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 清河见闻(三)
此时已然是深秋。这傍晚时分,秋风乍起,吹得那马车上的璎珞几乎横飞而起。透过马车窗帘,接着尚未有完全黑下去的天色,可以看到街道之上那纷飞的落叶。
马车之中,一方小小的香炉正散着缕缕香气。
张允文一上马车,坐在座位之上,便不再说话,自顾闭目养神。
马车缓缓的启动,马蹄铁撞击青石板出的清脆回响和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回荡在大街上。
那位迎接张允文的崔家管家,没有与张允文同坐一辆马车,而是骑上一匹骏马,不紧不慢的跟在马车后面。
走了近一刻钟,那马车便缓缓停下了。而这时,张允文已经听见了外面传来的阵阵喧哗之声。
下了马车,迎面便见一盏盏宫灯穿成一线,悬挂在空中,洒下明亮的灯光,直将这崔家大门外的空地照得宛如白昼。
见到张允文到达崔府门口,那吗守在门边的小厮赶紧上前,点头哈腰的向张允文道:“张将军来了,快请进!”
步入崔府大门,只见前院的庭院之中,同样悬挂着盏盏宫灯,穿着精美衣衫的崔家下人或是立在台阶之上迎接客人,或是不停的在墙边穿梭,。
在一名面容清秀的侍女的引导之下,张允文来到了后院。
此时后院的庭院中,正相对摆着一张张几案,桌上摆满了酒菜,那些武将们正在互相拼酒。而那些文臣和李世民则是在后院的房间内用餐。
张允文本欲先上去和李世民大哥招呼,然而没走两步,刚刚到达第一张几案边,便被以程咬金为的一干武将给拦住了。他们每个人手中都举着装满酒的海碗,一脸笑意的望着张允文。
“嘿嘿,允文啊,我们可是等了你许久,你却现在才到,来来,先自罚三碗!”那程咬金递上了手中海碗。
看着这几乎能将自己脸埋进去的海碗,张允文不由脸上一阵抽搐,自罚三碗?开玩笑,这一碗酒水至少有七八两,三碗下去,自己还不得立马不省人事。
正要推辞,却见四周的将领同时起哄道:“酒场规矩,迟到了就得自罚三碗,允文,你可要认啊!”
“就是,你不喝,便是不给我们面子!”
……
听着这些话,张允文无可奈何的接过一碗酒,先轻轻啜了一口,现者并非自己酿造的烈酒,而是那近似于醪糟水的浊酒,当下心头一喜,仰头便将这碗浊酒给喝了下去。
“好!够豪气,这才像个爷们!”四周的武将们纷纷起哄道。接着又递上了另一碗酒来。
张允文端起酒碗,再次喝了下去。
“好!”叫好之声继续响起。
三碗过后,虽然不醉,但是肚子涨得难受。
本以为喝罢三碗,这些武将便会放过自己,谁料他们直接便将张允文拉到一张几案后坐下来,热情的夹起菜来。接着,满桌子的武将像是商量好的,全都过来和张允文喝酒。
见到这种情况,张允文哪里不知道生什么事,这些家伙分明就是想要联起手来灌醉自己。呃,虽然自己也经常这般做。
看着一张张不怀好意的笑脸,张允文豪气顿生:“来,大家共饮此碗!”
后面的战况十分惨烈,张允文固然被灌醉了,然而一些武将也不好过,和张允文一道壮烈的倒在了几案边。这些人中,便有笑得最坏的程咬金。
后来生的事情张允文一点也不记得了。不过当他醒来的时候,现自己正躺在床榻之上,一位穿着缎子衣衫,面容十分清秀的侍女正站在船头伺候着。
张允文看了这侍女一眼,低声问道:“这是在哪儿?”说这话时,这位感到头上青筋一阵跳动,头疼难耐。看来宿醉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啊!
那侍女连忙回答道:“这里是将军您的房间啊!昨夜将军醉下之后,崔家的家丁便将您松了回来!”说着偷偷瞧了张允文一眼,“将军,你这是要起身么?奴婢伺候你更衣!”
张允文挥挥手:“不用了,你先出去,给我准备点稀粥和肉!”
那侍女当下行了礼,缓步退下。
张允文起身用过稀粥之后,方才觉得舒服了不少,头疼也消失不见。
在庭院内活动了一下身子,张允文便往李世民所在的那个院落走去。现在,他要将昨日得到的这些关于清河世家的情报告诉给李世民。本来这应该是昨日之事,但是昨夜被程咬金他们拖去喝酒,还没来得及说。
刚到那院子之外,便被守卫在门口的卫士拦了下来:“呵呵,张大人,陛下尚未起身,还是请待会儿再来吧!”
听得这话,张允文不由皱起眉头,这段军旅旅程中,李世民的作息时间非常规律,每日闻号角而起,还来和士卒操练一下,如今怎么现在还没起身?
张允文当下向那卫士问道:“陛下怎么现在还没起身?”
那卫士露出一个略显**的笑容来:“嘿嘿,昨夜陛下回来的时候,带着一个年轻女子!乖乖,那女人长得真是没话说,而且看那腰肢,走路时摇摆得就像柳枝一样!”说道这里,这卫士便停住了,小心看了一下四周,低声道,“呵呵,张大人,我等偷看那女子之事,还望不要说出去啊!”
张允文笑了一笑“你等职责所在,也无可厚非,什么偷看不偷看的!不过嘛,你现在进去向陛下通报一声,就说张允文求见!”
这卫士当下苦着脸慢慢走进院落之中,进去向李世民通报去了。
不多时,那卫士便走了过来,向张允文道:“呵呵,张大人,刚巧了,我这一去通报,陛下刚刚起身。唤将军你先去大厅等候片刻!”
张允文点点头,进入院落之中。
在大厅里等候了近两刻钟,李世民这才满脸春风的来到大厅。
“陛下昨夜可曾歇息好?”张允文看着满脸春风的李世民说道。
李世民脸上露出一丝红色,接着毫不介意的一笑:“不错,不错这张家这院落倒也不错,清幽得紧啦!对了,允文啊,这一大早的,你来寻朕,所谓何事?”
张允文恭声道:“昨日陛下交与微臣的任务,微臣已经完成,特来复命!
李世民先是一愣,接着恍然道:“哦,朕想起来了,朕曾经让你探查一下这清河各个世家的情况。如今你可曾探听清楚?”
张允文肃声道:“微臣正是为此而来!”
“好吧,你说吧,朕听着!”李世民坐在张允文对面,悠然的举起一杯茶,喝了起来。
张允文当下便将从那掌柜处探听的消息说了出来。
李世民听着听着,眉头渐渐皱起。
待张允文说罢,李世民这才叹声道:“这各个世家大族,互为援引,光是这清河一地,便是如此盘根错节,与朝廷交杂一起,那整个天下又当是怎样的情景?”
张允文听着李世民的感叹,却是默默不语。
等到李世民感叹完了,张允文这才道:“陛下若是想要一扫流弊,整肃天下,这是不可能的!”
李世民沉吟一下,也垂头丧气的说道:“自秦朝一统天下,汉袭秦制以来,这天下间便是举孝廉而为官。这能成孝廉者大多是士族子弟。这时候,世家大族便隐隐出现。而到魏晋之时,以九品中正制来划定门户,遴选官吏,这等方式更是让世家大族得以兴旺展。如今,这世家展数百年,已然隐成规模,又岂是一朝便能扫除的!”
“陛下之言,深得其理!”张允文说道。看来这李世民也是眼明心亮之人,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
李世民听得张允文说话,猛的转过身来,看着张允文道:“允文,你且说说,朕该如何对待他们?”
第四百四十九章 相貌之辨
当李世民问起这话的时候,张允文不由有一种无言以对的感觉。
若是换成以前的张允文,他肯定会说什么大礼提拔寒族,打压士族,甚至通过一些方式将士族分裂,削弱之,就像当初对待太原王家一样。
然而,随着他与王妍结合之后,他渐渐步入到士族这个圈子之中,这才现,这士族的作用远远过自己的想象,甚至可以说,如今的贞观朝便是由关陇贵族、山东士族和江南华族联合执政。所以,现今,张允文对待这些士族的态度已经有了一些变化。
“这……”张允文支吾了一下,缓缓说道,“陛下这世家之事,纷繁复杂,牵一而动全身,甚至可能造成大唐的动荡,且各地之间,情况不一,也很难说清楚。所以臣以为还是要从长计议,慢慢谋划才行!”
听到这话,李世民不由面露失望之色,只听他低声道:“慢慢谋划,朕已过不惑之年,这身体也渐渐差了!朕在世的时候,还能压得住这些士族,而等到稚奴继位,他恐怕没有那么大的威望与能力!所以啊,朕想在有生之年能将大唐存在的问题尽数解决,给他一个清明的帝国!”
张允文刚刚听到那李世民说自己身体渐渐差了的时候,不由心头嘀咕,明明昨夜还春风一度,现在却说身体不行,难道那女子属狐狸的,一夜便能将人吸干?不过听到李世民收起身后之事时,张允文心头不由暗自点头。这李治继位之后,声望确实不如李世民,但是,李治有个级强悍的老婆,在武媚娘的手段之下,那些士族也是一直被打压着。而她打压士族最重要的手段便是通过科举制度,广纳寒门。
然而这寒门官员在朝廷中依旧处于弱势地位,一直到唐朝后期,寒门官员才在朝廷中能与士族官员分庭抗礼,这种分庭抗礼的结果便是党争的出现。其中最显著的便是牛李党争。
不过那党争是晚唐时期才最明显,估计自己那时候早已经成了一堆骸骨,那时候的事情已经与自己无关了。
“咳,陛下考虑周详,深谋远虑,微臣佩服,然而若是急功近利,揠苗助长,恐适得其反!况且太子聪慧,只要能好生教导,定会成为一代明君。”张允文劝道。
李世民轻叹一声:“唉,希望能如你所言!”
眼见没什么事情了,张允文便要告辞离开。李世民却叫住他道:“允文啊,你不用忙着离开,待会儿朕会去崔家、张家这两家一趟,你带些侍卫和朕一道前去!”
张允文愣了一下,随即躬身道:“喏!”
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张允文对李世民道:“陛下,昨夜微臣好像梦到皇后娘娘了!”
李世民疑惑的看着张允文:“什么?你怎么会梦见皇后?”
张允文一本正经的说道:“微臣梦见皇后娘娘正带着太子殿下和晋阳公主在花园中嬉戏!”
听到张允文说起李治和晋阳公主,李世民的面容上不由露出一丝慈祥来,这是慈祥没出现多久,李世民的脸色便忽地一变,随即露出一丝恼怒之色来:“张允文,你是不是听说朕昨日带了一个女子回来,便假托梦见皇后之名来劝诫朕?”
张允文当然不会承认,咬口说自己梦见了长孙皇后。
李世民终于意兴阑珊的叹口气,摆摆手:“算了,此事不管了。你先出去准备一下,待会儿跟着我去崔家!”
在外面找了五名侍卫,张允文便在院子外等着李世民出来。
没过多久,那李世民穿着一身华丽的便装便出来了。张允文带着中侍卫行了一礼之后,便跟着李世民往外走去。
沿途之中,又有长孙无忌、李绩等人加入到队伍之中。
先去的是崔家,毕竟这崔氏乃是天下第一世家,呃,虽然李世民不承认,并且在高士廉等人修撰的《氏族志》中,将自己的李姓算作天下第一姓,将长孙算作第二姓,而崔氏位居第三。不过在士族眼中,清河崔氏这个姓才是天下第一等。
来到昨夜赴宴的院落之外,远远便看见那崔家族长正带着一帮人在门口恭迎。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等人立刻满脸笑意的走了上去。这种笑容在张允文眼中,却是显得如此的虚伪。他向来不喜这些应酬之事,所以闷着头走在后面。
在一派融洽的气氛之中,李世民和崔家族长一同进入到崔家的大厅之中。
接下来,除了李世民和那崔家族长的谈话声与下面的崔家众人不时出的附和声与笑声之外,这融洽的大厅中显得格外的安静。而李世民和那崔家族长都是久经考验的老手,自是不会让场面出现冷场的情况。所以,在崔家喝两盏茶,与众人聊天的时间内,双方出现一派融洽的气氛。
对于这种谈话,张允文向来敬谢不敏,所以一直呆在后面呆。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碰了碰自己,抬头一看,却见一名卫士正猛的向自己递眼色,口中轻轻道:“陛下叫你!”。张允文往李世民那儿一看,只见李世民和众人满是诧异的望着自己,却不知生了什么事。
然而,他却是面不改色的走上前,向李世民和众人行了一礼:“不知陛下唤微臣上来,所为何事?”
李世民尴尬的轻咳一声:“咳,也没什么大事,这崔族长想见见我们的张大将军!”
张允文赶紧向那崔家族长一揖:“在下见过族长!”
那崔家族长抚须呵呵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张大将军年纪也不多三十多吧,这个年纪便身居大将军一职,啧啧,那王家的王屈老儿还真是幸运啊,竟然能找到你来当孙婿!”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张允文尴尬的赔笑两声,正要退后,那崔家族长又道:“不知张将军是何方人氏?老夫观张将军之面相与那张家老幺倒是依稀有几分神似啊!”
此言一出,厅内原本轻笑的众人同时一怔。尽皆往目光望向张允文。
能让崔家族长成为“张家老幺”的人可不多,整个清河也就只有张家二代之中年纪最小的那位。当下,那些和张家老幺熟悉的崔家人猛盯着张允文看,果然觉这张允文和那张家老幺有相似之处。
“看看张大将军的鼻子,和张家老幺的鼻子还真像啊!”
“对对,你再看看那两道眉,挑起来的时候简直和张家老幺一模一样!”
……
眼见这些人越说越离谱,几乎就差点说成那张家老幺是张允文的孪生兄弟之时,崔家族长轻咳了一声,那些崔家人当即住口,不再言语。
张允文看着那崔家族长笑道:“在下乃是洛阳人氏,当年陛下围攻洛阳之时,便跟随陛下至今。与张家老幺长得神似?这张家老幺想必也和在下一样,长者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而已!”
“哈哈,既然张大将军是洛阳人氏,那便是老夫老眼昏花,瞧错了!”崔家族长打着哈哈说道。
见到这崔家族长一脸漫不经心的神色,再看看李世民有些阴晴不定的脸,张允文心头大骂这崔家族长,老子跟你这个死老头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挑起陛下与我之间的误会?口中淡淡的说道:“既然是崔族长瞧错了,那就请族长切勿再提及此事!”
那崔族长当下一脸和气的笑道:“呵呵,一定,一定!”
张允文轻哼一声,返回到李世民身后。
经过这一件事情,李世民也没什么心情在崔家呆下去了,和崔家族长敷衍两句,便带着众人匆匆离开崔家,往张家而去。
“陛下,这崔老儿之言,不过是一面之词,怎能轻信?况且若是陛下信任允文,允文究竟是怎样的身世,是否出身张家,那又能如何?陛下用的是他这个人,难道就因为他出身于张家而不用?”在行进的路上,长孙无忌在李世民身边轻声劝道。
李世民的脸色依旧是阴沉一片,只见他止住长孙无忌的话头:“辅机,此事以后再议,先去张家见见那张家老幺再说!”
长孙无忌也只好闭口不言,转过头,无奈的看了一眼张允文。
到达那张家的时候,李世民的脸上已经挂起了一片笑容,和片刻之前那阴沉的脸色大大的不同。
张家族长也同家人一起站在门外迎接着李世民的到来。
照样是一阵应酬,然后到张家大厅中喝茶。这倒颇有些后世领导下基层时的模样。
谈笑间,李世民忽然道:“朕听闻张家诸子,皆为才俊,张老丈,还请给朕介绍介绍张家的才俊啊!”
张家族长一听这话,心头顿时一喜,难道李世民想要提拔张家子弟?当下便将本家子弟及旁支之中称得上俊才者尽数叫来,参见李世民。万一哪个子弟被李世民给瞧上了,那张家岂不是又添了一位做官的了。
然而这些人皆是张家第三代,除了几位直系嫡出的第三代之外,很多人都是没有资格出现在这大厅之中的,如今有李世民的一句话,他们尽数出现在这大厅之中。
这些人从十五六岁到二十**,年纪不等,甚至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不过他刚刚出现在大厅中,便被张家族长叫人带下去了。坐在张家族长后面的一位少*妇顿时撅起了嘴巴。
这近二十人站在大厅中,齐齐向李世民和众大臣行礼道:“草民参见陛下,参见诸位大人!”
李世民呵呵笑道:“呵呵,真是一群富有朝气的小家伙啊!站在你们面前,朕都觉得有些老了!”
接着,李世民便饶有兴趣的听着张家族长一个个介绍这些人。在张家族长介绍完这些才俊之后,李世民忽然说道:“朕在崔家听崔家族长说起张家老幺,不知张家的老幺有何能耐,竟能让那崔老丈这般惦记?”
听到李世民的文化,张家族长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哈哈,那老家伙竟然提起了我张家老幺,倒也是难得啊!张家老幺乃是老夫三弟幼子,今年已经二十有二,论起读书写字来,,他确实差了一些,可是论起锱铢商贾之事来,他可是非常的厉害,前不久才让崔家吃了一个大亏。故而那崔家老儿会提起我家老幺吧!”
自李世民颁布重商令之后,这商人的地位也提高不少,所以这张家族长也不耻谈商贾之事。
“哦?还能让崔家族长吃一个大亏?”李世民当即来了兴趣,“张老丈,那请将那位张家老幺带上来让朕瞧瞧,是一个怎样的青年才俊?”
张家族长当即往身后的人群中一挥手,只见一名穿着深蓝色锦袍的男子便排众而出,来到李世民面前,先向李世民行了一礼,叫了声:“草民参见陛下与众位大人!”再向那张家族长行礼道:“参见族长!”
李世民和众大臣早在这青年出列之时,便死死的盯着青年的脸瞧。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这青年虽然有些不解,但是还是挺起胸脯,昂起脑袋。
李世民看了这青年几眼,便断定那崔家老儿是在信口开河,这青年的眉眼与张允文大大的不同。这青年生着一副尖嘴,颧骨很长,而张允文却是国字脸,两人唯一有些相像的便是那一副剑眉。
见到这张家老幺的相貌,李世民心头一颗大石总算是落地了。
接下来,又是一番不咸不淡,然而看起来有十分热情的应酬客套。
在张家又呆了一段时间,最后又在张家用过午饭,这才离开张府。
回到那处院落的时候,李世民遣散了众臣,却将张允文留了下来。张允文知道,这是李世民有话对自己说。
第四百五十章 返回长安
五艘大船从清河码头出,孙喆大运河,直往洛阳而去。
从清河出来的时候,李世民再一次改变了行进线路,决定不去太原,而是直接走运河前往洛阳,达到黄河之后,在溯流而上,便可直通长安。
李世民之所以这样做,却是因为这宣扬高丽战绩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再去太原的必要了。在清河城门口,李世民等人看到了有朝廷派下来的布告,上面就有关于高丽大捷的详情。而这种布告,据说已经到了各亭里之间。
对于李世民这个决定,没人反对,甚至还大加赞同。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李世民已经离开长安大半年了,也该快点回长安了。
当日李世民在从张家返回之后,在那院落之中对张允文数说道:“允文啊,遍观朕身边大臣,除了你是平民出身,辅机等人是寒族出身之外,其余大部分都是士族出身的。若是朕有朝一日想要打压士族,便只有依靠你们这些非士族出身的官员了!所以朕刚才听闻那崔老儿说你与那张家老幺有几分相似的时候,才会有些失态!”
听得李世民给自己解释,张允文连连摆手道:“陛下就是不说,微臣心头也自然明白!可自从微臣娶了王妍之后,也和这世家沾上了关系。有时候做起事来,同样是左右为难!”
李世民却是轻轻一笑:“朕相信你会顾全大局的,一切以大唐为重!朕的书房里可是还放着当年你呈给朕的那些关于世家危害的奏章呢!”
看到李世民满脸诚恳的笑容,张允文心头一热,当下半跪在地:“陛下放心,微臣自会以大局为重,以大唐为重!”
当天下午,张允文和众人便开始收拾,准备离开贝州,前往太原。然而李世民在出去视察民情的时候,却意外的现了那张朝廷下来的布告,当下改变主意,决定走水路回长安,不去太原了。
于是,张允文又只好带着亲兵前往崔家,让那崔老儿出面,置办下三艘大船,供李世民回程之用。
虽说这船在内河中算是大船,但是和那海船,尤其是海鹘战船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海鹘战船满员可载两百八十多人,而面前这内河大船,满员可载一百三十人。毕竟那海鹘战船需要设置诸多武器,占据了许多的空间。而这内河船只,不设武器,只用来运载人员或货物。
随着水手拉起锚,大船也渐渐驶离了清河港口。
回头看了一眼这清河城,李世民喃喃说道:“人杰地灵啊!这一个小小的清河,竟然生出了这般多的世家来,真是让人惊叹啊!”
李世民所在的那艘船是众船之中最大的一艘。上面载着一些亲近大臣和几十名士卒。
江风猎猎,吹得这甲板之上一面绣着斗大“李”字的黄色旗幡摇摆不定。
长孙无忌看着在甲板之上,迎风而立的李世民,不由上前道:“陛下,此处风大,还是入船舱一避吧!”
李世民摇摇头,看着滔滔江水和两岸不断后退的景色,口中说道:“朕要好好看看我大唐的江山!”
船舱之中,设有炉灶,每日所食之物,便是这江中之鱼。那些文臣常常手持一杆钓竿,坐在甲板上,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一副渔翁的打扮。每当钓上鱼时,便会摇头晃脑的做上一小诗,以为风雅。然而,船在行,水在流,这鱼岂是那般容易掉上来的,往往是掉了半天却连片鱼鳞也没看到。
好在这船上水手,精通捕鱼之道,一张网子撒下,没多久便能捞上一网鱼来,供众人食用。若是靠那些文臣钓鱼食用,恐怕众人会饥一顿饱一顿的。
由于是顺水航行,此时又多吹西北风。风帆鼓胀,船行如飞。
没过两天,便从永济渠下到了黄河之中。然而,到黄河之后,须得逆水行船,加之风向刚好不利,只得收了帆,靠船桨前行。只有等到偶尔吹东风的时候,才张帆行驶。
这行船度比起陆上车马来,要慢上许多。
到达洛阳的时候,李世民已经再也受不了这慢吞吞的船,决定再走陆路回长安。
至于这五艘船,当然是由那些水手再次驶回清河去。
进入洛阳之时,那些镇守洛阳的众官员齐齐出来迎接李世民的到来。
由于这一次是路过洛阳,而非巡狩,所以,李世民只在洛阳停留了三日便往长安而去。
而在这三日内,张允文则是将记忆中的洛阳城逛了一下。
然而,十几二十年没有回洛阳,此处已经物是人非了。记忆中的那处破旧的小院,隔壁的刘氏兄弟的小院,刘屠夫的卖肉摊子,那每日早早起来卖烧饼的地摊,妍姐走过的挑着担子的货郎,甚至还有路边污水横流的臭水沟,都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宽敞明亮的院落。没有改变的只有那口街头的水井和井旁那棵高大十丈的大柳树。
张允文留在洛阳的印记已经渐渐的消散了。至于张允文父母的坟,在王世充控制洛阳的时候,便立在洛阳城外。而一场场大战过去,李世民领兵围攻洛阳之后,那块地方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长长的叹了一声,说自己是洛阳人吧,可是如今的洛阳连自己也认不出来了,而他什么痕迹也没有在洛阳留下。而长安,那里还有自己的经营的一个家。
三日之后,李世民带着众人离开洛阳,往长安而去。
一路上,声威煊赫,地方官员闻李世民到来,纷纷出城相迎。李世民也会挨着询问这些地方官员的政绩,关心一下民间疾苦。
就这样,在十一月末的时候,李世民带着众人终于返回长安,结束了这长达一年的对外征战。
然而,张允文刚刚回到长安,便觉四周情形似乎有些不对劲,街道两边的百姓看着自己,皆是指指点点的。当自己的目光望去之时,百姓便将身子转向他处。这让他心头非常的奇怪。
先陪同李世民回皇宫,同时交还鱼符,安置士卒。
当他出皇宫的路上,遇见了林然,当下便向林然问道:“老林啊,这长安城最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怎么我一回来,那些街坊邻居便向我指指点点的啊?”
林然欲言又止,最后在张允文眼色的逼迫之下,才缓缓说道:“张大人,你那长子在你不在长安这段时间内,可是惹下不少的麻烦,虽说不过是些小事,但是对于大人你的名声可不好听啊!”
张允文连忙追问那张继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林然苦笑一声,便将那张继所做之事一一到来。
随着林然的话语,张允文的脸色渐渐铁青。在林然说完之后,张允文抱拳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开皇城,打马直奔家中。一进门,便对着空荡荡的庭院大声吼道:“张继,给老子滚出来!”
第四百五十一章 张家恶少
张继是贞观十年生的,如今屈指一算已经有八岁了。
张允文的三个子女中,张琰是贞观七年生的,今年已经十一岁了。另张允文哭笑不得的是,张琰仅仅才十一岁,便有人前来打主意了,已经有不少命妇和出嫁的公主向支柔李宇暗示过,希望能将张琰接进家门。
早已获悉张允文意思的支柔等人当然不会同意,一直不停的推脱着。
张继不用说,张允文正要找这小子的麻烦。剩下的便是幼子张彻,这小子是贞观十四年生的,今年才四岁,正是横擦鼻涕的时候。
三人之中,支柔生张琰、张继,王妍生张彻。因李宇不能生育,张继自出生之日便被过继给李宇,李宇视其若珍宝,对张继是百依百顺。而张琰的性子随其母,外向而又跳脱,更是跟随自己的母亲学了一手鞭法,后又得到王妍的指点,所以,一根鞭子耍起来,那是呼呼生风啊。因为这个,在三个孩子中极具威慑力,即使是张继,也的屈服在这根鞭子之下。
每当看到张琰挥舞长鞭的时候,张允文便抚无奈,当初李世民给张琰取名,可是说要如汉朝蔡琰一样,成一代才女。可是如今,貌似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远了。
而张继,在李宇宠溺的抚养之下慢慢长大,一身娇纵之气越来越浓厚,在整个家中,完全成了一个小霸王。张允文曾经多次让李宇好生管教一下张继,李宇空中答应,可转身面对张继的时候,便将答应张允文的事抛到脑后。
平时张允文还可以管一管,然而当张允文跟随李世民出征辽东之后,这张继便无人可管。李宇已经隐隐管不住这小子,而那张琰,在被张继顽劣的捉弄两次之后,便再也没有理过张继。
没人管束的他每日便跑出家门,和街上一群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混在一处。而这些小子,也多是朝中高官或是某位长安巨贾之子。这些人中,领头的便是李绩之孙李敬业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小家伙。
一群背景深厚,手中又有钱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聚在一起,赫然成了长安一患。
这些小子现今尚未育好,还达不到调戏良家妇女,逛青楼勾栏的地步,但是,这打架斗殴,乃是常事,纵马狂奔于市,冲撞行人,也是时常之举。换句话说,这些人是大的麻烦不去惹,小的麻烦从不断。若是严格执法,恐怕他们得天天去金吾卫那里报道去。
此次李世民征高丽,这些家伙的父辈或祖辈大多上了战场,没人管束他们,他们更加无法无天了。由于这些小子多出身武将家庭,所以对于这战争之事,也是颇为热衷。他们时常将自己仆从拉出来,摆开阵势,大打一场,以便体验一下指挥“千军万马”的感觉。
长安城内,凡皇室宗亲、功臣子弟,无论男女,未到十六岁者,皆要去国子监下设的一间学院之中学习经书典籍。教授他们的,便是国子监的博士和祭酒等人。当然,这皇室宗亲之中得将那太子排除在外,太子自有专人教授。
张继和那群小子也是在国子监挂了名的。以前他们倒还是去一去那国子监,听听那些国子监博士讲学。然而,随着父辈、祖辈的离开,这些人也渐渐少去那国子监了,更多的时候,结伴在街上闲逛,或是出城去找那些游侠儿比试去了。
这样一天天下来,整个长安城内便知道了这群游手好闲的官家子弟。每当他们走到大街之上时,街边的百姓纷纷用鄙视的目光望着他们。在百姓看来,不管你是什么出身,只要你能够自己努力,勤奋刻苦,便会受到尊敬。而那些游手好闲,成天只知道闲逛的人只会受到鄙视。
面对众街坊的目光,张继等年纪较小者不知这是怎么回事,而那些年纪较大者对于街坊们的目光又不甚在意,自顾我行我素。终于,在张允文回到长安前夕,这些家伙做出了一件荒唐事来,他们将一位出言责备的街坊给打了。
那一日,李敬业其余三名官宦子弟在张家后门外等着张继出现。这后门位于一道小巷中,小巷一侧是后门,另一侧却是坊与坊之间的高墙。
“咯吱”一声,那扇绯红的后门开了一道仅供一人穿行的缝隙来,接着,一道人影迅冲了出来。身后的后门迅合上。
“好,继哥儿,立刻出来了,我们可是等了好半日了!”那李敬业笑道。
张继无可奈何的摊手道:“没办法,娘亲看得太严,我还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出来的!”
“你偷偷溜出来,难道就不怕待会儿回去挨顿板子?”
张继撇撇嘴:“娘亲最是疼我,况且还有二娘和三娘为我讨饶,这板子绝对挨不了!嘻嘻,几乎每次都是这样!”
李敬业却打击他道:“继哥儿,立刻没几天好日子过了,你那爹爹很快便要返回长安了,到时候,又得去那国子监了!”
张继一张小脸顿时苦了下来,随即一瞪面前的李敬业:“你还不是一样,李大将军也快回长安了!”
李敬业一张清秀的脸上立刻挤满笑意:“不错不错,正是因为老头子要回来了,所以我们趁现在好好玩玩,不要浪费这最后的时光啊!”
张继眼中一亮,连连点头:“呵呵,不错,就是这理儿!”
一行数人慢慢往小巷口走去,一边走着,一边说笑。到达巷口之时,张继余光瞥见一人正快步走过来,下意识的想要闪避,然而他的旁边后面皆是有人,勉强往后一靠,然而仍旧没有躲过,被那人撞到在地。
“妈的,谁撞到小爷了?”跟着身边的伙伴在一起,张继不自觉的便吐出一句脏话来。
站起来拍拍身上灰尘,张继看撞到自己的那人,却是一名担着新鲜的果蔬中年人正手足无措的站在巷口,肩上担子已经放了下来。
看着这中年人手足无措的模样,张继心头更是涌起一股难言的气氛,当下盛气凌人的说道:“你这人,冲撞了小爷,难道不知要赔礼道歉么?还不快赔罪!”
其余少年也跟着鼓噪道:“正是,正是!这可是平州郡公张将军的公子,你这人冲撞了张公子,应该道歉才是!”
这中年人听到张允文的名号之后,反倒是镇静下来,满是鄙夷的看了张继一眼:“原来你就是张将军的公子!听传言说张将军公子荒废学业,每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厮混于长安城内。今日一见,还真是如此!”说道这里,他抱拳行了一礼,“小老儿冲撞了公子,多有得罪,还望公子见谅!不过嘛,公子若是在这般游手好闲下去,恐怕张将军回来,定会责罚公子的!”这中年人顺口便说了这么一句话来。
但是这句话在张继耳中却是分外的刺耳,什么游手好闲?什么责罚?你这厮是什么人,竟然管小爷的事?当下便猛的上前,将那中年人的担子一脚踢开,怒气冲冲的大声嚷嚷道:“你是什么人?竟敢管小爷的事?小爷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关你屁事!”
中年人没有料到张继辉突然怒,眼见自己的担子被一脚踢开,心头亦是恼怒,伸手推了张继一下。
这一下客不得了,张继当即便大声嚷嚷道:“你竟敢还手!兄弟们,跟我上!”
早已摩拳擦掌的少年齐齐涌上,对着中年人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中年人知道这群少年身份尊贵,也不敢还手,只得双手抱头让他们厮打。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路人的注意,路人赶紧过来,用身体将少年与中年人隔开。
而那张继,依旧吼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管小爷的事!”
一直到张府中人听得动静,出来制止,这张继才算安分下来。
后来的事情由李宇派了一名管家出面,拿出钱财给与中年人,算是赔罪。
然而,此事之后,张家恶少之名全城皆知。
第四百五十二章 皇宫拎人
对着空荡荡的庭院吼了两声,片刻之后,各房的仆役丫鬟,尽皆出现在张允文面前。
“张继呢?”张允文面色阴沉的说道。这次,他甚至连个“继儿”、“少爷”之类的称呼都没说,而是直呼其名。
在高丽战场之上带回来的凶煞之气此刻被尽数释放出来,直将面前这些仆役丫鬟吓得簌簌抖。
“大,大少爷今日被夫人带回皇宫,说是去见见太子殿下和晋阳公主他们!”一名丫鬟小声说道。
这时候,只听见一声软糯的声音道:“早就听说相公回来,妾身本应该去城门口迎接的,但是这小家伙也太不让人省心了,竟然从假山上跌下来打破了头!”
张允文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王妍过来了循着声音一瞧,果然看见王妍和支柔二人正盈盈走来,而那张彻,头上裹着白布,正双眼红红的任由母亲牵着手,慢慢的走来。张彻的另一只手被张琰牵着,这一身红装的丫头瞧见张允文,立刻露出浓浓的笑意来。那漂亮的大眼睛都弯成了两道月牙了。
既然自己的妻子和儿女过来,张允文也不能在脾气,挥手让仆役丫鬟各自散了,走上前去,一把抱起张彻,对张琰笑道:“琰儿穿上这身红衣还真是漂亮啊!”
“谢爹爹夸奖!”在张允文面前,张琰矜持多了。
看了一下张彻裹着白布的脑袋,只见白布上面隐隐有些血迹,当下柔声的向张彻问道:“彻儿,疼么?”
张彻扬起一张小脸,可怜兮兮的说道:“疼!”
看到儿子的这种表情,张允文哈哈一笑:“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疼!你要知道,我等前线厮杀,就算是挨了刀,中了箭,也得咬牙挺住,继续杀敌,这点疼痛算什么!”
张允文此言一出,却引得支柔和王妍一阵紧张:“相公,你受伤了?”
张允文笑道:“你们相公是何等本事,怎么会受伤?”说着和几人一起往内院走去。
将他们送回到内院庭院的时候,张允文淡淡的说道:“宇儿带着张继去皇宫,是想躲过我的责罚吧!”
那支柔王妍二女当即面露尴尬之色,半天才讪讪说道:“相公,继儿不过一时糊涂,何必非要责罚与他?再说了,哪个不是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他一个**岁的小孩子,脾气大一些,也没什么!”
张允文冷哼一声:“年少轻狂?我看他这是仗势欺人吧!此事你们不要再劝,我已经拿了主意!”
二女见状,只好不再言语。
在家中喝了一盏茶后,张允文便要出家门,往皇宫而去。
“相公要去哪儿?这天色可是不早了!”张允文抬头一瞧,这日头堪堪到了正上方,已经是用午饭的时间了。
张允文只好停下脚步,在支柔王妍和一双二女的陪同之下吃了午餐。然而,看着餐桌上那本该属于李宇和张继的位置空空的,张允文心头便是百般滋味,难以陈状。
用过午饭之后,又歇息了近一个时辰,好好和妻子儿女畅谈了一下在高丽生的事情。说到惊险之处,那张琰不由伸出小手捂着嘴,双眼圆睁,满脸惊容。而那王妍和支柔则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只是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张允文。至于张彻,这小家伙正蹲在地上,用手指戳着木地板。
待张允文陈说完毕,望望天色,当下起身道:“好了,为夫先进宫中找寻张继那小混蛋,把他给拎回来!”
二女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张允文可不管那么多,出了家门,骑着骏马,便往皇宫疾驰而去。
没有什么阻拦,张允文便直接进入皇宫之中。既然李宇说带着张继来看望李治和晋阳公主,那肯定便在这二处。
先来到李治居住的宫殿。虽然李治身为太子,当住在东宫,不过长孙皇后逝世之后,李世民将对长孙皇后的爱转到了李治和晋阳公主身上,他们二人乃是长孙皇后所出的幼子与**,李世民便将李治留在宫中居住,以便每日能够见到。不过后来大臣齐齐劝诫,李世民才做出了让步,李治在每月皇宫之中居住十五日,在东宫中居住十五日。
到达这宫殿的时候,没有看见李宇和张继,倒是看见李世民坐在书桌之后,正在检查李治监国其间办理的政务,而那李治正躬身肃立在一旁。
遥遥的望了一眼,张允文没有进去,而是转道向晋阳公主居住的宫殿走去。
在路上,张允文看见一名小宫女正快步往晋阳公主的宫殿方向走去,当下心头一动,叫住那宫女。那宫女只好停住脚步,看着张允文。
张允文淡淡的笑道:“你是晋阳公主宫里的吧!本官正要去晋阳公主那儿,你我同行吧!”
那小宫女脸上立刻露出慌乱之色,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见张允文已经大步流星的往那个方向走去了。当下一咬贝齿,仅仅跟上。
刚到进入宫殿,便听见晋阳公主一声慌乱的叫声:“啊,张继,张将军来了!”
“什么?爹来了?呃,我先从后门离开!”
听着这个声音,张允文心头当即火起,大吼道:“逆子,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还不给我滚出来!”
蓦地听到张允文的吼声,那张继脸色煞白,不知所措的望着身边的母亲和晋阳公主。
“唉,继儿,你爹爹既然来了,你还是出去请罪吧!要不然你爹可会大雷霆的!”李宇轻声叹道。
“可是,可是爹爹会杀了我的!”张继面色慌张的说着。
正说着,张允文便已经推门而入,迎面便看见了张继苍白的脸上那不知所措的表情。
“哼!”张允文轻哼一声,然而这一声在张继耳中不啻于一声惊雷,“我可是听说了,你打人的时候还是挺有威风嘛!现在怎么就成这副熊样儿了!”
张继低着头,不敢看张允文。李宇在一旁劝道:“相公,继儿年少,还请放过他这次吧!”一双漆黑的眼睛眼巴巴的望着张允文。
张允文哼声道:“宇儿,今日这张继成长为此等纨绔,皆由你过于娇纵,若是再这般下去,那里得了?今日之事,你别管了,为夫定当好好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听得张允文说得坚决,李宇轻叹一声,不再相劝,而那张继则是颤声唤道:“娘——”
张允文走上前去,一把抓起张继的右手,朗声道:“走,跟我回去!”
张继还要挣扎,却被张允文一巴掌甩在脸上顿时头晕眼花,只得任由张允文带着往外走。
李宇也起身向晋阳公主告辞,跟在张允文身后离开。
张允文带着张继离开皇宫之时,却遇上了李世民。看到李世民出现在自己面前,张允文嘀咕着是哪位不长眼的家伙到李世民前面泄密了?
张继看到李世民不由心头燃起一丝希望,连声道:“外公救我,外公救我!”然而才喊了一句,便又被张允文一巴掌甩在脸上,将剩下的话打了回去。
“你——”李世民看到张允文如此对待张继,不由皱眉道,“允文啊,这可是你儿子,干嘛这样打他!”
张允文沉声道:“这还是轻的,若是再用些力,这家伙的口牙齿恐怕全要掉光!再说了,这小子这一年干的那些事,说起来就让人恼火,若是再不好生管教,恐怕以后只会成为一个没用的废物!”
李世民显然也听说了张继等人做的好事,当下苦笑道:“也罢,也罢,继儿的确当管教一下!不过你自己的儿子,下手之时,可要知道分寸!”
张允文轻笑一声:“小婿当然知道!不过小婿准备带他去军营住上几日,磨磨他的娇气!”张允文说出这话,就相当于在向李世民请示此事是否可行。
李世民沉吟片刻,说道:“那侦察营的兵已经全部充入南北衙之中,你只有带他去龙武军或是宪兵营了!”
得到李世民的允诺,张允文大喜:“多谢陛下!”
李世民却是笑道:“朕可看着呢,若是你能将张继的顽劣之气消磨去,那朕便将长安街面上的那些纨绔,全都冲进军营之中!”
张允文顿时无语。
第四百五十三章 加官进爵
张继打了一名长安城内的平民,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张允文轻拿轻放,就此揭过,相信那得了钱财的受害者也不会去金吾卫衙门上告。
但是,张允文看来,这件事情十分恶劣。这张继不过一个**岁的小屁孩,就知道仗着家中权势向百姓挥拳,那再过上几年,又会成什么样子?实在是让人担忧。所以,他决定好好的管教一下张继,将他的娇纵彻底磨去。
至于如何管教,张允文先想到的便是军营。军营之中,纪律法度森严,加之训练量大,既可以消磨张继之锐气,又可以锻炼其体魄。
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张允文已经将张继松开。他一手牵着马,与李宇并排走着,张继蔫蔫的跟在张允文身后。
李宇不时转过头来,看一下张继,眼中满是不忍之色。每当李宇回过头来时,那张继总是会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眼巴巴的望着李宇。而这时候,张允文总是出一声低低的轻哼,吓得那张继当下垂下头来,不敢再望着自己母亲。
就这样,一家三口在这种宁静而又奇怪的气氛中慢慢走着,走了近一个时辰,这才回到张家。
听到张允文领着张继回来,那支柔和王妍皆来到前院,只见那张继除了脸上有两个巴掌印,脸颊微微浮肿之外,也没什么大碍,当下放下心来。
张继心惊胆战的回到家中,本以为老爹会来个雷霆之怒,好好的揍自己一顿。先前在皇宫中,在街道上,自己的老爹恐怕会碍于面子,不动手,回到家中,焉有不动手之理?
然而,出乎张继意料的是,张允文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动手教训他。这让张继暂时心安下来。
一夜无事。
第二日,天尚未破晓之时,已经独自睡在一个房间之中的张继便被一声吼声给惊醒了:“张继,快起来!”
张继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自己的老爹在叫自己,想起自己可是“待罪之身”,那里敢怠慢,立刻飞穿上衣衫,出了门。
来到后院庭院中一瞧,张继不由傻了眼,只见张允文穿着单薄的衣衫,正扛着一段四五尺长的圆木,做着下蹲的动作。
一、二、三……
在张继惊讶的目光中,张允文一气做了三十多个,终于停了下来,将圆木仍在一边,却抓起了身边的石锁,一下一下的提着。随着手臂的上下运动,手臂上的肌肉慢慢的蠕动着。
看到自己老爹这般厉害,张继张大着嘴,说不出话来。
张允文一指旁边较小的石锁:“唔,你用那个,像我这般做!”
张继走到哪较小的石锁便,双手抓起手柄,深吸一口气,“啊——”
石锁岿然不动。
再看看张允文貌似毫不费力的举着比自己要大上五六倍的石锁,张继小脸微微一热,再加把劲:“啊啊——”
石锁依旧岿然不动。
张继终于怒了,使出吃奶的劲,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猛的用力。
那石锁看在张继如此卖力的份上,终于给了面子,艰难的挪了挪屁股。
这一下子,似乎将张继浑身的力气抽干了,气喘吁吁,面容通红。
这时候,耳边响起了张允文淡淡的声音:“听说你们一群小屁孩聚在一起,学人争斗,还想当上将军,指挥千军万马?”
张继听得张允文开口,微微一愣,接着便老实的点点头:“对!”
张允文却是冷笑一声,满脸不屑的道:“连个不到二十斤的石锁都提不起来,还想当将军!”
张继顿时满脸通红。
张允文道:“既然你想当将军,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只要你能完成两件事,那我可以包你以后能当上领兵作战的将军!”
张继闻言,顿时一喜:“哪两件事?”
张允文暗自一笑,这小孩子还真好说话,随便开张空头支票便可以将他给唬住:“第一,你独自一人带着礼物前去向那位被你打过之人赔罪!”
张继迟疑片刻,点点头答应了。
“第二,随我我去军营之中生活两年,每月许你回家一次,每次不过五日。当然,这假日可以累积。若是你坚持下来,那我便承诺在恰当的时候保你为领军将军!”
在张允文想来,这张继能以稚龄在军营之中生活两年,那绝对有资格成为一名将军,就算自己不帮他,他也会成为将军的。所以,这个承诺根本一文不值。
然而,张继可不知道张允文的想法,当下点头同意了。
用完早饭,那张继便提着张允文准备好的礼物慢慢出门了。这一次出门时,那李敬业没有出现在门前,李绩回长安来,想必也听说了李敬业等人干下的混事,恐怕此刻正被禁足家中。
张继不知道的是,此时在他身后的一辆简朴的马车之上,张允文、李宇、王妍、支柔还有张琰和张彻全都挤在那车上,透过那门帘和窗帘看着前面提着礼物慢慢行进的张继。
事情还是非常顺利,当张继提着礼物前来那户卖果蔬的中年人家中赔罪时,中年人连呼“不敢不敢”。张继也长长一揖之后,丢下礼物便离开了这户人家。
身后的张允文瞧见张继从那汉子家中出来,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来。
这时候,那李宇笑道:“相公,你看继儿还是挺懂事嘛!”
张允文当即收了笑容,冷哼道:“这次算他过关,剩下的便是看他能不能在军营之中坚持两年!”
一听到张允文这般说,李宇的神色顿时黯然下来。昨天夜里,张允文花了好半天功夫,这才说服李宇,让她同意让张继去军营训练之事。当然,条件便是张允文多多抽出时间来陪李宇。
张允文决定三日之后带张继去宪兵营,在这之前的时光里,还是多让张继和李宇聚上一聚。
休息了一日,第二日该去参加朝会了。张允文知道,这次的朝会与其说是朝会,不如说是论功行赏的大会。心头不由有些期待。
很准时的来到太极殿。刚到殿外,便见朝中文武纷纷向自己行礼,口中说着喜庆的话语。看来张允文升官进爵之事已经是众人皆知。张允文也笑着向他们回礼。
在大殿之中站好,等候片刻,便听见一声尖利的呼声:“陛下驾到!”接着李世民的身影便出现在大殿之上。
在一系列礼仪之后,李世民便切入正题:“众位卿家,朕亲征高丽,已竟全功,大唐治下,得州有二,拓土千里,人口财货,不可胜计。可以说这征高丽之役,已然完成。如今,朕领大军返回长安,其有功之臣,当尽得赏赐!”
说了这段开场话之后,李世民旁边的内侍上前一步,从怀中拿出一封黄皮奏章来,朗声念道:“左龙武军将军,平州郡公,上柱国,光禄大夫,镇军大将军张允文上前听封!”
张允文上前一步,躬身向李世民的方向道:“微臣在!”
“今有平州郡公张允文,于贞观十八年平定高丽一役中,其所属之炮兵营、侦察营,表现卓越,为诸军之。令偏师奔袭平壤,两入平壤城,生擒渊盖苏文,居功至伟。特进左羽林军大将军,辽国公,上柱国,特进,辅国大将军,加太子少师!”
听得这串长长的官职,张允文心头不由一喜,这下子可是大大的升了一大截啊!若这国公之位已是他们这些外姓臣子能做到的爵位顶点了,在网上便是郡王,这只有皇家宗亲和归降的外族部落领可以担任。
至于后面的勋位、散官,张允文则没有多少关心,他关心倒是李世民赏赐的金银财帛和自己的食邑。当他听到自己的食邑远在辽州之时,不由一愣,这般远的距离,难道要让我每年去食邑收取税赋?
张允文领了封赏之后,接着又是对其他有功之臣的赏赐。从李绩开始,是按功劳排下来的。嘿嘿,想不到自己还是平定高丽第一功!
赏赐完将军,又开始赏赐士卒,无非就是放那四级勋章和犒赏三军。
第四百五十四章 军营教子
当张允文从被窝中起来时,现整个长安已经是一片素白了。
前日张允文从皇宫回来,带来自己加官进爵的消息,整个张家边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当天夜里,张家便在家中大办家宴,宴请刘家兄弟、抚顺郡王等一大批与张允文有着亲戚关系的人和裴行俭、王玄策等还算义气相投的朋友。
当天夜里,张家热热闹闹的办了十多桌,一直闹到夜深。
看着自己的父亲升了官,那张继的心思也不由活络起来,唔,自己要不要去跟老爹说说,不去那军营。之那日张允文向他说起在军营中生活两年的事情之后,他便央求杨石杨叔叔带自己去军营里一观。杨石拗不过张继,便带着他来到宪兵营。看到宪兵们的日常训练,张继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原本以为这在军营中生活和在家里没什么大的区别,还可能天天练刀射箭,可是,面前这些人的训练让他感到一丝惧意,在这种军营里呆上两日恐怕自己都会受不了,漫说是两年。
当他趁着张允文高兴,小心翼翼的提出这个请求时,张允文根本就没有回绝,随口应道:“好哇!”
一听得这两个字,张继顿时兴奋起来,暗暗的捏了一下小拳头。
然而张允文接下来的话又令他郁闷不已:“既然不去军营,那说明你是不想当将军了!既然如此,那就去国子监上课去吧!二十五岁之前,若是你不能考取一个进士,那你就卷着铺盖会去辽州种田去吧!”
一听得这话,张继如同被冰雪浇了一头,如坠冰窟。
“从文或是从武,你自己选吧!”张允文放下茶盏,淡淡的说道,“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明日便是该送你去军营的日子了,若是你还没有决定,那我便会继续履行当初的承诺,送你去军营!”
张继面如死灰的低下头,慢慢的退开。
李宇在一旁听见张允文的话,又看到张继这般模样,不由轻声嗔道:“相公——”
张允文对于李宇的神情视而不见,摆摆手:“宇儿莫闹,此事为夫只有主张!”
李宇只好不再说话。
第二日,当张允文打开房门之时,先看到的便是穿着一身长袍的张继。这小子面色通红,双眼却是乌黑的,看样子是在这寒风之中吹了风,而昨夜也定然是没有睡好。
“你决定了么?”张允文将目光望向庭院中薄薄的一层积雪之上。
张继点点头:“嗯,我要去军营!”
张允文眉毛一挑:“好,既然是你自己挑的,那可一定要坚持下来!”
生怕因吹了寒风而耽误去军营,张允文让人端上姜汤来给张继驱寒之后,这才带他前往军营。
临行之前,李宇抱着张继哭了好半天。
踏着地上的积雪来到宪兵营之中。那些宪兵瞧见张允文,连忙行礼。
宪兵营与炮兵营一样,设有三名中郎将各领一支负责日常训练。张允文找到一名叫着屈武的中郎将,想将张继塞在他这儿。
之所以选择屈武,却是因为此人素来以铁面形象著称,就连李世民也知道这位屈武。他治麾下兵马,令行禁止,要求甚严。在此次讨伐高丽之时,宪兵营最大的作用便是分驻兵力于各个城池之中,监察唐军与当地降卒居民。而屈武一部的人马,在辽东高丽诸城之中,表现得最为抢眼。
这屈武听了张允文的话,再看看张允文身边那个小屁孩,屈武为难的说道:“张将军,这事情恐怕不好办啊!张公子年纪太小了!”
张允文轻笑道:“屈郎将啊,我也知道张继年纪尚小,若是按照平时想训练,根本就吃不下这个苦,所以这训练嘛,倒是可以减半!我之所以带他来这军营,便是想让他感受一下军营的气氛。这小畜生做过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老子就是不想让他这顽劣之气继续涨下去,这才带他来军营的!屈郎将治军严谨,我可是最放心你了!”
屈武听了张允文的话,沉吟一下,没有一口拒绝。
张允文赶紧趁热打铁:“张继的身份你不需要对外公布,也不需要给他什么特权,就将他看成一个训练量只有一半的士卒。”
“好吧!”屈武勉强的答应道,“不过张大人,我可只会拿出三个月的时间来训练张公子。若是张公子没有一点长进,那么还请张大人领他回去!”
张允文当即点头道:“好!若是三个月都没长进,也确实该拎走了!”
议定之后,张允文便将张继留在军营之中,并约定隔上一日便会来看他一次。
等到第三日时,散了朝会,张允文便来到宪兵营,看望张继。
只见张继面色苍白的站在队列之中,跟随着前面的人一步步绕着校场跑着,看他那踉踉跄跄,气喘吁吁的样子,似乎随时都要倒下。
终于,在踩到一个小石子,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之后,这张继就这样躺在地上,仰天出气。
张允文向身边的屈武问道:“唔,张继跑了几圈了?”
屈武露出尴尬的神色:“呃,一圈!”
这校场很大,跑上一圈大概有近两里路的样子。一般来说,宪兵营训练时,也是跑个十圈变算完事。
不过这张继到现在才跑一圈,却是让张允文感到不悦。当下走上前,一把抓起张继道:“张继,你才跑了区区一圈,便累得跟条狗一样,还真是丢人,还不快快起来!”
谁知这张继一看到张允文,当下“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爹啊,我不想从武了,我要从文!”
张允文听得这话,当即大怒,一巴掌甩在张继的脸上:“老子怎会生出你这么个东西出来!当初老子让你选择从文还是从武,你自己选了从武,如今练不下去,又哭着从文,你当老子的话是什么了可以随时更改!”
这边的动静自然引起了跑圈的士卒们的注意,见他们有停下来的趋势,那屈武赶紧吼道:“看什么看,还不给老子跑圈去!每人再加两圈!”
于是,这是士卒齐齐出一声哀嚎之后,又继续上路了。
“呃,张大人,张公子还是挺难得的,昨日训练,已经坚持了一半,算是不错的了!”屈武见张允文打了张继一巴掌,赶紧上前劝道,“毕竟公子只有九岁,能完成这样的训练,已是不错了!”
“九岁?”张允文冷哼一声,向屈武道,“屈郎将,你九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屈武一怔,接着便笑道:“我九岁那年,家乡大旱,我和弟弟妹妹们往南成了流民,遇上乱军。他们不分好歹的乱杀人,老子为了保护弟弟妹妹,用枪捅死了一个乱兵!”
听到屈武这般说,不仅是张允文一愣,就连张继也是一愣。九岁杀人,这屈武也够牛了!
张允文又指着屈武身边的年轻亲兵道:“那你九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那年轻亲兵黑脸一笑:“俺九岁的时候,跟着老爹编织渔网,下河打渔!”
张允文又点了其他亲兵,问他们九岁之时在干什么。无一例外,这些人在九岁的时候,便开始操持家计,或是混在军营之中了。
听完他们的陈述,张允文看着身边的张继道:“听到没有,他们九岁的时候在干什么,而你如今又在干什么?若是你不是有我当你老子,恐怕你也差不离,现今就得跟家中长辈学着打理生计!”
张继目光复杂的看着身边一个个高他许多的成*人。半晌之后,咬咬牙,一言未,又开始在这校场之上奔跑起来。
第四百五十五章 春雪
一根燃烧着的,飘荡着缕缕白白烟的香慢慢靠近放在地上的一支爆竹的火线捻子上。那香还未靠近那捻子,便猛的缩了回来。如是再三,那火线捻子终于被香给点着了,“嗤嗤“的冒着白烟。
点着那爆竹之后,那点爆竹之人猛的后退两步。紧接着,那爆竹便猛的炸开。
“啪——”一声清脆响亮的爆炸声回荡在庭院之中。
“爹,爹,好响啊!”张彻一张小脸通红,满是兴奋的的对着张允文说道。
张允文看着张彻可爱的模样,轻轻一笑:“好,你就继续放爆竹去,不过要小心点啊!”
张彻应了一声,撒腿离开。站在张允文身边的张琰瞧得眼热,也是蠢蠢欲动。张允文看了她一眼:“想玩就去吧!”
张琰出一声低低的欢呼,猛的冲下庭院,来到张彻身边,从张彻那里讨来几根爆竹,点燃香,也开始放了起来。
不光是这庭院之中有爆竹声响起,整个长安的各个市坊里,也依稀有爆竹声响起,不过稀稀拉拉的。在飘扬的雪花之中,一股喜庆之气弥漫在长安城中。
如今已是腊月末,再过两日便是新春了。由于高丽战场上的胜利,李世民对于今年的春节格外重视,甚至从皇家内库之中拨出一部分钱财来,请长安的几家大型歌舞坊在朱雀大街之上向民众表演,这便是所谓的“与民同乐”。
每年年末,总是公务积压最多的时候。今年也是一样。不过张允文今年却偷了一下懒,将手中需要紧急处理的公务集中起来处理了一下,其余不急着处理的便一直拖着,准备等到过年之后再来处理。
随着一场场飞雪落在长安城,这贞观十九年的终于到来了。
年前,张继便回到了家中。他是冬月的时候去宪兵营的,如今已经一个多月了。
自从那日张允文在宪兵营中教训过他一次,这小家伙也老实得多了。每当张允文去宪兵营看他的时候,总是见他在拼命的做着各种训练。但是,他的年纪终究太小,别说张允文说说的一半的训练量,就是三成的训练量也完成不了。
饶是如此,这张继还是每天在坚持这训练。而那些宪兵营的士卒也知道了这个小家伙是张允文的儿子,亲近之人自然不少。然而张继总是会向这些人问道:“你们九岁的时候在干嘛!”
当听完这些士卒讲述了他们小时候的事情之后,张继总是默默不语。
甚至有一次程咬金到这军营中闲逛,也被张继拉住,问道:“程叔叔,你九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啊?”
程咬金当即一抹后脑勺,咧嘴一笑:“这不是张家的小子么?你们在这儿,还穿着军服?”
张继却拉着他的手道:“别说其他的,快说说你九岁的时候在干嘛!”
程咬金回忆半天方才说道:“九岁?是在家中管理田地后还是训练乡兵,我也记不太清了,反正没有轻松的!那时候,我们程家虽然还算得上大户人家,当每年流民不断,盗贼蜂起,老子九岁的时候就用长槊在四近乡邻打拼了!嘿,你还别不信,老子九岁时,这双臂便有百斤之力,用起那十多斤的长槊来,毫不费力!”
听到程咬金这般说,张继不由瞧了瞧自己干瘦的手臂,呃,昨天提二十斤一个的石锁,提了不到十次,便已经受不了。
张继感到有些惭愧了。自己漫说与程咬金这等大将想比,就算是与普通士卒想比,也是差上了许多。他们九岁时便知道操持家务,维持生计,而自己却是只知道在街面上厮混。
羞愧之余,他便更加刻苦的训练了。开始的时候,甚至还因为训练过度而三天两头的昏迷,让屈武大大的紧张了一把!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张继的训练也有模有样了。虽然屈武只将他的训练量定位普通士卒的三成。
每次张允文来,看到张继拼命的样子,不由微微点点头,若是张继能以此种精神在这军营中坚持两年,自己再善加教导,将一身本事悉数传授,想必以后也定会是一员小将。
张继回家过年,张允文给了二十天的假期。也就是说张继可以在家中住上二十日。
当他回到家里的时候,李宇赶紧上去,家中诸人除了张允文,看到张继微微有些黑的脸庞和削瘦的面容,皆不由眼睛红。
大年初二一直到大年初七,都是走亲访友的日子。正月初二这天,张允文坐在家中哪儿也没出去。他这是在等着人家送礼过来。
张允文原本的官位、爵位和凌烟阁其他功臣想比,要稍逊一筹,然而手掌重权,光是一个调查院便有监视天下之责。这恐怕也是李世民故意为之。然而在去年征讨高丽的战役中,立下汗马功劳,这一来,官位爵位尽皆上去了。虽然张允文不喜张扬,但是,这道贺之人还是不少,朝中大臣,原先麾下的士卒,交好之人,尽皆前来道贺。
而这贞观十九年的春节,便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从初二开始,张允文府门之外的人便一直没有断过。张家上下的仆役也忙个不停。
这些人送来的新年礼物轻重不一,皆需要一一登记,以便回礼之时,能拿出同等价值的礼物来。
初四的时候,张允文吩咐仆役带着礼物按着礼单回礼了。当然,一些重要的人家还得他亲自去。
这礼尚往来,便花去了张允文近十天的时间。剩余的时间,他大部分都在陪着妻儿。
张继返回军营之后,李宇望着张允文的目光显得格外的幽怨。张允文淡淡一笑,拉着李宇的手,登上了马车。
“哎呀,相公,你这是干什么?要出去么?怎么不带上柔姐姐和妍姐姐啊!”李宇被张允文是大手一抓,只觉那手上传来的温度似乎要将自己融化,当下急声道。
张允文轻轻一笑:“不用了,这次就我们俩出去!”
李宇雪白粉嫩的脸上蓦地一红,接着微微点了点头。
马车先是来到了皇宫之外,张允文和李宇下了马车,在张允文的带领下,二人往宪兵营走去。宪兵营之外,隔着木栅栏,李宇完全可以看见军营内训练的场景。只见张继正在和士卒一起连起刀术。双手握着横刀,劈砍刺撩,不停的重复着一个个基本动作,看那小脸紧绷严肃的模样,让人感到一丝好笑。
“看到了没有?继儿在这儿过得还是不错嘛!”张允文笑道。
李宇点点头,犹自咬了一下下唇,说道:“可是妾身还是担心啊,就担心他吃了什么苦,遭了什么罪!”
“哼,还能遭什么罪,不过就是训练辛苦了些!”张允文轻哼一声说道,“可是他是张家长子,若是连这点苦斗吃不下,在我死了之后,如何继承爵位?”
李宇听张允文这么说,知道他想得深远,也就不再对此事说些什么了,而是说道:“讨厌,什么死不死的,大过年的,说这些话,日子还长着呢!”
张允文一笑,握起李宇的手:“好吧,不说这些了!既然我们单独出来,就得好生逛逛!这样吧,我们去城外看看雪景如何?”
被张允文握着手,李宇脸上闪过一道酡红,小声说道:“大庭广众下的,别这样!”
张允文哈哈一下,依旧拉着李宇进入马车。
车夫一扬马鞭,马车粼粼而动,缓缓往长安城外驶去。
曲江之畔,李宇裹着一件狐裘大氅,在张允文的陪同之下,立在岸边,遥望着千里曲江。
只见曲江两岸广阔的大地之上,一摊摊残雪分布,东一点西一点,仿佛是点缀在这长卷之上的飞白。除了这白色之外,还有郁郁的绿色。两岸的旱地之中,一簇簇碧绿的麦秆正迎着寒风微微飘荡着。麦秆不高,有些甚至被残雪埋着。这绿色的麦秆和白色的残雪混在一起,也是别有一番味道。
沿着江岸慢慢的走着,踏着软绵绵的残雪和土地,闻着泥土散的芳香,吹着从江上吹来的寒风,搂着怀中佳人,一股幸福的感觉弥漫在张允文心间。
这日子,就该这样过吧!
第四百五十六章 大势
张允文并不是一个浪漫的人,无论是张允文还是张文济,皆是如此。前者在张文济未到来之时,不过是一个有些迂腐的书生,而后者,在到来此地之前,很多时光都在军营中度过。两者合浪漫都沾不上边。
不过今日他陪李宇出来看了一下雪景,让李宇心头极大满足的同时,却惹起了支柔和王妍的不快。于是张允文又只好分别单独的陪这二人。
支柔乃是奚族女人,喜爱骑马,所以张允文便趁着旬假的时候,带着他纵马曲江,并辔而行。听着支柔骑在马背上出银铃一般的笑声,张允文心头也是十分高兴。
至于王妍,张允文则是在初春冰雪融化之时,放舟与曲江之上。
这样一来,才将这二人哄得喜笑颜开。
在贞观十九年的第一场朝会,张允文终于见识到了万国来朝的盛景了。当然,这“万”字乃是多的意思,并不是说有一万个国家来朝贡大唐。恐怕就是将这个时代整个世界的国家加在一块儿,也没有一万个。
文武分做两列站好之后,李世民当先笑道:“呵呵,诸位卿家,新春已过,不知众位过得可安好?”
众文武闻言,同时躬身行礼道:“托陛下洪福,臣等过得安好!”
李世民道:“既是如此,那请诸位卿家戮力同心,齐心协力,争取能在今年做出更好的成绩来!”
在这样的寒暄之后,便是由三省六部九寺各自奏事了。这新年之始,也倒没什么大事,只有三省六部九寺的主要负责人向李世民提交了工作规划和财政预算。
这财政预算之法还是当年灭亡东突厥之后,安置其降众之时,才用的办法。当然,张允文只是提了个大概,因为他也只知道个大概,剩余的方法皆是由户部度支司的官员们在张允文提出的框架之上,加以完善而得出来的。如今已经普及到朝中各个部门,正在从关中开始,往地方上推行这种方法。
处理完这些问题之后,便听见鸿胪寺少卿出列奏道:“启奏陛下,今有蛮夷诸邦之使节,闻朝会开始,特于朝外候见,臣请示陛下,当如何处置?”
李世民脸上顿时泛出光华来,整个人也显得精神奕奕了许多:“当然是宣他们进来了!”
这鸿胪寺少卿闻言,向身边的鸿胪寺官员示意了一下,后者即刻退出大殿。不多时,这名鸿胪寺官员再次回到殿中,向李世民奏道:“启奏陛下,外邦使节实在太多,微臣恐大殿容纳不下,故先请了一半的使臣过来!”
众臣闻言,不由哗然,要知道,这太极殿大殿长宽各有三十多丈,虽然柱子、幔帐、火炉、香炉等物品占了一些地儿,但是剩余的空间容纳个百人是没有问题的。这官员竟然说恐怕容纳不下,不由让李世民和众官员表示怀疑。
正在这时,只见一队队穿着各式服装的使臣走进大殿之中。这些使臣皆是带着两到五个副使,进入大殿之后,自觉的排在三列。
“外臣参见大唐皇帝陛下!”这些使臣齐齐行礼道。
见到这些使臣叩拜起来,李世民笑得连嘴都合不拢。这种外邦朝贡的场面确实令人骄傲。
“众位卿家快快请起!”
这些使臣起来之后,一个个便开始自报家门,向李世民朝贡。
“新罗使臣朴正银参见大唐皇帝陛下,祝愿大唐皇帝陛下万寿无疆!献东珠百粒,千年人参五十根……”
“百济使臣扶余牟参见大唐皇帝陛下……”
“回纥使臣骨力罗参见大唐皇帝陛下……”
……
一个个使臣自报家门,同时献上丰厚的贡品。开始那些国家张允文还听说过,可是到了后面,那些国家听也听说过,而且进贡的东西也是乱七八糟的,既有贵重的诸如玳瑁珊瑚之类的珍宝,也有槟榔椰果之类不值钱的东西。尤其是听到一个从未听过的小国献上椰果的时候,张允文和众大臣不由同时翻了翻白眼,这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真是丢人现眼!大唐岭南那边这椰果多的是!
而那小国使臣仍旧一脸懵懂的样子:“这椰果乃是我国特产,极为珍贵,只有我王每日能吃上两个……”
张允文偷偷瞧向李世民的时候,现他的嘴角正在轻轻抽搐。
当第一批使臣进贡完毕之后,李世民便下令有司赏赐他们,当然,赏赐多少东西,李世民也没有说,想必有司也能根据各国进贡的多少判定出来。
接着便是第二批。
当所有的使者进贡完毕之时,已经是午时初刻了。一轮红日挂在天空正中。
粗略统计了一下,一共有四五十个使团今日向李世民进贡了,也就是说,大唐的属国至少有四五十个。比起去年新年时朝贡的国家多了近二十个。
李世民自然认为是去年平定高丽的战争让大唐威望骤升,使得万国来朝。朝中大多数人也是这般想法。
然而,张允文从各国进贡的贡品上看出了一丝端倪。这些贡品中,很多贡品产于南方和海上,而联系到大唐南洋水军在南洋的动作,就不能得出结论,这里面很多国家都是搭乘这大唐水军的战船前来长安朝贡的。
不过看到李世民兴高采烈的样子,张允文强忍着没有说出来。
大唐水军在开南洋的时候,遇上不少的小国。对于这些小国,唐军将领本意是要将他们全部灭国的,然而,在操作的时候,现此事不太容易。虽然借着火炮的威力,占领了他们的城池,当小国的军队逃窜道山林之中,个个矫捷如猿猱,大唐士卒在丛林环境中与他们作战,吃亏太大。所以,大唐水军将领便该灭为抚,用大唐丰富的产品配合武力,渐渐控制这些国家。
至于大唐水师到达何处,谁也说不上来,但是张允文在一次看到水军将领送来的奏章上说他们到达的海域天气炎热,海岛之上,到处是树叶宽大的树木和藤蔓还不时往下面滴水。每日中午,便会有降雨。看到这里张允文便猜测到了,大唐水军竟然跑到赤道附近的热带去了。
不光是大唐水军在海上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在大唐四境陆上,在高丽灭亡之后大唐四境属国尽皆震动,要知道这高丽的国力可是不若,倾国之兵,也有五十万之众,大唐竟能以十五万兵力,灭亡高丽,这让大唐四境的国家不由心惊胆颤起来。万一大唐那天看自己不顺眼,兵前来攻打,那自己怎能挡得住?
于是与大唐相邻的国家纷纷前来朝贡,就连那已经好几年没有朝贡的西突厥也派出使臣来,朝贡大唐。如今大唐四境,能称得上对手的,勉勉强强只有这西突厥了。
大唐东面,有新罗百济二国在苏定方的唆使之下,这两国在唐军撤走后不久便开始了厮杀,打了三个多月后,苏定方这才出面化解。这时候,双方已经战死了万余人。大唐北面,在苏定方领军灭了薛延陀之后,整个草原尽皆胆寒。无论是回纥、仆骨、契丹还是奚族,各个部族都像长安派去了使臣朝贡。那回纥、仆骨等铁勒部落还提出了内附的请求。
而大唐西面,安西都护郭孝恪,整个好战的家伙带着三千兵马不仅仅在西州站稳脚步,吞下焉耆,还向北占据了天山一部,如今正在打着龟兹的主意。西突厥也在郭孝恪手中吃了几次亏,老实多了。大唐西面的吐谷浑不用再言,已经在大唐控制之下,甚至还有一支百人驻军驻扎在伏俟城。而吐蕃更是不堪,前些日子才和羊同打了一仗,如今,有何唐旌与泥婆联军打仗,争夺地盘。整个高原之上,已经进入战国时代。
大唐南面则要平静得多,毕竟南面的国家要少得多。也安稳得多。
可以说,整个大唐四境,已经在无人能与大唐抗衡,即使是西突厥也不行。
如此一来,大势已成。
第四百五十七章 商税危机
春风从长安城吹过,吹绿了朱雀大道两旁的杨柳,吹融了曲江之上的冰雪。曲江两岸的小麦在春风之中开始灌浆结穗,沟通长安与洛阳的运河也化了冰,河面更加宽阔,来往的船只也更加多了。
新的一年,新的气象,在李世民的带领之下,经过一次次战争,如今的大唐四面已无敌手,可以预见,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有战争的生。没有战争,人口也渐渐繁衍增长,农业商业也得以长足进步。在整个朝廷中枢和地方各级的领导之下,如今的大唐实力蒸蒸日上。
而之所以能取得如此进步,与贞观朝的吏治是分不开的。李世民对于吏治是非常重视的,贞观初年,便大肆整顿吏治,革除冗员,当然,还有不少武德旧臣。以后,在考察官吏的时候,州县官员皆要经他亲自考察,考察其人品、才能等诸项指标。并且大力提拔年轻官吏。这些措施使得贞观朝,乃是后面的高宗时代,武周王朝的吏治皆是一派清明,鲜有贪污弊案生。
过了二月,皇宫里传出来一个消息,李世民病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众大臣不由同时一愣。
要知道,李世民十六岁便上战场厮杀,一身武艺虽然不及尉迟敬德、程咬金等武将,当也是不弱。再加上每上战场时,又有一大堆武将保护着,所以他受伤也不多。其体魄健壮,极少生病。虽然患有风疾,但由于保养得当,每到夏日便避暑九成宫,所以也很少作。
如今不过是初春,天气微微转暖,当依旧有寒风呼啸在天地之间。而风疾多于夏季,所以李世民所患的病症可不是什么风疾。而是他受凉了。
没有李世民,这朝会也没怎么开下去,很多事情由三省仆射,六部尚书等人在尚书省商议决定。
当张允文带着李宇去看望李世民的时候,只见李世民头上搭着汗巾,卧在床榻之上,脸上露出浓浓的疲惫之色。
听到人声,李世民睁开眼见,只见张允文和李宇站在面前,当下露出一丝笑容来:“允文、汝南,你们怎么来了?”
张允文行了一礼,笑道:“小婿听闻陛下抱恙,特携汝南过来看望陛下!”
李世民摆摆手:“我这又不是什么大病,不过偶染风寒而已,过几日便会痊愈!”说着,看了张允文一眼,“允文你来得正好,朕正好有事情找你!”
张允文拱手一揖:“请陛下吩咐!”
李宇见李世民和张允文谈起正事,知趣的向李世民行了一礼,在李世民的笑容中退出了大殿。
“陛下有何事吩咐?”张允文看着床榻之上的李世民说道。
“呃,那边几案之上,有一封户部的奏章,你先看看,看完了之后朕再说!”李世民指着不远处的几案说道。
张允文上前拿起那封奏章,翻开一看,只见上面记述着关于大唐税赋问题。原来自从李世民出重商令之后,商业展飞快,到今年的时候,这商业税次过了农业税,从商人口大增。然而,这商业迅猛展带来的税赋却与商业的增长并不成比例。如果说商业是以每年百分之二十的度上涨,那么商业税最多以百分之五的度在上涨。所以这户部度支司的郎中请求李世民增加赋税。
张允文看罢之后,不由掩卷沉思起来。自当初李世民颁布重商令与海贸令之后,大唐商业取得了长足展。整个大唐,形成了以山东莱州为中心,辐射整个河北的商业中心,以扬州为中心,辐射整个江南的商业区域。这两处,皆是靠着海贸之利,吸引了大量的人、货物和银钱。而洛阳居天下之中,拥运河之便,水路辐射天下,北及幽燕南至扬州,西达长安,东可直通大海。洛阳为中心,辐射区域甚至包括了长安。另外,还有就是以益州为中心的商业区域和以广州为中心的区域。益州自古富足,又少受隋末战火波及,甚至连吐蕃的袭扰也非常的少,厚积薄,成为天下瞩目的大都会是迟早的事。而广州则是担负着为整个大唐南洋舰队补给和转运物资的职责,这同样吸引了许多中原、江南商人远赴岭南,来广州做生意。
这五大商业区域,几乎覆盖了大半个大唐,再加上西域丝绸之路渐渐通畅,西域诸国货物流入长安,所以这长安的商业繁荣亦不在众商业城镇之下。
可是,细细一查这从商人员,便会现,这大唐商业,亦是在世家的掌控之下。莱州有卢家、崔家、孔家等大小世家,扬州同样有独孤、宇文、周家等世家。这些世家的从商人数占据了大唐商户的三分之一,但是掌控的财产金额却是在三分之二以上。
诸多世家为谋求利益的最大化,往往是沆瀣一气共同打压普通商家。至于隐瞒营业,少交、瞒交商税者,多不胜举。这便是商业税少缴纳的直接原因。另外,这以租庸调制度为核心的赋税制度,对于商业税亦有影响。
整个初唐时期的税收,是建立在小农经济之上的。这租庸调制便是能够很好的体现这种小农经济。每丁每年缴纳粟两石,称为租;交纳绢二丈、绵三两或布二丈五尺、麻三斤,称为调。服徭役二十天,是为正役,国家若不需要其服役,则每丁可按每天交纳绢三尺或布三尺七寸五分的标准,交足二十天的数额以代役,这称做庸,也叫“输庸代役”。国家若需要其服役,每丁服役二十天外,若加役十五天,免其调,加役三十天,则租调全免。若出现水旱等严重自然灾害,农作物损失十分之四以上免租,损失十分之六以上免调,损失十分之七以上,赋役全免。
可以看出,租庸调所缴纳之物,无论是米粟还是布帛,皆是实物。而商业的展,最重要的流通媒介是货币。也就是说,这中建立在小农之上的赋税制度禁锢着商业的展,而商业的迅展也冲击着这种赋税制度。
从根本上来说,还是李世民对商业的不够重视,和这以均田制为基础的赋税制度制约着商业税的增长。
张允文揉揉脑袋,这件事情可不好办!看李世民的这般模样,分明就是想让自己帮他出出主意,解决这商业税的问题。但问题是,若是张允文就这么将这问题说出来,定然会让李世民勃然色变。
若想增加商业税,要么打压世家,让这些世家交足足额的税赋,要么便彻底的变革赋税制度。用脚趾头都想得到,李世民肯定会选择前者。
所以,张允文根本便不会将后面的那条想法说出来。
“怎样?允文啊见过这封奏章之后,可有何想法?”李世民在旁边宫女的服侍下,坐在榻上,看着张允文微微皱起眉头,便笑着说道。
张允文听得李世民的呼声,放下手中奏章,走到李世民面前来。
李世民指了指旁边的一方胡凳,张允文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陛下,依微臣看来,这商税之时,若想增加,有两条措施!”张允文不急不缓的说道。
李世民眼睛一亮,笑道:“朕便知道允文足智多谋,果不其然,愿闻其详!”
“这商业赋税,世家拥其财富足有大半,而其缴纳商业税,却是比起其余商人要少。所以微臣的第一条建议便是大力整顿商业税的征收。先对于从商之人,皆需要到当地官府办理营业证明。若是没有办理者,不准其经营,否则以罪论处。征收税收之时,则是按照每家的营业额加以征收。赢利多者多纳税,赢利少者少纳税。对于迟滞纳税、瞒报赢利、未经许可而营业者,皆以罪论处,并处以十倍罚金。”张允文慢慢的说道。
一听到这点意见,李世民不由沉吟了一下,说道:“允文啊,地方之上,世家对官府是颇有影响力的。朕估计这营业证明之事,难不倒世家,却会难倒普通商人!另外,这营业证明一经下去,是否就是说这些商人极其后辈皆得从商,不能另谋他业?”
张允文摇摇头:“这营业证明一来是为了统计从商人口,便于管理,二来是为了方便征收税赋。商人后辈,除了不得务农之外,其余皆可去做!若是商人不想从商,需要将这营业证明交还与当地官府,注销此证明!”
李世民点点头,接着又问道:“既然你许其后辈从事任何职业,何独不能务农?”
张允文笑道:“商人财力雄厚,若是让他们涉足于农事,凭借他们的财力,买田置地,易如反掌,这样一来,不就加剧了土地兼并了么?陛下可别忘了,大唐人口的增长可远远快于土地的开啊!”
李世民点点头:“允文所虑甚是!呃,那么一道措施呢?”
张允文严肃的说道:“新增税种。例如设置海贸税,凡海贸船队出海做生意,须得依照货物价值,按比例抽税。从国外运进来的货物亦是如此!”
李世民不由皱眉道:“这样一来,那些货物的价格不就会提上去了么?这税收还不是最终转嫁给百姓了!”
张允文却是笑道:“那从国外运出之物,就算是加了价,也是他国百姓购买,要的也是他们的银钱。而那些运进大唐的货物,多是贵重物品,百姓很少买得起,多是世家贵族与商人在购买。当然那些维持百姓生计与国家需要的货物,需要将他们的价格衡定下来,让他们不得随意加价!”
李世民听罢,沉默半天,还是说道:“此事依旧有些不妥!算了,朕将此事交给辅机他们商量一下,看看有什么对策没有!”
张允文见李世民已经下定决心,当下也不再言语。
这时候,李世民有咳嗽了两声,再次在宫女的扶持下躺在床榻之上。
张允文见状,当下向李世民躬身一揖,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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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悲哀,明天又要回趟老家,家里的一位身患癌症的长辈逝世了,明天出门下葬。而小半估摸着要后天才能回来!明天的章节设了定时布。这两天只有每天一章,众位见谅哈!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东都牧
为李世民献上了那增加商税之策后,张允文本以为此事会尽快执行,不料一连十多日,竟然没有任何消息。
见到这种情况,张允文也没有再去过问此事。
这一日,张允文在大唐军事学院里看那些教员为学员上课时,忽然看见坐在教室后面一个脑袋正慢慢的压下,到达桌面时,下巴磕在桌面之上,这脑袋又立刻往上一拔。然而没过多久,这脑袋又开始往下压了。
见到此人睡觉之时打瞌睡,张允文暗笑之余,不由有些气愤。这教员所讲述的是骑兵战法。而这些战法乃是军事学院的教员们在张允文的带领之下,一家家的拜访长安城内各个名将才综合而出的。当然,每种战法后面还写着这战法的使用者及其战例。
而眼前这家伙竟然在上课之时打瞌睡,实在是糟蹋自己和众教员的劳动成果,实在可恶。
不过考虑到此时还在上课,便没有立刻去追究此事。等到一下课,张允文便来到这位已经趴在几案上的学员面前,伸出手指,轻轻捅了捅这名学员。
这名学员蓦地一惊,立马站起来,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不过一看到面前站立之人是张允文,他又立马换上了一张笑脸:“张将军,你怎么来了?”
此人正是在驻跸山一战中大出风头的薛仁贵。
薛仁贵早就认识张允文。当初,薛仁贵还是以优异的成绩从府兵之中选入侦察营接收训练。在训练之时,被张允文现。二人切磋了一下,张允文小胜一场。而薛仁贵能来大唐军事学院,还是全靠张允文将他领进来。
可是,如今这家伙竟然在上课之时打瞌睡,实在让张允文心头不爽。
“我乃是军事学院学正,为何不能过来?”张允文冷声道,“倒是你小子,上课之时竟然在这里打瞌睡,你还有什么话说?”
薛仁贵看着四周不断射来的目光,慌忙说道:“张将军啊,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张允文四下看了一眼,当先离开。薛仁贵紧跟在后。
出了那两层楼高的教学楼,来到一处花坛边,张允文轻笑一声:“有什么说的,快说吧,我听着呢!”
薛仁贵嚅嗫半天,方才说道:“将军啊,俺觉得那教员所讲的课程,俺都理解了!”
张允文顿时惊异起来,上下打量了薛仁贵一眼,将信将疑的说道:“你小子不会是吹牛吧,那些骑兵战法可是集卫国公、英国公等诸多名将多年征战心得而成,其实那般容易理解的?”
薛仁贵见张允文不信自己,当下急道:“真的,若是将军不信,可以考考我!”
张允文一翻白眼:“老子有没有学过这书,那什么考考你!”说着,灵机一动,“不过嘛,有人倒可以考考你!来吧,跟我走吧!”
薛仁贵不知所以然,只好跟在张允文身后。
来到一座两层高的建筑,这里便是众军事学院职员办公之处。
上了二楼,张允文敲响了一扇门。
片刻之后,这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张须皓然的脸来。正是卫国公李靖。
“呵呵,原来是允文来了,稀客啊!”李靖呵呵一笑,请张允文和薛仁贵进入房间之中。
随着李靖年纪的增大,现今,他也很少出现在朝堂之上了,就连平时的朝会,也没怎么参加,只有在重大节日时,才会露面。其余时间,要么在家中养老,要么在这军事学院之中坐镇。
这军事学院,先有屈突通,后有李靖,这些年老的名将都选择军事学院,因为这里能够让他们回忆起从前的峥嵘岁月。
待张允文将来访之意说了一遍之后,李靖的目光便落在了薛仁贵身上:“哦,这般说来,这为薛学员自认为掌握骑兵战法之真谛了?”说这话时,李靖的目光盯着薛仁贵,一股强烈的气势油然而生。
薛仁贵当即面色一红,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的说道:“小人可不敢谈掌握骑兵战法之真谛,不过是对于教员所讲之战法有些了解而已!”
“好!”李靖抚掌笑道,“既是如此,那薛学员可敢与老夫推演一局?”
薛仁贵吞吞口水,看看张允文,鼓起勇气道:“有何不敢!”
那李靖便道:“你我各有五千骑兵,皆为轻骑,配有长槊、弓箭二物,箭支一壶,于一道丈宽的河流两岸分别扎营,粮草仅供两日之用。你且说说,如何破我?”
薛仁贵沉默片刻,说道:“有河流为阻,骑兵难以直接冲杀,小人会带着两千轻骑取道上下游,秘密进攻。至于原先营中,烟灶不减,营房不变,每日砍伐树木一座渡河之用……”说道这里,薛仁贵停住了,他现了一个错误,自己好像忽略了仅有两日粮草。
李靖见状,手抚长须,呵呵一笑。
薛仁贵不甘心的说道:“那国公又当如何破我?”
李靖笑道:“领兵后撤,让出地盘,等你军过河,半渡而击之!”
薛仁贵一愣,接着便猛的点头。
二人说完这种战例之后,有马上出另一种情况。一旁的张允文听得虽然有趣,但看着这时间慢慢的流逝,又该让这薛仁贵去上课去了。
不过瞧着两人说得如此起劲,也就任由他们说下去,而自己转身出了房间。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张允文隔三岔五的去瞧一下张继,看到他在专心训练,满意的点点头。
他每天都要抽出大把时间陪着自己的妻儿,在家中享受着天伦之乐。这种平淡的温馨让他觉得非常幸福。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幸福日子正在一点点的远离自己。麻烦事又要来了。
“朕欲以你为东都牧,不知允文你意下如何?”
这一日,张允文听到李世民遣人来唤自己,当下急冲冲的赶了过去。然而,李世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让张允文做东都牧。若是张允文答应下来,也就是说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得呆在洛阳。
下意识的,张允文从心里不想离开长安,故而有些抗拒这东都牧之职。
唐朝在西都、东都、北都设牧各一,从二品。
“呃,这个,陛下不知为何做出此等决策?”张允文问道,同时心念急转,自己可没有得罪什么人,谁在陛下面前进言要将我外放啊?不对啊,这朝中似乎没几个人能左右陛下的决策,若是陛下不想将我外放,人家说也没用!难道是陛下想让我去洛阳那边?
正思忖着,却听见李世民叹声说道:“洛阳乃我大唐东都,据天下之中,拥运河之便,商业繁盛。然而这商业税的征收实在是不尽如人意啊!前些日子你跟朕提了一下这商税之法,朕也是颇为上心,与众臣讨论许久,决定放手一试!至于这人选嘛,选来选去,便只有允文能够担当了!”
听了李世民说了这原因,张允文不由一愣,原来是自己没事招来的。
“呃,陛下,殿中大臣人才济济,怎么会没有人选!微臣身为武将,不通民事,此事恐怕有些难啊!”张允文仍旧试图让李世民收回成命。
李世民轻叹一口气:“遍顾朕身边众臣,多是出身世家,唯有辅机与你等寥寥几人出身寒族。依允文之策,此去洛阳,乃是与世家争利,若是派遣世家出身的官员,如何能行此策。而辅机等人又要辅佐于朕,所以这差事便落在你的头上了!”
“那调查院、军事学院那些部门怎么办啊?”张允文听见李世民的话,顿时死了让李世民打消主意的心,向他问道。
“这调查院暂时就由林然管着,等你回来的时候,还给你就是!军事学院、侦察营也一样。那炮兵营嘛,便让道宗先管着。”李世民沉吟一下,迅做出了决定。
张允文终于点点头:“好吧!反正那侦察营现今也没几个人,新兵来没有招过来呢!调查院交给林然,我倒是放心。军事学院有我没我都一样!既然如此,那微臣去趟东都便是!不过嘛,若是想要洛阳商税能够上涨,光靠微臣一人可不行,还要一大批专业的官员才行!”
李世民露出一丝阴谋得逞的笑容:“朕就知道你会这般说,所以早就准备了一批年富力强的官员,将在你前往洛阳之前,先行进驻洛阳!另外,如果你还需要什么官员,自己去寻便是!只要不耽误朝堂运作,也可由你领去!”
得到李世民这个承诺,张允文松了一口气,不过他接着又小心的说道:“那可不可以带宇儿他们去?”
李世民先是一愣,接着“哈哈”一笑:“允文啊,这出京为官与出征可不一样,只要你愿意,随便带什么人都可以!”
一听见这话,张允文脸上顿时露出笑意:“那敢情好!”
这时候,李世民肃声道:“不过允文啊,你且说说,你要多久才会给朕一个答案呢?”
张允文沉默片刻,说道:“只要陛下能全力支持,最三两年,最少一年便可以看到成果!”
“好!”李世民抚掌道,“朕会给你全力支持的!不要怕,放手去做便是!”
第四百五十九章 搜罗人才
如今大唐三都之中,最常用的便是东都和西都,李世民每年都会在东都洛阳呆上一段时间,长则两月,短则半月。至于北都太原,则要少上许多。
所以,洛阳城内了除了有皇家行宫之外,也设有各级府衙,三省六部等机构衙门。李世民来洛阳之时,这些衙门便被随同而来的官员使用,李世民在长安之时,则是留人看守。当然,洛阳城亦有实职,如御史台、将作监等一些事务部门,在洛阳都设有完整的人员编制,为了和长安的事务部门相区别,往往在前面冠上“东都”、“东京”或“都”的字样。如东都将作监,东都御史台等。
而东都牧作为从二品高官,在某种程度上说,其所理之事,尚不及洛阳府尹,起到的是一个坐镇洛阳的作用。比如屈突通,便曾经担任过洛阳牧一职,坐镇洛阳数载。
李世民让张允文担任洛阳牧,是为了让张允文在洛阳一地试验一下增加商税的办法,怎么可能让他担任一个闲职,所以,李世民将随身佩剑赐予张允文,并赐下调兵鱼符,令洛阳府尹及诸部门,尽归其节制,河南河北按察使,皆归其管辖。也就是说,整个都畿道,甚至整个山东,就数张允文的权力最大。
面对这等权力,张允文却是心头一重,这权力越大,自己也就要做出更好的成绩来,方能对得起这份权力,对得起李世民的希望。
当张允文即将出任东都牧的消息传遍长安时,不少人怀疑张允文因为什么事得罪了李世民,所以才被配到洛阳去,可是,当李世民在大殿之上赐下张允文佩剑鱼符,并且让整个都畿道和河南河北道按察使皆遵张允文号令之时,那些怀疑的人顿时哑口无言。
接着,李世民又调了一批年轻的官员前往洛阳城,换下来一大批洛阳官吏,包括洛阳府尹、司马在内。于是,几乎天下人都知道,李世民将有事于洛阳。
不过张允文此时却还是在为那官吏之事烦恼着。倒不是他对那些已经赴任的官员不满意,而是他自己身为东都牧,若是连一个能很好理解自己意思并坚定不移的予以执行的官吏都没有,恐怕以后在洛阳之时,将会极不顺手。
而自己对官吏的要求颇高,在长安恐怕也找不出多少个让自己满意的官员来。
先,若是寒族出身那是最好,若不是寒族出身,也要不对自己加征世家商税之事有太大抵触。其次,要是精明能干的官吏,不要那些碌碌无为,嘴上却挂着“黄老之治”的官吏。最后,官员最好是年轻人,若不是,也要能够接受新思想,不受传统束缚。
所以,虽然李世民在朝堂之上宣布了张允文任洛阳牧的消息,然而,过了近五日,张允文依旧没有动身的迹象。
在张允文家中,大包小包的行李已经收拾好,随时可以套上马车,往洛阳而去了。李宇等人听到张允文说自己将出任东都牧时,不由个个面带兴奋之色。毕竟这些女人自从嫁给张允文之后,便很少出长安,最多也是在长安的范围内打转。如今要去洛阳,他们心头自然高兴得紧。
此次去洛阳,除了李宇支柔王妍三人之外,还有张琰张彻以及李宇的丫鬟蕊儿。至于梅香,此刻总揽张家内院大小事务,不得不遗憾的留在长安。为此,梅香还闷闷不乐好几日。
当听说张允文因为找不到能吏而愁,故而耽搁行程时,那王妍忽然说道:“相公,我有一远房堂弟,他自幼聪慧过人,还在长安城搏下了‘神童’的名号,不过后来因其母的关系被逐出长安。前年的时候和母亲回到长安,如今正在千牛卫任职。几日前,我在爷爷那儿见过他。爷爷对他可是大加赞赏啊!”
张允文却是摇摇头:“为夫曾与你们说过,这世家官吏不取。怕的便是这些世家之人在对待世家之时下不了手!你这远房堂弟也是王家的人吧!”
王妍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这远房堂弟可不一样,虽然他家也是太原王家的一支,可是其父辞世太早,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十余年,皆是自力更生,与世家牵连不大。与我们更是难得交往一次,这些年来,就联系的两三次。若不是这次爷爷生病,我估计他根本就不会来长安!”
听到这番话,张允文不由微微心动:“呃,你这远房堂弟叫什么名字?”
“王方翼!”
张允文一听这个名字,慢慢回忆片刻,顿时想起此人为谁。此人乃是高宗时期比较厉害的将领,经营西域,和程务挺、裴行俭等人齐名。看来也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
“好,那我倒是要去看看这王方翼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张允文笑道。
王妍轻轻一笑:“反正不会让相公失望的!相公早日找齐能吏,我们也早一日出,去洛阳看看!”
除了王妍之外,还有不少的朝中同僚向张允文推荐能吏,然而,多不符合张允文的要求,只好婉言谢绝。但是,张允文还是通过他们,知道了不少现在名气不显,但后来是高宗、武周时期著名人物的年轻人,比如李义府,比如裴炎。李义府此人心术不正,为求上位不择手段,张允文万万不会取的。而裴炎,乃是裴家年轻一代中的俊杰,与关陇世家关系极其密切,张允文也不会取的。
所以,张允文还是决定去见见王方翼。
如今只知道王方翼在千牛卫任职,却不知其家在何处。张允文便直接来到千牛卫衙门。
左右千牛卫是南衙十六卫中的两卫。南衙众卫之中,左右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和左右金吾卫这十二卫领府兵,在军事改制之后,领边军。而左右监门卫与左右千牛卫,前者负责卫戍禁宫,后者为李世民身边侍卫、仪卫,这四卫没卫人数千人,不领府兵,不掌边军。
在左千牛卫衙门,张允文很顺利的找到了王方翼。
“你便是王方翼?”张允文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人说道。
这王方翼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岁,身披黑色大氅,腰悬千牛刀,正一脸疑惑的望着张允文。听张允文问话,他赶紧点点头。
张允常常出入宫禁,这王方翼身为千牛卫,为皇宫卫士,当然认得张允文。
张允文笑道:“你是王妍的远房堂弟,我是王妍的夫婿,论起辈分来,你可得叫我一声姐夫!”
王方翼听了这话,满脸不自然的看着张允文。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千牛卫,面前这人可是辽国公,国公爷啊,他主动和自己攀亲,难道有什么图谋?刚刚想到这里,他又自嘲似的露出一个笑容来,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可供这为辽国公图谋的!
张允文对王方翼不自然的脸色视而不见,继续和王方翼扯着家常。说起王方翼任千牛卫一职时,张允文不由赞叹道:“方翼大才,临危之际,有冷静之心,这份镇定当真不易!”
原来这王方翼当初和母亲重返长安,却没有谋到什么差事。然而一次在走夜路的时候,路旁忽然跳出一个高达丈余的人影来。若是旁人于夜晚行路时,骤然见到这般情形,定会吓得肝胆欲裂,魂飞魄散。然而这王方翼却是临危不惧,搭箭弯弓,对着这丈余高的身影连三箭。黑影顿时消失。王方翼上前视之,却见地上躺着一只半人高的木偶,上面插着三支箭。
李世民听到这事情之后,便将王方翼选进了千牛卫。
听得张允文赞誉,王方翼连忙谦虚的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经过这一番对话,王方翼对张允文的印象要好上不少。张允文见机,向王方翼询问种种关于税收、农业等国家治理方面的话语。王方翼沉默片刻,看了张允文一眼,终是一一回答了。
这其中,有些回答让张允文十分满意,有些回答则是很一般。不过总体说来,这王方翼还算不错。
最后,张允文站起来,向王方翼道:“我即将赴任东都牧,属官之下,尚有长史、司马、录事参军各一名,录事两名,一共五名空位,不知方翼有没有兴趣担任司马一职?”
王方翼听了这话,脸上一惊。虽然他猜到了张允文问自己问题,多是考较自己才华。再联系最近张允文任东都牧之事,便可猜出这张允文定然会邀请自己前往洛阳。然而,他却没有想到,这张允文竟然委任自己以司马之职!
这时候,张允文笑道:“若是方翼愿意,那此事便就此定下!”
王方翼沉默片刻,站起身来,向张允文长长一揖,接收了张允文的邀请。
终于找到了一个人。可是,单单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还得继续找啊!
从找到王方翼到今,已经过去了三日,然而三日之中,张允文一个满意的人才都没有找到。
在朝会散去之后,张允文闷闷不乐的往回走,思忖着是不是现在就去走马上任了,到达洛阳之后,再来寻找?
就在他微微走神的时候,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允文留步!”
回头一瞧,只见却是秘书少监、太子右庶子令狐德棻。这令狐德棻在大唐史学界可以称得上是年高德劭的人物了。唐朝修撰的《梁书》、《陈书》、《北齐书》、《周书》、《隋书》、《晋书》、《南史》、《北史》共八部正史,或饱含着令狐德棻的大量劳动,或受到他的具体指导,总之,均和他有直接、实际的联系。
所以,无论朝野,对于这位老大人,都是相当尊敬的。
“原来是令狐老大人!不知老大人唤住小子所谓何事?”张允文见到令狐德棻,十分客气的说道。
令狐德棻笑答道:“允文啊,老夫听说你在四处网罗人才同往洛阳赴任。虽然不知陛下与你所做之事,当依老夫猜测,定然不是小事吧!”
张允文点点头:“是啊,此事却是不小!”
令狐德棻又笑道:“老夫向你举荐一个人才,不知允文敢要不敢要?”
张允文笑道:“令狐老大人休要激小子!若是符合小子要求,管他是谁,小子都敢要!”
令狐德棻说道:“国子监律学助教张柬之,少补太学生,涉猎经史,尤精三礼。为人更是聪慧敏黠,长于机变,老夫深重之。今日便将这张柬之推荐于允文,不知允文你敢不敢要啊?”
按照唐律,这国子监律学助教乃是从九品官职。但是,张允文一听见张柬之三个字的时候,不由一愣。
这张柬之何许人,乃是武周末年光复李唐之关键人物。诛张昌宗、张易之,复唐社稷,柬之其谋,以功封汉阳郡王。那时候,此人已经八十有余了,可以称得上是大器晚成的代表。
如此人物,如今不过是在国子监内当一个从九品小官。张允文不由一声轻叹,说道:“好!既然是令狐大人举荐,那小子便去拜访一下这张柬之!”
当张允文从国子监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浓浓的微笑。在他身后,跟着一名二十一二岁的青年。此人正是张柬之。
原来这张柬之风闻张允文在长安城中寻找能吏之事,心中动了心思,便托令狐德棻在张允文面前举荐自己。他不想冒冒失失的到张允文面前,却落得个被拒绝的下场。而那令狐德棻原本就对这张柬之极为赏识,听他所托,轻叹一声,还是同意了。
这才有了令狐德棻在散朝之后举荐张柬之一事。
当张允文过来当面考察张柬之的时候,后者从容应答,才思敏捷,让张允文深感满意,当场便将长史一支给了张柬之。而那张柬之又向张允文举荐一人。这人确实国子学中的一名叫着魏真宰的太学生。
一听得张柬之提起这个名字,张允文不由轻笑一声,真宰,真宰,真正的宰相,看来这魏真宰的志向还听远大的嘛!
不过据张柬之说,这魏真宰精通兵法,看待时局变化的眼光十分敏锐。
于是张允文便与张柬之来到国子学去见见这位魏真宰。
和这魏真宰聊了几句,张允文便知道此人不凡。观他年纪不过二十二三岁,却是敏锐的将张允文此行洛阳的动机分析了个七七八八,让张允文惊叹不已。
于是张允文当场便将那录事参军之职,授予了这魏真宰。
如今,自己麾下属官已有三人,三人皆不是平常角色,有这三人帮忙,此行洛阳定会轻松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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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回家,赶了这一章!呃,这章之中,这个魏真宰,后来改名叫做魏元忠,是高宗、武周时期非常厉害的一个家伙。这家伙四十多岁的时候还在当太学生,一次与高宗会面,受到高宗重视,才慢慢步入仕途,两次担任宰相。也算是大器晚成!若大家有兴趣,可以去查查!
第四百六十章 城南茶摊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
带着丝丝暖意的春风吹拂着整个河南大地,带起了一片绿意。这暖和的春风,还有暖暖的太阳,让洛阳城附近官道上的行人商旅感觉到身上暖洋洋的,似乎整个骨头都酥了。
五辆马车再加上一支近十人的骑士,组成一支车队,慢慢的往洛阳行去。这支队伍便是前来洛阳上任的张允文和家眷属下。
在招揽到那王方翼、张柬之和魏真宰三人之后,张允文本来还想在长安城内寻觅一番,可是,这二月即将过去,三月马上就要来了。于是,李世民令张允文赶紧出,同时许诺,那些先行派往洛阳城的官吏绝对是能吏。
所以,张允文只好前往洛阳赴任。
从长安道洛阳,既可以走漕渠入黄河,转道洛水,便可直达洛阳,又可以走官道,过潼关而到洛阳。考虑到江上风大,向李宇,身体本就虚弱,还是坐马车好些。
从二月二十六从长安出,一直到三月初五,终于到达了都畿道,到达了洛阳郊外。
张允文和众亲兵,皆是身穿皮甲,全副武装,一路行来,那些行人商旅见到这支队伍,纷纷自觉的远离,不敢靠近。
“好了,先在这儿歇歇吧!”坐在马上,遥遥望见前方不远处的一座亭子,张允文便指着亭子说道。
张允文身边的马望山和杨石对望一眼,便先行一步,到那亭子附近查看那里的情况去了。
看到那二人骑着马,在亭子附近晃悠了一圈之后,张允文这才道:“好了,我们走吧!”
这亭子不大,由六根未经处理的立柱支撑着。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这立柱上的道道木痕和年轮。立在亭中,倒有一种别样的质朴之感。
在亭子旁边,搭着一间茅草凉棚,里面不过两三张大方桌和几条长凳。一对衣着朴素的年轻男女正站在茅草棚之中,满是畏惧的望着正缓缓过来的张允文等人。看样子这对年轻人便是这茶摊的老板。那男子脸上长满髭须,看起来颇为豪壮,不过眼神却是躲躲闪闪的。而那女子倒是眉清目秀,颇有几分姿色。尤其是胸前那高高的突起,让那些停在亭中的人不由向她行着注目礼。
此处是洛阳城南。当年李世民率兵包围洛阳之时,自己也是从这洛阳城南面夜缒而出,潜入唐军军营,向李世民投降。现在想起来,张允文忽然有种后怕,那时候自己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尚轻,而且那个身体运用得也是非常不熟练,能够潜入唐军军营而不被现,实在是万分幸运。唐军白日里不停攻城,夜里疲惫,这警戒也松了下来。
先下了马,挨着将李宇等人扶下马车。此举有亏礼节,开始的时候还让王方翼等人惊诧不已,不过后来见多了,他们也见怪不惊了。
待李宇等三女出了马车,坐在亭中歇息的时候,那张彻忽然指着那茅草棚道:“爹爹,那,那是房子么?”
张允文轻轻一笑,揉着张彻的脑袋:“对这就是房子,不过这房子乃是给人歇脚喝茶用的!”
张彻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道:“那……爹,我想喝水!”
张允文牵着张彻的手走到草棚里坐下,对着那年轻男女说道:“老板,上一壶茶来!”
那女子一推年轻男子,示意他去上茶。年轻男子赶紧从炉子上提了铜壶,将沸水缓缓注入一个土陶茶壶之中,小心的提到张允文面前,脸上尽是谄笑的说道:“这位,呃,大人,小人这儿,只有粗茶劣水,还望大人海涵!”
张允文将面前的陶碗翻过来,倒了一碗茶水,推到张彻面前,然后自己又倒了一碗。放下茶壶,向那年轻男女道:“呵呵,此处位置不错,就在这洛阳城南,边上还有个长亭,商旅往来,想必你们的生意也不错吧!”
那女子叹了一口气:“大人哪里话,虽说这里的位置不错,但是这茶摊不过薄利,一日下来,能赚上些米钱也就不差了!还有,那洛阳城南周家的周全,这人好生可恶,非说这里不能开茶摊,要赶我们夫妇离开此处!”说道这里,这女子蓦地跪在地上,还拉着旁边的男子一起跪下,“看大人器宇不凡,想必非常人,还请大人施以援手,不要让那周全夺取我们夫妇这个茶摊!”
张允文不想自己随便问上一句,这女子竟然精明如斯,逮住机会便来求自己,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身为东都牧,也兼管民生,处理此事,乃是分内之事。
当下问道:“你夫妇二人在此摆下这个茶摊,可有市令文书,可在衙门报备?”
此言一出,那青年男女面色一暗,皆是摇摇头:“我等皆是普通百姓,家中也无亲戚在衙门当差,又如何能在衙门报备?”
张允文听罢,面色一肃:“既然未在衙门报备,那你让我如何帮你?当时候那姓周的拿出一份市令文书出来,又当如何是好?”
那青年男女闻言,顿时泄气,瘫坐在地上。
张允文环视了一下这间茶摊,只见这茶摊除了头顶草棚,几根立柱,几副桌凳之外,便无长物。回过头来,却瞧见张彻正慢慢的喝着茶水,口中说道:“真好喝,比起家中的茶水好喝多了!”
张允文闻言,端起陶碗,轻轻的喝了一口,只觉一股清香从舌尖迸出来,瞬间弥漫整个口腔,接着更是钻入到心田之中。
品味片刻,张允文冲着亭中之人招呼道:“你们都下来尝尝这茶水,当真不凡啦!”
在亭中众人来到茶摊之时,张允文转过头,对那年轻夫妇道:“你们既然有这等手艺,能沏出这般好的茶水来,何不在洛阳城中开上一间茶馆,却要困守此处?”
那女子苦笑道:“我夫妇二人不过如此贫贱,又何来的钱开设茶馆?”
张允文笑了一下,忽然说道:“要不这样吧,我请你们夫妇二人来我府上,专为我府上煮茶,每月工钱两贯,你们看怎么样?”
一听到两贯的工钱,这二人相视一眼,忙不迭的叩道:“多谢大人!”
要知道,最近几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这米价也不过五六文一斗,这两贯钱,可以供一户三口之家用上半年了。
既然聘请了这二人,当然得问清楚他们的名字。一问之下,张允文才知道,这年轻人叫做徐卫,那女是他的妻子,旁人换作徐家娘子或是徐梁氏。他们夫妇二人还有一名不过一岁多点的女儿,如今正在茶摊后面安睡。
而当张允文报出自家名号之时,那夫妇二人不由嘴巴张得老大,满是不敢相信的望着张允文。
张允文淡淡一笑,低着头,喝起茶水来。旁边的蕊儿见状,为这夫妻二人一一介绍起众人来。
在茶摊上歇了片刻,张允文和众人正准备离开。而那徐家娘子也抱起了自家的女儿,一个正在酣睡,很可爱的小女孩,准备跟着张允文他们离开。徐卫已经收拾好了茶摊,背起了茶叶和茶具,站在徐家娘子旁边。
正在这时,只见数名骑士从北面疾驰而来。一看到那些骑士的身影,那徐家娘子不由掩嘴轻呼一声:“啊,那周全来了!”
张允文往那些骑士望去,只见那些骑士丝毫不减,直往这长亭冲了过来。
见到这般情形,张允文不由一皱眉头,向身边的马望山递出眼神。马望山会意,连同杨石宋瀑等六人纵马而出向那些骑士迎了上去。
离对方还有十丈远的时候,马望山抽出腰间横刀,大吼道:“来者何人,国公大人在此,还不停步下马!”
其余几人也纷纷抽出横刀,刀尖直指那奔驰过来的七八名骑士。
那七八名骑兵见到六名全副武装的骑兵冲了上来,拔出横刀指着自己,正惊疑间,便听见那马望山的吼声,当下止住马步,翻身下马,看着马望山等人。
见对方已经被拦住了,张允文向马夫一挥手,马夫顿时知晓其意,赶着马车慢慢的往北行去。
那些骑士被马望山等人赶到了路边,看着张允文的车队缓缓行来。
在路过这些骑士身边的时候,为的那名骑士一眼便望见跟在马车旁边的徐家夫妇。一见到那徐家娘子,那名骑士顿时热血上涌,喊了一声:“停下!”
刚刚一出口,这骑士便陡然觉得不对,连忙捂住嘴巴,退后一步。
第四百六十一章 洛阳女儿行
听到路旁有人喊停下,张允文却是立业没理,自顾往前走。那些马夫见到这种情形,也跟在张允文身后,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这一声“停下”可以说是冒昧之极。想张允文乃是辽国公,如今又是从二品的东都牧,而这骑士竟然用一种命令的口气说话,若是张允文较真起来,完全可以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
所以这名骑士在说出这话之后,便立刻后悔起来,掩住嘴,后退一步。不过看到张允文没有回头观望或是停下来的迹象,这名骑士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位国公大人不会与自己这种小角色计较了。不过这国公到底是谁?怎么会来洛阳?
忽然间,这名骑士想起了一件事情来,赶紧向那正准备上马的杨石问道:“这位兄弟,你们家国公爷该不会是新晋的那位辽国公吧!”
杨石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不是我家大人还会是谁!”
这名骑士当即目瞪口呆,心头只想着赶快告诉家主,那东都牧来了。
然而,不用这名叫做周全的仆人告知,那周家族长已经知道了张允文他们到达洛阳的消息。
洛阳多有世家,如这周氏,便是西周周公一脉传下来的,虽然几经起伏,但是,到贞观时,这周家也算得上一流士族。除却周家,还有褚家,褚遂良本家便是在晋末的时候,从这洛阳褚家迁出的;王家,这是北魏高句丽人拓王氏之后,北魏孝文帝之事,前往河南,改姓王。这个王家与太原王家不是一家的。除了这几个一流世家之外,还有毛氏、甘氏等一些较小的家族。
此外,偃师的刘家、程家、窦家、司马家,嵩县的陆家、涂家等也算是洛阳四近比较大的世家了。
此时,周家族长正和褚家、王家的族长在一起商量着如何迎接张允文的事情。
周家的族长是一个年纪约莫七十多岁的老者,须皆白,面色红润,看起来精神奕奕的。而褚家族长比起周家族长的年纪还要大上一些,稍稍走两步,便是气喘如牛,最年轻的还是王家的族长,看样子也不过才六十多岁,头黑白间杂,一双眼睛如同鹰一般敏锐,炯炯有神。
三人聚在洛阳城内一处茶坊之中,悠闲的喝茶聊天。
“唉,这张允文还是我们洛阳人氏,从一个寒族一下子升成了国公,还真是让人想不到啊!”那周家族长喝了一口茶水,轻轻的说道。
那王家族长也笑道:“当年陛下兵困洛阳,我等本欲暗助陛下,谁曾想到那窦建德竟然领兵来援,我等以为陛下将败,便打消了暗助陛下的念头。谁又曾想到,陛下英武,竟然能将窦建德一举击溃,甚至还生擒了窦建德。”
那褚家族长却是冷笑一声:“当年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等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应付这张允文吧!据长安那边的消息,此次张允文可是来者不善啊!”
周家族长顿时颇为头疼的拍拍脑袋:“这张允文身配陛下的佩剑,怀有鱼符,又掌河南军政,如此人物,说一不二,若是他真想干些什么出来,我等有如何能挡?”
那王家族长也冷笑一声:“周兄你太悲观了!我等手中可是掌握着洛阳命脉,外有其他世家为援,若是张允文不想将这洛阳搞得一团糟,那么他就得坐下来和我们慢慢谈!”
那褚家族长也是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此言甚是!”说着,这褚家族长阴阴一笑,“况且老夫已经已经派出人去挫其锐气,让他知道知道这洛阳可不是长安那般好呆的!”
另外两人来了兴趣,齐齐问道:“褚兄如何办的?”
褚家族长一指那洛阳城门:“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洛阳城门边上,从洛阳府尹、少尹到各曹参军事,从东都御史大夫到国子监助教,除了各个部门留两人看家之外,其余官员几乎尽数到达南门外,迎接张允文车驾。
和这些官员一道的,还有士绅代表,那周、褚、王三家派出了家中年纪较长的人物前来,族长却没有亲自到场。而那毛家、甘家之类的小家族,则是族长亲至。
虽说这三月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是照在脸上太久了,难免不让人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人群之中,一名穿着白色长袍,做儒生打扮的年轻人抬头看了天空一眼,愤愤说道:“辽国公是不是故意消遣我等,让我等在此处等候这般久,却还是不至!”
话语刚落,旁边一名穿青色长衫的年轻人便笑道:“毛兄,人家可是堂堂国公爷,你算个什么,来消遣你?你值得么?”
那白袍青年正欲反唇相讥,却听见一身低沉的声音道:“闭嘴,国公大人车驾到了!”
这训斥之人却是毛家的一位长辈。那白袍青年当即不敢再开口。远远南望,果然看见地平线上一支队伍正慢慢的走来。
不多时,这支队伍便来到了众人面前。为的正是张允文。
“下官见过大人!”“草民见过大人!”
见张允文过来,在洛阳府尹的带领之下,洛阳城的官员齐齐弯腰一揖。那些士绅代表也跟着弯腰一揖。
张允文迅下马,口中出爽朗的笑声:“众位大人还有众位乡亲不要多礼!快快起身,快快起身啊!”
众官员和乡绅直起身来。接着,那洛阳府尹韩成厉站出来,说了一大通欢迎之类的话语。说的唾沫横飞,滔滔不绝,看那架势,大有一副排出两排儿童,手持鲜花,大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模样。
在和韩成厉说完之后,张允文又站出来,说着感谢洛阳人民,感谢陛下之类的话语。
就在这样的寒暄将要结束,那韩成厉将要引张允文入城的时候,一名穿着青衣的青年上前一步,恭敬的说道:“小人当年拜读国公大作《长安古意》,至今思来,余韵悠长,犹在耳边。如今国公重返洛阳,不若请国公大人赋诗一,以赞洛阳!”
那位穿着白袍的毛姓青年惊讶的看着那青衣青年,口中不由出一声惊诧的低呼:“甘兄?!”
这人正是刚才和他斗嘴的青年。
张允文看着这青衣青年,再看看青年身后那些士绅的眼睛,再往后看看那洛阳城墙,张允文脸上不动声色,心头却嘀咕道:“在这城门口来堵我,还真是给面子啊!也不知是哪个家伙竟然这样做!”
心头虽然嘀咕,但口中却仍旧笑道:“好吧!鄙人乃是武将,这文墨之事,所知甚少,若是做得不好,各位千万不要见怪啊!”
说完这么一句,张允文便开口吟诵道:“洛阳女儿对门居,才可容颜十五余。良人玉勒乘骢马,侍女金盘鲙鲤鱼。画阁朱楼尽相望,红桃绿柳垂檐向。罗帷送上七香车,宝扇迎归九华帐。狂夫富贵在青春,意气骄奢剧季伦。自怜碧玉亲教舞,不惜珊瑚持与人。春窗曙灭九微火,九微片片飞花琐。戏罢曾无理曲时,妆成祗是熏香坐。城中相识尽繁华,日夜经过赵李家。谁怜越女颜如玉,贫贱江头自浣纱。”
这王维的《洛阳女儿行》在张允文口中缓缓念出来,面前众人尽皆摇头晃脑做品鉴之态。然而待到最后一句出来的时候,众人不由同时停了下来,吃惊的望着张允文。
张允文却是面不改色的看着面前的青袍青年,轻声道:“现在我可以进去了么?”
第四百六十二章 接风洗尘
这《洛阳女儿行》用了大半的篇幅描写了洛阳城内贵族少女的奢华生活,还有那骑乘骢马的良人的骄奢放荡。也提及到了这洛阳少女与夫婿相交之人尽是豪贵。若是如此,也倒罢了,可在最后一句,偏偏又提及到贫贱的越女颜如玉,却只能在江头浣纱。这嘲讽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也难怪这迎接他的众人尽皆诧异的望着他。
就在张允文轻声问出那句话之后,那青袍青年和众世家子弟,顿时面面相觑,问这话就好像在说是他们挡着了张允文进城的路。这个罪名他们不愿担待。当下,那毛氏族长和甘氏族长上前陪笑道:“国公大人这是哪儿的话,我等卑微草民,岂敢阻国公去路?”
这时候,那洛阳府尹韩成厉站出来道:“呃,大人,看看这天色,可是不早了,还是请大人先进洛阳城吧!”
那两个族长赶紧附和道:“对对,还是先进去再说!”
张允文也无意与这青袍青年计较,对着韩成厉和众人一笑:“好吧,我们进城吧!”
马车缓缓行驶,慢慢驶入了洛阳城。
洛阳城和长安城的布局相仿,市坊分设,大道笔直,不过这市分的是南市与北市,而不是长安的东市与西市。街道两边遍种花木,在春日里,嫩绿色成为这个城市的主要色调。行走在街道之上,满意嫩绿,赏心悦目。
一道洛水横贯整个洛阳,将洛阳分为城南和城北两个部分。洛水之上,共有三座桥梁供南北同行。其中,天津桥正对着皇城,通行时有时间限制,什么时候让人通过,什么时候又禁止通过,皆是规定得一清二楚。另外的中桥和浮桥则没有什么限制,随时可以同行。所以,后面两座桥梁才是沟通洛阳城南北的主要动脉。
除了洛水之外,通济渠有洛阳以西的隋帝宫殿“西苑”开始,引洛水、谷水达于河,流经了整个洛阳城南。不过这段通济渠乃是当初隋炀帝为游玩龙舟所造,实用性并不大,相对于绕经各处河道,距离短上不少而已。倒是通济渠的另一段,引河水入汴水,分汴水连淮水,沟通淮水与河水两大水系。
由于洛阳的皇宫在洛水北岸,所以,很多达官贵人和世家大族也聚在了洛阳北城。相对而言,这南城变成了庶民聚居之所。然而,这城北面积总是有限,再加上一些官署亦在北城,所以,这洛阳南城也是有着不少的达官贵人。当然,这些达官贵人和北城的那些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张允文的官署设在北城立德坊,占据了三分之一个坊的大小,四进四出,占地也算是非常大了。前面是官署,后院供家眷居住。
看着这处宅邸,精致典雅,也倒不错。张允文不由微微点了点头。
一旁的韩成厉见状,笑道:“早先听闻大人要来这洛阳任东都牧,下官便带人清理出了这间宅子,在添置了一些日常用品,希望大人能喜欢!”说着,指着旁边一副画着侍女图的屏风说道,“据说此画乃是阎立本阎尚书所绘,在外面可是千金难求啊!”
张允文看了一眼,点点头,不置可否。
那韩成厉见到张允文的表情,却不知张允文到底做和想法,只得讪讪干笑两声,不再言语,跟在张允文后面。
在看了一遍这宅邸之后,张允文在前厅寻了张凳子坐了下来,一脸严肃的看着那韩成厉。
此时,陪在张允文身边的除了韩成厉这个洛阳府尹之外,还有一名叫做刘释之的河南府少尹和东都御史台等机构的官员。按照唐律,这少尹一职平时担任府尹的副手,若是府尹外出外出,则少尹为留守,处理府内大事。一般来说,当府尹离职之后,便是少尹担任府尹,而朝廷则另派少尹过来。
韩成厉看着张允文严肃的表情,心头不由揣测起自己是否在什么地方怠慢了张允文,才让他如此严肃的看着自己。
片刻之后,张允文却是忽地一笑:“韩府尹,本官奉圣命前来洛阳,虽说是总揽河南军政,然而民政诸事,有些还是要靠府尹大人处置的!”
韩成厉连忙拱手道:“此乃下官份内之事,就算是大人不吩咐下来,下官也会尽心尽力的去做的!”
“嗯,那就好!不过嘛……”张允文拖长声音道,“本官可是听说韩府尹和那些世家交往甚密啊!这样可不好啊!”
几颗冷汗从韩成厉额头上滑落,他强自笑道:“下官也是出身士族,与洛阳城内的士族交好又有何不对?”
张允文再次轻笑一声:“哎呀,你看我,这话说出来就变味了!其实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等意思是说,韩府尹与世家交往甚密。若是出现士族与普通百姓生冲突,那韩府尹岂不是会偏袒世家一方,从而丧失公允?”
韩成厉听见张允文这般说,这才放心下来,开始张允文那样说话时,他还以为张允文因为他与世家交往甚密而责怪于他呢!
“国公放心,下官分得清公事与私事,若是出现什么冲突,一些当以大唐律令为准绳,绝对不会偏袒任何一方!”韩成厉拍拍胸脯说道。
“好,这样就好!”张允文做出一副大感欣慰的样子来。
接着,张允文便向着韩成厉询问起了洛阳城内的各项事务来。韩成厉一边说着,一边不时的瞟一眼张允文,见他似在凝神倾听,当下也就讲得更卖力了。
整个洛阳的官职系统分为两块,一个是洛阳府尹为的地方官吏,另一方便是东都个部门官吏,如御史台、将作监等部门的官吏。两个系统的官员相互监督,并行不悖。
当这韩成厉向张允文介绍了一下洛阳所辖之人口、土地等详细情况之后,那御史台的御史中丞又向张允文介绍洛阳四近各处州县的各个官员的情况。当中,许多官员都是在张允文到洛阳赴任前两个月、三个月才来这些地方担任官吏的。
从下午一直谈到傍晚,张允文终于对洛阳城的民生状况以及官吏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
眼看就到傍晚了,那韩成厉和众人止住了话头。犹豫片刻,那韩成厉终于向张允文道:“国公大人,刚才临别之际,那些世家之人请求下官向大人出邀请,邀请大人今夜前往醉也不归楼,他们在那里设宴,为大人接风洗尘!”
张允文听见这韩成厉这般说,当下微微一笑:“好吧,今夜我去便是!”
那韩成厉顿时大喜,躬身一揖:“那下官便多谢大人赏脸了!”
张允文笑道:“本官初来咋到,和众士绅搞好关系,理所当然嘛!”
眼看天色不早,张允文便带着亲兵前往醉也不归楼去了。至于李宇等人,则是自己生火造饭,开始了在洛阳城里的第一顿饭。
这醉也不归楼是洛阳城内最大的酒楼。那些世家为张允文接风洗尘,便在此处。一到这醉也不归楼,便见各个世家族长尽皆站在楼外迎接。就连白日里没有在城门口迎接自以为得周家、褚家、王家族长也在此列。
张允文照例说了一番官样套话,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进入到酒楼之中。
这顿饭吃得极为热烈。那些族长,个个都是老得成精的人物,脸皮更是厚得没边,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在一些士族中人热烈的交谈之中,可谓是宾主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