓起来,酷刑拷问,终于一人挨不住,才知道原来这次袭击是突地稽指示的。
天亮之后,柳城之外的大地颤抖了起来,李重九亲自率领奚,靺鞨一万五千大军,抵达柳城城下,将柳城团团包围。而现在柳城内原先一千五百驻军,只余下不到七百人。(未完待续。。)
第两百三十七章 楼车
“可汗,这就是柳城!”突地稽向李重九禀告言道。
李重九看向柳城的城池,双眼一眯,这座可是东北的重镇了。在汉代时柳城已成为辽西郡西部都尉治所,当年曹cāo征乌桓,以田畴为向导,从卢龙出塞,沿着大凌河河谷行军,在白狼山击败蹋顿了,降众二十多万,饮马辽水。曹cāo大破乌桓,意气飞扬,率军返回后作了那首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名诗。
而慕容鲜卑的慕容皩,也在柳城以北建立龙城,以此为都开创了大燕。后来燕国为北魏所攻,国主冯弘不能抵挡,于是投奔高句丽长寿王。长寿王派出的援军接应冯弘时,趁火打劫将龙城洗劫一空,临走前还放了一把火。因此这昔rì的燕国国都龙城,现在只剩下一片废墟。
不过眼下兵临柳城,李重九倒没有那么多发古人忧思的感慨。城内的军势虽被自己分了一半,但是柳城之中还有七百守军。至于各个坞堡,戍堡中,隋军守军最少还有上千,而现在李重九的军粮只有十rì,不能在十rì之内攻下柳城,那么就只能粮尽退兵了。. .
李重九在中军就布阵于城东小山之上,在此俯瞰柳城。
“英贺弗,突地稽,你们二人率各部骑兵,与丁零人一并监视坞堡,戍堡中的隋军,将之包围在堡内,若敌军不出战,就围而不攻,若是脱离戍堡,则必须将他们阻截,不可让他们靠近柳城一步。”
“诺。”额托,突地稽当下应诺而下。
“额托。乌古乃,赵雀儿。你们各率两千人马,将柳城东西南三面包围。设下两道栅栏。内外防御。王马汉你率一千骑兵,埋伏于城北树林,监视城北。”
“诺。”四将一并领命。
这围三缺一,是攻城历来的战法,用意是给守军一条生路,让守军不生拼死抵抗的念头。
虽然只有七百守军,但是柳城城池坚固,依托着白狼水而建,故而有水环绕为沟渠。令攻城难度大大增加。李重九向远处望去,柳城有五丈高,城头上仍是大隋的赤旗飘扬,士卒们仍是统一穿着隋军的戍黄sè战袍,持戈而立。至于城楼之上有三矢弩车,那巨大的铁矢令人望之心寒,而听突地稽说城后还有守城专用的投石机。李重九不由想起,当年王须拔不可一世时,攻打涿郡却给飞石砸死的事迹来。
温彦博在一旁言道:“要攻下柳城。我军只有十rì,还要算进罗艺从北平郡挥军北上解围,我猜最多也只有五到六rì。满打满算五rì之内攻下此城,我军没有多少胜算。”
李重九当下看向温彦博问道:“司马有何高见?”
温彦博捏须沉声言道:“兵法有云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卑职来使君帐下效力,已有一段时rì。寸功未立,但叫我姑且试之吧!”
李重九当下喜道:“如此有劳温司马。若是能兵不血刃说下此城,真乃大功一件!”
温彦博微微一笑。当下上马,身着一件儒衫,策马不紧不慢的来到城下。而李重九担心温彦博有失,当下命尉迟恭随骑左右以作护卫。
只见温彦博来到城下,朝城头微微一施礼言道:“在下上谷司马温彦博,还请邓太守答话。”
不久城上一名身穿铠甲的将领,站到城垛边上抱拳言道:“原来是温兄,阁下怎么不玩弄刀笔,来这里当说客了?”
温彦博捏须一笑,言道:“故人多年不见,何必挤兑在下。”
那将领冷笑一声,言道:“故人?我罗太守与冠军侯,从无恩怨,冠军侯无缘无故行兵来伐,你助纣为虐,看来今rì就是我们割袍断义一rì。”
只听噗地一声,温彦博拿去匕首,先自刺袖袍一角。
那将领冷笑言道:“你这是作何?”
温彦博长叹一声,言道:“袍可以轻割,但义难以断,我此来城下又岂是为了吾主,更是为了故友。太守眼下中我太守之计,分兵而把守城外,而城内空虚,不过七百兵卒。眼下我过万大军云集城下,破城易如反掌,我此来不为了军功,而是为了故友xìng命,更是为了全城百姓的安危。”
那将领听了身子一颤,大怒言道:“尔敢乱我军心,来人放箭!”
说罢城头守军纷纷举弓,而温彦博旁的尉迟恭见当下拨马上前,将温彦博拿到自己马上。这时身后箭如雨下,尉迟恭抽竹节钢鞭一边拨箭,一边拨马就走。只是温彦博留在原地的战马倒是不幸中了十几箭,当场倒毙。
回到土山的李重九大纛前,温彦博,尉迟恭二人皆是毫发无伤。温彦博向李重九言道:“卑职已是尽力,虽不能说降守将,但足以动摇军心。”李重九点点头,本来也没打算凭几句话说降邓暠,但眼下攻心的计谋已是达到,当下还算满意。
当夜,李重九与城外扎营休息,敌军亦没有袭营的打算,相安无事过了一夜。
到了次rì,战鼓敲响。已秘密赶制十rì的三十多辆专挡箭矢的铁牌竖车已都被推了出来。竖车与城墙一并都是五丈高,上面可容纳十多名箭手,顶端用两丈铁盾遮蔽以防敌军箭矢。
铁牌竖车出现的一刻,引起了城头守军一阵sāo动,显然他们没料到对方居然无声无息打造如此多的攻城器械。每辆车的后面都有十名大汉推动着,从城东北角向柳城移动。东北角的城池是一个尖形,突出城外。三十多部铁牌竖车缓缓推进,在铁牌竖车后,黑压压一片人头出现。这些人或年老或年轻,各个肩扛着土包,目光中盯着护城河。
目光从护城河收回,望着巍巍的城墙,柯木伦吞了一口唾沫,他没有想到自己进入辽西郡的第一战,居然不是和敌人厮杀,而是背着土包去填河。这事情令他最擅长的格斗以及马术,根本毫无勇武之地,但看着一旁自己的好兄弟,身为幢副的乞阿术也是队中,他也只能摇了摇头。身后是上千奚族人头攒动,而一座一座自己眼中如同墓碑一般形状的大车则是缓缓地推进到城池下。
“杀!”一声喝令响起,柯木伦与周围的人一起,迈起步子,就朝前狂奔。而头顶上弓弦的崩动声响成一片,柯木伦根本没有功夫抬起头看,双目只是盯着眼前。
己方的弓箭应该会很好的压制对方城头的弓箭吧,每个人与柯木伦一样,都是如此期盼着想着,以为自己奔跑多了一份勇气。但是奔跑中柯木伦仍可以看见左右自己的兄弟,不时的中箭跌倒。
柯木伦感觉自己跑得很快,几乎比得上草原上的奔马,突然只见眼前一白,白花花的护城河就出现在自己眼前。柯木伦来不及有任何情绪,当即弯腰一甩,将背后的包裹丢入河中。土包溅起一大片水花,湿了柯木伦一身。
柯木伦一扫,自己的土包没入河中,转眼就是不见了。当下柯木伦撒开脚丫子往回奔跑,而乞阿术也是完成了任务。二人没命的奔跑回出发之处,栽倒在地上,大口喘气,心脏几乎都要跳了出来一般。
远处的城头上红旗舞动,看来城头上正不断调来弓箭手,朝这处吃紧的城头上增援。两耳旁弓弦声崩动声依旧不止,三十几辆的楼车朝敌军城头上倾斜着箭雨。
而这时突然听到城内嘣地一声!
柯木伦抬起头,只见一颗巨石从天空划过。巨石落下的地方,四面众人都发了一声喊纷纷避让开,只是那楼车却是动不了。结果被这巨石一下砸中。楼车发出恐怖的歪曲声,轰地一下向前倒塌。楼车上的木屑四处乱飞,而上方弓箭手们大叫着从楼车顶端纷纷栽落。
柯木伦眼中满满都是吃惊,向一旁的乞阿术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汉人的投石机,居然能将一块巨石抛得这么远!”
乞阿术沉重的点点头,只见对方已将两架投石机搬上城头,开始朝己方抛shè起石头来。而这时第二批填河的汉军将士已是组织完毕。
而此刻就在城池的西南角,隔着一道护城河,乌古乃组织着靺鞨将士也是人人背着一个土包,在护城河对岸对垒起一座土山来。无数靺鞨大汉拿着巨木,土包,冒着一道护城河后城墙上shè来的箭矢,以及巨石,不断加高拓宽着这座土山。靺鞨战士奋勇地奔跑着,一袋一袋的土包被丢在地上。
一座土山几乎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正逐步增加,这只是顷刻之间,这座土山已是堆垒几乎与城头一样高。
在另一面,距离柳城十几里的一座坞堡,接到柳城危及的信号,一队百人的隋军出城增援,但这才出城不足一里,就遭到不知数量丁零,靺鞨战士的伏击。辽东高大yīn暗的树林里,箭矢从暗中shè出。
隋军将士就与丁零靺鞨人在树林中缠斗,双方各抛下几具尸体,隋军不知四方还有多少敌军,只能返回坞堡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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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八章 攀城
山头上李重九俯视而下。在柳城的东北角,身着灰衣,头扎皂巾,上千苍头汉军肩扛着土包,如灰色的大潮一般朝柳城的城下扑去。
黄色夯土所筑的城头之上,聚集了上百名罗艺军将士在此死守。守军将三个战棚移了过来,充作敌楼,守城的弓手凭着战棚遮蔽,藏身在其中射箭。而北门城楼将一架三矢弩车拆卸后,从远处城道上推了上来。弩车固定住后,几名弩兵将绞车绞动,三矢弩车发出可怕的咯咯响声,三柄如半人高的铁矢,绽出金属光芒。
崩!
当柯木伦扛起第二个土包蓄势待发时,就看见前方几十米外一名汉军将士的头颅,噗地一声爆裂开来,脖颈的血浆一下喷得三尺高,如同一朵血花般绽开在半空中,黄白色的脑浆涂了一地。柯木伦身旁一名奚族少年,双腿颤栗,手里的土包一丢,整个人突然向上一蹦,突然大声哭了起来。
柯木伦屏住呼吸,双腿也有些发颤,他并不是怕死,但是怕死得如此凄惨。他微微闭上眼睛,阿姆的样子在脑中浮现,睁开眼睛后,四周仍是一片箭矢如雨的模样,如同人间地狱。
“楼车都压上去,用箭矢压制敌军弩车,抛石兵!”这时他看见统军额头,策马而来,手持一把弯刀大声喝道。
柯木伦看见左右的楼车下的士卒,也是一并发力,十几名粗犷有力,肌肉坟起的大汉。各自推着一辆楼车努力向前。支撑下楼车的六个木制车轱辘,缓缓的动了起来。车轱辘在泥地上碾过一道一道车辙,载着楼车上的弩车前进着。而楼车上的弓手弩手。随着楼车的推进,也是奋力朝城头铺撒着箭雨。
随即楼车推进到距城头一百步的距离,弓手箭矢的威力愈加增大,柯木伦转眼就看见敌方弩车后的一名抱着铁矢的弩兵,当胸中了一箭。对方手中的铁矢砸落在地上,一口鲜血从口中猛喷额出,之后从城垛的缺口处,直直的从城头栽落。
柯木伦见到这一幕不由高叫了一声好字。不过还未叫一半,统军额托即挥动了红旗。示意己方准备填河。
柯木伦朝手心吐了口唾沫,同时猫下身子,也看见敌军战棚后的反击,也是越来越强烈。楼车上的弓弩手冒着对方的箭石,不得不趋近射击,用箭矢压制,这简直是以楼破楼。守军也不甘示弱,一排的弩手上了城墙,将棉布放在桐油中浸湿。之后裹上箭矢点火朝守军射来。这箭矢犹如一道道流火从前方掠过,射中楼车后,就卡在上面燃烧起来。只是一眨眼功夫,五六辆的楼车上已是燃起了火焰。
楼车着火。上下的士卒都发出惊呼。下面的苍头军兵卒,连忙脱去衣服,拼命地甩打着衣服。扑打起楼车上的火焰。
砰砰!身后的战鼓疾催,前方的红旗猛然地一下抖落。
而柯木伦双腿一撑一拔。扛着土包的身子如同脱弦的箭矢一般猛冲而去,头顶上一道又是一道的火箭呼呼响过。耳边是呼呼的箭矢破空声,以及垂死之人的惨叫。柯木伦心知己方楼车上的弓手弩手,几乎是用生命在替他们争取时间。
柯木伦步伐很大,肩上土包一抖一抖的,正前方一名弟兄被一枚火箭射中右腿,火势立即燎起他身上的衣服,他当下一头栽在地上,一面打滚一面地上惨叫起来。这一箭本是射向柯木伦的,却不知怎的被对方挡了,但是他心底一点感觉也没有,丝毫害怕也不见。
柯木伦这时埋着头冲上了前,将方才那名替自己挡下一箭弟兄的惨叫声远远甩在身后。这一次他不用几步就到了护城河前。这护城河在袍泽们的努力下,早已是被填了一半。土包砸进护城河,噗通地一声,泥水溅了自己脸上衣裳上满脸都是。柯木伦反而是身上一松,快速跑回了出发处。
而在城池的西南角,乌古乃靺鞨战士们所筑的土山,已是高过城头数丈了。守军兵力明显不足,东北角的楼车,牵制了守军大量注意力,因此在西南角这里只有区区几十名守军,乌古乃的推进可谓神速。
待土山高过城头之后,靺鞨的弓手们,就登上了土山,从高向低,用弓箭来压制守军。与此同时,利用高大土山的掩护,靺鞨战士们推来了几十块大石巨木。这柳城四周多山多石,且都是密林覆盖,最不缺的就是巨石大木。
这巨木大石从土山下推到土山上后,再一并将大石从山上向城下滚落。靺鞨战士们大声呼喝,巨石大木纷纷从山上滚滚,场面十分壮观。只见土石滚落山下后,纷纷坠入了护城河。河水激溅,抛起高高的水花来。一个时辰过去了,护城河终于被土石填满。
在东北城墙,鼓声转为高亢。汉军奚族军的士卒一并闻鼓而进。
攻城的三十几部楼车,已有一半,被抛石摧毁,或者陷入了燃烧之中。而对方城墙上一处战棚,也陷入了大火之上,而一具抛石机歪斜了一半。黄色的土墙上,好似泼墨一般,血水竖直挂落。而十几具城兵的尸体歪歪扭扭,枕在城垛上。
现在六台云梯在上百名士卒簇拥下,从填平护城河上碾过,直抵城墙下。这攻城云梯并非普通的竹梯,梯子下边造有车厢,内置有滚轮。车厢完全封闭,罩有生牛皮。移动云梯的士兵躲在里边,抵达城下丝毫不惧弓矢。
抵到城墙下后,云梯伸出用抓钩咬住女墙,牢牢地勾在了城墙上。云梯下方奚部将士从厢车出来钻了出来,举着皮盾,手持钢刀,鱼贯攀城与守军厮杀。柯木伦这时已是身先士卒,拿起了他大刀,背着爱弓跟着一名奚族兵后登上云梯。
柯木伦抬起头,只见城垛之后一排守城弓兵露出头以及他们的弓箭来,一并朝下放箭。自己当前的弟兄,皮盾没有遮好,被一箭射下城头。柯木伦则是格去飞向自己面门的箭矢,手举皮盾,快速地攀上云梯。
弓兵退下后,女墙的垛口内,又伸出十几个挠钩,排木往云梯上戳,推,使劲各种解数。柯木伦哪里等得他们破坏,快走几步后却将身子一抛,整个人如大鸟一般跃上了城垛。这刚刚落地,转眼就有两名守军挺枪向他刺来。
柯木伦在间不容发间,身子一扭,避开了这两抢,而蹦到了右手的城垛上,但身后跟上的弟兄则没那么好命,不巧一枪捅中了他的小腹。这名弟兄仰天惨叫一声,死死的抓了枪杠。两名守军则是奋力一推,就把他推出了墙头,鲜血在外墙抛出了一片血花,那弟兄双目无比不甘地,在半空中翻滚着从城头摔了下去,落地时发出一声闷响。
柯木伦看见守军在城墙后,举着刀盾站成了一排,而箭矢从刀盾之后无情的射出。柯木伦用皮盾护着身子,猛然一纵跳了进去。
而在云梯之下,乞阿术带着几十名奚族军,手里拿着各式工具悄悄的接近城墙。城墙是夯土作制,即便多年的风吹日晒,但却是十分硬实。乞阿术从腰间拔起弯刀一刀砍去,只能在墙坯上留下一道白印。
乞阿术哼地一声,将手一挥,自己的部下开始干活。
几十名奚族军先用铁锹,在城墙下挖了半人高的土坑,将挖出的土堆叠在身后压实,之后覆盖上木板,再在木板上披上一层牛皮,往牛皮上浇水,又覆上一层土,搭成了一个可防箭矢可防火攻可藏身的木棚子。
而在木棚子下,奚族士卒脱去衣服,鼻尖挂着汗水,奋力地用凿子铁锤开始硬凿这土墙。夯土层一点点的剥落,乞阿术也是亲自上场,左右竖敲了几十下,然后奋力一拔就是一大块脸盘大的土疙瘩被扒了下来。
乞阿术满意的点点头,又继续埋下头。
李重九从山头望去,东北角的城墙上,几十名汉人奚族战士已为攻城士卒取得了立足之地。此刻天色已是昏暗,城下城下都是点着松明,气死风,而空中寒星闪烁,正是杀气冲天。
两军都是挑灯夜战,柳城的城墙上下可谓是一片通明。
西南角乌古乃攻城很急,牵制了守军部分兵力,战马往返疾驰禀告军情,李重九心知他们虽也在城墙上取得立足点,但是进展缓慢。而东北角这里己方已在城下凿开了两个可容一人出入的大洞。守军发现时,为时已晚,于是只能从城内拖来行一具行女墙,挡在夯土城墙之后,设置第二道防线负隅顽抗。
但是随着城墙立足之处的稳固,城墙下的土工作业,将夯土城洞,正一寸一寸的扩大。东北角,西南角的两处喧嚣是越来越大,李重九的攻击,特意选择了两处城墙角落,而避开了城门,就是顾及到城楼上守军的钉拍,弩车和抛石机。
所以将兵力都布于两侧城墙上,虽降低了伤亡,不过进展也慢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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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九章 破城(第一更)
东方微微出现的晨曦,激战了一夜的柳城喊杀声这才稍稍平息。
整个柳城陷入了大战之后,短暂的平静。攻城和守军士卒们都是蹲在各自掩体后,干咽着口水,润一润几乎冒烟的喉咙。柯木伦此刻双眼就如同火烧一般。在城内一处城墙下,枕着一个亡命于自己刀下的尸体,剧烈的喘气。整个人已是疲乏到,连动一根手指的气力也没有的地步,柯木伦现在微一能做的就是努力睁着眼睛,不能让自己睡下。
两军将士战了一日一夜,即便是李重九的攻城的几千大军,也早是疲惫不堪了,更不用说城内七百士卒,战了一天一夜,他们早就疲惫不堪了。柯木伦昨夜血战了一晚上,总算从守军手里,牢牢地守住了乞阿术挖掘出的豁口。
现在豁口已增加到三个,并且有两个已是打通,同时可容纳三人出入。但是守军在这里竖了行女墙作为第二道城墙外,还凭着附近几处屋子作为掩护,埋伏了弓手。昨晚厮杀了一夜,倒下了几十名弟兄,但却仍未突破敌军的行女墙
这时身边脚步声响起,因为是从城墙洞里响起的,柯木伦连看一眼的气力也没有。随即眼前一黑,一名身穿着两档铠,手持横刀的将领模样的人,站在自己面前。这名将领回过头看了自己一眼,说了几句话。对方用的是汉语,柯木伦没有听清,但周围披着铁甲,手持铁盾横刀的汉军精锐士卒越来越多。
这些士卒精力旺盛。不少人挥了挥手中的刀子,又整了整了铠甲。显然是生力军。随即这些汉军士卒齐齐呼喝之后,一并向行女墙扑去。柯木伦看着正不断攀上行女墙的士卒。顿时放下心事,又一眼合上。
日已过午,激战仍在持续,虽柳城东北角己方的优势一点一点的扩大,已攻下一个坊了。但李重九连最后的后备军,也被守军阻挡住在坊内,手头所有力量都是动员了,可谓全力以赴。
李重九不由摇头果然是攻城为下,投入全部兵力。面对不到自己十分之一的守军,仍陷入了苦战。但李重九又暗暗庆幸,幸亏用分兵之计,调走了城中过半守军,否则凭手中的一万五千大军,能否攻下柳城,还需划一个大大的问号。
就在这里城北之处,陡然城门大开,足足上百骑骑兵从仓皇的城门之处离开。看着他们策马离开柳城后。头也不回的扎入城北的树林,李重九不由微微浮出一丝笑意。随即城内太守府的方向,燃起了一道黑烟。
“发令给王马汉,就说城将已逃。令他立即出兵伏击!”李重九言道:“另外传令下去,城池已破,立即从四门杀入!还有投降者一律不杀。骚扰百姓者,擅入民居者一律杀!”
傍晚。柳城太守府,经过扑救。火势已是停歇。城北,城南,城西几处城南之处,仍有敌军残余在负隅顽抗。
李重九由城东入城,两侧兵卒持枪把守着街道,将敌人肃清一空。李重九来到粮仓后,一名敌军将领以及十几名兵卒都跪在仓外,由自己的士卒看守着。这名敌军将领见李重九后言道:“禀告可汗,太守离去时,令末将烧去粮仓,在下没有听令,眼下粮仓完璧交给太守。”
“很好,你立下了一功。”李重九点了点头,有了粮仓,自己大军的军粮问题就解决。柳城当年作百万征辽大军的支点,虽粮草不如怀远镇,通定镇多,但也足够一万大军一年的吃食了。
李重九回到太守府,这时温彦博带着一名穿着破烂衣服的人,上前对李重九言道:“使君,攻下城后,我入城中地牢,救出林甫兄!”
对方见了李重九后,虽浑身衣衫破烂,手脚皆是生了疮,但仍是一整须发,以士人之礼参见李重九。李重九亦心知温彦博口中的林甫兄,此人名为杨林甫,原先是柳城太守,后罗艺造反,因不肯降罗艺,于是一直被关押在县衙大牢中。
李重九点点头言道:“足下乃是忠君之臣,一切辛苦了,不知以后打算如何?”
杨林甫微微抬起头,看向李重九,长叹言道:“天下大乱,群雄并起,隋室看来是无法守得江山了。老朽已是百死余身,愿投效太守,献绵薄之力。”
李重九欣然点头,言道:“如此有劳了,那么我就令足下仍为柳城太守,替我镇守此城如何?”
杨林甫当下言道:“多谢使君信任,老朽在柳城还有几分人望,这就替太守出面招降各军,并安定民心。”
有了杨林甫出面,城内仍在抵抗的各路隋军,皆是归降。同时城中民户,见杨林甫出面,本是担心城破后遭到洗城的噩运,但现在皆是放心下来,里长,保长自发出门配合守军维持秩序,抓拿藏匿的守城士卒,还帮忙救火免除乱军带来的灾厄。如此到了入夜时,整个柳城的秩序已是彻底安定下来,没有遭到大的破坏。
半夜王马汉率领千名突骑团将士,埋伏邓暠成功,自邓暠以下守军百骑无一人落网。邓暠被五花大绑押到李重九面前,李重九问言道:“邓太守愿降否?”
邓暠怒瞪了李重九一眼,言道:“不降,不降,一介市井徒焉能,居为人上人,老子出身将门,岂能降你。”听邓暠一言,众将都是大怒,市井徒是对商人蔑称。李虎也算是商人出身,若硬要如此称李重九也不为过。
众将皆劝杀之,李重九摇了摇头,言道:“被人骂一句罢了,杀之无益。”
不过李重九也不准备收用此人,当下言道:“将邓太守五花大绑押了,去城外坞堡戍堡劝降守军,对了,劝降时候,堵住此人的臭嘴,事后押了大牢。”
“诺。”
当下左右上前,拿起破布堵了邓暠的大嘴,看着对方左右挣扎的模样,众将都是哈哈大笑。在邓暠,杨林甫两人的出面下,被突地稽,丁零族围困在坞堡内的隋军纷纷投降。李重九决定将这上千之众尽数打散,编入三千郡兵之中。同时南边从来消息,北平郡的罗艺率三千大军卢龙出兵救援柳城,行了一半后,听闻柳城被攻陷的消息后,已是返回了卢龙。
李重九进行战后叙功。柳城之战打的颇为惨烈,即便在绝对优势之下,攻城仍伤亡七百多人。李重九决定,阵亡将士一律收敛尸首,并运回故地安葬。至于负伤将士也好生照顾,没有残疾的叙功,晋升一级。
次日温彦博,杨林甫一并来参见李重九。温彦博拱手言道:“太守,辽西郡已得,辽东郡与罗艺的北平郡联系已断,辽东郡现在必是人心惶惶,太守可反掌而下。”
李重九当下颔首,笑着言道:“攻一城而拔两郡,这还多亏了温司马的筹谋之功,我这就率军北上。”
杨林甫言道:“太守可不用动刀兵,通定镇,怀远镇镇将皆与我有旧,愿为太守书信一封,让他们挟城而降!”
李重九言道:“兵不血刃来上之上者,一切有劳杨太守了。”
杨林甫言道:“若能使得辽东百姓不再受兵灾,我这点出力有算的什么。”
鼻尖闻到一股似阿姆煮的羊肉汤,柯木伦缓缓睁开眼睛,只见自己身处一个帐篷下。自己的身侧乘坊着一碗羊肉汤,柯木伦摇了摇头,昨日的腥风血雨,城墙下的激战,似依然在目,但眼下四周却是无比平静,眼前只有一碗鲜美的羊肉汤。
柯木伦一贯不是想得太多的人,他不过起身时,全身上下伤口一阵疼痛,当下端起了面前的羊肉汤。汤水早已是凉了,但是羊肉却亦然鲜膻肥腻。柯木伦嘴里十几块羊肉放在一起大嚼,吃得满嘴流油。
帐篷的一角被挑开,自己的好兄弟乞阿术走了进来。眼见乞阿术手里端着一海碗的酒,柯木伦肚里的馋虫直被勾了起来,直往对方手里夺。
乞阿术将手一收,哈哈一笑,言道:“萨满说了,若还想吃东西说明伤势已好了,不过这酒不是喝的,而是我求来给你洗伤口的。”
柯木伦言道:“洗什么伤口,喝下酒,我就什么伤都好了。”
说罢柯木伦从乞阿术手里夺过酒来大口大口的灌下。乞阿术拿柯木伦没有办法,言道:“这一次战后叙功,你为可汗亲点为破城的第三功,因此被提拔为队主,另外赏赐十头羊,一头牛,布帛五匹。”
柯木伦听了睁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的样子,言道:“这是真的吗?你以长生天发誓,说这一切都是真的。”
乞阿术没好气地言道:“谁还来骗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对了,你那心爱的姑娘,还准备向她求亲,嫁妆是够了,就怕你晚了一步,姑娘就是别人的了。”
柯木伦听了顿时人如飘荡在云雾之中,一时分不清东西南北,那姑娘的身影在眼前越来越清晰。
就在柯木伦沉浸在幻想之中,这时辽东郡遭遇了巨变。(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章 辽东之事(第二更)
柳城太守府内,李重九将辽西郡内归附的丁零族各部族长一并召集,并设宴款待。而丁零各部族长应邀之后,无不听从,十几个部族长全部出席。这辽西的丁零各部也是有来历的,渊源也要从五胡乱华说起。
当年丁零人翟辽在河北建立称帝,国号为大魏,后人皆称为翟魏。
翟魏当时得到了清河崔氏的支持,如后世北魏名臣崔宏,崔逞,当初皆为翟魏大臣。只是后来翟魏为刘牢之,慕容垂所灭。翟魏的丁零诸部几十万,被鲜卑慕容一口气杀了个大半,而国破家亡后中原内迁的丁零人幸存之人,就迁至辽东。其中辽西郡的不少丁零人,都是当初翟魏后裔。
现在辽西郡内,丁零各部早已不复当初迁入汉地时的兴盛,他们几乎又退化到结绳记事,刀耕火种的蛮荒时代。他们各部各自为生,只有一部临海甚好一些,可以煮盐为食。而这一部族长,自称汉名为崔序,说自己祖上乃是当年崔魏皇帝翟辽的后裔。
宴中,李重九以开放盐,铁,布帛贸易互市为条件,让丁零各部整合为一部,效仿辽西靺鞨那般,成为汗国的一部。另外还挑选选丁零各部族长之子,或族中贵人三百人,选拔为李重九亲军。各位长老都面露怀疑之色,踌躇不肯答允。最后倒是崔序以及几名族长出面支持。李重九当下让崔序担任统军,作为丁零部的统军。如此一来辽西郡内的丁零部,也正式纳入了汗国之中。而辽西靺鞨也是如此。也是挑选了三百人,选拔入李重九亲军。
而李重九这支亲军就命为万胜军。都是丁零靺鞨之中的骁勇战士,给与优厚的俸禄生活。可以选择在汉地成家,若是他们族中父亲病逝之后,也有资格返回族中继承父亲手中部落的权力,并且是优先继承权,若是族中不从,可以向可汗李重九申述,李重九若是认可,就可以介入。
完成此事后,李重九心知总算将辽西郡吞并入自己的版图了。
“恭喜太守。一举收服靺鞨,丁零二族,如此我辽西郡无忧了。”杨林甫向李重九道贺言道。
温彦博一旁捏须赞道:“太守,此乃是帝王之术,将丁零,靺鞨两部贵人子弟收编为军,既可为人质,又添一支强兵,真乃一箭双雕。”
李重九笑了笑。问道:“辽西已定,现只余下辽东一郡,林甫,通定。怀远两镇招降之事如何?”
杨林甫有几分忏愧言道:“回禀太守,尚且未回音。”
温彦博奇道:“这一去已有十日,无论如何这时也该有回音。为何却迟迟不见消息。”
李重九安慰杨林甫,言道:“就是不答允也无妨。我们大军休整已毕,克日可以去取辽东。我想来区区两城旦夕可下。”杨林甫点了点头,脸上却满是忧色。
半夜李重九刚要入睡,屋外侍卫却禀告有杨林甫有要事禀告。李重九当即召杨林甫入内,杨林甫一见李重九就言:“太守,辽东出大事了!”
次日,李重九安排赵又庭率领一千五百人守卫柳城,自己率领调集丁零,靺鞨,奚族,苍头军各部,出动一万六千大军沿着白狼水(即大凌河)河谷大道行军,直扑辽东郡而去。
沿着白狼水溯流直上,李重九沿途多见山间河谷,有一股或者数股的契丹骑兵在其中出没。这里虽是已经接近契丹领地,但却不是他们的放牧地,而手持弓箭刀剑的契丹骑兵突然出现在此有几分怪异。而这些契丹骑兵甚至大胆,似在侦查李重九大军的数量,乘着大军驻营时,竟然夜袭。李重九当下下令部众反击,杀了几十人,这才吓退契丹人。
之后出了白狼水河谷,来到医巫闾山下。这医巫闾山,乃是五岳五镇之一。周礼中称,医无闾山乃是北方幽州的镇山。杨坚还在山下建北镇庙,以祭山神。而医巫闾山也辽西,辽东郡的分野,李重九经过两日行军,来到此山下算是进入了辽东郡境内,这时沿路契丹骑兵已少了许多。李重九于山下驻营,而北镇庙中庙祝见有大军经过骇然不已,当下带着几位徒弟一并来军营来见李重九。
北镇庙乃是帝王祭祀山神所建,故而庙祝也是朝廷所遣。帝王如经五岳四渎如此名山,都要依礼祭祀。这名庙祝听闻眼前乃是李重九这位叛隋大将,惊得都呆住。李重九好言安慰,被送了十羊给与庙祝。庙祝千恩万谢的接受了李重九的供奉。
次日李重九大军抵达怀远镇,大军前锋一至,怀远镇当即四门齐开。镇将率着镇内上下八百守军一并出降。
镇将向李重九言道:“本镇五六日前,遭到高句丽三万大军围攻,本以为不支,可是激战一日后,高句丽大军却尽数退去,我想应该是太守威名震慑住了高句丽人,否则他们不会退兵。”
“末将替城中百姓感激太守来援,否则城破之后,合城百姓性命皆是不保。”镇将说的不假,三度征辽,隋与高句丽两边都是结下深仇大恨。
李重九向镇将问道:“不是说,高句丽一直向百济用兵吗?为何突然渡过辽水西侵。”
镇将言道:“末将也是不太清晨,听说高句丽共分五部,半年前西部老贼酋战死,其子即位,此人野心勃勃,已派军渡过南岸挑衅多次了。这一次率大军来攻辽东,恐怕也是早有预谋了。”李重九双眼微眯,自己刚打辽西郡,高句丽人就来凑热闹,收拾辽东郡,显然就是趁火打劫,想要从自己嘴边夺食。
任谁都知道,辽东郡乃是当年大隋征辽前沿,军粮剩余必然不少,高句丽此来是打自己的秋风。
“通定镇有消息吗?”
“自十日前高句丽出兵以后,通定镇即已与本镇失去联络。”
李重九心底一凛,心想通定镇必然凶多吉少,于是点点头言道:“好,立即出兵通定镇!”
、(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一章 盖牟城下
军情如火。李重九当下稍事休息一下,即命步军先在怀远镇驻扎,自己则率领靺韍,奚部,苍头军三部一万骑兵,向通定镇而去。铁骑奔驰,一路已是可见沧浪的辽水,拍击河岸。而随着不断的逼近通定镇,李重九看见,远处一道笔直的黑烟直卷上天。
李重九已知此事十分不妙,却拒绝了部下要他快速行军的打算,因为道路两旁都是密林,高句丽擅于设伏,骑兵在密林中疾驰,很容易遭到伏击。
万余骑兵在阴森的林间,徐徐行进,远处的黑烟却是清晰可见。想到高句丽人或许就在眼前,众人的心情这一刻都便得沉重起来。三度征辽,大隋丧师百万,这汹涌的辽水,辽东的泥泽,不知埋葬了多少大隋男儿的尸骨。
转过林角,远处灰黄色的城郭已是可见,而这黑烟正是从城郭之上而出。李重九双目看向通定镇的城郭,下令备战。通定镇不过一千驻军,不足五千百姓,若遭到高句丽大军围攻十日,则凶多吉少。
李重九当下喝令全军戒备,从林外平原布阵,准备迎战高句丽了。骑兵们皆换了马,保持最充沛的体力,而苍头军骑兵也在从辅马驮着的甲床上取出铠甲头盔,穿戴整齐,再重新上马。
靺韍奚族战士,则是准备好弓箭,刀剑,长枪,骨朵,一万铁骑在平原上瞬间摆开阵势,一时肃杀之气充盈遍地,朝通定镇逼近而去。大军来到通定镇后,却发觉一个人影也没有,而城墙之上却充斥着刀劈斧砍的痕迹,折断的云梯,焚毁的城楼。
“禀告可汗,城中似一个人一没有。”李重九点点头,心想有可能高句丽应是破城之后。将百姓皆押走了。
李重九还未下结论,突然王马汉从城墙外策马而来,奔到李重九面前,跳下马后一言不发,手指城西方向,脸色惨白,嘴唇上下颤抖。
“人!人头!人头!”
李重九闻言眉毛一挑,与王马汉一并策马向城西行去,远远地看见城西那一排汉军士卒。围拢在外,人人都似乎呆滞了一般,站立着不动。李重九与亲卫们从人群中挤入,换做平日,这些将士早就为李重九让出道来,但今日他们却丝毫反应没有。
辽东的六月气候已是渐渐热了起来。无数苍蝇聚集在一处,嗡嗡地漫天乱飞。李重九挤开人群,两座如同佛塔般堆砌的人头冢,高高竖立。数百个堆在一起的人头,双目圆睁,满是不甘地盯着西面的残阳。
越来越多的将士闻知消息,来到此处。有的愤怒,有的恐惧,有的大声咒骂,但是更多的则是沉寂,死一般的沉默。
李重九绕过人头冢,只见一杠旗帜孤伶伶地竖立在城门中间,这旗帜向下插进地里,赤红色的战旗没有高高飘扬。而是垂在地上,而旗杆尾端则是挑着一颗人头,白发凌乱的空中飘动着。旗杆下用鲜血涂抹着一行汉字上面写着‘汉狗滚出辽东去’。
当年大汉设辽东四郡时,高**的爷爷都没有出生,到了现在这连文字都还在用汉文的国家,已经开始让汉人都滚出辽东。
守军的无头尸首坑,在城北被发现。李重九来到坑前。看见每具尸体双手都被反剪,并用草绳捆住。高句丽人当然不可能杀完人,再把人双手反绑多此一举的。这样只说明了一件事,他们是杀俘的。
见到这一幕跟随过杨广三征高句丽的突地稽。摇了摇头,言道:“在更北面,这样的京观还有更多。”
李重九想起,当年杨广征讨高句丽时,为了炫耀以武力,言高句丽乃是当年箕子之国,让他们服以王化,下令不可滥杀。攻打辽东城时,守将快要破城时就要投降,杨广答允,结果又叛,降了又叛,如此多次,杨广竟屡次赦免不以为意。而隋军萨水之败后,高句丽婴阳王高元,这边畏惧隋军报复向杨广上表请降,自称辽东粪土臣元,而高句丽人那边却将隋军战俘一律杀光,在辽东之地竖立了数座万人京观。
史书上所言,这京观直到贞观十九年,唐军再征高句丽时仍可以见到尸骨盈野的景象。而李世民言讨高句丽,为中国报子弟之仇。
“禀告可汗!在辽水东岸,发现高句丽车队!”李重九目光一闪,言道:“辽水东岸?”
李重九带着率领骑兵,奔行到辽水河畔。果真见到只是一河之隔的对面,高句丽人满载而归,前后车队络绎相连,车队上满满皆是从通定镇劫掠来的粮食。
高句丽骑兵看到河对岸的汉军骑兵,也不惊恐,反而是撮唇唿哨,一个个将手里的东西高举起来。李重九仔细看着,高句丽骑兵有的用枪挑着汉人式样的衣服,皮衣,或者各种女儿家的金饰,首饰,大声向这边示威。
而车队之后,一队队汉人百姓双手反剪,被草绳系住,拖成一列长长的队伍,向前埋头走去。女人皆是身无片缕,犹如羊羔一般**裸的走着,高句丽人动则随意凌辱。百姓们哀怜着看着对方,目光无助。
“太守,救救他们吧!”一时三军齐呼。
李重九看向左右,肯定地言道:“渡过辽水去!”
辽水滚滚向南而流淌,李重九返回通定镇之后发布如此命令,从上游辽水寻浅滩渡河,追击高句丽的车队。闻之命令李重九麾下一万骑兵二话不说,当即在通定镇上游三十里探到一处渡口。同时于怀远镇的六千步卒也是一并赶到。
李重九在辽水渡口,看到满脸焦急之色的温彦博,以及杨林甫。
“太守万万不可渡辽水啊!”二人一并劝道。
温彦博言道:“高句丽人明显是用计,先前在白狼水河谷行军时,契丹骑兵即是他们的耳目,我军的动静高句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错,”杨林甫言道“太守,在通定镇虐杀我军将士,再俘以百姓,既是向我们宣威,更可能是故意激怒我军,引诱我们前往辽地深处,一战歼灭我军。”
李重九铠甲一抖,言道:“两位说的不无道理,但我意已决,出兵辽水不可更改。”
温彦博,杨林甫二人互看一眼。温彦博急忙言道:“太守自比杨广,宇文述,于仲文,来护儿如何,太守之兵力是否可比征辽时百万大军之雄厚。卑职来帐下出谋划策,太守言听计从,无不用计,眼下见太守刚愎自用,身入险地而不知,故而恳请劝之。”
李重九长叹一口气,言道:“多谢温司马这番诚恳之言,此番我会量力而行,救回陷入辽东的同胞,即率军回师,不会久留,请二位放心。”
听李重九如此说,二人稍松了一口气。李重九言道:“两位不必跟随,回怀远镇等候就是。”
杨林甫言道:“某在辽东多年,颇知高句丽底细,愿随太守渡河。”
李重九点点头言道:“有林甫在,就好办了。”
一万骑兵在此渡河,而刚渡过辽河,高句丽在辽水上游所设的烽火台,就燃起了狼烟,一道接着一道告急。当年高元挑衅大隋后,为了担心其征辽,早就沿着辽河遍设烽火台。现在李重九大军刚刚渡河,烽火台即向后方传信,并指示着隋军方向和数量。
一切行踪都暴露在高句丽人的眼皮子底下,李重九不顾那么多,选了三千轻骑,皆是一人三马,沿着辽水轮骑而行,速度极快。李重九与杨林甫猜测,这一行高句丽骑兵所前往的反向,十有**是盖牟城。
一场骤雨突然降下,草地已是十分泥泞起来,辽东六月正是雨季,大雨一下,四处都是泥泽。满地烂泥路,给当年征辽的隋军后勤带来极大的不变。大雨遮蔽了视线,辽东的连绵起伏的群山,以及茂密森林都隐藏其中。
李重九前方骑兵只有凭着人迹车辙辨路,不久后来了一条石道上,摆脱了在泥地中行走的厄运。这条石道乃是当年汉朝古道,通往带方乐浪。踏上这条古道后,骑兵速度大大增加,李重九前锋斥候终于在高句丽人入城之际,追上对方的车队。
两军在大雨之中展开激战,李重九闻之咬上高句丽车队后,当下率领本部铁甲骑兵冒雨加速前进。石道之上,沿路可见倒毙的尸体伏在道路两旁,随着己方的前进,尸体越来越多。
待李重九率军渡过一条杏,赶到一座城池的城下时,看见己方前锋骑兵与高句丽骑兵,正厮杀作一团。而城中看见见李重九大军赶到,当下鸣锣示警,高句丽的兵卒不敢迎战,当下弃了部分大车匆忙退入了城中。李重九将通定镇被俘三千多百姓尽数救下,但是城中的五万石粮草仍为高句丽人拖了城中。
大雨之中,李重九看着眼前高句丽的城池,盖牟城耸立在眼前,而城上无数戴着牛角兜高句丽战士,冷然地看向城下。(未完待续。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两百四十二章 为华夏威服狄夷
辽东冬季苦寒,夏为泥泽,地势多丘陵山地,山川切割,不似中原有大泽,广袤平原。所以筑城多于山上。高**立国于山上,高句丽因而兴起。一般辽东所建立山城,一般皆选择于山势险峻,平原江河水陆之要冲。
而盖牟城(注一)正是这样的一座山城,将整个山丘都包纳进去。盖牟城三面背山,而面前则是梁水支流,从山下到城门有三道拦马墙,中间分布鹿角壕沟,山城的城墙不同于中原的黄土夯筑的土城,皆是由以楔形石料,条石交错而筑,城上修筑有马面墙。城头上手持銎尖铁矛,头戴牛角铁兜,披着铠甲的高句丽士卒,隔着雨雾,冷然打量着山下的草原骑兵。
整个盖牟城的地势,西高东低,呈一个簸箕状,雨水汇成,如溪流般从城墙的涵洞向下排泄,洗刷在拦马墙下高句丽,苍头军阵亡将士的尸体上,血水混着雨水缓缓而下。
大雨滂沱,战马一哆嗦,将身上的雨水甩开,泥水溅得众人好似泥猴一般。雨水顺着盔沿滑落,耳边则是一片哗哗的水响,李重九注视着城头,似要从其中看出几分破绽。
杨林甫穿着蓑衣而来,上前对李重九言道:“太守,这雨下得急,还是先避一避吧!”
李重九扬起马鞭指着城头,对杨林甫问道:“林甫,我若要拔此盖牟城如何?”
杨林甫听了脸色一变,急忙言道:“这盖牟城,乃是郡城。有敌酋处闾驻守,处闾相当于我大隋一郡太守。驻兵最少三千之众以上。又何况入城敌军又在五千之数,如此城中即有近万敌军。而山城坚固足以固守,攻取此城,难于柳城百倍。太守眼下已救回百姓,我们不必再此城下损兵折将,立即返回辽水就是!”
杨林甫的意思,是让李重九不必攻下此盖牟城,立即退兵返回。听了杨林甫的话,一旁的王马汉,亦是言道:“小九啊。杨太守说的有道理,柳城才七百守军,我们弟兄们都几乎崩坏了牙才啃下。而这高句丽城,全城都是石头,吃也不能吃,啃也啃不下。算了,该救了也救了,损失个几万粮草也没什么,回去吧。”
李重九听王马汉。杨林甫之言,摇了摇头,坚定地言道:“不必说了,我已决定攻城。为通定镇惨死的将士报仇,我要为华夏威服狄夷,让这不敢正视我苍头军。从此不再踏足辽水一步。”
“太守!太守!”王马汉,杨林甫都是色变。
李重九沉声言道:“我自有办法攻下此城。你等造作就是。”
当下李重九斩钉截铁地,言道。“传令下去,令额托,英贺弗,王马汉,突地稽你们率各自骑兵入山谷,扫荡一切高句丽村庄!”四人听到李重九将令之后,当下应诺而行。
“传令让六千步卒加快行军,立即赶至城下,准备参与攻城。”
见李重九其意已坚,杨林甫也不信,李重九究竟有什么办法,能以万余之军攻下此盖牟城。高句丽人善于守城是有名的,而且辽东本身就多是石城,山城,比之中原在平原上所筑的夯土城池,防御上要更胜数筹。隋军第二度征辽,攻打辽东城,杨广以三十万大军于辽东城攻城一个半月,伤亡惨重仍是不下。
后世谓武功之盛无人可及的李世民,征讨高句丽时,也是在安市城下受挫,不得不退兵。
杨林甫坐在地上,颓然仰头望天,想起自己这官场数十年浮沉,不由苦笑。当初征辽时,他虽是中年却意气奋发,大有建功立业之志,于仲文帐下参赞军机。后半途患病,没有随谋主于仲文,于三十大军一并东征平壤。
军粮不足,后勤辗转艰难,隋军连战连捷,军士却人人皆有饥色,待大军已抵至平壤不足三十里,敌军大将乙支文德诈降言若是返军,则将高元送往东都朝见杨广。但当隋军回师时,乙支文德却在萨水骤袭隋军后卫……
杨林甫当时身在病中,听闻三十万人最后自有两千七百人返回后,忍不住仰天大嚎,几乎泣血,因为他的三个儿子,当时也在军中。师败之后于他有知遇之恩的于仲文,被朝廷众臣们指责为征辽之败的替罪羊后,气病而死。杨广二度征辽时,杨林甫本以为可矢志复仇,没想到杨玄感谋反,半途而废。第三度征辽,又因为各地民乱,不得不取消。
杨林甫遂心灰意懒,但天子念其操劳,又拔他为辽西郡作一任太守,结果罗艺谋反,而今他重回辽东故地,沿着当年三十万大军征辽的之路前进。当年大军气势更雄壮,乃是朝廷之精锐府兵,但一个个生龙活虎的好男儿今日大好头颅,却被高句丽人竖立在辽东作塔立威,孤魂徘徊。
而眼前这数万之军,也要步后程了。罢了,罢了,反正能不死在病榻之上,与大郎二郎三郎他们一起死在辽东也好,杨林甫将心一横,索性甩掉蓑衣。
李重九看了一眼杨林甫,问道:“你方才说,这盖牟城乃是郡城?如何说来?
杨林甫这时候反正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索性也就侃侃而谈,言道:“古时高句丽王,初时定辽东时,以五部族,分封辽东,以城邑统御国内。之后高句丽国力日强,自称有城百七十六座,户六十九万七千,遂改为郡县之制。全国仍分五部,之前五部褥萨,可比都督,所驻之城堪为州城,而各城处闾,可比太守,所驻之城为郡城,而可罗达,可比县令,所驻之城为县城。”
“太守,这盖牟城,可比之郡城一级。”
杨林甫摇了摇头,当初辽东城为西部行营所在,西部褥萨渊太祚就是以此为州城,以万余将士抵御大隋三十万大军,一个半月,直到杨玄感谋反仍是不克,而眼前的这座盖牟城亦不会比辽东城逊色,李重九以一万六千大军,毫无攻城器械之辅佐,要想攻下……
李重九点点头,言道:“原来如此。高句丽竟有城百七十六座,户六十九万七千,也有我大隋最盛时十而有一之户数。”
杨林甫见李重九丝毫没听出自己弦外之音,摇了摇头,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题言道:“不,这还不止,还要算上辽东为高句丽附庸的靺鞨,契丹二部,这两部也有数十万之人口。当年高句丽王屡攻百济,新罗。百济,新罗两国国王向我大隋求援,言一旦两国为灭,那么高句丽疆土可直达滨海之阳,之后必然西侵,意欲于中国一较高下。”
“先皇闻此后,深以为然,故而年老时命齐国公高颎率三十万大军伐高句丽,但因疫病,丧师十之**,而当今天子承先皇之志,三伐高句丽之后,我大隋固然丧师百万,但高句丽亦绝非好过,国力大损。”
李重九也是露出深深赞同的神色,隋唐以前蒙古草原上的北狄,乃是中原王朝大患,但隋唐后则辽东取而代之,就算是鲜卑当年也是起于辽东的。所以杨广要灭高句丽,为子孙绝一后患,并非鲁莽而为。
说到这里,杨林甫长叹一声,言道:“老夫在辽东打了半辈子战,三个儿子都折在辽东。眼下风烛残年,若有生能见高句丽覆灭,老夫可含笑九泉,但是太守,战不能这么打的啊。”
说到这里杨林甫手捧着脸,重重叹气,不知是否想到了自己三个儿子。
李重九看向杨林甫,言道:“林甫,我承诺你,有生之年,你一定可以看见高句丽灭亡一日。”说罢李重九翻身上马离去,而这时大雨已是停歇,空中乌云滚滚,逼人而来。
而这时大雨放晴之后,李重九的万余骑兵,顿时如飓风一般以盖牟城为中心,向四面扫去。
高句丽人在城则称为城民,在野则称为谷民,一谷有数村,而谷归于褥萨所辖。
盖牟城所处之地,颇为富饶,四周谷民聚落村落无数。地里一片青绿的庄稼,就成为村落最好的标识,凡是有庄稼的地方,就一定有村落。但是李重九的骑兵来得极快,骑兵们沿着庄稼,河谷一律沿山拉网搜索,不漏过分毫。
高句丽人虽得到烽烟的示警,但还来不及退往深山。大业七年,隋军征辽时,乙支文德行坚壁清野之策,将谷民都强行迁至深山,或是平壤,所以三十万隋军才毫无补给,但这一次李重九来得突然,高句丽人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百姓刚刚得到消息,大股的骑兵就已经包围了村落。
高句丽人十分彪悍,即便在如此情况下,仍是进行反抗。当这些不肯服从的高句丽谷民都马刀砍到之后,剩余之人就通通作了俘虏。他们的村落,随后就被洗劫一空。而这些谷民都被骑兵一并往盖牟城方向驱赶着。
两日之后,三万手无寸铁的高句丽百姓,在上万名骑兵的驱赶下,出现盖牟城城下。
注一:盖牟城今日遗迹在沈阳境内的塔山山城。(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三章 大胜
六千步军主力终于赶到,并带来消息,高句丽辽东城方向有所异动,似要正准备出兵。李重九闻言后,令大军抵达梁水,于盖牟城以南布阵。
杨林甫再次向李重九劝诫,言这绝对是高句丽的诱敌之计,要将汉军引诱到盖牟城这坚城之下,再以大军包围歼灭。李重九听了杨林甫的意见,却没有说话。
在苍头军布阵于梁水,而盖牟城城内也曾着这几日加固城防,城下三道防马墙似又挖了陷坑,埋下了铁蒺藜,鹿角之类,而城头上堆砌着各种滚木擂石,甚至还有数架抛石机。
高句丽守军严阵以待,他们似也认出了李重九的可汗大纛,每当李重九的可汗大纛,出现在某处城下,城中就一并鸣鼓响锣一并喧哗,守军大声嬉笑。数名穿着白衣口裤的高句丽人,甚至穿起汉家女人的衣服,当众跳舞,之后一件一件地将衣服抛下城池,放声大笑。这一幕令众将都是气炸了,就算明知道高句丽人是用这等手段刺激众将士攻城,但是也是无法容忍。但李重九却令众将不可擅自出战。
次日盖牟城外传来了吵杂的喧嚣,高句丽士卒们皆是大喜,心道这汉军终于来攻城了。但是拿起兵器奔上城头后,盖牟城城头上的高句丽士卒,看得都惊呆了。前来攻城的居然并不是汉军。
只见城下梁水后,密密麻麻的灰色正在蠕动。
无数麻衣破裳的人,正跋涉渡河。他们每人背后都背着一个土袋,而全副武装的汉军则用马鞭驱赶着他们向盖牟城城下而去。而同样的场景。一样出现在四周的城下。城头上高句丽士卒顿时辨识出,这些逼近向城下的人。居然都是本国的百姓。
大纛之下,李重九坐在马匹上观阵。而身后众将看向城头露出森然之意。
“擂鼓!攻城!”李重九一声喝令。
隆隆鼓声作响,前头的高句丽百姓,看到身后的汉军皆是举起了弓弩,马刀对着他们的后背。当年大隋征高句丽时,这些高句丽人宁可将田地里庄稼烧掉,水井填满,也不肯将一粒米,一口水给隋军。
但是现在他们却为汉军驱役着向前,这些高句丽人一咬牙。当下手背着土袋向前,他们用高句丽语哀怜地向城头高呼着,似说明自己的本国人,让城头不要放箭。
就在这一刻盖牟城第一道防马墙瞬间被这些高句丽百姓淹没,没有防备下不少人被铁蒺藜扎中脚,但后面的人受汉军催促,顿时向这些受伤的人淹没。
而壕沟被高句丽人背负的土袋填满,而木制的防马墙,也为这些高句丽百姓一并动手拆卸。虽拆卸颇为缓慢,但后面涌来的人越来越多,无数人挤在在防马墙上前后推搡,竟然硬生生将第一道防马墙冲破。盖牟城城头上的高句丽人这时也明白过来。原来汉军居然用本国百姓来冲城。
李重九清楚地感觉到城头上高句丽人的怒意。随即城头第一波箭矢射下,前头搬鹿角,填壕沟的高句丽百姓。顿时中箭纷纷扑到。
前面的高句丽百姓受此一滞,纷纷停下脚步。但这时后方的汉军用各种手段催促高句丽百姓向前,前面的人不由自主的为后面的人潮推搡着向前。凡是要想后退的,都被踩在自己人的脚下。
第二道防马墙中的鹿角壕沟也被填平,城头上守将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守城工事,就如此遭到破坏,高句丽士卒得到命令后,开始以一波一波放箭杀戮着本国百姓。本是用来对付汉军的抛石,火油,滚木擂石噼里啪啦地从城头上滚下,倾斜至山下。密密麻麻的箭镞呼呼地城头上飞出。
“不要放箭,我们是自己人。”前方高句丽百姓都是一并跪下磕头,哭声哀号声高入云霄,但是这些哀求的人都被守军的箭镞射杀在当场。
“我大高丽,不要懦弱之人!”经人翻译后,李重九明白盖牟城城头上对方一名将领是如何高声吼着。
守军无情的杀戮着,这名将领怒吼着时,身旁的士卒却是都无力将弓箭垂了下来。甚至有的士卒抛了弓矢在城头上抱头大哭,有此效仿,当下城头上高句丽军军心动摇。城上箭矢稍弱,转眼间,第二道第三道防马墙被汹涌向前的高句丽百姓推平!
轰!
城内响起了擂鼓之声,城南的大门顿时开了起来,本是已奔到城下的高句丽百姓,皆是大喜,正要入城时,但是城内牛角铁兜的高句丽骑兵却是汹涌而出,将人群冲散。
李重九言道:“不必驱赶这些高句丽百姓,准备野战!”
众将见城内高句丽人放弃坚城而出,与隋军野战,当下都是精神一震。高句丽城门大开,铁骑呼啸出门,直冲李重九的中军大纛而来。李重九看着对方铁骑冲阵,丝毫章法也没有,心知对方主将被自己引出了真怒,这简直就是不顾一切杀来。
当下苍头军六千步卒正面沿着梁水布阵。三千上谷郡兵为前列,五百弩弓手手持弩弓,步行至第一线,之后一千名能开一石五斗的步弓手为第二,三线,之后陌刀手,长枪手,刀盾兵一列一列的向后排列。
而辽西靺鞨,丁零族的三千番军步卒,也是拿起了大棒,骨朵等兵器于汉军之后,准备厮杀。最后则是王马汉的一千突骑。
骤然马蹄踏破平静的梁水,河水被马蹄踏高高溅起,戴着牛角铁兜的高句丽铁骑,手持着銎尖铁矛,奋然拔马涉河向隋军阵地攻来。高句丽骑兵的进攻队列,蔚为可观,牛角铁兜覆面下,青黑色铠甲的骑兵顿时挤满了梁水北岸,战士的身子随着战马奔驰,而犹如波浪一般起伏着。
铁甲铿锵声伴随着马蹄声轰轰作响,之后大股大股手持长矛的步兵亦从城门倾斜而出,城门下一个无比夺目一个高字的大旗,竖立在那。
“杀光汉狗!”无数高句丽兵卒的滔天的声浪,顿时铺天盖地而来。
见此一幕,左右都有几分担心。汗珠从第一排弩兵的鼻尖额下滴滴滑落。
高句丽骑兵杀至半渡时,而李重九高悬在右手的令旗,陡然落下。第一排弩兵扣动悬刀,弩弓一震,箭矢犹如飞蝗一般。梁水河中密集冲来的高句丽铁骑,犹如被一张铁钉耙扫过,一片人仰马翻的景象。
战马在嘶鸣,轰然地一头砸进水里,背上的高句丽骑兵高高飞出马鞍,随即站在河岸边的第二排弓兵,亦是举弓仰天,犹如一团乌黑色的箭云,从空中降下,不断有高句丽骑兵在冲锋中惨叫倒地。
第三排长弓疾射,密集的箭矢如疾风骤雨,射穿了高句丽骑兵的铁盾铁甲,一片一片的高句丽骑兵从马上滚落,合着沉重铁甲铁兜一起栽入水中,溅起大大的水花来。
“论野战,我们汉人是你祖宗!”
随着箭矢的疾射,苍头军兵卒咬紧了牙,飞快地上弦,狠狠地朝面前的高句丽射出每一发复仇的箭矢,通定镇,京观,萨水,这一幕幕惨景,惨死的汉军将士不屈的英魂正庇佑他们。这每一箭都是为当年的三十万袍泽复仇。
若换了一般的军队,在此铺天盖地的箭矢打击下早就崩溃了,或者是亡命而逃,但高句丽人不知是十分悍勇呢?还是为李重九攻城的手段激怒了,前仆后继而来。李重九不时看见,那些穿着鱼鳞铠甲的高句丽将领,甚至亲自冲锋,他们身上的鱼鳞铠给与了很好的防护,浑身几乎都射成了刺猬,直到挣扎到了对岸河滩之上,方才血流尽而死。
“末将请命愿为前锋。”大将王马汉叉手而出。
李重九将手一指高句丽中军大旗,言道:“你率军冲击敌中军,若败提头来见!”
“诺!”
咚!
咚!
咚!
雄浑厚重的鼓声,响彻军中。鼓响则进,鼓疾则击!
听到鼓声,王马汉所部一千铁甲具装骑兵出战,这是李重九最精锐的部队,用最好马,最精锐的士族,最锋利的武器,打造成的铁甲具装骑兵。李重九现在用他来直捣高句丽人的中军。
铁甲骑兵顿时犹如在狂龙一般捣入高句丽人的腹心。
李重九见高句丽军阵脚大乱,当下喝道:“全军总攻!”
而这时额托,英贺弗,突地稽,崔序率领近万骑兵从四面八方杀向盖牟城。
苍头军的总攻开始了!
正在出城的高句丽士卒薄弱左右两翼,同时遭到了隋军的袭击,他们本是迈着大步向李重九的大纛方向冲锋。而是主将愤怒的冲动,令他们忘记了侧翼的掩护。
草原骑兵们纷纷拔出了马刀,大棒,好似虎入羊群一般杀入敌军步卒之中,好似无情的收割者,手中长矛穿刺收回,穿刺收回。锋利的长刀擦着铠甲划破人体,一团血水直溅而起,刀子的入肉之声,噗哧噗哧地响起。
而骨朵,狼牙棒如此钝重的兵器,每一下挥舞,都发出砰砰刺耳的诡响。
盖牟城城下瞬间已是化作高句丽人的人间地狱。(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四章 凯旋而归
盖牟城之战三日后,雨季已是过去,整个辽东陷入了夏日闷闷的湿热之中。
数千高句丽铁骑踏过,已染成殷红色的梁河,赶到盖牟城城下时,无数乌鸦听到人声,轰地一声以上飞上了天空盘旋,宛如一片黑云盘旋在头顶。空气中布满了腐臭的味道,即便在太阳的暴晒之下,也不能驱散。
身背着五刀,骑着高头大马的高句丽西部傉萨渊盖苏文,率领着辽东城,卑沙城,高句丽靺鞨两族战士共三万援军,抵至梁水下。渊盖苏文霍然跳下马来,梁水的河滩上,箭羽密密麻麻的蜇在地上,好似田边的乱草般生长,梁水为尸体所绝,几乎断流,倒毙的战马,折断的矛戈四地遍是。
高句丽最引以为豪的铁骑精锐,陷在梁水河之中,战马的尸体,搁浅在浅滩中,残破的牛角铁兜在水面上露出一角,下方的勇士身中数箭,颜面朝天。
苍蝇附在尸体上,一头野狗肆无忌惮地蹲在河边啃食着半支人手,渊盖苏文突然从背后拔出刀来,猛然朝这野狗一掷。只听呜地一声!这头野狗额头中刀当即毙命。
渊盖苏文猛然转过身来,面色铁青,身后是布满尸体的梁水和平原,以及被夷为平地,烧作烂瓦的盖牟城。一旁大模达,末客的高句丽大将皆是垂下头来。
渊盖苏文沉声言道:“盖牟城有大军一万,怎么可能一日就陷落。只需三日,三日。我诱敌的计谋就是可以实现,三万大军前后夹击。这盖牟城就是汉人的葬身之地!”
一旁的汉籍大将崔慈,言道:“守将有坚城而不固守。却出城野战,显然是中了汉人的诱敌之计。听说这李重九虽在草原上立国不足两年,但无论奚部,辽西靺鞨,汉人都统御在他的旗下,连战连捷,此人不简单将来会是我们南下的劲敌。”
而渊净土则言道:“兄长,我看倒不必畏惧此人,当初李重九攻上谷时。也不是被宋金刚打败,后来用了计谋,方才夺了上谷郡全郡。可见他用兵不过如此,若是堂堂正正击之,他绝不是我们大高丽的对手。”
渊盖苏文一摆手言道:“宋金刚击败李重九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丢了上谷郡。成王败寇,李重九此人善用诡计,今日之教训我等就必须牢牢记住。”
崔慈欣赏地看了渊盖苏文一眼,心想这位西部傉萨。虽年纪轻轻,但胸襟却不在其父之下。不过崔慈皱眉言道:“但是这一次渡辽水出击失利,恐怕会给朝中大人,在王上面前攻击我们的口实。而大对卢。乙支大人也是希望我们能先平百济,新罗,再向隋用兵的。恐怕这次他不会替我们说话。”
渊盖苏文听了双眼一眯,言道:“你们不知道王上快不行了。恐怕眼下无暇顾及我们的事了。”
就在渊盖苏文在梁水边震怒时,李重九已是率领大军。与救下的汉人,解着三万高句丽百姓俘虏,以及十万石粮食,以及缴获的无数兵器甲仗,满载而归渡过辽水,返回辽西。
大军凯旋而归,汉军将士唱起了得胜歌。大风飞兮旌旗扬,大角吹兮砺刀枪之高歌回荡在辽水河畔。一旁的奚族,辽西靺鞨,丁零族听了觉得曲调雄浑,亦是合起拍子唱了起来。
大军归来的消息,早就令日夜守在辽水边,等候消息的温彦博闻知。当下辽水河畔渡口,温彦博带着众文吏在此迎候。
万千将士得胜高歌的声音远远就飘来了,温彦博见到大军上下士气高昂,身旁押解着高句丽战俘,以及连绵装载着大车,终于确认了大军大胜的消息。
原先作为太原温氏,士族子弟出身的温彦博,虽没有歧视寒门的偏见,但终于有种居高临下之感。李重九虽治理怀荒镇有方,但这不足以令他衷心敬畏,他深信换了他也一样能将怀荒镇治理好。但是今日看着李重九率大军攻破盖牟城,将失陷百姓救回,击败高句丽大军得胜而归的一幕,心底最后一丝疑虑也没有。
无论是何等盛世,若是没有强大武力的守护,也是一切成空。李重九能于艰难之中,取得这场大捷,足见其勇略。
待李重九可汗大纛飘扬在辽水边时,温彦博当下率领身后随军文吏一并上前,于道旁拜伏行礼言道:“贺使君破东夷,得胜而归,能在使君麾下为官,真乃卑职的幸事!”
李重九于马上听了温彦博这话,不由一怔。汉人自古以来一直持华夷之辨,天下分为五分,以华夏居中,之后分四夷。当年各国都是自居正统,将他国视作蛮夷。如南北割据时,各持正统,南朝谓北朝为‘索虏’,北朝指南朝则为‘岛夷’。
居为正统,那么向不服王化的四夷用兵,就有了天然的口实,对于一向讲究师出有名的儒家而言,如此兴兵根本不需借口。这点就连四方蛮夷也有,高句丽在好太王时,高句丽版图达到最大,一时也有和中原,并称为南北二朝的野望。而日本人呢,虽局限于岛国之内,但也要弄一个虾夷族来称为蛮夷来代代讨伐,以表示自己为正统。后来武家最高权位就称为征夷大将军。
温彦博如此之说,如同视李重九汉人正统,可征讨四夷,同时也委婉表示他希望李重九,有朝一日,继承汉统,君临天下。
一言可以兴邦,一言可以述志,李重九则是追想到,历史上汉武唐宗,之所以称为武功之盛,更胜于历朝开国太祖,原因在于他们击败了周边四夷,而并非一统国内。身处于这样一个大时代,若不南征北战,外服四夷,作出一番伟业来,岂非辜负了此生。
李重九下马扶起温彦博来,言道:“温司马一片苦心,我已明白了。”
温彦博看着身后重归故地,喜极而泣的通定镇百姓,又近了一步,言道:“使君能救百姓于水火,实有仁君之心。”
李重九心道莫非温彦博是在暗示自己称帝。
大军渡过辽水,返回怀远镇驻扎。因为通定镇已成一座死城,李重九决定将之放弃,将解救下来的三千多百姓,安置在怀远镇之中。此外怀远镇八百守军,显然是不足,李重九决定升任乌古乃为怀远镇镇将,让他率七百靺鞨,丁零两族战士驻扎城内。而辽东郡暂时废除,将怀远镇置入辽西郡中。
而辽西郡李重九就决定让杨林甫为郡守,赵雀儿率领一千五百汉军,驻于柳城。这一千五百兵卒,一部分是原先柳城的降卒,一部分则是上谷郡郡兵。而突地稽在辽西,所建新城也差不多完工,而丁零部崔序也打算效仿突地稽也建一座新城,如此辽西郡,加上怀远镇就有四座城池,互为犄角,只要不是罗艺,高开道,高句丽联合来攻,也是不惧。
将辽西局势安排妥当后,下面就是犒赏三军了。从盖牟城一共夺来十万石军粮,其中五万是通定镇被高丽据人夺取,现在都落在李重九手中。李重九决定将丁零族分一万石,辽西靺鞨分三万石,剩余六万分别置于怀远镇,柳城之中,以备军粮。
而从高句丽手中缴获两千具铠甲,李重九依旧自留一半,而剩余奚人分了五百具,靺鞨,丁零同分了五百具。其余破城所获的金银铜钱,也是如此划分。
最后则是三万高句丽战俘的处置了,不少大将都劝李重九将他们尽数杀之,为子弟报仇。不过李重九没有答允,只是将三百多名出征过通定镇,制造过血案的高句丽将领一并杀了。至于战俘,则是给了靺鞨,丁零,奚人三部挑去作为奴仆,至于三部挑选剩下的万余人,准备卖给草原上突厥,铁勒,或者其他势力。
奚人,丁零,靺鞨三族经过一番争执,最后各取所需,终是皆大欢喜。次日大军离开怀远镇,带着战俘返回辽西,路经医巫闾山时,决定入庙祭祀。
当李重九带着温彦博,杨林甫,汉军,三族大将,以及三百甲士进入山庙时候。庙祝早就带着所有弟子下山迎候。
“恭贺使君春风满面,果是得胜而归!贫道日日在此于广宁公前为太守祝求,今天终算达成所愿。”
朝廷封北镇山神为广宁公,庙祝日日祝求真假当然是谁也不知,故而此言一出众将都是冷笑,王马汉直接言道:“某等舍生忘死陪同太守苦战得胜,这么说来都是你的功劳了。”
庙祝一时语塞,赔笑言道:“将军莫要动怒,莫要动怒。”
李重九笑了笑,言道:“多谢道长,我此来正是为了祭祀镇山。”
庙祝一见大喜言道:“使君如此诚意,实在本庙之喜。”
李重九率领众将当下少牢之礼,祭祀医巫闾山。礼记中有云,诸侯之祭,牲牛,曰太牢;大夫之祭,牲羊,曰少牢。祭祀之后,李重九再以周边一百顷田地献北镇庙,永不赋税。那庙祝顿时笑得合不拢嘴。(未完待续。。)
第两国四十五章 巾帼(第二更)
八月下旬,长安一连下了三日的暴雨,空中乌云翻滚,雨水倾斜,几乎漫过整个大街。
一道疾电闪烁,轰隆隆的闷雷响起,在城东大街上,一辆青衣马车突地在雨幕之中疾驰而过,车夫轻抖着马鞭,马车碾过一旁的水坑,直朝东门而去。
柴绍挑开了帘子看了一眼,道路旁巡弋的城兵,言道:“放心,司隶台的人不会这么快知道,我们偷偷离开了长安。”柴绍的目光虽是扫向车内众人,但余光却在车旁那绝代风华的女子身上。
“小心无大错。”在柴绍对面的李建成微微一笑,用食指轻扣着车板:“张须陀败死之后,裴仁基,裴行俨又降了李密,现在朝廷在东都果真没有人是李密的对手。”
坐在李建成一旁的李元吉,不过十二三岁脸上却不时闪过一抹阴鸷之色。李元吉言道:“还不是刘长恭无能,以为瓦岗军是乌合之众,尽选京内三馆学士及贵胜亲戚为军,结果两万五千大军一战为李密击败。大兄,你看昏君都是用这等人,这朝廷气数已尽了。”
李建成笑着言道:“五弟,若非东都兵力不足。昏君哪里会命监门将军庞玉、虎贲郎将霍世举率五万关内大军,增援东都。眼下长安已是空虚,爹爹一直盼望的举兵时机终于到了,我恨不得生肋下生翅,飞回晋阳。”
在得知杨广从关中调庞玉,霍世举南下的消息后,李渊立即写信。让在长安中作为人质的李建成,李元吉二人立即秘密离开长安。返回晋阳。但这一路并非太平,朝廷必定发现了他们的行踪。派人前来缉捕。
一旁李元吉开口言道:“大兄,西京乃是危险之地,我是末子在这里没话说,但你是我李家的嫡子,为何父亲将你派至西京这凶险之地,却将二兄,玄霸留在身边。”
李建成听到这里神色微微一变,不快之色从脸上一抹而过。
“元吉,你在说什么!”一旁李芷婉叱了一声。
李元吉见三姐叱他。嘴巴一撅,方才那股阴鸷之色不见,转是低下头,露出小孩般忿忿不甘的神情来。
李建成笑了笑,言道:“三妹,五弟还只是小孩子,何必这样疾言厉色。元吉,正因为我是李家的嫡子,故而因承担起重责来。正因为我身为嫡子在西京,爹才能取信昏君。大兄都是如此,你更不应该心存芥蒂才是。”
听李建成这么说,柴绍笑着言道:“大郎君之胸襟气度。令柴某佩服。”李芷婉亦是微微点头,看了李元吉一眼,言道:“听见你大兄的话吗?”
李元吉嘟嘴言道:“是。”
李建成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又拍了拍柴绍的肩膀,再看了李芷婉一眼。言道:“柴公子言重了,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柴绍见李建成将自己当作一家人。顿时心底大喜,看向李芷婉的目光之中又添了几分热切。不过李芷婉又将目光转向窗外,暴雨如瀑,思绪不觉得飘过了两年前雁门,熙熙攘攘的人潮拥挤之中,李重九向自己挥手告别的一幕,念到这里唇边不由绽出一抹笑意。
而柴绍以为李芷婉的笑意是默许方才兄长之言,顿时大喜。
当下柴绍喜着言道:“既然大郎君这么说,那么我也就不见外了。”
李建成点点头,见自己笼络柴绍也是十分高兴,绛郡柴家也是当地豪强,也是父亲一再叮嘱自己笼络的。
李建成当下以众人主心骨的身份,言道:“眼下我们逃出西京,不需一日朝廷就所发现,到时必然有追兵缉捕,我想我们暂时择地躲避,待风头过去。”
柴绍言道:“大郎君,我觉不妥,唐公既置信于我们要离开西京,必然已做好了在晋阳起事的准备。我看我们不如一路前往晋阳,到时唐公一旦举义,我们正可以作为臂助。”
李建成听柴绍反驳自己颇为不快,但转念一想确实,若李渊起兵,身边也只有李世民一人重用,要事夺取天下功劳都为李世民夺了,那么他这嫡子将来坐上了太子位子,也是不稳。
当下李建成一副虚心纳谏的模样,言道:“柴兄所言极是,建成受教了,那我们就秘密前往晋阳好了。”
“大哥!”这时一直甚少言语的李芷婉说话了。
李兄兄妹之中,李世民虽极有能力,但是李建成心底却一直不愿意承认,但对于这位对自己毫无威胁的妹妹,李建成倒是衷心的佩服。所以李芷婉一开口,李建成即言道:“三妹,你有什么话说?”
李芷婉言道:“若是我们四人一起行动,那么目标未免太大,所以我想单独一人回鄠县老家。”
鄠县就在长安近郊,李建成听了还未言语,柴绍见李芷婉要与他分离,当即急着言道:“三娘,你放心,我拼死也会护你周全。”
李芷婉言道:“并非如此,兄长你与五弟尽管去晋阳,而我们在鄠县老家还有庄园田地家产,我想散了这些家财,募兵而来,同时联络陇西的世家,豪杰,为爹爹进兵关中的臂助。”
“什么,你要一个人笼络关西士族,豪杰?”李建成不由讶然。
李芷婉点点头,笑着言道:“怎么大兄,不信我能做到吗?”
李建成认真地打量自己的妹妹,见李芷婉目光平静,仿佛匣中宝剑,出鞘之时,即满室生光。李建成与李世民虽不睦,但对于李芷婉的兄妹之情倒是颇深,当下李建成按住李芷婉的手言道:“三妹,鄠县与长安近在咫尺,你身在这里,我如何放心的下,若是他日父亲问起你来,我要如何向他交代。”
李芷婉听李建成这么说,亦有几分动情,眼眶一红言道:“大哥不要担心,我也是父亲的女儿,这次父亲起兵虽我本不赞同,但是到了此刻,我无论如何也要站在父亲,兄长你们的身后,助你们一臂之力。”
李建成知李芷婉的性情,任何事一旦作了决定,绝不更改,如此这次他与柴绍婚事,无论李渊和自己事后如何劝说,她就是不答允,言明宁可终生不嫁。有这样的妹妹,可能既是他的福气,也是他的为难吧。
李建成当下也不再劝,叹了口气言道:“我将北上护卫分你一半,记得无论如何,也要护得自身周全。”
而知分离在即,李元吉拉住了李芷婉的袖子,露出不舍的表情来。
李芷婉却拉开了帘子,看向窗外的骤雨,天地行将变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