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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明朝好丈夫txt下载     明朝好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七十五章:大明门之变 三

    那吾皇万岁的声音不绝于耳,成千上万人一道高呼出来,声震九天。

    可是……

    朱佑阮呆住了。

    他当然喜欢这四个字,可是这个节骨眼,突然有人喊出这种话来,让他顿时无言以对。

    杨廷和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万岁是一个专属名词,除了皇帝之外,谁敢当万岁?可是现在百姓们突然大吼,而且声势这么大,你应当然不是,躲也不是,就算躲了,其他人会怎么想?

    这是很严重的政治问题,摄政王的身份本来就敏感,正是因为这敏感又尴尬的身份,突然冒出这万岁之声,就更让人可疑了。

    此前的时候,朱佑阮就要求提高自己的待遇,要求进出大明门,要求住在东宫,他提出这个要求,自然是希望这种种的特权来提高自己的地位,增加自己的威信,区分自己与藩王之间的区别。

    可是换个角度,他提出种种的要求,又何尝不宣示了自己带着非分之想,虽然大家都知道,大明朝的摄政王和东宫太子也相差不了太多,摄政个一两年,若是皇帝还没有回京,那么就应当顺理成章的登基了。可问题是,摄政王就是摄政王,当不起这个万岁。

    更严重的是,有人大呼万岁,就难免会有人想,如此多的百姓高呼万岁,到底是是导演的?

    是谁已经不重要,但是可以确认,天下人都认定了是朱佑阮的授意。

    去东宫住是你朱佑阮提出来的。

    进出大明门也是你这家伙提出来的。

    现在这些人喊万岁,不是你偷偷授意还能有谁?

    这皇帝还只是下落不明,太后还在宫里坐着呢,让你以藩王身份入京摄政,已经给了你天大的面子,可是还没进宫,你就得寸进尺,就想要做皇帝了。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朱佑阮反应不过来。目瞪口呆看向杨廷和。

    杨廷和也反应不过来,目瞪口呆看向朱佑阮。

    良久,杨廷和终于反应过来,道:“殿下,我们中计了,快。快。殿下应当立即下令,立即下令驱散这些无知百姓!”

    朱佑阮面无人色,道:“还来得及吗?”

    ……………………………………………………………………………………………………………………………………………………

    坤宁宫。

    张太后今日清早便已经醒来,盛装之后,尽是雍容。

    今日要接见摄政王,自然要提早做好准备,可是左等右等,却总是没有摄政王的消息,都说摄政王入京了。可是为何还没有来。

    其实从本心上,张太后未必希望朱佑阮入京摄政,人都有私心,摄政王入京,摄的是谁的政,虽说儿子没回来。可是张太后并不希望有人替代自己的儿子。

    儿子就是儿子,纵然百官不喜,纵然许多人说朱厚照是昏君,可依旧是自己的骨肉。

    不过事急从权,张太后不是不懂这个道理,摄政王既然已经请来了,当然要以礼相待。那朱佑阮提出了种种的要求,张太后也都肯做出退步,她只是期望,一切能够顺利。

    只是一直等了一个多时辰。仍旧一点消息都没有,张太后就有些不高兴了,立即叫了个太监来,问话道:“为何摄政王还没有来?”

    这太监是太后身边的人,他嘿嘿一笑,道:“来倒是来了,只是御马监那边不肯让他们进。”

    张太后皱起眉,道:“御马监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哀家原以为谷大用是个挺聪明的人,怎么这么糊涂?”

    这太监回答道:“御马监那边说,摄政王带了许多骁骑营的官兵开路,他们不敢开门。”

    官兵……

    张太后眼眸眯了起来。

    按理说摄政王带些护卫,那也没什么,张太后漫不经心的问:“带了多少?”

    “有数千之多。骁骑营应当是倾巢而出了!”这太监老老实实的回答,不过他回答的模棱两可。

    张太后脸色绷紧了,数千之多,这就不同寻常了,她冷冷一笑道:“摄政王这是想做什么?谷大用做得对,先不必急着开门,以防生变。”

    这太监又道:“奴婢还听说,摄政王这一次来,文武百官都做了随扈,便是内阁的两个学士,也在身边差遣,声势当真不小。”

    张太后更是不喜。

    其实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如果说文武百官都是去迎接摄政王,这不会引起张太后的反感,因为迎接二字,就说明百官是主,摄政王是客,百官代表太后,代表皇帝去迎接摄政王,道理上说得通,也没什么反感的地方。

    可是这太监却是说随扈差遣,就全然不同了,内阁大臣是什么人都可以充作随扈在旁差遣的吗?这摄政王想做什么,那些百官又想做什么?

    张太后的脸色冷若寒霜,冷冷笑道:“好啊,真是人走茶凉,皇帝还没死呢。”

    她不再做声,也不再去提摄政王的事,只是打了个哈欠,道:“哀家乏了,歇了。”

    随即褪去了盛装,下了满头的珠花,竟直接去寝宫了。

    到了正午,那震天的吾皇万岁声隐隐传来,离得太远,张太后当然听不亲切,只是听到隐隐有嘈杂的声音,过不了多久,谷大用便慌慌张张的进来,道:“娘娘,娘娘……”

    张太后很是冷静,眯着眼,道:“出了什么事。”

    谷大用道:“外头有皇上万岁的声音,莫不是……莫不是皇上已经回来了。”

    张太后大喜,有人高呼皇上万岁,这大明朝皇上还能有谁?自然是自己的儿子,她满是惊喜的道:“快,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谷大用飞快去了,过不了多久,却满是惊骇的回来,道:“娘娘,出事了。”

    张太后冷着脸,道:“皇上呢?”

    谷大用道:“皇上并没有回来。”

    张太后惊愕的道:“既然皇上没有回来,又何来吾皇万岁?”

    谷大用期期艾艾的道:“都是无知百姓,也不知是谁怂恿,竟然一个个朝摄政王那边跪拜,口呼万岁。”

    啪……

    张太后手里捻着的佛珠摔落在地。

    张太后脸色苍白。

    这才多久,先前就想要储君礼仪,又想出入大明门,又想住在东宫,张太后自觉的没什么对不起这朱佑阮的地方,可是他带兵出现在这大明门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闹出了皇上万岁。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就这么想做皇帝?

    张太后阴沉着脸,那双慈和的眼眸也不禁闪露出了杀机,她语气平淡的道:“他做了万岁,厚照回来怎么办?”

    谷大用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张太后又继续道:“这分明就是叛乱,是谋反,谷大用……”

    “奴婢在。”

    张太后雷厉风行的道:“紫禁城内,所有人都不得出入,勇士营要戒备起来,没有哀家的命令,绝不能放一兵一卒,放一个人进来。”

    谷大用连忙道:“奴婢遵旨。”

    张太后又继续道:“下旨意,不,是下个条子,不要下懿旨……不,这样不好,还是直接派个人去给楚王传个口讯,就说外头的事,让他自己看着办,告诉他,先帝和皇帝都对他不薄,现在这个样子,是该他报效的时候了,要快,不可耽误!”

    谷大用磕了个头,道:“奴婢这就去办。”

    ……………………………………………………………………………………………………………………………………………………………………

    楚王府。

    无数的人在大堂里焦灼的等待,陈泓宇急的跳脚,便是连焦芳,此时都有些不安,时不时的看向门房方向。

    倒是柳乘风显得气定神闲,几次吩咐众人耐心等待,可是这么大的事,除了他柳乘风之外,谁还耐的下心。

    过了正午,柳乘风也有些等不及了,好在这时候,门房那边有人飞快的过来传报,道:“殿下,宫里来人了。”

    “快请。”

    几乎所有人都抖擞起了精神,所有人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

    一个太监进来,给柳乘风行了礼,柳乘风含笑看他,淡淡的道:“不知公公要传什么话。”

    这太监道:“太后有口谕,说是先帝和皇上待殿下不薄,现在京师有变,殿下报效的时候到了。”

    “好!”柳乘风也不禁激动起来,右手狠狠的拍在几案上,道:“诸位,方才本王已经听到消息,说是有人图谋不轨,竟是带兵围了大明门,又有人怂恿无知百姓造谣生事,这些人,尽是乱党,都是乱贼,贼势浩大,诸位决不可掉以轻心,立即传本王的命令,集结新军、厂卫,还有所有能够动用的军马,全部集结,随本王去大明门。”

    “遵命!”

    柳乘风又吩咐道:“学而报那边,立即分派今日加印的报纸,本王要让所有人知道乱党的面目。还有,所有的缉事司缉事全部都要上街戒严,任何人不得擅自上街,否则都以乱党处置。”

第九百七十六章:大明门之变 四

    新军大营。

    早已整装待发的新军官兵蜂拥出营,武官们仍嫌太慢,不断的在催促:“快,快,第二纵队往这边。”

    无数的入如蚂蚁一般,蜿蜒向各条街巷齐头并进。

    数万新军分成了六路,径直往大明门挺进,其余的新军则扼守住了各处要道,三千营已经被监视起来,而五军营指挥使因为犯上,已经就地格杀,由同知主掌军务,这位同知大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倾巢而出,直接开赴朝阳门,将朝阳门的守军围了个水泄不通,令他们全部缴械。

    学而报的报童已经发动起来,开始四处将报纸送到各家宅子,缉事们带刀在街上来寻逡巡,开始捉拿闲散入员。

    厂卫的番子、校尉则遍布各方,监视各衙门和一些敏感地带的一举一动。

    各镇的总兵、副将们现在都在面临一个选择,他们困在营中,外头是监视他们白勺锦衣卫,而且据说懿旨已经到了,安陆王从摄政一下子就成了反贼。

    其实谁都知道,这里头肯定有猫腻,可问题是,就算大家都知道有猫腻又能如何?问题是你敢跟摄政王一条路走到黑?

    无数的骑兵开始在出现在大明门,他们并不急于动手,而是先将摄政王的大驾团团围住,骑兵们抽出了马刀,杀气腾腾。

    紧接着便是从各处蜂拥而来的军马,这些入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一眼看不到尽头。

    所有入都慌了。

    百官们一个个面如土色,更有不少入开始打起退堂鼓。

    要是知道今夭会碰到这么严重的事,只怕九成的入也不敢来。

    可是也有刚直的,一直坚持自己是道统,竞敢有入围住摄政王,顿时瞋目怒骂,无非还是原来那一套,也变不出什么花样。

    朱佑阮脸都已经吓绿了,其实方才有入喊万岁,他就已经感觉不太对劲,万岁,万岁,谁不想万岁,可是偏偏万岁就是一把刀,合适的场合,万岁就是提刀的入,不合适的场合,万岁就预示着被入千刀万剐不远了。

    只是场面失控,岂是他能左右,说白了,入家要坑你,你有一百张口,那也只能被入坑死。

    其实要怪,也只怪朱佑阮不够低调,若是此前低调,不要求各种待遇,就算有入贸然喊出万岁,定性也不会过于严重,可不要求待遇,却又不可能,这是两难的问题,一个外来的藩王入京摄政,这夭下谁会服气?且不说那权势盛大的楚王,还有那老油条一般的焦芳,就算是杨廷和和李东阳这样的入,只怕也是对他利用的多,而敬畏的少,朱佑阮深得权术之道,知道若是自己过于不动声色,最后的结果只会有名无实,说是摄政王,不给别入一点下马威,又如何摄政?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无数的军马在集结,渐渐的收拢的了包围的圈子,这些入居然抬出了火铳,铳口的方向直指被包围的朱佑阮等入方向。

    “疯了,疯了,他们……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杨廷和真是又气又怕,气的是这些入这么大胆,气的是楚王居然敢做这种事,可是他也怕,他堂堂内阁大学士,眼看这个情景怎么会不怕。

    他连忙回答朱佑阮道:“这些入……确实大胆,殿下不必怕,毕竞殿下是夭潢贵胄,是龙子龙孙,他们就是有夭大的胆子,只怕……只怕……”其实杨廷和说是这么说,却也不敢去保证。他太清楚柳乘风的为入了,这个入,既然决心撕破脸,就什么事都敢做。

    虽然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有一点却是可以确认,楚王要动真格了。

    朱佑阮却是不明就里,倒是心情平复下来,他又恢复了信心,自己毕竞……还是藩王,是皇帝的叔父,是先帝的弟弟,是成化皇帝的亲子,若是那姓柳的真的敢做出什么来,当真和谋反已经差不多了,这姓柳的,无非就是吓一吓他,若是这个时候,他屈服求饶,未免让入小看,于是他大起胆子,又一次骑上了马,奔出阵去,高呼一声:“尔等是什么入,竞敢冲撞本王大驾,是谁指使你们,你们可知道这是谋反吗?”

    四面八方的军马不动如山,似乎也没有入回答他的问题。

    良久,队伍分开,一入单入独骑出来,和朱佑阮一样,都是穿着四爪蟒袍,京师之中能这样穿戴的,除了朱佑阮和柳乘风之外还能有谁。

    柳乘风排众而出,冷冷的打量朱佑阮。

    朱佑阮迎着柳乘风的目光,满是傲慢。

    他有他的骄傲,他的血管里流着的是最正统的皇室血脉,他是国姓,他从出生起,就已经注定了今世不会平庸,他是贵族中的贵族,夭潢贵胄中的金枝玉叶。

    而他眼前的入呢?五六年前的时候,这个入不过是个最不起眼的小入物,不过是仗着恩宠,一步步走到今rì这一步,这样的入,或许别入会佩服,可是朱佑阮却是骨子里的鄙夷。

    龙就是龙,老鼠就是老鼠,无论老鼠龙鳞附身,也还是老鼠。

    这就是出身,柳乘风可以改变地位,但是永远改不了自己的出身。

    朱佑阮自觉高高在上,几乎是用呵斥的语气道:“你就是楚王?你好大的胆子!”

    这叫先声夺入,朱佑阮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从出身起,身边的入就顺着自己,虽然受万贵妃的种种压制,可是毕竞还是围着他转的入多,入出身太过高贵,就难免有些颐指气使,这并不是刻意表露出来,都是浑然夭成。

    柳乘风却是不为这威压所动,慢悠悠的道:“想不到安陆王倒是喜欢抢台词,这句话分明是本王该说的,怎么安陆王倒是抢了先了。朱佑阮,你的胆子倒是很大。”

    直呼其名。

    朱佑阮从出生起,就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他勃然大怒,道:“你太造次了。”

    柳乘风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了,眼睛眯起来,掠过一丝杀机,随即冷冷道:“大胆反贼,到了今rì,你还想嘴硬吗?你以为你是夭潢贵胄,就无入动的了你,本王能动的了宁王,就动的了你,你不过一个小小藩王,居然还妄想入主东宫,还想从大明门出入,若只是这样,本王还只是说你不懂规矩,受入蛊惑,现在竞是变本加厉,勾结乱骂呼你做万岁,这大明朝,万岁只有一个,却不是你,今rì你既然来了,那么就不必走了,你没有运气出入大明门,那就把这性命留在这里吧。”

    他眼睛射向远方,朗声道:“太后已有口谕,朱佑阮一介宗室,居心叵测,图谋社稷,不思报效国恩,却是效仿乱臣贼子,尔等之中,有他的心腹党羽,亦有许多被他蒙蔽之入,本王给你们一炷香时间,一炷香之内,若是肯迷途知返,本王饶你们一命,若是还有入痴心妄想,继续从逆,杀无赦。”

    他打马而回,不去管既愤怒又惶恐的朱佑阮。向身边的军马下达了命令:“一炷香之后,所有留在原地的入全部处死!”

    骁骑们顿时慌了,他们只是听从上官的命令前来护驾,并不表示他们敢和数万的新军对抗,他们这点入,连给入家塞牙缝的都不够。

    事实证明,武夫都不是傻子,那些骁骑营的官兵不像其他的大臣一样还要廉耻和面子,一听柳乘风的喊话,顿时纷纷鸟兽作散。

    至于其他的文武官员,有入捶胸跌足,有入想好了要做忠烈的直臣,也有入在不经意之间悄悄溜了出去,朱佑阮身边的入越来越少,从一开始的数千入,转眼之间只剩下了百入而已。

    入情冷暖,一下子便揭晓出来,朱佑阮脸色苍白,瑟瑟作抖。

    随后,漫夭的喊杀传了出来。

    “杀!”

    砰砰……

    火铳大作,硝烟弥漫。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火铳的铳口,对准的只是敌入,只要是敌入,就没有什么夭潢贵胄和凡夫俗子的区别,更没有什么高贵和低贱,没有什么凤子龙孙,铅弹是不长眼的,无数的弹子乱飞,只是一轮齐射。

    那些被打成了筛子的藩王、大臣、武官、随扈便已是夭昏地暗,夭是血红的夭,地面是硝烟和血泊,便是他们白勺眼睛,都蒙上了一层血红。

    朱佑阮不可置信。

    直到那浑身的痛感传至全身,他才真正相信了这个事实。

    他不甘,可是他的身子却是出卖了他,他站立不住了,蟒袍上全部是焦黑一片,鲜血洒在这大红的礼服上,代表的不再是尊严,而是死亡。

    “我……我乃成化皇帝之孙,夭潢贵胄,贵不可言,尔等……尔等安敢……”

    他倒了下去,已经没有了气息。

第九百七十七章:大明不会亡

    京师的空气令人窒息。

    其实朱佑阮的支持者依旧不少,至少在这京师里,仍有人奉他为神明。

    只是当一队队的军马上了街,各处的要害城门和街道被人控制,整个京师全部戒严,可是依旧,有人在焦灼的等待消息。

    对于那些塞入门缝的报纸,有不在少数的人表示出了不屑于顾,是非曲直,还不是报纸想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是……当那火铳声传出,却是浇灭了这些人一切的希望。

    是火铳的声音,只有新军,才能如此整齐的发出如此整齐的火铳,新军动手了。

    新军是对谁动了手,莫非是有军马勤王?又或者是,这些新军胆大包天,竟是对摄政王动了手吗?

    柳乘风当真是丧心病狂,居然……居然……

    坐立不安的人依旧只能等待消息,他们心里还存着希望,柳乘风定是要谋反了,要谋反了,他怎么敢。

    国朝百二十年,国朝百二十年哪,大明朝不会亡,不会亡的。

    这些人心思复杂,心思复杂到了极点。

    紧接着,令人窒息的消息传出来。

    摄政王朱佑阮如野狗一般,被人当街打死,与他共同殉难的,还有三十一名朝廷大臣,上到户部左侍郎,下到吏部给事中,其中还有个顺天府的小小推官。

    可是……内阁大学士杨廷和呢?内阁大学士李东阳呢?

    绝望的人不可置信,为什么名单里没有这两个人物,难道不是他们力保摄政王,难道他们跑了?

    这些虽然困在家里的人,哪一个都有自己的耳目,所以虽是戒严,仍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虽然未必能保证消息的准确性,可是像杨廷和、李东阳这样的大人物。不可能出差错。

    误国,真是误国啊,杨介夫、李宾之该死!

    更加令人绝望的消息是,京师里数十万的武装,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所有人都成了看客,有人蠢蠢欲动,可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有死国的勇气。

    大家都在干等。都在期望着奇迹出现,当然,他们所期待的,都是别人给出的奇迹,至于自己……那还是留待有用之身,至于这有用之身留来何用?却都各有打算。

    接下来的消息又传了出来。以英国公张仑为首的一批公侯,已经入宫觐见了太后,到底这些人谈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这些人定是支持柳乘风的。

    理由很简单,因为这一批人里,还有张家兄弟,还有成国公的世子。这些人都是和柳乘风穿一条裤子的。

    ‘仁人志士’们又愤怒了,该死,这些人统统该死,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居然连社稷都不顾了。

    仁人志士们绝望了,为什么只有这么些人死国,为什么?人心不古哪。

    显然,武官们比文人清醒的多,或许会有人心里倾向摄政王。可是一旦答案揭晓。这些人就没有再说什么了,楚王其实也不错。楚王殿下改制,给了武人不少好处,而且这些年,东征西讨,也确实令人敬佩,那么接下来他们要考虑的问题,无非就是如何巴结的问题了。

    千万别以为武人就是大老粗,其实理论上来说,武人比文人更懂得变通,武人虽然没有花花肠子,却也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束缚,他们信奉强者,现在的强者摆明了楚王。

    大明门的血还没有擦拭干净,这里已经成了禁地,仍然还有军队在这里巡逻,京师也没有解除戒严,到处都是缉事、都是厂卫。

    无论是新军还是厂卫,亦或者是经常出入聚宝楼的商贾,柳乘风的果断无疑是给了他们一针强心剂,他们跟着柳乘风,已经没有了退路,与柳乘风共荣共耻,若是柳乘风稍有迟疑,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好事。

    安陆王毕竟是名正言顺,毕竟是凤子龙孙,将这个人留着,迟早会是个隐患,与其如此,倒还不如来个痛快。

    坤宁宫里。

    张太后已经见过了英国公为首的王公,她的表现很镇定,完全没有其他人所想象中的脆弱,甚至她的思路也极为清晰,倒不像是王公们安抚她,最后却是她来安抚大家。

    紧接着,三个内阁大学士觐见。

    除了焦芳,杨廷和和李东阳都是面无血色。二人木然坐着,总是走神。

    这是一种畏惧和羞耻夹杂在一起的复杂心情,他们仿佛像被抽空了一样,时而感到畏惧,时而感到羞耻,时而恨自己当时没有死国难的勇气,时而又木然不动,似乎认为自己没有死的必要。

    唯一神色如常的,只剩下了焦芳。

    焦芳将外头的情形简略的介绍了一遍,当然,这一遍介绍自然都是倾向于楚王的,无非就是朱佑阮图谋不轨,无非是楚王在劝说无效之后下令进击。

    杀人……似乎有极为正当的理由,至于张太后信不信,那么就是另一回事了。

    张太后脸色平静,侧耳倾听,并没有显出愤怒,有的只是平静,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

    她沉默片刻,随即道:“哀家召朱佑阮入京,本意是希望他能暂摄朝政,可是不成想,他还未入宫,就已是胆大妄为,只是现在闹出这么一桩丑闻,实在可叹。毕竟是先帝的兄弟,给予厚葬吧,仍旧以亲王之礼下葬,不可简慢。”

    张太后一席话,焦芳的眼珠子却是转了转,随即道:“太后,不可。”

    张太后慢悠悠的道:“焦卿这是何意?”

    焦芳欠身道:“凡事必须名正才能言顺,若是准以厚葬,岂不是告诉天下人,安陆王无罪?若是无罪,那么岂不是说这平叛有误?若是朝廷不能果决,只怕人心浮动,有人会有非分之想。”

    狠,够狠,人都已经死了还不肯放过。

    杨廷和又愤怒了,只是这愤怒来的快去的也快,现在,他还有愤怒的资格吗?

    张太后踟躇,语气平淡的道:“那么焦卿以为如何?”

    焦芳正色道:“立即传召天下,伸张朱佑阮的罪行,既是图谋不轨,窥窃神器,就当与宁王罪同。应削了王爵,派锦衣卫立即前往安陆,捉拿其家小亲眷,至京师治罪,只不过……”焦芳在这里顿了一下:“只不过将来太后如何处置,是否念在宗室份上斟免一些处罚,却又是另一回事。”

    张太后似乎也被说动,她叹了口气,道:“好端端的亲戚,闹成这个样子。”随即道:“内阁来拟旨吧,一切就按你说的办,不过押解到京时,不要怠慢了,定罪是定罪,可是哀家将来还要酌情斟免的。”

    焦芳忙道:“微臣遵旨。”

    焦芳见张太后不说话,又道:“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安陆王既然已经死了,是不是该另委他人,代君摄政?”

    焦芳突然提出,让杨廷和和李东阳都不禁抬眸看他,现在刚刚弄死了一个藩王,这家伙居然还好意思提出这个事,莫不是这人就是楚王的说客,这楚王想来做摄政王了?

    想到这里,杨廷和和李东阳都是鄙视的看了焦芳一眼,做人走狗做到这个地步,还真是大开眼界,外头的血都还没洗刷干净呢,现在就已经急不可耐了。

    张太后显得心烦意乱,却还是顺着焦芳的话道:“那么你有什么意见?”

    焦芳正色道:“眼下正是多事之秋,若是无人主持大局,大大不妥,微臣以社稷江山计,窃以为应当再择选宗室入京师摄政。”

    杨廷和和李东阳听到宗室二字,也是觉得奇怪,原以为焦芳会直接提出让楚王摄政,若当真如此,二人已经做了准备,便是拼了命不要也要反对了,可是焦芳居然说了宗室二字,倒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了,这焦芳,到底想搞什么鬼?

    张太后显然也是赞同,情理上,她是不愿意再闹这摄政的,可是现在刚刚杀了个宗室藩王,若是不表示一下只怕宗室相疑,于是点头道:“谁来摄政为好?”

    焦芳道:“德王有一子,名朱佑榕,礼贤下士,为人庄正,又是近亲宗室,或可入京主持大局。”

    眼下成化皇帝这一脉除了皇上外,已经再无人选了,那么近亲来说,就只有成成化皇帝的兄弟德王最为尊贵,德王本来受封于德州,后来嫌那里不好,随即又迁往济南,与先帝同一辈分的是王世子朱佑榕,此人有些倒霉,他的爹活的时间太长,现在都已经年过七十,仍然身体康健无比,所以现在年界五旬,仍然还只是个世子的身份,焦芳提出他来,倒算是颇能够让各方面都觉得满意。

    杨廷和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全部吞回了肚子里,显然对于这个德王世子,他是无话可说的,按礼仪来说也确实没有错,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杨廷和甚至在幻想,那柳乘风和这焦芳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做的太过份,所以才提请出这个人选出来。

第九百七十八章:就是你了

    这件事是焦芳提出,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张太后沉吟了片刻,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于是立即让内阁代曱办。

    今日的事出奇就出奇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事情仿佛都没有发生过,到了下午,京师又恢复了正常。

    内阁仍是内阁,新军依旧是新军,宫里也平静的很,便是柳乘风也回到了楚王府,甚至根本没有去和张太后会面。

    一切都回到了几天之前,只不过上一次是等着安陆王赴京摄政,这一次是德王世子而已。对于有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其实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里头还是有很多分别的。

    懿旨连夜到了济南,派去的钦差发现了一个很奇特的现象,德王府对于钦差的到来,自然来无比的小心非奉承,七旬的德王亲自出来迎接,只不过钦差问这世子的下落时,德王却露曱出了为难之色。

    “不瞒钦差,犬子病了。”

    未来的摄政王病了,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去的钦差顿时紧张起来,忙道:“不知是什么病。”

    德王却是一副羞于言词的样子,最后道:“疯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疯,钦差可不是傻曱子,来之前他是做过功课的,大致了解了一下这位世子,就在几个月前,这位世子还上了一道奏书庆贺朝曱廷凯旋得胜呢,这才几天的功夫,怎么说疯就疯。

    钦差自然不信,对德王曱道:“殿下,朝曱廷正在多事之秋,太后垂青世子,欲请他入京操持国器,这可不是玩笑。”

    德王却是道:“大人不信,但可明辨。”

    这一辩不要紧,真正辨下去,还真是吓人一跳。

    朱佑榕确实是疯了。疯的太厉害,比如现在接近入冬的天气,这位大曱爷居然夜里不好端端的在被窝里躺着,而是光着屁曱股直接上了房顶,白日的时候他在花园里玩泥巴,其实玩泥巴也没什么,玩了泥巴他还撒尿,往泥巴里撒尿之后他继续玩。

    口味太重。

    钦差这时候只能目瞪口呆。只是这事太大,他不敢轻易回去,只得继续观察,结果更恶心的还在后头,吃饭的时候他突然跳到桌上,直接掏出家伙就往酒桌上放水。放完了水又大快朵颐,还不忘大叫痛快、痛快。

    德王老人家只是一副痛曱心曱疾曱首的样子,这钦差一琢磨,顿时明白这里头的关节了。

    人家不是疯,而是压根就不敢进曱京,当年燕王在京师的时候,不也是装疯吗?为何?保命而已。

    论与皇家的亲疏,安陆王显然比德王一系要亲近的多,结果安陆王是什么下场。不但人死了,还要祸及家人,天下人都知道锦衣卫跑去安陆是做什么的,而德王一系好端端的在济南,过的虽然不是神仙般的日子,可至少也算是称孤道寡的人,生活还算是乐无边的,这个时候进曱京,要嘛就是给人做傀儡玩偶。要嘛又落一个安陆王的下场。不但朱佑榕倒霉,德王一家几百口也要倒霉。

    所以这朱佑榕才会有这一幕。他不能抗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人恶心走,这个摄政王谁愿意谁当,德王一系的人反正是不上这个当的。

    可是钦差就算是明白这一对恶心父子的心思也没有办法,难道还能把他绑走不成,这朱佑榕要是铁了心,跑到朝殿去拉开裤腰带放水怎么办?他反正是不曱要曱脸了,可是朝曱廷毕竟还是要脸。

    对付这种不曱要曱脸的人,钦差只能逃之夭夭。

    这钦差一走。

    德王府就清静了,年迈的德王唏嘘的坐在堂中,用手轻轻捋着颌下的白须,眼里现出无奈之色。

    至于那之前装疯卖傻的朱佑榕,则是长出一口气的样子,他虽是五旬,身曱体却是保养的不错,此时恢复了正常,竟也有几分道貌岸然。

    “父王,不知朝曱廷,会不会放过儿臣。”朱佑榕显出几分后怕之色,若说在安陆王曱进曱京之前,朱佑榕是很羡慕朱佑阮的,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同辈,凭什么你来摄政我却继续窝在这里做世子。可是等到京师地消息传来,他才暗暗乍舌,这哪里是摄政,这分明是杀猪(朱)嘛,谁去了谁倒霉,死一个就算了,还要祸及全曱家。

    等到京师里的耳目听到朝曱廷选定了他来接朱佑阮的班,他几天没有睡好,他怕呀,谁不怕谁是孙曱子,不管怎么说,他好歹现在是藩王的继承人,家里妻妾成群,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在这济南府里,他就是土皇帝,谁都要礼让,去京师?傻曱子才去。

    德王摇摇头,道:“想必不会,朝曱廷也是要脸皮的,就算知道你是装疯,多半也不会如何,反正谁来摄政都可以,就是不能让咱们来摄政,这是送死,不是摄政,榕儿,这些时日曱你不要懈怠,该装的还要装,埋伏曱在济南的那些厂卫定然还会盯着你我父子,眼下是多事之秋啊,自然是谨慎一些的好。”

    “还要?”朱佑榕一脸苦瓜像。

    德王苦笑,道:“宗室宗室,说是贵不可言,可是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和囚徒并没有什么区别,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在看着我们,稍有不慎,就是大祸临头。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做个样子就可以,毕竟我们只是表明一下心迹嘛,朝曱廷刚刚杀了个藩王,现在正在风口浪尖,想必也不会刻意和我们为难,只是钦差一走,我们就露曱出本来的面目,终究还是不好,得给朝曱廷一个台阶。”

    朱佑榕道:“儿臣知道了。父王,接下来朝曱廷会怎么样?”

    德王闭上眼睛,露曱出了苦笑,道:“能怎么样?谁知道呢,天要下雨娘要下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无论是怎么样,也不是你我父子能左右的,君子不立危墙,但愿这社曱稷还能保住吧,保不住……那也是运数已尽。”

    朱佑榕沉默,他听了父亲的话心里碜得慌,怎么大明朝好端端的到了他这里就出问题了呢,父王倒是好,已经年过七旬,做了数十年的王爷,什么福都享过了,倒霉的是自己,眼巴巴的等袭爵,等了这么多年,结果朝曱廷告诉他,出问题了,这不是坑崽吗?

    朱佑榕犹豫了片刻,道:“宗室之中,总有一些贤人,这个时候会挺身而出吧,难道我大明国姓同宗数以万计,就没一个中用的?”

    德王很世故的冷笑:“说是这么说,要是有用,就不是宗室了,你看看那些人,哪个不是飞鹰逗狗,哪个有什么真本事,读书的或许有几个,能作画的或许也有几个,其余的,尽皆是酒囊饭袋,父王活了大半辈子,什么看不透,同宗之中,唯一还有几分能耐的就是宁王,宁王现在到哪里去了?哎……朝曱廷为了防备藩王,对宗室一向多有防范,而宗室们为了免除朝曱廷的怀疑,所以大多都沉溺酒色,怕的就是木秀于林,这百年过来,再有资质的也变成了庸才,成日吃喝玩乐睡女人,养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现在社曱稷都在太后手里,太后身后是楚王,他们想如何,也只能如何了。至于那些大臣,吓破胆的已经吓破胆,稍稍忠直一些的,多半也已经和朱佑阮一道去了,你等着瞧吧,咱们宗室的笑话还刚刚开始呢,人家请宗室去摄政是假,拿宗室来丢人现眼才是真。”

    朱佑榕一脸悲催,只叹自己生不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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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传回京师,实在教人曱大开眼界,那朱佑榕宁愿装疯也不肯来,结果内阁那边两位大学士都傻了眼,倒是焦芳脸色平静,看不出端倪,随即他又入宫觐见太后。

    如今楚王近来都是深居简出,焦芳一下子成了众目睽睽的人物,焦芳入宫的第一件就是将此事禀告张太后,随即请求让崇王朱佑樒入京,崇王也是宗室近亲,年纪不大,据说有些胡闹,张太后现在也有些着急了,杀了一个藩王,天下又无主,若是再不搬出个宗室出来,难免会被人看她是太后干政,要效仿武则天,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得答应。

    只是可惜,当钦差抵达崇王封地的时候,一件更让人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崇王朱佑樒骑马‘不慎’,居然从马上摔下,一条腿却是生生摔断。

    既然要养病,自然不肯赴京,结果朝曱廷已经连续选到了第三个人,怎么能轻易放过,自然是再三督促,甚至钦差严厉的警告,太后很生气,请崇王殿下火速入京。

    显然这位崇王不太聪明,人家朱佑榕还知道装傻,人疯了至少总不能摄政吧,你只是摔断了腿,断了腿又没什么,大明朝从未不会对残疾人有歧曱视的,就你了。

第九百七十九章:无路可走 唯有死战而已

    按说一个藩王,好好的要表明一下态度也就是了,偏偏这位崇王朱佑樒不太聪明,钦差催促的紧,或许也说过几句重话,言辞上有些犀利,这位崇王有些不太受得了。

    在一个风高夜黑的夜晚,朱佑樒竟是直接一把火烧掉了自己的宫室,结果,崇王府大火,朱佑樒与几个后妃尽皆被烧死。

    这就玩的有点太大了,显然这位崇王心理承受不高,这一玩,玩出了火。

    由此也可见所谓宗室的智商,实在有些勉强。你说你要拒绝就拒绝,难道别人还能杀了你,装疯你会死吗?偏偏玩放火的把戏。结果那位钦差直接吓瘫了,无语望天。

    消息又是传回京师,注定了今年时运不济。

    一时舆论哗然,被强制压下来的怒火,此时终于爆发了出来。

    安陆王以谋反的名义被处死,祸及家人,大家能忍,不能忍的都已经死了,毕竟命只有一条。

    接着就是德王世子朱佑榕,朱佑榕虽是装疯,可是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朝廷说朱佑榕是疯了,可是在大家来,是朝廷把朱佑榕逼疯了。

    到了现在,好端端的一个王爷,竟是说放火烧了自己就烧了自己,王不畏死,而畏进京摄政,这意味着什么?

    原大臣和清议和宗室是极少沾边的,双方谁都谁不太顺眼,老死不相往来,可是现在,宗室的凄凉,却也让大臣们兔死狐悲。

    不能再忍了。

    京师一片混乱,大臣们甚至连公务都不理,每日到了衙门,就是凑在一起抨击时局。酒肆、茶馆里的读书人更是离谱,人人叫骂。还有不少文人弄出了许多祭朱佑阮的把戏,无非就是题诗来缅怀这位王爷,暗讽皇室之间的兄弟相残。

    这就玩的有点大了。

    朱佑阮是什么人,现在已经被定义成了反贼,一个反贼,居然到处有人为他歌功颂德,有人缅怀。甚至还有人到处为他招魂,这哪里是缅怀,分明就是借机诽谤宫室。

    各种各样的流言无孔不入,今日说某地某王已经起兵,明日又是如何如何,文人会编故事。这故事编起来一套一套。

    更不要脸的是,不知是哪个家伙,居然写了一书。

    这书写的是武则天的故事,无非是武则天宠幸某藩王,如何如何……

    别小了这种,这种分明是带有暗喻的,但凡认真细的,都能将现在的人物与故事中的人物对上号,武则天自然是隐喻张太后。至于那位面首兼驸马……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事实上张太后已经气疯了。

    这些流言还有各种各样的非议,几乎要把她逼疯。

    她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再加上一封封弹劾的奏书递进宫,都是要求严惩楚王,要求太后不得干政,要求立即请宗室入京登基为帝,很显然,读书人已经打算刺刀见红了。

    蛰伏许久的柳乘风被立即诏入了宫中。

    这些时日。柳乘风没招谁没惹谁。每天都乖巧的很,偶尔的时候。也是入宫来见见自己的儿子,公主,与张太后偶尔打了照面,也极少说正事。

    今日他却知道,张太后已经逼到了墙角,是该自己出马了。

    他穿上了蟒服,数百带甲的侍卫拥簇着他,今时不同往日,防卫自是越森严越好,绝不容出丝毫的差错,现在想要柳乘风命的人虽然不会有一千,但是百肯定会有的,柳乘风怕死,在这种事上从来不掉以轻心。

    从午门入宫,直接到了正心殿。

    在正心殿里,张太后接见了他。

    安排在这里奏对,张太后确实花了一番心思,在这里召见,说明张太后是要谈正事。

    柳乘风行了礼,跪倒在地之后,太后出人意料的没有让柳乘风起身。

    柳乘风只能跪着。

    张太后冷眼着他。

    眼前这个人,固然是她的至亲,可是到了现在,张太后若是再不能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就是真傻了。

    从安陆王进京开始,到现在都是眼前这个人的安排,张太后恍然大悟之后,再柳乘风的目光,有了不同。

    她到的,不再是个千依百顺的亲人,也不再是个恭顺的臣子,他到了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勃勃野心,到了此人阴暗的一面。

    这是一个温和的人,却又有着冷酷无情的一面,他光明,又黑暗,直白又深邃,不可捉摸。

    张太后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

    良久……她叹了口气,道:“何至于到这个地步,先帝在的时候,是怎么交代你的,皇上待你也不薄啊。”

    柳乘风心里叹息一口气,郑重的道:“先帝之恩,微臣铭记在心。微臣对陛下自是忠心耿耿,对皇上亦是绝无二心。”

    这句话可以反着来理解,对朱佑樘和朱厚照,他自然是忠心耿耿没有二心,可是对其他人,那就是两说了,他忠于朱佑樘和朱厚照没有错,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玩弄阴谋诡计,不会对宗室藩王动手。

    张太后冷哼:“你不必再说了,哀家现在要另择宗室入京摄政,但愿你这一次,不要再玩花样。至于哀家,已是无用之身,等到宗室入京时,哀家便移驾到别宫残喘吧,柳乘风,哀家希望你能做一个忠心的臣子。”

    柳乘风却是叹了口气,道:“太后娘娘若是这么做,这是要置太后与微臣于死地了。”

    张太后眼神闪烁,没有说话。

    柳乘风道:“宗室和大臣,对太后与微臣已是恨之入骨,一旦藩王入京,让他们站稳了脚跟,太后以为会如何?”

    柳乘风冷冷道:“到了那时,就是另一番景象,摄政王要立威,就必须对微臣下手,而想要一劳永逸,唯一的办法就是斩草除根、抄家灭族,微臣有三个妻子,有一儿一女,绝不敢拿他们去冒险。而太后也是如此,摄政王对太后但有不满,自然不会直接冲着太后去,可是太后也有族人,张家兄弟平时与微臣走的太近,到时,张氏一族,只怕……”

    张太后面无表情,可是柳乘风却是分明到张太后的目中深处露出了几分恐惧。

    这个景象,张太后不是不到,从读书人的言辞来,将来反攻倒起来,绝对不会心慈手软。而宗室对皇室,只怕也是怨恨多一些。

    张太后若是这么做,无异于是自掘坟墓,无论摄政王是谁,终究还是别人的孩子,想要别人的孩子对她这个太后有什么感情,根就是痴心妄想,若是再有大臣鼓噪,这后果可想而知了。

    张太后闭上眼,叹了口气,随即道:“想不到会到这个地步,这一切……一切还不是你背后操弄出来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柳乘风的回答却是理直气壮,他正色道:“因为微臣已经不能回头了,微臣已经无路可走,和今日的太后娘娘一样,微臣没有选择。在微臣的背后,有太多的人,也有太多的利益,微臣不能退缩,一旦退缩,迟早就有许多人人头落地,有许多人破财倾家,一朝天子一朝臣,微臣可以对不起自己,但是绝不能对不起那些与微臣同甘共苦,与微臣一起出生入死的人,在太后来,或许这只是托词,或许不会明白微臣的处境,可是微臣只能这样回答太后:我柳乘风蒙先帝垂恩,已有六年,六年的时间里,既有政,也有变法,为了增加岁入,微臣砸破了太多人的饭碗,为了这天下的清平,微臣无所畏惧,一往无前,因为在微臣的身后,有太多太多热忱的人,为微臣鞍前马后,有太多的人,与微臣的利益一致,现在微臣回不去了,他们也回不去了,到了这个地步,除了鱼死网破,微臣还能怎么做?”

    柳乘风叹息,继续道:“还望太后体谅,能体谅到微臣的难处。”

    张太后一时膛目结舌,原她以为,她应该是那个理直气壮的人,谁知道这柳乘风比他还理直气壮,倒仿佛这一切,都是她铸造出来的错。

    可是柳乘风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张太后在这旋窝中挣扎了太多年,哪里会不知道这庙堂的险恶,既然进来,既然到了柳乘风这个地步,柳乘风确实没有选择。

    这已经不再是个人恩怨的争端,也不是一个团体和另一个团体之间的斗争,而是一个兴的阶层与一个旧有阶层的对决,非此即彼,谁的脚后跟都是万丈深渊,除了从这血腥争斗中获得胜利,那么就将是数以万计的人走向灭亡。

    这个游戏没有规则,没有公平,什么都没有,所有人只信奉一条,谁能抓住那炙手可热的权柄,谁就能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第九百八十章:狼

    张太后深吸一口气,柳乘风的话确实是实情,可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柳乘风说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仔细把这些话剖开来,无非就是张太后和他是一体的,至少在大臣和宗室们眼里,二人是一丘之貉,张太后的利益,就是柳乘风的利益,柳乘风的利益同样是张太后的利益。

    否则张家兄弟又怎么会和柳乘风穿一条裤子?

    既然现在斗曱争到这个地步,谁也别想回头,心存什么把权曱柄交给别人就能相安无事的妄想,因为这是一场只有胜利者和失败者的游戏,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所以权曱柄绝不能交出去,交给谁都不行。

    张太后内心在挣扎,在她的思想观念里,显然不是这样,她所受到的教育,也显然并非如此。

    可是到了这地步,想要按着自己的心意去做自己想曱做的事,又哪有这么容易?

    柳乘风会杀曱人,宗室和大臣也是会杀曱人的,他们未必会杀到张太后头上,可是张家兄弟怎么办?他们不敢杀公主,可是公主与柳乘风的孩子又怎么办?

    张太后显然不得不去掂量这个问题。

    “那么,你想如何?”

    既然事情已经说破了,柳乘风已经摆出了他所有的筹码,张太后心知,还是开门见山的好。

    柳乘风毫不犹豫的道:“微臣只求摄政。”

    这句话实在大胆,一个外姓,居然当着张太后的面,想要摄政。若是别人听去了,多半会嘲笑这柳乘风天高地厚。可是柳乘风的回答却很是认真,脸色平静,想来这个答曱案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回答。

    张太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奇,她就算惊奇,也只是惊奇于柳乘风回答的居然如此直白。以至于连一点托词和委婉都没有。

    柳乘风又道:“微臣若不摄政,便要人头落地,微臣若不摄政,太后又当如何自处?微臣若不摄政,则无数人人头落地,这些人都是微臣的近亲好友,都是微臣的旧僚门吏,反正总要有人死。这个人绝不能是微臣,也不会是那些为微臣奔走的部众。请太后成全。”

    张太后站起来,冷笑道:“若是哀家不答应呢?”

    柳乘风道:“西洋人有句话,叫做条条大路通罗马。”

    张太后顿时愕然,立即明白了柳乘风的决心,既然从自己手里得不到。那么这个家伙就会从其他的途径得到,而这个方法,只会更加血曱腥。

    张太后在沉默之后,道:“你是在逼曱迫哀家吗?”

    柳乘风拜了一拜,道:“微臣不敢,无论是任何办法,微臣蒙先帝垂青,蒙皇上信重,蒙太后娘娘关爱。绝不动太后分毫,太后永远都是太后,既是微臣的君主,也是微臣的至亲。”

    张太后的脸色缓和下来,却又露曱出惆怅之色,道:“当年的时候,先帝就曾想到,先帝说,若是皇上在。则你必定是忠臣。是我大明中兴名臣。可是要是皇上不在,你必定权倾天下。目中无人。”

    柳乘风喉结滚动了一下,掩饰了自己的情绪。

    张太后看着他,又继续道:“正因为先帝早已预知,又深感皇上顽劣,所以才希望你能帮助他,只是不曾想,皇上终究还是不在了,而你,自然也就不再是大明的忠臣干曱将了。”

    柳乘风也叹了口气,道:“其实太后错了,微臣想曱做忠臣,也想曱做能臣,只是没了先帝和皇上,微臣便是想曱做忠臣,又岂能如愿?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登基,就要培植自己的亲信和党羽,先帝给了微臣太多,他们定会寻出各种理由,来剥夺微臣的一切,就算微臣远走廉州,我他之下岂容他人鼾睡,一山不容二虎,到时无非就是征战连年,大明大举动曱兵削藩而已,微臣没有退路,既然做不了忠臣和能臣,那么自己的权曱利,自然是靠自己来争取了。”

    张太后微微一笑,道:“先帝想到了这个万一,所以留下了一道遗诏,他这个人辛苦了一辈子,临到死了,还要计较以后的事。”

    柳乘风愕然。

    张太后道:“其实你方才说的很对,你来摄政,天下人纵然会有不服,可是对哀家确实有好处,既然你一心要摄政,哀家又能如何?你先回去,听候旨意吧。”

    柳乘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拜辞出去。

    柳乘风一走,却不妨从偏殿里走出一个人,却是张太后的亲兄弟张鹤龄。

    张鹤龄笑呵呵的走到太后身边,道:“阿姐,不知旨意什么时候公布?”

    张太后冷着脸看他,道:“你真是胡闹,哀家让你在坤宁宫候着,你跑到这里来窃曱听?”

    张鹤龄苦笑道:“事关重大,臣弟也怕出差错不是,若是你不肯答应楚王,你这弟曱弟只怕没法立足了。”

    见张太后不去理他,张鹤龄道:“好了,闲话不多说,臣弟也先告辞了。”

    张太后拿这弟曱弟一点办法都没有,冷着脸问道:“方才你不是说入宫有事要说吗?怎么现在又急匆匆的要走?”

    张鹤龄道:“天大的事也没有挣钱要紧,阿姐,你久在宫中,哪里知道这里头的行情,阿姐的诏书颁布出去,保准聚宝楼各种货物的价曱格都要暴曱涨,阿姐,你知不知道,楚王若是当曱政,是多大的利好消息,我打个比方,从前商贾做生意都是小心翼翼,家里有一万里银子,最多拿出四五千来,为何?无非是怕而已,怕朝曱廷改弦更张,怕朝曱廷出尔反尔,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大家没了后顾之忧,定然全力以赴,这么多银钱出现在市场,需求膨曱胀,三天之内,市场上的物曱价至少要涨三成,现在时间就是银子,臣弟及早去抢着囤一批货才是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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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乘风疲倦的回到王府,这一趟入宫,柳乘风表面上平静,可是心里却是紧张到了极点,如今事情尘埃落定,他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他步入后院花厅时,才发现一个人俏生生的站在这里,专侯他来。

    “你怎么来了?”柳乘风脸色复杂,慢悠悠的踱步进来。

    来人是李若凡,李若凡今日换了一身汉装,更确切的说,是一身一品诰命礼服,只不过这一身官袍穿在一个女子身上,实在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李若凡微微一笑,亲自起身去拿了茶水来,递给柳乘风吃,道:“殿下辛苦,想必是渴了,先吃杯茶吧。”

    柳乘风抱着茶,却不急着吃,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道:“有句话叫做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一趟来,想必又是抱有什么目的吧。”

    李若凡嗔怒道:“原来堂堂楚王,就是这样想我的吗?实话告诉你,我这一趟是来礼部听封的,现在我的部下都已经编入了你们明军,我也算是解甲归田了,到了京师,却发现无处落脚,想来想去,也只有找你了。”

    柳乘风脸色才缓和了下来,道:“旨意下来了?只是你为何穿着的是诰命礼服,你是征北王,又不是诰命夫人。”

    李若凡道:“看来你一点也不关心人家,其实我早已上曱书,将这王曱位顺位给了柳顺,朝曱廷便顺水推舟,给我敕封了个一品诰命夫人。”

    柳乘风瞪大眼睛:“刘顺是谁?”

    李若凡咬牙切齿:“你这没天良的东西,自己的儿子都不知是谁吗?”

    柳乘风只得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道:“原来他叫柳顺,这名字不好。”

    李若凡道:“我却觉得好极了,他爹太过叛逆,给他取个顺字,从此以后永远顺着我,至少不像他爹一样。”

    柳乘风坐下喝了口茶,决心住口不说话了,这种糊涂账越说越错,人家就是来挑你毛病的,你能怎么办?

    李若凡幽幽叹了口气,道:“这一趟你入宫,太后可准许了你的请求?”

    柳乘风惊愕的道:“你怎么知道我向太后请求什么?”

    李若凡冷笑:“你是什么心思我会不知道,你蛰伏了这么多天,为的不就是今日入宫,实话和你说了吧,上次你在大帐中,说什么我永远看不透你,我想错了你,可是我却知道,我永远都不会看错你,你是什么人,或许你自己不知道,可是我却知道。”

    柳乘风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慢吞吞的道:“那么我是什么人,还请夫人相告。”

    李若凡吁了口气,道:“你是狼,既狡诈又多疑,狼的命运永远不会交给别人主曱宰,别人都是狗,唯有你才有一股子狼性,你注定了不会给人看家护院。”

    “只是这个?”柳乘风皱眉。

    李若凡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的还多着呢,其实我知道的,你自己也知道,我们本就是一类人,不是吗?”

    面对李若凡的反问,柳乘风微微一笑,道:“你想的太多了。”

第九百八十一章:俯瞰天下

    李若凡白了柳乘风一眼,旋即坐下,抿了抿红唇,道:“想太多吗?我想的却是一点都不多。其实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会把皇上藏起来。你是锦衣卫出身,当时蓟州的情况一清二楚,我没有杀刘瑾,你便猜测出了我的心思,而你议和的那些条件,也注定了从此之后蒙古诸部将成为大明的附庸,我若是不这么做,一旦让那胡闹的家伙登基,天知道他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说不定又听信了谁的谗言,那蒙古诸部上百万人口,只怕又不知是什么下场了。”

    柳乘风只是吃着茶,没有说话。

    “皇上失踪之后,你便已经开始谋划,在内阁里安插焦芳,加强对厂卫和新军的控制。你知道,想要摄政,还没有这么容易,首先第一关,就是要面对朱佑阮。”

    “朱佑阮乃是先帝的近亲,此人志大才疏,却又得到百官的拥戴,所以你暂时先采取守势,在这京师织了一个圈套,就等他来钻。”

    “朱佑阮一开始或许还对你有忌惮,可是后来见你无动于衷,于是就变得跋扈起来,他裁撤张永,安插了自己的亲信,随即又要求出入大明门,要求居住在东宫,便是想要给你立威。这个朱佑阮,实在是愚蠢,他总是以为,别人不开口,没有动作是因为怕了他,结果竟是越来越目中无人,而他所提的条件,其实已经接近触到张太后的底线了,张太后心里对朱佑阮已有强烈的不满,若不是因为现在全天下都在关注,张太后绝不会答应他的要求,而张太后之所以屈服,则是不想让天下人以为宗室之间与皇家离心离德,于是这才无奈答应。”

    “皇室和朱佑阮有了这一层芥蒂,朱佑阮入京,你便开始有所动作。你先联络了宫里的人一起捉了朱佑阮的心腹之人。随即紧闭住大明门,随即又安排了新军守住京师各处城门,瓮中捉鳖。而那朱佑阮虽然愚蠢,却也不太傻,他知道你掌握着新军,所以小心防范,于是进京之后,提调了骁骑营扈从左右。其实他哪里知道,正因为如此,却恰好给了你第一个借口,你借口他带着军马出现在大明门下,所以大明门不敢开门迎接。紧接着又是在百姓之中安插几个厂卫,在人群中高喊吾皇万岁。百姓大多盲从,只要有一个两个人呼喊,其余人不明就里,自然有样学样。”

    “张太后早就对朱佑阮生出了防范和芥蒂,直到这时候,终于决心对朱佑阮动手,你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张太后口谕一出,你便立即有了动作。直接以雷霆手段,将这朱佑阮万劫不复。你这么做,既是立威,同时也有更长远的谋划。”

    李若凡深望柳乘风,继续道:“而这个时候,你仍然没有资格摄政,大明宗室数千数万,怎么样也轮不到外姓,所以你授意焦芳要求严惩朱佑阮。授意锦衣卫去安陆捉拿朱佑阮亲眷。为的并非是斩草除根,而是要给天下的宗室做个榜样。而那些国姓宗室,本就多是酒囊饭袋之徒,这才有了德王世子装疯卖傻,还有那什么崇王朱佑樒畏惧入京,宁愿放火**之事,如此一来,就有趣了。”

    “眼下大明面临的是两个局面,一个是宗室们不敢入京,请了一个世子,结果世子疯了。又请了个藩王,结果这个藩王**。现在宗室之中,人人都畏惧被宫里盯上,被钦差邀入京师,所以这个时候,就算让你这外姓摄政,谁也不敢站出来反对,因为谁若是反对,大不了请他入京,而这天下宗室多如牛毛,有这胆量的未必能有几个。另一个局面就是张太后,百官见逼死了个藩王,又逼疯了个世子,只当是太后和你在背后捣鬼,对太后已是深痛恶绝,莫说是百官,就算是宗室对太后也已经失去了好感,在这种情况之下,就算张太后坚持让宗室入京摄政,太后也必须思量到一个问题,一旦人家站稳了脚跟,还容得下她?”

    李若凡吁了口气,道:“所以不管太后本心如何,现在也已经无可奈何,她的选择只有一个,只有选你,才能保障张家乃至于她的利益。”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你这个人,为何总是想的这么阴暗。”

    分明是死鸭子嘴硬。

    李若凡却是笑了,道:“因为我太了解你,我了解你就如我知道我自己一样。”

    柳乘风不置可否,突然问道:“皇上还好吗?”

    李若凡道:“他现在悠哉悠哉,倒是乐不思蜀了,倒是我为了维持他在那边的奢靡,家底都差点被他掏空,哎……这个家伙,实在有些没心没肺。”

    柳乘风叹了口气,道:“若是皇上稍微有一丁点的上进,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到了这个地步,也是无可奈何,其实我现在最想念的,是先帝在的时候,那个时候要看人脸色,可是什么事都不用担心,就算远在千里之外,也不必担心有小人挑拨是非,不必担心有人使什么绊子,哎……只是到了现在,一切都要靠自己争取了。”

    李若凡吁了口气道:“靠人不如靠己,现在最紧要的,是名正言顺,你以外姓摄政,定然会招致一些人的反对,尤其是你们大明的读书人,若换做是我,便会采取釜底抽薪的办法,将读书人分化掉,其实你在楚国的开考取吏倒也不错,将读书人一分为二,未尝不是好办法。”

    开考取吏在楚国施行起来没有什么障碍,可是在大明,却是障碍重重,不过一旦施展开来,确实是釜底抽薪,将读书人分化。

    要知道,读书人并非全是眼下科举的既得利益者,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中进士,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官,天下的秀才何其多,虽然大明朝给了一些特权,可是毕竟特权也不能吃饭,而一旦开考取吏,这就意味着寻常的小秀才都有了做官的希望,虽然道路曲折不少,可是比起那考试做官的独木桥来,却是要宽阔的多。

    柳乘风几乎可以预见,一旦施行这条国政,天下的读书人非要大乱不可,一方面,一些考试高手们定会捶胸跌足,呜呼哀哉,可是另一方面,占绝大多数的读书人却未必会反对,毕竟从此以后,再不是看你文章做得多好就能做官,而是看你能做多少事,单靠考试,绝大多数读书人未必能比得过那些考试高手,可是若改变了游戏规则,就不一定了。

    真要施行这种政策,还有许多问题要事先解决,首先一点就是要让小吏们吃上皇粮,并且有录入吏部名册的机会,只有给予生活上的足够保障,同时提高吏员的地位,才能吸引到读书人。

    设立门槛还是必要的,若是不设立门槛,又如何表现出吏员的与众不同之处,虽然吏员好考一些,比之万中取一的科举虽然要容易的多,可照样要有门槛,让能考进去的读书人有优越感。

    读书人就是如此,一向优越感爆棚,柳乘风的做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消除掉一些人的优越感,让更多的底层读书人获得不多的优越,如此一来,读书人定会产生分化,这项新政实施出来,就会有人失去所得的利益,也会有人得到利益,当有人反对这项新的国策时,得利的读书人定会群起攻之。

    让他们折腾去吧。

    柳乘风莞尔一笑,道:“现在看来,确实是你了解我。”

    李若凡眨眨眼,道:“就是因为了解你,所以才恨透了你。”

    柳乘风不置可否,道:“为何我们商量事的时候总是要掺杂进儿女私情?就不能一直保持严肃一些的话题吗?”

    李若凡冷笑:“本来就是勾勾搭搭,还假装什么正经?”

    柳乘风被她打败了,蒙古人就是蒙古人,说话太直接,让他这‘道貌岸然’的道德君子压力很大,他只得顾左右而言他道:“皇上在那边的开销,从此之后从我这里来领取吧,需要多少,尽管开口便是,十万、百万,千万,只要皇上高兴,要多少给多少。”

    李若凡道:“你是为了弥补亏欠吗?”

    柳乘风正色道:“你错了,我只是希望他永远是个孩子,永远无忧无虑,去做他自己喜欢和想做的事。”

    李若凡沉默。

    “你在想什么?”柳乘风见她默然不语。

    李若凡道:“那么现在,是不是你在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呢?”

    柳乘风哑然失笑,道:“为什么说到最后,就总是要牵扯到我的身上?你既然问了,那么我不妨告诉你,你登过山吗?”

    李若凡道:“原来这和登山也有典故。”

    柳乘风目光炯炯,眼眸的深处,似乎有火焰在跳跃,他一字一句的道:“你一步步登上去,总是看到你的头顶的高山不可仰止,这个时候,他就会登上山峰,去看看山峰上的景色,而现在,我似乎已经快要到山顶了,我会站在山峰的最顶端,俯瞰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将在我手里缔造。”

第九百八十二章:我即是国 国即是我

    柳乘风深吸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向人吐露自己的心事。

    作为一个当权者,一个主掌无数人生死的人,柳乘风想什么,是极少向人言说的。

    作为一个丈夫,他只会捡着好听的说,作为一个上司,他总是慷慨激昂,作为别人的仇敌,他也总是冷面无情。

    柳乘风有许多的面孔,不同的面孔对待不同的人,至于他本身是什么面孔,似乎早已忘记了。

    不过今rì,那从前的面孔重新捡起,似曾相识又有几分陌生。

    柳乘风坐在椅上,继续道:“从前我听说过一句话,叫做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这句话原本我并不理解他的意思,可是后来,我却是知道,原来这世上竟有这么多一家笑而一路哭的事,既然有一人笑,却有十人哭,那么又何妨让这一人哭,让十人去笑?从此之后,当我渐渐握住了权柄,位极人臣,我已经意识到自己非要做些什么不可了,我不是圣人,治理不出什么万年的盛世,也不是大贤,做不到让让人人欢笑,我做的,不过是我力所能及,能够让多几个人吃饱一些、穿暖一些。”

    柳乘风虎目一张,正sè道:“这就是我的理想,当然,这只是政治的抱负,我有私心,我甚至手脚还不干净,对钱财的渴望并不比别人少,所以我不是完人,我只是一个既想保护自己,同时也想做一些事的普通人。”

    本章节 雄霸 手打)”

    柳乘风眯起眼来,道:“说到底,所谓的变局,就是总要有人头落地,总要有人胜利。有人成为脚下的枯骨。”

    柳乘风傲然的抬起头,一字一句道:“失败者,绝不会是我,也绝不能是我,我不能输,也绝不言败。所以我才不择手段,所以我才需要比任何人都要坚韧,比任何人都要杀伐果断,到了这一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柳乘风站起,目光盯着李若凡。叹了口气,道:“这就是我现在的心思,任何人都可以站在我的身后,而任何人千万不要站在我的对面。否则无论是谁,这个人一定会后悔。”

    他手搭在了几案上,幽幽道:“皇上与我亲若兄弟,先帝待我如子侄,这些,我知道,我也能体会,可是皇上太容易受人蛊惑,这个变局,他承担不了,也承担不起,既然如此,那么就让他快活下去好了,这个责任,我来承担,天下的权利,必须全部独揽于柳某人一身,所有人必须臣服,这就是我的游戏规则,谁触犯了这条规则,就是死路一条。”

    “从今以后,我将摄政,我的政令将与王朝的驰道一向通达四方,我的任何决策都将必须贯彻,我即是国,国即是我!”

    柳乘风眼睛眯起来,掠过一丝杀机:“有的人糊涂,看不清时势,我会令他们家破人亡,有人聪明,能够认清好歹,那么我便给他无上富贵。本王选了这条路,从今rì起,就该是这整个朝廷的百官,整个大明的宗室,整个大明的乡绅、权贵、商贾开始做出选择了,不知李夫人,何去何从?”

    李若凡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柳乘风,鬼使神差的道:“我还有的选吗?自是愿与殿下同甘共苦,共度时艰,共享富贵。”

    柳乘风微微一笑,笑容添了几分熙和,道:“你试探了我这么久,今rì我只不妨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李若凡摇头,道:“殿下不可怕,我已说过,殿下就是狼,只有孱弱的羔羊,才害怕殿下。”

    柳乘风呵呵笑道:“不错,是该给这些羊一些教训了。”

    ………………………………………………………………………………………………………………………………………………………………………………

    太后的懿旨是在次rì清早放出的,确切的是说这应当是先帝的遗诏,诏书的内容很简单,假若皇上出现变故,则以柳乘风监国。

    先帝的这份遗诏,其实是为了防范未然,他当然知道朱厚照是什么人,也知道朱厚照的xìng子,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害怕出现臣大欺主的情况,毕竟这满朝的文武,绝不是朱厚照能够驾驭,还有那些貌似忠厚,却是祸国殃民的太监,谁也不能保证最后会闹出什么东西出来,而柳乘风与朱厚照关系匪浅,况且柳乘风又是外姓,由外姓监国,确实比同宗更好一些。

    这就是大明的体制,同宗来监国,最容易发生变故,而外姓根基不稳,就算想造反,也未必能得到全天下藩王和朝廷大臣的一致认同,因此反而外姓更加容易得到信任。

    当然,先帝显然不会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从前所预料的情况,和现在虽有些相似,却又全然不同。

    旨意出来,顿时天下哗然。

    有先帝的遗诏,至少给了柳乘风足够的正当xìng,谁说外姓不能监国,这是先帝的意思,不服气,可以找先帝说理去。

    而柳乘风显然也想将那些说理的人送去先帝面前慢慢的讲道理,摄政之后,他随即便颁布了诏书,命令厂卫四处出动,以防有人借机滋事。

    而各大的报馆,也在同一时间恭祝柳乘风摄政,聚宝楼里的商贾们疯了,这是极大的利好,商贾们最后一点的担心尽皆抛到了九霄云外,在他们眼里,摄政王就是他们的保护神,从此之后,任何商业行为都将得到鼓励,美好的远景已经可以得到预期,于是大量的银钱开始涌入市场,而市场的货物竟是一时出现了短缺,最后各种货物的价格竟都连番暴涨。

    货价rì益高涨,这就是膨胀的征兆,这就说明货物的价值增加,使得商贾们有了更多投入到生产货物的热情中去,从而带动繁荣,引起各地的工坊不停扩张,使得劳工越来越炙手可热,最后导致薪水的增加。

    不过今次的暴涨与从前不同,这一次来的太过猛烈,以至于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甚至是那些乡间的土财主,竟然也知道这世上的生财之道只有开作坊,生产货物,于是不得不将床底下一坛坛的金银取出,投入到这既是投机,又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扩张运动中去。

    不过物价增长,倒是对寻常的百姓有了不少的影响,只是好处却也可以预期,毕竟各地的作坊都在疯狂扩建,导致用工的短缺,作坊主们投入了资本,却是招募不到足够的人手,除了大力从乡间吸引佃农和农户之外,也不得不增加一些薪俸,以保证用工。

    只是这旨意传到内阁时,内阁中的两位大臣却是惊呆了。

    他们想到了诸多可能的情况,甚至想过太后颁布懿旨请柳乘风去摄政,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连先dì dū搀和了一脚。

    杨廷和对柳乘风已是厌恶到了极点,可同时也是畏惧到了极点,这个时候,他已经显出了万般的无奈和灰心丧气,向李东阳道:“李公,事已至此,似已无力回天了,哈哈……真是可笑,可笑啊,都说先帝圣明、圣明,却宁愿将江山托付豺狼,也不愿轻信宗室。”

    李东阳心里却不认同,从当时的情况来看,皇上草拟这份遗诏,确实是可行的,且不说谁的关系和皇家最近,最重要的是柳乘风只是个外姓,而当时柳乘风不过是个藩王,在朝中的所谓影响力,也不过只是锦衣卫而已,皇上如何能预料到今rì这个局面,在当时,柳乘风确实是最好的人选。至少比起号召力强大的宗室们来说,却是稳当的多。

    他已经注意到了杨廷和的无奈心情,不禁道:“杨公有何打算。”

    杨廷和道:“还能如何,事到如今,只能致仕告老,这庙堂里的事,再和老夫无关。只是社稷何辜、百姓何辜,哎,老夫心里总是放不下。”

    李东阳却是道:“是该要放下了,若是不放下,则是血流成河,这又是何必?其实从大明门那rì的事发生之后,你我就已经输了,愿赌服输。”

第九百八十三章:楚王摄政

    输……

    杨廷和有些不甘,他总是觉得,在这个关头,自己该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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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能输,家国社稷,难道能弃之不顾吗?

    杨廷和脸sè犹豫不定。

    而他的一切情绪,都被李东阳看在眼里,李东阳表情凝重,道:“杨公还看不开吗?现在大明朝已经到了危如累卵的地步,若是杨公仍然不肯干休,可曾想过,到时候会有多少人头落地?不要让别人再抱有希望了,这样做只会流更多的血,会死更多的人,与其如此,不如回到田间,远离庙堂,采菊东篱之下,颐养天年。老夫已经想好了,辞呈明rì就递上,无论朝廷准不准,也要挂冠而去,大明朝,已经不是我们的大明朝,这是奈何?”

    他长身而起,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将眼睛微微闭上,嘴唇颤抖,杨廷和不肯放手,他何尝又舍得放,可是正如他所说,不要再给别人希望,若是因为他和杨廷和的鼓动,让人生出希望,到了那时,以柳乘风的手段,定是不知要染红多少条河流,急流勇退,既是保全自己,也是保全别人。

    “老夫有些乏了,今rì先告假,至于杨公有什么打算,老夫亦不好多言,只是希望杨公能以苍生为念,以社稷为重。”

    杨廷和不肯罢休的道:“是谁不肯以苍生为念,不肯以社稷为重?是那柳乘风,是那篡权的楚王!”

    “可是闹下去呢?”李东阳不得不驻足,道:“闹下去会如何?闹下去之后,各地以为京师之中有足够多的反柳势力,就会有人铤而走险。就会有人发动叛乱,到了那时,就是叛乱和平叛,这要死多少人?又要流多少血,你我固然死不足惜,可是为此而涂炭生灵。就算是天下重新到了姓朱的手上。又能如何?到了那时,已是满目疮痍,盛世不再,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这就是杨公所期望的吗?老夫还是那句话,不要给人希望,不要助长更多人的野心,一切到了这里。就已经结束了。”

    李东阳说罢,拂袖而去。

    他固然心痛,可是他是理智的,他诡计多端,最终还是决心用最直接的办法给这个朝廷出最后一点的力。

    他出了内阁,阳光让他有些头晕眼花。留下了孤独的背影,渐行渐远。

    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从这里走出来,十几年如一rì,他始终的准时在这里出现,可是今rì,背对着身后的青砖白瓦,背对着那熟悉的案牍笔架。李东阳走的很坚决,他没有回头,尽管身体微颤,也没有逗留。

    杨廷和则是呆呆的坐在值房。一动不动。

    此时的他想了太多太多,他有抱负,甚至他有治国的理念,他有让人青眼相看的资历,天下读书人该有的,他都有,别人没有的,也都幸运的集合在他的身上。

    可是现在,他却感觉有些冷,那个从前谋国的阁臣不见了,那个坚决果断的中枢似乎也不见了踪影,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老人,垂垂老矣。

    他叹了口气,浊气出来,让他的心反而有些绞痛,李东阳的话固然是不错,可是他的心,似乎总是迈不过这个坎,他从不认输,也从不服输,可是……

    他也站了起来,起身便走,只不过他的脚步有些摇晃,走了几步突然驻足,回眸去看那还未熟悉的值房,又是叹息。

    放不下啊,他为此奋斗了一辈子,从四五岁起,为了这个目标,他就开始摇头晃脑的用功苦读,多少个rìrì夜夜,多少次青灯为伴,书中没有黄金屋,也没有颜如玉,那些统统都是骗人的,而他则是一心苦读,因为他知道,他读的越多,就能离自己的理想更近一步。

    他做到了,可是也没有做到,他到达了人生的顶峰,同时也走到了理想的尽头,理想之后是得偿所愿,得偿所愿之后是处处受制,从一生的希望到瞬间的绝望,这个过程实在太短太短,以至于他还没有回过味来,就已经过眼云烟。

    “哎……”浑浊的眼眸中,居然闪动着泪花,他是个xìng格坚强的人,读书的时候,先生打他的板子他都未曾哭过,他的儿子夭折他也强忍着没有流过眼泪,可是今rì,那泪花却是扑簌而下。

    似乎……真的已经结束。

    “何苦,这又是何苦……”他长叹,随即咬牙,旋身便走。

    rì落黄昏,点点的余晖说不尽的惨淡……

    …………………………………………………………………………………………………………………………………………………………………………………………………………

    内阁两大大学士的辞呈直接递到了柳乘风的案头,柳乘风只是冷漠的扫视了奏书一眼,随即将奏书递给了一边的焦芳,语气平淡的道:“胜者为王,败者未必是寇,不必穷追了。”

    焦芳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道:“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柳乘风眯着眼,从牙缝中蹦出两个字:“挽留。”

    挽留有很多种意思,而柳乘风的挽留显然是最时兴的那一种,两封辞呈都采取了留中的方式,并且诏书也及时发出,对两个内阁大学士进行了恳切的挽留。

    紧接着,按照程序,第二封辞呈递上,柳乘风依旧下诏挽留。

    用不了几天,第三封奏书终于又是到了,而这一次,诏命传出,准许李东阳、杨廷和致仕回乡,诏命称许李东阳直内阁、预机务。立朝五十年,柄国十八载,清节不渝,加太子太师。杨廷和力除时弊、博学鸿毅,赠太保。

    其中以对杨廷和的诏书最为耐人寻味,诏书之中特意点明了力除时弊四字,从某种意义上说,对杨廷和还是给予了很高的肯定。

    自此,一个崭新的时代悄然揭开了帷幕。

    很快,内阁的人选已经出来,其中楚国领议政李东栋入京,随即拜为户部尚书兼任文渊阁大学士。紧接着便是总制三边的杨一清入京,拜为兵部尚书兼文华殿大学士。

    这个安排很让人寻味,表面上看,内阁首辅是华盖殿大学士,不过焦芳并不擅长处理政务,而且其他两个阁臣无论是李东栋还是杨一清都不太好惹。

    李东栋不必说,虽然他入京拜相招致了许多人的反对,可是天下人谁不知道,摄政王就是李东栋,李东栋就是摄政王,二人关系如漆似胶,比如楚王的内宅寻常人都不得出入,唯有李东栋能不受拘束,单单这层关系,jīng明如焦芳,又怎么敢对李东栋指手画脚。

    而这杨一清,其实也大有来头,他最先是管理马政,隶属兵部事务,据说当年新军缺马,楚王指了名让杨一清交出健马若干,而杨一清居然没有推辞,很出sè的完成了任务,此后他开始崭露头角,在刘大夏的推荐下总制三边。

    总制三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边镇不是内地,他这总制三边虽然与封疆大吏差不多,可是若只是吟诗作对,又或者只知钱粮却远远不够,重要的是,你得让丘八们服气,只有那些兵痞们对你有敬畏之心,政令才能通达。

    这就需要点手腕了,一个读书人,想要得到丘八的尊敬显然有些难,不过杨一清做到了,而且还做的很出sè,甚至是军伍经验较为丰富的柳乘风,对这个人都有很高的评价。

    当然,让杨一清入阁,是为了巩固边防的打算,杨一清在边军中的威望较高,由他入阁,就是向边镇透露一个信息,摄政王不会和边镇为难,从此以后,他们只管卫戍关防即可。

    杨一清这种人,当然不是软柿子,也不是焦芳想拿捏就拿捏。

    结果就是,虽然内阁大臣有了三六九等,可事实上却各有各自的底蕴。

    有了自己的班底,而接下来,柳乘风的诏书就是开始对读书人动手了,这些读书人,这些时rì骂也骂够了,对柳乘风可谓深痛恶绝,而开考取吏,一下子在读书人之中顿时引起了哗然。

    诏书一出,各家报馆争先报导,先只是复述诏书中的内容,随即便是分析开考取吏的利弊,最后就是相互对骂,反对者自是理直气壮,支持者似乎也渐渐有些市场,绝不肯吃亏。

    只不过骂归骂,骂来骂去还是读书人骂读书人,似乎和柳乘风也没太大的关系,至少相当一段时间内,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不过既然是第一件拿来抓的头等大事,自然绝不容有差错,好在有楚国的经验在,而内阁学士李东栋显然对此事有许多的经验,因此这个重担,也就交在了他的身上。

    一场变革,在无数的骂声和欢呼之中蹒跚而行,这似乎……早已是大明朝改不了的积习。

第九百八十四章:盛极之世

    无论多少入咒骂,该来的还是来了,三年一次的科考,终于撤销,礼部那边,固然有许多读书入长跪于地,放声恸哭。

    可是时势不可逆转,三年的科举,直接改为了一年一轮的开考,与此同时,为了照顾一些已有功名的读书入,朝廷亦给予了一定优待,所有秀才,可以不经考试,直接录取为吏。

    于是乎,那些有望仕途的入顿时万念俱焚,而一群得意者则是兴高采烈的背起了行囊。

    朝廷新颁布的吏法之中,对于吏员做了很详细的解释,吏员不同于寻常的杂役,在新法之中将官制分为了十等,除了九品的芝麻官之外,这十品便是吏员,名称上虽然以吏为称呼,其实从本质上,吏其实还是纳入了官的范畴,或者说是官员的预备队,虽然暂时做的是从前下九流的工作,可是身份已经有了完全的转变。

    其实读书入最在乎就是身份,就是脸面,在这一点上,朝廷给予了相当的照顾。

    除此之外,所有吏员的薪俸,改由朝廷发放,吏部在每个布政司都设立了经历司,也即将吏部的职能更加扩大化,从此之后,无论是一品亦或是十品的吏员,也都纳入了吏部考核的内容。

    这就是等于是给了大家一个编制,没有编制你就是下九流,有了编制,你就有体面,也会有希望。

    一连的举措,让入欢喜让入忧,那些进士、举入亦或者是考试极好的秀才们,自是对此极为不满,抨击不已,不过进士和举入倒是暂时没有后顾之忧,朝廷照样还会委任官职,所以也只是兔死狐悲的发泄而已。抨击最大的,反而是一些自认为自己有机会荣登科榜之入,他们有很大的机会一步登夭,现如今却必须从底层做起,利益严重受损,不骂不足以平愤。

    当然,高兴的还是大多数。

    大多数的秀才,除了免除徭役,给予一定的小特权之外,一旦考不中举入,中不了进士,从此再无前程可言,这夭下谁都热衷做官,偏偏许多入考试水平不够,根本就过不了那几十万入上百万入争抢几千个不到名额的独木桥,而如今朝廷在考试方面可开了源,这就意味着大家做官的机会更大,将来做官,再不是看谁做的文章更好,而是谁的差事办得更好。

    与此同时,朝廷还对一些贱籍给予了准考,对于原先的差役,也进行了鼓励,也就是说,就算你是寻常的书办、文吏甚至是杂役,只要你愿意考,朝廷还会愿意给一些优惠的政策,毕竞他们经验丰富,但是文化水平却往往比不上秀才,只要肯用心,照样有‘转正’的机会。

    几条措施,让夭下的官员呜呼哀哉,可是偏偏,他们却发现自己除了抱怨,似乎也得不到太多的响应,士入之间根据各自的利益开始离心,莫说是读书入之间生出了龌龊,便是在最基层的县衙里,往往是长官们痛骂朝廷国策,可是下头的文吏、书办甚至是杂役都不做声,不做声就是代表不认同,因为双方的利益已经不一致。

    而偏偏,官老爷都是清贵入,地方或是部院的治理表面上是他们动手,可是真正做事的却是这些底层,这些底层的入集体对朝廷国策的拥护,使得这些入除了每rì借酒消愁,又或者是抨击痛骂,似乎也不可能有什么作为。

    原本以为颁布出来会夭下大乱的事,结果却是风平浪静,除了骂声之外,国策很快推行,势不可挡。

    接下来,便是朝廷军制的改革,各地军户所进行裁撤,由军户制改为招募制,这一项国策,也是柳乘风与内阁三位大学士经过了数月的讨论之后颁布而出的,任何一项国策,都会有反对,这一次照样也不例外,反对最凶的是地方的世袭武官,这些世袭千户、百户们一下子变成了光杆司令,官职也不可能再有世袭的可能,自然是暴跳如雷,不过他们照样成不了势,至少这一项国策,却是得到了军户普遍的支持。

    大明数百万军户,可谓凄惨到了极点,被束缚在土地上,从所谓的军户沦为佃农,饱受武官们白勺盘剥,而且世代为农,终身都没有脱籍的希望,一旦遇到了战事,又不得不强征出战,九死一生,可是朝廷的犒赏,却大多都落到了武官的腰包。

    若是从前,至多就当自己的佃农也就罢了,反正给地主种地也是种,给武官种地也是种,只是这些年,工坊的大量出现,使得务工成了时尚,谁都知道,务工的收益更大,在土地上找饭吃往往辛苦一年一家入连饭都吃不饱,可是做工不但不能维持家中勉强能有口饭吃,还能有些许的积蓄。

    于是大量的佃户涌入作坊,这就使得地租越来越低,乡绅们为了留住佃户,不得不给佃户一些优待。盘剥渐渐减轻了许多,使得乡间的佃户的负担减轻了不少。

    如此一来,在军户所里种地不但远远比不上务工,更比不上佃农了,军户们生活困顿凄惨,再加上和其他入有了对比,心中早有积怨,此时朝廷突然下旨,对世袭的武官来说虽是灭顶之灾,可是对军户们来收却是久旱甘霖。

    武官们就算不满,难道还想反了不成,他要是敢反,又有谁肯响应?甚至根本不必动用官军,直接一两个差役就可以将其就地正法。

    新法的实施拉开了正德三年的序幕,大量的军户从土地中解放,使得正急剧扩张中的作坊更加如虎添翼,而读书,也渐渐成了时尚,从前的时候,读书只限于做官,一般百姓,岂能承受?可是现在却大大不同,开考取吏,拓宽了他们跨入这个门槛的渠道,使得更多入愿意让子侄读书写字,当然,更重要的是,随着工坊的发展,各种各样的读书入的需求也逐渐增加,在这种巨大的需求之下,读书入变得炙手可热。

    从前读书,无非就是科举一条独木桥而已,让入望而生畏,可是现在,却有百种、千种的道路,学了算数,可以做算数,学了律法,可以做律师,便是只是寻常的读书写字,亦可在各家作坊中寻到清闲高薪的差事,科举固然是远大的前程,可是和这些眼前的利益相比,纵然是读过书只是比没读过书的收入高一两倍,大多数入,也都愿意接受这知识的普及。

    再加上朝廷延续先帝的国策,大力建设学堂,于是这求学读书之入,更是比之从前多了十倍、百倍。

    正德三年四月,从各地传来的奏书竞都是歌颂之声,原来大家所担忧的地方叛乱,甚至是宗室谋反,似乎都成了久远的笑话。这个世道,谁也不在乎谁在主政,最重要的是,夭下有没有动乱的基础,若是民怨沸腾,便是朝廷再如何正统,照样是揭竿而起,烽火四起,可是有九成入满意,入入有了饭吃,有了对生活的更好预期,所谓的正统,所谓的道义,一切都成了空话。

    而柳乘风所针对的几项革新,却都恰到好处,往往是拉拢了大部分的入,用来打压少部分入,少部分入生怨,纵然他们掌握了全夭下的舆论,却又如何?任何一个朝廷,从来都不在乎叫骂的。

    当然,革新也是因势利导,若无先帝时的积累,若不是朝廷有了足够的开销,任何一项革新都只是个笑话,这些改革,若是放到了现在,或许是恰到好处,可要是放到二十年前,或许就成了夭下动乱的隐患,就如王莽新政,虽然新政的内容可谓超前,结果却是加速了新朝的覆亡,大明的律法放到了秦汉,保准要夭下大乱一般。

    正德四年初,整个王朝仍然欣欣向荣,而这时候,内阁大学士焦芳终于坐不住了。

    为政数年,焦芳在内阁虽然做了不少的事,可是他武不如杨一清,文不如李东栋,高不成低不就,似乎渐渐成了可有可无的入物,唯一庆幸的是摄政王似乎对他颇为倚重。

    今rì他特意在内阁告了个假,一品诰命夫入今rì自大漠进京,此前李若凡那边就已经给他下了名刺,让他前去议事。

    李若凡的身份,无论是对摄政王还是对朝廷都有些尴尬,一方面,这个强势的女入似乎并不只是喜欢住在王府,偶尔也会回到她的关外金帐,蒙古十五卫,她颇有声望,所以朝廷关外的事务,大多依赖于她,许多事涉关外卫所的事,也都会垂询她的意见。另一方面,她与摄政王的关系暧昧,这件事入所共知,甚至许多军机,摄政王都私下与她商议。

    这个入和其他的王妃不同,她不愿意做入的妃子,却无名有实,所以对李若凡,焦芳不得不小心翼翼。

第九百八十五章:早正君位

    李若凡在京师里置了一处别院,距离王府不远,虽然经常出入摄政王府,可是李若凡却并不在王府中常住。

    毕竟柳家有三位夫人,她是极聪明的人,三位夫人是yīn差阳错下弄出来的,她若是屈身进了柳府,就只能做个妾室,还不如不清不楚的自在。况且三位夫人久在一起,早就抱成了一团,注定排外,还是若即若离着好。

    李若凡的别院并没有太多蒙古特sè,她曾在京师久住,深受熏陶,院中的装饰比汉人更加汉人,入了关,她便是汉冠汉礼,出了关,她又恢复了蒙人装饰和习俗,隔些rì子改变一下生活,倒也自在。

    焦芳见这别院的大门大开,不过门口却是数个蒙古护卫,他下了轿子,叫人拜上了名刺,过不了多久,便有人请他进去。

    登堂入室,李若凡已在小厅等候多时,她穿着的是眼下丽人坊里最时新的衣裙,美艳动人,正是这种动人和那种与摄政王的若即若离,因此才能以外室的身份拴住柳乘风的心,不过此刻,这股子抚媚却是收敛了许多,毕竟是蒙古女子,倒也没什么男女之防,更不必说焦芳是个近七旬的糟老头子,她微微一笑,朝焦芳点点头,道:“焦大人快做,大人来访,令小女寒舍蓬荜生辉,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这一番客气,让焦芳受宠若惊,名义上,李若凡这些客套话他倒也接受的起,毕竟是内阁首辅的身份,而李若凡至多也就是个藩王之母,一品诰命的王太后而已,可是焦芳是个很实在的人,他实在的地方就在于,他从不计较虚名,也不看中所谓的名分和品阶,谁握了实权,谁说话有份量才是真的。

    这是他的处世之道。也正是凭着这个,他才能力压李东栋和杨一清,主持内阁大局。

    “近来的报纸不知焦大人看了吗?”李若凡直截了当的问道。

    焦芳心里知道这位王太后是想要直奔主题了,因此不敢怠慢,道:“倒是看过一些,其中多有对摄政王殿下的美言。无论是士绅、商贾也都有赞许之词。”

    李若凡微微一笑。道:“焦大人想来没有读透这些报纸。”

    焦芳不禁奇道:“下官愚蠢,还请夫人点拨一二。”

    李若凡道:“学而报里头,有一篇文章挺有意思,说是皇上到现在还没有踪影,或有不测了。只可惜至今仍无所踪,可叹啊可叹。”

    焦芳一下子紧张起来,他来之前就曾在琢磨,李若凡请自己来,肯定不是请他来闲聊的。一定是有大事要商量,现在提及到了失踪已久的皇上,让他jīng神不禁紧绷,忙道:“不错,现在都已过了一年有余,却是一点消息也打探不过。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李若凡却是一笑,道:“其实……我已有了消息……”

    “哦?”焦芳满是震惊,道:“是吗?不知陛下……”他说话的时候,竟是声音都颤抖起来,这个消息实在是一颗**,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事情太突然了。

    李若凡正sè道:“其实已经有人在南洲发现了陛下的踪迹。不过是不是属实,却也不知,更有流言说,南洲都督府已经打算护送陛下回京了。”

    焦芳道:“怎么去了南洲?”

    李若凡却是打了个哈欠。显现出了旅途劳顿的样子,慵懒的道:“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总而言之,若是消息属实,多则半年,少则三月,陛下就要入京。”

    焦芳喉结滚动,整个人居然有些摇摇yù坠,道:“或许是坊间流言也是未必。”

    李若凡却是一笑,道:“世上哪有这么多空穴来风的事,今rì郑重请你来告知这个消息,这事至少有八成的把握,否则你当我吃了没事,来和你虚扯吗?”

    若是以往,焦芳一定会说不敢,可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事,竟是一时痴了,良久才道:“陛下回京,是大喜事,大喜事。”

    李若凡微微一笑:“喜固然是大喜,哎……我已乏了,这消息现在还八字少了一撇,你也不要急着传出去,自己知道就成了。”

    焦芳点点头,浑浑噩噩的告辞而出,从别院中出来,坐上了轿子,焦芳大口喘着粗气,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这个消息实在太震撼,虽然李若凡只是模棱两可,可是焦芳却知道,李若凡这样的女人,亲自将自己叫到府上,定是有了准确的消息渠道,才会说出这些话的,皇上,确实是找到了,甚至可能已经在南洲至京师的路途上。

    虽然这个行程很长,至少也要三五个月的功夫,可是焦芳已经可以预料到,朝廷将会发生何等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皇上一旦回京,那么摄政王肯定要还政,以摄政王和皇上的关系,皇上想必也不至于对摄政王如何,大不了让摄政王就藩就是。可是接下来呢?要知道,有许多事虽然不是摄政王做下的,而大多都是他焦芳张罗,可以说,焦芳做过很多大逆不道的事,也说过很多话,这些事,这些话,皇上会不知道?他就算现在不知,以后也迟早会知道。照此推论下去,摄政王一旦去了楚地,他焦芳就要倒霉了。

    尤其是当年,逼死宗室的事,他焦芳无论如何都撇不开关系,若是皇上一旦亲政,会愿意留下这么一个人?

    焦芳坐在轿中,越想越觉得可怕,他的心竟是一下子乱了。

    不对……焦芳突然捕捉到了什么,方才的消息实在太骇人,让他一时之间乱了方寸,可是现在,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李若凡为何要告知自己这个消息,为何不去和摄政王说,而是找自己来说,这是什么意味。或许……

    焦芳顿时明白了,他忍不住脸sè骤变,李若凡这个女人,是要将自己推到悬崖边,让自己做出一个选择。

    焦芳脸sè变幻不定,满是犹豫,良久,他长吐了一口气,随即吩咐随扈道:“来人,速拿老夫的拜帖,去请李东栋学士,还有锦衣卫都指挥使陈泓宇、新军都指挥使钱芳,还有张公公、谷公公一道来议事,告诉他们,事情紧急,一个时辰之后,老夫在府中静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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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德三年六月初九。

    这是一个很寻常的rì子,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如往常一样,柳乘风召见了朝臣,进行廷议。

    朝中百官今rì却是出奇的沉默,都是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柳乘风,这些大臣,经过了一年的逐渐替换之后,大多都成了柳乘风的干将,一朝天子一朝臣,虽然柳乘风不是天子,可也有他的用人标准,要做大事,自然是用自己人方便一些。

    “今rì有何事要奏吗?”柳乘风如往常一样询问。

    “殿下,微臣有事要奏。”焦芳昂首站了出来,随即跪倒在殿中,正sè道:“臣近rì常常听到坊间有军民议论,当今皇上不知所踪,而天下无主,君位虚待以久,这是旷古未有之事。殿下摄政以来,励jīng图治,政治焕然一新,百官慑服,此大治之世也。微臣不才,窃以为大明不可无君,而殿下知人善任,贤明通达,何不如效仿古之尧舜,受禅让之礼……”

    柳乘风皱眉,怒喝道:“焦芳,这是人臣说的吗,你太放肆了!”

    焦芳不为所动,道:“臣不知放肆,只知殿下深受百姓爱戴,宜早正君位,以安民心!”

    柳乘风似乎明白了什么,眯着眼睛,不禁看向了焦芳,随即冷哼一声,道:“胡说八道!”

    他话音刚落,便有李东栋站出来,亦是跪拜在地,道:“焦公所言甚善,微臣附议。”

    有他出马,顿时满朝文武一下子跪下了大半数,其他几个站着的大臣满是骇然,一时不知跪的好还是不跪的好,直到那有些慌乱的杨一清在犹豫片刻之后跪倒在地,于是这满殿的大臣才一道拜倒,乌压压的人群一起道:“请殿下以天下苍生为念,早正君位,安抚民心。”

    焦芳大喊一声,道:“吾皇万岁。”

    众人顿时明白了,一起大喊:“吾皇万岁万万岁!”

    而正在这时,整个紫禁城顿时紧张起来,无数的宫中禁卫突然在武官的带领下纷纷离开了岗位,一齐朝这朝殿涌来,无数人拔刀而起,蜂拥着将这朝殿包围,以禁卫大臣高强为首的一群武官在外头一起大吼:“陛下若不继位,如何对得起我们这些兄弟,若是陛下不肯,我等绝不答应。”

    侍卫们一起起哄:“吾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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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

第九百八十六章:朱厚照回宫

    一辆马车滚滚过了朝阳门。

    这是一队奇怪的队伍,马车虽然普通,可是周围却是南洲都督府卫队的服侍,南洲因天气炎热,所以在衣物上与这里有些不同,都督府的兵卫一身凛然,小心翼翼的拱卫着这辆奇怪的马车,驶入了宽阔的御道。

    如今京师的人,眼睛都毒辣的很,只看神态和衣物,就能瞧出对方的出处,单看军服,也能分辨对方的来路,从南洋到南洲,从天竺到极远的昆仑洲,无论是哪里来的军马,他们都已经习以为常。

    南洲的军人,总是皮肤略带几分小麦sè,一进京师,眼睛就免不了四处乱瞅,这是因为南洲荒凉,天气又酷热,所以一进这繁华的城市,就如乡巴佬进了城。

    可要是天竺来的军人,皮肤则是显现黝黑一些,不过所到之处,却都带着几分戒备,甚至走路时,手都不禁会做出一副扶剑的姿态,据说这是因为楚军在那里刚刚立足,天竺人口诸多,偶尔总有一些当地的土著滋事,所以这些人习以为常,神经总是紧绷。

    无论如何,谁也没有对这支队伍产生再多的兴趣。

    现在的京师,也无人会有去兴趣去关注这些事,现在仍是正德年,年号并未变,不过新皇帝已经登基了,只是奇怪的是,新皇帝登基,却没有改朝换代,似乎也没有改元的意思,这实在有悖传统,不过那一rì的宫变实在让人吓人一跳,实在是参加的人太多,几乎京师里的所有军马,还有贵族、商贾都凑了这个热闹。

    皇帝虽是变了,可是大家的生活并没有改变,照样还是该上工的上工,该醉生梦死的醉生梦死。

    生活节奏,已经无形中加快了许多,再也不复从前的悠闲。便是从前最清闲的读书人,如今大多数也都入了衙门或进了工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做,未必所有人都能称心如意,可是至少,所有人的生活都改善了许多。

    车厢的帘子掀开。露出一个晒得黝黑的年轻人。年轻人的脸庞虽然幼稚,可是那脸sè却带着几分忧愁。

    他一路北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坏消息,柳师傅登基了。

    朱厚照就算再贪玩,当然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才是大明的皇帝,国无二君,天无二rì,他甚至心惊胆战的在想。这一趟入京,或许是他的人生终结。

    怎么会变成这样?

    朱厚照想不通,他一直都很容易相信别人的,就像他曾经可以无条件信任刘瑾,对柳师傅,他更有几分依赖和信任。

    “看来。一切都不太一样了,小六子啊小六子,怎么办呢?”朱厚照坐在车里,将窗帘放下,他怀抱着一只小袋鼠,小袋鼠似乎不太受得了这寒冷的天气,蜷在朱厚照的怀里。虽是被南洲的羊绒毯子裹着,仍是带着不安,它伸出舌头,舔着朱厚照的下巴。

    朱厚照心事重重。将这小袋鼠抱的更紧,又是吁了口气,现在的他,既想飞一样入宫,去见自己的母后,去质问柳师傅,又带着几分畏惧,有一种祸福难料的感觉。

    经过了一两年的磨砺,朱厚照毕竟长大了,虽然他喜欢南洲的天气,喜欢那里说话带着几分粗犷的人,可是朱厚照却是知道,他必须回来,必须见见母后,必须给自己的祖宗们一个交代。

    马车已经到了午门。

    南洲的都督卫队正要将马车交割给宫内的禁卫。

    谁知在午门这里,禁卫们如临大敌,一个武官昂然出来,道:“来人是谁?”

    马车边的禁卫们竟然不知该如何称呼朱厚照,一时词穷。

    那武官道:“可是陛下吗?”

    陛下……只能有一个人称呼,不过朱厚照被人称呼为陛下,似乎也没什么不妥,都督卫队的领队连忙道:“正是,我等奉命保护陛下入京……”

    “不能过。”武官不等这人说完,已经毫不犹豫的挡了驾,口吻中带着不容置疑。

    “可是……”有人要争辩。

    “没有可是,说不能过,就是不能过。”

    车里的朱厚照已经气炸了,这是他的家,现在被人占了去,便是回家都不能,既然如此,那么还让他回来做什么?

    谁知守门的武官继续道:“陛下既是天子,岂可由午门出入。自然该当自大明门入宫。”

    这一句话道出来,朱厚照才愣了一下,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不该是东昏侯吗?现在居然还有人称呼他为陛下,称他是天子,这倒是让人没有想到。

    马车只得改道,果然大明门那边,大门已经大开,张永正翘首以盼,一见到了朱厚照的马车,脸sè带着几分激动,不管怎么说,这个皇帝毕竟是他带大的,感情深厚,他连忙迎上马车,拜倒在地,道:“奴婢见过皇上。”

    车帘子被拉开,探出的不是朱厚照的脑袋,而是袋鼠的小脑袋,小袋鼠惊慌不安的看着外面的世界,身体瑟瑟作抖,也不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

    张永目瞪口呆。

    紧接着才探出一个脑袋来,却是张永熟悉的朱厚照,朱厚照并没有理会张永,而是煞有介事的对小袋鼠道:“小六子,这就是张伴伴,你不要害怕,张伴伴很会照料别人的,你是不是饿了?放心,等见了母后,我就教人给你准备吃的。”

    小袋鼠叫了几声,朱厚照露出了笑容,连忙扯下帘子道:“想必是冻坏了,张伴伴,你起来。”

    张永无言以对,只得起来,道:“奴婢奉太后娘娘之命,迎接陛下入宫,娘娘久候多时,陛下速速入宫为宜。”

    说罢马车加快了速度,在张永的带领下,飞快往坤宁宫去。

    这一路,朱厚照在马车里突然问:“柳师傅呢?”

    张永现出几分尴尬之sè,道:“柳……皇上今rì清早就去了谘议局,要晚些才能回来。”

    朱厚照颌首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马车很快到了坤宁宫,而此时,张太后已是翘首守候了许久,朱厚照连忙下车,抱着小袋鼠飞快冲上去,眼泪挥洒出来,道:“母后……”

    张太后亦是双目含泪,却是骂道:“你这混蛋,去了哪里,娘也不要了……”骂了一半,却是骂不下去,只得将朱厚照扶起来,道:“你都黑了这么多,啊……这是什么……”

    张太后被朱厚照怀里钻出来的袋鼠吓了一跳。

    朱厚照兴致勃勃的道:“它叫小六子,来,小六子快给母后打个招呼。”

    张太后刚刚软化下来的心,又不禁抽搐起来,怒喝道:“到了现在,你还是小孩子心xìng,哎……你进来说话。”

    进了坤宁宫,张太后屏退了宫人,唯有一个nǎi娘,抱着一个孩子木然站在一边。

    朱厚照看着那孩子,忍不住道:“母后……你……你……这是我弟弟吗?”

    张太后顿时面无血sè,怒骂道:“这是你外甥。”

    “哦,哦……”朱厚照想到了是柳乘风的孩子,顿时不知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不过他还是靠近了一些,由衷的道:“很可爱,很像姐姐,和我的小六子一样可爱。”

    说罢眼睛又落在袋鼠身上,道:“就是眼睛没有我家小六子漂亮。”

    张太后拿他没有办法,叹了口气,道:“皇儿,到了现在你还糊里糊涂,你可知道,你这一趟回来,是多凶险,哀家有时候真的在想,宁愿你不要回来,可是今时不同往rì,今rì回来,就不能再说胡话说糊涂事了,皇帝那边,虽然在哀家面前多次提及对你甚是想念,可是皇帝是什么心思,谁能知道,待会儿他就要见你,你说话小心一些,决不可再自称是朕,要叫他陛下,要行君臣礼,知道吗?若是他向你说,让你重新登基为帝,你切不可答应,就说你为人昏庸,不堪大用,这或许是他试探你也不一定,总而言之,你不要再糊里糊涂,这是事关着生死的大事。”

    朱厚照心情黯然,泪花从眼中闪出来,道:“母后,这世上就真的没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吗?刘伴伴是这样,柳师傅也是这样。”

    张太后严厉的打断他:“不许再叫柳师傅,要叫陛下。”

    朱厚照咬着唇,不说话了,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在怀里的袋鼠身上,小袋鼠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伸出舌来舔舐他的衣襟。

    正在这时候,谷大用进来,道:“皇上已经回宫,让奴婢前来接陛下去正心殿说话。”

    一下陛下,一下皇上,叫的还真有些别扭。

    张太后冷声道:“你去,记着哀家的话。”

    朱厚照唯唯诺诺,乖乖跟着谷大用去了。

第九百八十七章:至高无上《大结局》

    正心殿。

    年轻的新皇帝高高的坐在榻上。

    他的手里,是一份从天竺国来的战报,不过对于这种乏味的战报,柳乘风显然已经没有兴趣去翻阅了。

    工坊的蓬勃发展固然是好,可是也遭遇了许多的问题,由于发展过于迅猛,生产的货物实在太多,一时又寻不到市场,结果就酝酿出了危机,而商贾们自发成立的商贸谘议局不断在叫嚣寻常新的市场。而大明既然走上了这条道路,似乎也没有了后退的可能,于是以开放市场,割让港口甚至是报复的战争接踵而来。

    柳乘风有些疲惫,不过此时他还是打起了jīng神。

    朱厚照走了进来,柳乘风坐在榻上看他,他比以前黑了,也比以前瘦了一些,不过身体倒是更加结实了许多,个子也长高了不少。

    朱厚照眼睛看向柳乘风,柳乘风穿着龙袍,很有威严,却也很陌生。

    朱厚照仍然抱着他的袋鼠,仿佛只有抱着它,自己才能不紧张,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起了太后的教诲,可是他想跪,却无论如何也跪不下去,想叫柳乘风一声皇上,却觉得自己嘴巴已经哑了,因此只能呆呆的站着,一时不知所措。

    柳乘风叹了口气,道:“陛下这些年还好吗?”

    朱厚照沉默了一下,道:“还好。”

    气氛让人窒息。

    柳乘风瞥了他一眼,颌首点头,道:“朕……朕听说你在那里放马,还亲自带着武士去和当地的土人对战,是吗?”

    若是以往,或许朱厚照会兴高采烈、眉飞sè舞的向柳乘风说起对战的经过,可是现在,他眉毛只是挑了挑,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道:“是。”

    “谁胜了?”柳乘风则是板着脸。问。

    朱厚照道:“自然是我胜了。”

    柳乘风道:“陛下千金之躯,胜了固然可喜,可是为君之人亲冒矢石,却是不智,胜了也没什么可炫耀的。”

    不咸不淡的一顿说教,让朱厚照心里憋着的一口气。朱厚照忍不住道:“我又不想做什么千金之躯。也不想做皇帝,你这么想做,你就去做好了,我并不是要炫耀什么,我只是想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你既然都已经做了皇帝,还说什么千金之躯,还叫我陛下做什么?”

    朱厚照气冲冲的看着柳乘风,而柳乘风则是平淡的看着他。最后柳乘风叹了口气,把目光落在了朱厚照怀中的袋鼠身上,袋鼠只是露出了毛茸茸的小脑袋,柳乘风忍不住道:“这是狗吗?”

    朱厚照道:“这是袋鼠。”

    柳乘风平淡的道:“不过是一只袋鼠而已。”

    朱厚照却是 不忿的道:“不,它不只是一只袋鼠,它有名字。叫小六子,小六子虽然不懂人语,可是至少我知道,它永远不会背叛我。”

    小六子……小柳子……

    柳乘风脸拉下来,他终于从榻上起来,负着手,在殿中踱步。随即冷哼一声,道:“小子,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这家伙……”柳乘风快步到了朱厚照身前。伸出手来提住了朱厚照的衣襟,恶狠狠的道:“从现在开始,你要是再敢胡闹,我就收拾了你,你看看你,哪里有做皇帝的样子,这皇帝是你不想做就不想做的吗?天下,是你的祖宗打下来的,你想想先帝,先帝为了给你一个盛世江山,辛劳了一辈子,你说不要就不要?”

    朱厚照目瞪口呆,期期艾艾的道:“柳师傅,你好不要脸,你抢了朕的皇位,现在却还来跟我说教这个。”

    柳乘风冷冷道:“是你先不要脸,你想想看,自从你登基以来,你做的哪一件不是混账事,荒yín无道,宠幸刘瑾,还差点落在了蒙古人的手里,被天下人所笑,你不是混账是什么?”

    朱厚照想了想,道:“我……我的新政……”

    “你还好意思提你的新政?”柳乘风又好气又好笑,多半这家伙现在还没醒悟,以为这新政是他的什么政绩。

    柳乘风放开朱厚照,朱厚照和怀里的袋鼠都在瑟瑟发抖,畏惧的看着他。

    柳乘风道:“不管怎么说,你要担负起责任来,太后也不希望你这个样子,所以从今以后,我一定不会让你放任自流,一定要好好管教。”

    朱厚照本就是火爆脾气,原本一直都在隐忍,现在忍不住道:“你凭什么管教我?”

    柳乘风正sè道:“不凭什么,凭我高兴。”

    朱厚照一下子没词了,幽幽道:“你都已经抢了我的皇位,莫不是要把我圈禁起来,以防止我……我……”

    “我怕你?”柳乘风冷笑:“你信不信,我现在把你推到菜市口去,让你去鼓动别人随你一道夺回皇位,保准你十天也找不到一个这么混账的人?”

    朱厚照气呼呼的道:“这却未必。”

    柳乘风道:“少来这一套,你去换一身衣衫,好好洗个澡,明rì就是登基大典,还要告祭太庙,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出去见人?”

    “登基大典……”朱厚照呆住了。

    他还登个哪门子基?他虽然做事浑浑噩噩,说话糊里糊涂,可是心眼却不糊涂,忍不住道:“莫非是让我做东昏侯,我朱厚照是有骨气的,就算杀了我我也不去做。”

    “谁说是东昏侯。”柳乘风朝他笑了笑,总算露出了几分和蔼的笑容,道:“我是大明的皇帝,可也是你的臣子对不对?皇帝上头是什么?”

    朱厚照呆了一下,道:“是什么?”

    柳乘风正sè道:“现在的大明,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大明了,天下已有总督辖区二十之多,从广煲的南洲到天竺,从南洋到昆仑洲,汉人的疆土比之大明要广阔数倍,从此之后,汉人将会在任何阳光招摇的地方作息,大明,不过是冰山一角,只不过是这个新王朝的一处角落而已。陛下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朱厚照毕竟属于‘海归’人士,自然见识过天地的广阔,似懂非懂的点头,道:“这个,我知道。”

    柳乘风又道:“所以,大明皇帝已经落伍了,既然落伍,那么陛下不介意让我来代劳。”

    朱厚照抱着小袋鼠,想了想,道:“你都已经篡位了,现在才来问我?”

    柳乘风苦笑道:“这是为了陛下好,因为从此之后,将会有一个新的皇朝诞生,而大明,不过是这个皇朝的主干而已,这个皇朝,名为大汉,陛下明rì,将会在我与天下所有王室和辖区总督的拥簇下,登基为大汉天皇帝。”

    朱厚照咋舌,他突然发觉,柳乘风其实也蛮可爱的,连忙道:“大汉天皇帝是什么?”

    柳乘风道:“简称天皇,这名称在倭岛就已有之,一群蛮夷,居然敢自称天皇,我身为臣子,怎么看的过去,所以已经命令楚国水师一举捣毁了这些家伙们的窝点。”

    柳乘风神采飞扬的道:“大汉皇帝,统属天下汉民,无论是南洲亦或昆仑洲,只要有汉人聚集之处,陛下便可统辖,天下的汉军,都随时等候陛下的诏命,大洋上所有的汉人舰船,悬挂的都是陛下的旗帜,陛下的疆土从极西到极东,从至南到至北……”

    “且慢!”朱厚照很严肃的道:“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人,难道要朕来管理?”

    柳乘风叹了口气,道:“陛下毋须管理,陛下是天下土地的主人,是天下臣民的君主,陛下只需要按时收他们的税就好了。”

    “那谁来管理?”朱厚照道。

    柳乘风道:“自然有内阁和谘议局,贵族议员来管理。”

    朱厚照颌首点头,道:“要不要设立司礼监?”

    柳乘风怒道:“不可,只需有锦衣卫监督他们干活即可。”

    朱厚照沉默了片刻,道:“朕还有一个问题。”

    柳乘风道:“陛下请讲。”

    朱厚照道:“朕既然是汉皇帝,拥有四海的土地,那么你做什么?”

    柳乘风道:“我是大明皇帝,已经接收了陛下所有在聚宝商行、聚宝楼、聚宝钱庄,以及无数生意的股份。”

    朱厚照胀红了脸,道:“好啊,柳师傅,你又在糊弄我,天下的农税,就算是土地比大明广煲十倍,一年的税赋也不过数百万而已……”

    柳乘风很认真的道:“陛下,其实……土地也可以卖得。现在时代已经变了,拿土地去耕种,那是蛮夷们该做的事,现在大明朝的土地,已经涨了不知多少倍。”

    朱厚照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柳乘风道:“陛下但问无妨。”

    朱厚照道:“可以不可以在朕的尊号前面,再加上几个字,比如威武天皇帝,又或者节制天下兵马镇南镇北镇东镇西天皇帝?”

    柳乘风冷冷道:“不成。”

    朱厚照满是委屈的道:“连这个都不成,那做一个天皇,似乎也没有多大的意思。”他想了想道:“既然不能给自己换尊号,那朕能不能敕封爵位?”

    柳乘风想了想,道:“最好是先让内阁商议一下比较好,不过你是天皇帝,我是大明皇帝,你只要愿意,谁也不能奈何。”

    朱厚照正sè道:“那朕现在就敕封朕的小六子为威武大将军,节制南洲军马。”

    …………………………

    新书《士子风流》已上传。

完本感言以及新书《士子**》

    又是一本三百万字的书,其实也知道,写到了这里,再啰嗦下去,反而有狗尾续貂的嫌疑了。

    任何一本书,有开始就一定有结束,老虎或许不能尽善尽美,可是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耗费了无数的jīng力,却总算自觉的还算圆满。

    有读者认为,接下来还可以如何如何,或者说征服四海,又或者说如何改革,老虎有过这个考虑,最后却是决心忍痛以一种轻松的方式给这本书画上句话。

    这本书的成绩很不错,继续写下去,老虎会有很多的收入,而发新书,就意味着未来两个月都将发布免费章节,从利益角度来讲,老虎很希望这本书能写到五百、六百万字。

    可是……继续写下去,只是凑字数而已,最基本的节cāo还是要有的。

    这本书花费了整整一年时间,一年的时间里,老虎没有断过更,也还算努力,或许是因为网络小说的原因,很多的剧情可能没有深思熟虑,由于更新较快,而出现一些瑕疵,老虎在这里,希望得到大家的谅解。

    三百六十五个rì夜,一部三百万的作品,老虎至今还记得当时明朝好丈夫上传时的激情和冲动,既然为那些曾经支持明朝好丈夫的读者而感动,老虎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在此,老虎在这里郑重其事的向大家鞠躬:感谢大家。

    感谢大家的支持。

    感谢大家的鼓励。

    感谢大家与老虎在一起。

    这是老虎的第二本书,画上这个句号之后,老虎有些不舍(老虎的小钱钱呀),可是老虎知道,结束就意味着新的开始。

    老虎依然在这里,依然会用全部的身心,给所有支持老虎的读者们,奉上老虎的作品。

    老虎新书《士子风流》已经上架,这本书,将考虑到明朝好丈夫人物特征不够鲜明的特点,进行改良,不让所有支持老虎的读者们失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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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好丈夫介绍:
有知识、有文化、会治病、会杀人。
很热血、很邪恶,很强大,很牛叉。
我是锦衣卫,我是赘婿,我是天子亲军,我是太子教父。
我就是我,一个好丈夫,一个好权臣,正德一朝,因我而多姿,因我而精彩。
明朝好丈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朝好丈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朝好丈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