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蜀地
幽幽的青城山脉深处,云雾缭绕,一座孤峰矗立其间,光滑得跟镜子似的山壁,与其身后的群山相比,显得格格不入。当然,更为格格不入的,是从山腹而起的,依山势而建,连绵而上,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冒出的房舍——这正是被方正道霸占了的山寨…
如今,从横亘在山道上的关隘,到山腹间的寨子,全都变了模样,新的房舍不断立起,旧的屋子也被翻新重建,这全都是近一年来的变化。这一切,都有赖于方正道正道镖局的崛起,山寨这一年来的进项可谓是财源滚滚,在林震南的主持之下,又有着刘正风九大弟子的协助,正道镖局得到了飞速的发展,以碾压川内其他镖局的实力,赢得了广大士绅官商的信任。
镖局在与华山派合作,于长安建立分局后,更是逐渐霸占了川陕商路上的护镖业务,以至于镖局飞速扩张,人手都有点不够用了…
要说这古代社会,人烟稀少,人类村镇所涉及的范围也仅是一部分,在四川一省范围内,更多的是荒无人烟的野地山林,其间野兽出没,盗匪横行,官府也鞭长莫及,实乃混乱无序之地。尤其是青城山一带,山沟沟多,土匪寨子也多。因此,在这个时期,一般的百姓是不会长途跋涉出远门的,就算出门也就是在人口密集的城镇村落打转。出远门的,要不是身有业技的武林人士,江湖豪客,要不就是有身份地位或钱财的士绅官商,后者出门,或者本身有私兵护卫,或者雇佣信得过的镖局护卫,如此,方能不惧旅途的各种艰险。
不过话说回来,有私兵护卫的官绅毕竟是少数,多数的还要靠镖局。因此,这土匪多了,做镖局生意的也就多了,各个省份各种名称的镖局着实不少。护镖保镖这项业务,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产业链,而说来可笑,这个庞大的产业链的源头,便是这些土匪寨子。
土匪也是人,土匪也要过生活,出门都带镖师了,这打劫就不好打了,一番比拼下来,是要死伤,是要流血的,次次打劫都这样,土匪寨子人再多也不够用啊…而能在黑吃黑的土匪界杀出一条血路,称霸一方的大土匪,也都不是笨蛋,脑筋一转,总算被他们想到了办法。
还是老祖宗教导的对…和气生财…
镖局也是人,镖局也要过生活,次次跟土匪拼杀,受伤死人,那成本可太高昂了,没有林远图这种绝世高手震场,想靠着打杀在遍地土匪的江湖混,实在是难了点。而能开得起大镖局的,也不是傻瓜…
所以…大家都是聪明人,这么一合计,镖局从每年的进项中拿出部分来,给沿途势力大的土匪寨子包个红包,这样土匪寨子不用死人,照样拿到了钱财,而镖局也不用死人了,照样有的赚…两全其美…
当然,也不是是个土匪就要包红包,对于那种剪径的毛贼还有势力小的寨子,镖局养的镖师也不是吃闲饭的,这种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打发的对手,包什么红包?还不如留着自己喝酒呢!
随着土匪与镖局的妥协与交易,一来二去的,每个镖局都走出了自己的安全镖路来,镖局生意也就成了人情生意,正如林震南所说,靠江湖朋友给个面子…
不过,那都是以前了,现在的林震南,重新主持正道镖局,可不是以前做福威镖局时的战战兢兢了,毕竟手底下有人,底气足啊!!!给那些沿途的土匪寨子包红包?笑话…我们正道镖局不跟他们要红包,他们就该烧高香了…而且,沿途还有土匪寨子吗?
方正道两个徒弟,大龙与大白,二位怀揣侠客梦的中二少年,在这近一年来的时间里,秉着一颗为世人造福的拳拳之心,连挑蜀地七十座大土匪寨子,杀得一帮土匪哭爹喊娘,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最终,整个蜀地的绿林为之一靖。
在这其间,大本营山寨中的归化土匪紧随二兽其后,受林震南指派,接收了各个寨子,其中作恶多端的匪徒皆被大白掌毙,而其余人等被整编,整个蜀地的绿林皆处在了林震南掌控下。
而大龙与大白也因此声名鹊起,成为了绿林道上人人谈之色变的角色…
这日,在方正道一行正赶往山西恒山的途中,青城孤峰的山脚下,有一灰袍青年急匆匆赶来。
青年正是刘正风的三弟子郑世发,此番上山来,实乃山下有要紧事发生。走近了孤峰,远远的便望见了原本光滑的山壁上,“神龙寨”三哥大字镶嵌其上,每字皆有数十丈方圆,端的是气势雄浑!
“听说是龙爷找师父求的字,在山上临摹好好几天,才自己写上去的…真是厉害!!!现在我们这寨子可是蜀地绿林总坛了,还真得这样显显威风,才能震住这帮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绿林豪强。”望着那高悬山壁上的大字,郑世发暗暗咂舌,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可每见一回心里都会震撼一回…
事情紧急,没空驻足,郑世发边感叹着边向山上奔去,那灵动的身影显示出了不俗的衡山轻功底子。不过一刻,便奔到了进寨的关口前,如今这关口也是大变样,皆是用筑城的大青砖,其间用石膏伴糯米浇筑,端的是固若金汤…
“这些砖是向师兄跟成都府造坊司买来的,是压在库底的以前修复城墙的残余…不过听说都是龙爷跟白爷去了山下一趟运上来的,不然靠人力还真不容易上来…龙爷跟白爷真是什么都会干啊…”郑世发心底里暗暗转着心思,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是啊,这样的仙兽,又如何不让人敬之畏之呢…
跟守关的打了声招呼,亮明了身份,不过片刻,关门打开,郑世发迅速向着寨子里奔去…
轻车熟路的找到了林震南的居所,见礼之后,禀报了从山下镖局总部得来的消息。
“山下有异动?大批朝廷军队聚集?要剿匪了?”林震南悚然而惊,如今蜀地的匪寨自己正在接收中,虽然现下还没消化完毕,但也尽在囊中,可以说剿匪就是剿的他们神龙寨啊…
“有些不对头,朝廷一直对蜀地绿林不闻不问的,如今怎会突然剿匪,难道…嵩山派…”林震南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郑世发见状行礼告退,林震南微微颔首。
出了林震南居所,郑世发直奔大龙的居所而去,他可是被大龙当面提醒过,山下有什么消息,都要第一时间让他知道,郑世发可不敢怠慢。
话说如今这寨子里专门给大龙盖了间超大型的木屋,由大龙亲自提名——“神龙轩”。大龙现在自称为“神龙大侠”,因为这个名字,大白可是与大龙大打出手,打了一架,当然结局自然不言而喻,这件事后,二兽互不理睬了两天…
在大白的心中,“神龙大侠”这个称号,应该是一头熊猫的,因为师父的故事里就是这样讲的,所以大白觉得是大龙抢了他名号,这是很严重的问题,是不能让步的…
当然,过了两天,大白这逗逼也就忘了这件事,因为大龙送了他个同样拉风的称号:“九州大侠”,大白一听便喜欢上了这个名字,同时也对大龙惊为天人,这么拉风的名号,本熊咋就想不到呢…
他不知道的是,在那互不理睬的两天里,大龙专门去找了刘正风跟曲洋,向他们请教,有什么名号,是跟“神龙大侠”一样的拉风,一样的朗朗上口,还特别适合大白的…
刘曲二人讨论了一天,就给出了此名号…
在奔向“神龙轩”的途中,郑世发经过了演武场,看见了场中一道勤奋挥剑的身影…
“林师弟可真勤奋,每次见他都在练剑,可惜年纪实在是偏大了点,以前学的功夫都是些花架子,现在从头学,想要迎头赶上我们可有点难…”郑世发心中叹息,如今林平之已拜刘正风为师,正式成为了他的师弟,对于这位林师弟的勤奋刻苦,他可是深有体会…
“使得漂亮!!!林师弟,你这衡山基本剑法大有长进啊!!!”郑世发看到林平之一剑化五,晃起五个剑花,实已把握住了衡山基本剑法的要点,不由出声喝彩起来。
林平之心中一惊,回头望去,见是三师兄,不由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忙收了剑招,立身向郑世发见礼,郑世发也自是笑着还礼。
“师兄,你来得正好,你看这一招……”林平之不放过一丝一毫学习的机会,逮住了三师兄便请教起了剑法中的疑惑。林平之现在,总是能想起那道不屑的目光,想起那上次报仇要帮方正道时,却被那青城弟子洪大宝一肘子顶翻的屈辱。他要变强!要变得跟方哥一样强!!!
郑世发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真是挖坑自己跳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这下每个一时半会儿可脱不了身了…
不一会儿,练武场上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兵器交击声…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山寨日常
竹林幽幽,流水淙淙,这是一片幽静的所在,两座竹楼比邻而居,坐落在其中。
此时,清幽的竹林中,一道清丽高亢的洞箫声冲破其间,在四周回响,箫声愈来愈高,似是要冲破人类听觉的极限,却奇怪的让人并不觉刺耳,反而生起热血沸腾之感,蓦地,“铮铮”几声琴音响起,柔和婉转,和平中正,附和着高亢的洞箫声,更增荡气回肠之感…
亢龙有悔,盈不可久,高亢的洞箫声渐渐转低,低而不断,有若游丝随风飘荡,却连绵不绝,让人听之心里泛起阵阵酸楚,似是历尽人世繁华后的无奈低吟。铮铮然的琴音和着箫声,逐级转高,带上了丝丝杀伐之意,却不断地被低吟抚平…
琴音箫声忽高忽低,似是抵死缠绵,又似相濡以沫,相互扶持,相互激励,又相互纠正,蓦地,音韵陡变,似是有七八人同时在吹箫,有七八人同时在奏琴,极尽繁复变化之能事,却又不显杂乱,每个音都抑扬顿挫,悦耳动听,众音相和,更是宛若把人带入了仙境之中…
风动竹林,鸟雀相鸣,似也是在为这妙到极处的人籁伴奏一般…
在这天地相和之中,一曲终至尾声,琴音渐远,箫声低至再不可闻,一声铮响后,箫声琴音皆归于寂。
仙音缭绕,三日不绝…
此时的林中,万籁俱寂,似是连那风与鸟雀,都在回味方才的妙音,无暇作声…
蓦地,“啪啪啪”的激烈鼓掌声响起…
“好!!!好!!!好!!!”一声带着童稚之气的叫好在林间响起。
“李宝儿,你瞎嚷嚷什么呢!!!”另一道带着点惊慌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只见竹林之中,两座竹楼临近的草丛中,一十五六岁的少年,与一五六岁的稚童,正趴在其间,向着竹楼的方向窥探…
“芹儿!?你怎么没跟菁儿做功课去?跑回来干什么?”一道惊讶的声音从左手边的竹楼内响起,方才箫声便是从这边传出,正是刘正风的居所。
“爹…爹…我…我…喜欢听您跟曲伯伯奏乐,做功课没意思死了…”那十五六岁的少年战战兢兢地回答道,这少年正是刘正风的小儿子,刘芹…
“哈哈,刘贤弟,你可是后继有人了!!!我家那丫头,可是对弹琴一点兴趣也无,就喜欢成天在外面野,真是…”另一座竹楼里传出了一道苍老的笑声,那声音,正是曲洋。
“小孩子跟着瞎起哄,他又哪是真懂得音韵,以前让他学他都不学的…”刘正风笑着谦虚了几句,不过话里的喜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接着便听他状作威严地道:“芹儿!这喜欢音韵是好事!可功课也不能放下,你还小,今后还是要出去闯荡江湖的,武功不行,又怎么能在江湖上立足?你想一辈子就待在这寨子里不出去了吗?”
“爹爹教训的是,孩儿谨记,孩儿这就去练功…”刘芹忙低声认错,他又哪是真的喜欢什么音韵,虽然他们奏得确实好听,可哪有嬉戏打闹来得有意思…
匆匆忙忙跟刘正风道了声别,拉着李宝儿的手就往外蹿去。
“刘伯伯、曲伯伯吹得好听,我还想听…”李宝儿却一步三回头,不时回望竹楼,显然这位是真的喜欢音韵,真不想走…
“听你个大鬼头!!!都怪你!!!李宝儿你个傻蛋!!!弹弓没拿出来,打不成鸟了!!!”刘芹低声埋怨,手掌使劲揉着幼童那光秃秃的脑袋。
“别叫我李宝儿!!!我有大名的!!!”李宝儿小手一挥,打开了刘芹摸过来的手掌,“还有,别摸我脑袋!!!娘说了,会变傻的!!!”
“哟!你小子还挺冲!!!”刘芹看着李宝儿气冲冲的样子,只觉得好玩极了,继续调笑道:“你不就叫李宝儿么?咋就不能叫了!?”
李宝儿双手在胸前交叉,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来,嘴角一撇,面露得意之色地道:“方叔叔给我起大名了,有了大名就得叫大名!!!以后你要叫我——李逍遥!!!”这幼童不是别人,正是叶子眉的儿子,宝儿,被郎中调理过后,已经恢复了过来,万幸没有吓傻,不过就是有些中二…
“啧啧!”刘芹摇头晃脑一番,嘴里发出怪笑,“我还是觉得李宝儿好听!!!”
“叫我李逍遥!!!”李宝儿,不,李逍遥有点恼羞成怒…
“李宝儿!!!李宝儿!!!李宝儿!!!李宝儿!!!”刘芹故意作弄着李逍遥,他虽然已有十五岁,可在刘正风与刘夫人的宠溺之下,便如温室里的花朵,还是小孩子心性…
“你…你再这样…你再这样…”李逍遥圆润的小脸蛋憋的通红,显然是有些发怒,“我…我就…我就…”
“你就要咋滴?”刘芹并不把这个五岁稚童的威胁放在心上。
“我就叫你刘狗剩!!!”五岁稚童终于祭出了自己的大杀器。
刘芹的脸色大变:“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我…我不叫这个!!!”
“菁姐姐告诉我的,他不会骗我的!!!”李逍遥据理力争,对着刘芹大喊,“你要再叫我李宝儿,我就叫你刘狗剩!!!”
“你敢!!!???”刘芹大怒,这什么狗剩这种名字,真是太羞耻了,让人听了会被小瞧的…
“你要敢打我,我告诉刘姐姐去!!!”李逍遥丝毫不怕,背起小手,摇头晃脑地向着山寨内院行去,“我还要告诉白叔叔,告诉龙叔叔,等方叔叔回来,还要告诉方叔叔!让大家都知道你叫刘狗剩!!!”
刘芹听得面色连连变幻,眼看着小不点要走了,不由地一跺脚,大喊一声:“李逍遥!!!成了吧?”这次竟然败给了这小不点,真是太丢面子了!!!哼!!!不对!!!我不是败给了这小鬼!!!我是败给了姐姐!!!她竟然出卖我!!!!
刘芹心中一阵气恼…
“芹儿?芹儿?你们又跑哪去了!!!”内院中,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女声。
“姐、姐姐?”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想起了自己那尚未完成的功课,刘芹不由满脸苦涩,又要挨罚了…
“刘姐姐!刘姐姐!我们在这儿!”正在刘芹想着怎么应付的当口,李逍遥已经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喊:“芹哥哥非要带我去拿弹弓打鸟,不让我做功课!!!”
“这…这个小叛徒……”刘芹的脑门上,冷汗浸出…
第一百一十七章 青城余事
一轮明月高悬夜空,清冷的月光洒下,使得青城山的夜晚不至于太过漆黑可怖,黑暗总归是让人恐惧的。
可惜,明月有意,照得亮这山林屋舍,却照不进人心…起码,躺在屋顶上的洪大宝,是感受不到这月光的仁慈的。
愤怒…不甘…恐惧…犹疑…
自师父与诸位师兄惨死,青城派之后的境况,真可谓是一波三折,精彩纷呈…
内讧,分家,争家产,后院的姨太太们最终一哄而散,只留大师娘与儿子尚留,本以为有师娘撑着,在自己等所存不多的师兄弟帮衬下,青城派能熬过这段艰苦的岁月,苟延残喘,乃至最终起死回生…
没想到师父身死的消息传出后,仇家一个个找上门来,当年师父行事过于狠辣,仇家不少,师父在的时候他们惧怕师父武功,不敢上门,如今欺负起孤儿寡母来,一个比一个有手段。若不是青城派仅存的一位老前辈请回了师叔赵天德,诺大一个青城派还真可能就此烟消云散了…
可惜,这赵师叔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当年与师父争夺掌门失败,被师父追杀,侥幸逃脱,面容被毁,一直隐姓埋名在蜀地生活,整个性子好像都有些扭曲了,回来之后,以一身精湛的武功接连击败了上门找事的仇家,接着便闯入了后院,当晚就没出来…
第二天,师娘与那位老前辈便宣布了赵师叔接任掌门之位,当时自己站在厅中,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小师弟余人俊那屈辱的眼神,那晚发生了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师父当年太狠,由于长相矮小猥琐,师祖在于魔教争杀意外身亡后,派中多数前辈都支持长得仪表堂堂的赵师叔接任掌门,而支持师父的,仅有两位,却没想到师父暗地里刻苦用功,一身功夫早就堪比师祖,摧心掌已练至炉火纯青的地步,当时便暗地里寻机下手,偷袭击毙了支持赵师叔的数位骨干,最后被发觉,引得数位前辈围攻,最终以师父惨胜收场。
这场掌门争夺之战,造成了五位前辈身死,两位前辈与赵师叔脱逃,而赵师叔,也在这场争斗中被师父长剑削掉了面皮,还有一位,便是初始便支持师父,派中残留至今的这位前辈…可惜早已老态龙钟,基本已到了行将就木的时候,发挥不出什么作用…
这也造成了如今,师父一死,派内竟然再也没有一流高手撑场面的局面出现,险些使得青城覆灭…
这一切,都是师兄张啸天告诉洪大宝的,如今的张啸天,早就投靠了赵师叔,是赵师叔手下的得力干将,而洪大宝,在这一年内,已经成了派内可有可无的角色…
也是这赵师叔做事太狠,太变态,在成为掌门的第二天,便出门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带进了几位女子,正是余沧海的几房姨太太,他竟然把她们一个个都掳了回来…
接着当晚,内院便传出了女子的惨嚎声…
后来,这赵师叔行事,步步冲击着洪大宝的底线,把余人彦这个八岁小孩赶到了柴房里住,还经常在人前羞辱折磨他,安排他干重活,若不是师娘处处维护着,可能赵师叔早就寻个由头把余人彦杀掉了…而洪大宝,也是因为看不过眼,去帮余人彦干活,并在赵师叔面前替余人彦说了两句话,反而险些丧命…
“若不是张师兄护着,我可能早就死了吧…”洪大宝心中无比茫然,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好好的青城派,怎么就变成了地狱般的模样?
他的脑海里,不由地浮现起了那道庞大的背影,以及…那令人生惧的大蛇…
一切的一切,都始于那一天,始于这个男人…
“可他是个好人的…”洪大宝的回想起了男人那铿锵有力的话语,正直诚恳的面庞,脑海中彷徨混乱无比,“王师兄他们也是好人…师父对我也很好…”
“到底…谁对谁错…”
“赵师叔他救了我们全派…”
“可他做事又这么残忍,为了报仇,不择手段,扭曲至极…”
“不过他如此做,也是因为师父,师父他削掉了赵师叔面皮…又追杀得他惶惶不可终日,半辈子如丧家之犬…”
“可师父造的孽,又与人俊有什么关系,他还是小孩子,当年都还没生出来…”
“还有几位小师娘,当年师父都还没娶他们过门啊…”
“这到底,谁对谁错……”
“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正思潮起伏间,忽听得柴房那边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响,洪大宝心中一惊,从屋顶一跃而起,奔向了声音来源处。
几个起落,矮小的柴房已映入眼帘,只见在房前的空地上,一道矮小的身影闪转腾挪其间,观其动作,尚有些生涩,中途时有停歇,显然是初学乍练,借着月色,可以模模糊糊的看见,道道寒光从身影处飞向四面八方,不时有叮叮的响动传来。
“这是…?”洪大宝面露疑惑之色,他这一年来时常过来帮衬余人俊,虽说余人俊如今变得木讷少言,甚至有些乖戾,可对他还是挺亲近的,有事偶尔也会对他说,可他却不知道这小子从哪儿学的这暗器功夫,又有谁会教他?
“俊哥儿!!!”洪大宝心直口快儿,直接轻声喊了出来。
只见场中的余人俊一阵慌乱,顿时,动作走了形,尚腾跃在半空中的身子直直摔在了地上。洪大宝忙从屋顶上跃下,奔上前扶起了他。
余人俊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原本有些紧绷的身子顿时放松了下来,嘴角一撇,“哼”了一声,眼底深处本已泛起的戾气隐去。
洪大宝早已熟悉了他性格,也不以为意,直入主题地道:“俊哥儿,刚才在干什么?”
“不用你管……”余人俊把头一扭,一把挣开了洪大宝搀扶着自己的右手,拍了拍早已脏得不成样子的粗布裤子,起身想要回柴房。
“俊哥儿,你刚才有几招可使得可不对?要不要师兄指点指点?”
迈出的步子停在了空处…
半晌,空气里蹦出来道涩道发酸的声音。
“要!!!”
“好!那你得先给师兄说说,这‘青字八打,城字十八破’的功夫,你是跟谁学的?”洪大宝有些奇怪,这暗器功夫,师父应该不会这么小就教他的…
“偷的…”余人彦木木的声音再次传来。
“偷谁的?从哪儿偷的?”洪大宝声音有点紧张。
“丑八怪屋子里…”幼童木木的声音里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那冷飕飕的感觉,洪大宝感受的异常清晰。
“没跟别人说吧!?”洪大宝压低了声音。
没有声音回应,余人俊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
“不会被别人知道了吧!?”刻意压低了的声音有些拔高了音调…
沉默…还是沉默…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一道幽幽的声音方才响起:
“我不傻……”
呵呵的傻笑声响起,洪大宝摸着脑袋笑出了声:“那就好~那就好~”接着故作轻松地道:“一本暗器秘笈罢了,又不起眼,赵天德不会发现的…”
“不是一本…”
嗯…?洪大宝一愣神,便见得余人彦从胸口掏出了好几本书来…
借着月光,他瞪眼仔细朝封页上瞧去…
“《摧心掌》、《松风剑法》、《清风步》、《无影幻脚》、《分筋错骨三十六手》……”
看着这一个个以往羡慕不已的名字,洪大宝额头浸出了冷汗。
半晌,一道干涩的声音响起。
“俊哥儿…”
“嗯?”
“能还回去不?”
“不成…”
“为什么?”
“日入时…丑八怪不在的时候拿的…这会儿丑八怪在…”
空气好似凝固住了,沉默,还是沉默…
洪大宝脑海里阵阵翻滚,面露挣扎之色,一阵纠结过后,神情坦然下来,似是做出了某种决定,一回神。
“俊哥儿…俊哥儿?”
就愣神的这一会儿功夫,余人俊已经不在了…
正要四处搜寻,柴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余人俊背了个粗布包裹,出现在洪大宝眼前。
洪大宝愣住了,方要问话,便听得冷冷的声音传来。
“我不傻…”
“你快走…就当没见过我…”
“我也要走了…”
尚显稚嫩的脸庞上透出股坚毅之色,绕过身前的洪大宝,向着门外走去…
身形虽然矮小,步伐却轻快而坚定,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做好了计划。
稍微一愣神,幼童的身影便已走远,洪大宝忙起身追了出去,心中暗暗跳脚。
“刚才明明是要说带你走的…”
“格老子的…这会儿咋弄得跟你带我走似的…”
月光如流水般倾斜而下,映着两人一高一矮的身影,倏忽间,翻过院墙,没入了观外的密林中,再也不见踪影…
告知
公务员政审,要去我们大学考察,我还得跟着去,不得不断更两天了…实在是通知的太突然了,来不及准备存稿…见谅见谅…
第一百一十八章 暗涌
“左掌门,有劳你这次上报消息,待此间事了,捕获妖蛇,咱家定要禀报圣上,好好嘉奖于你!!!”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在空旷的山谷中,引起了阵阵回响。
“不敢劳李公公挂怀,左某山野村夫,能为圣上的修行尽一份绵薄之力,实是莫大的荣幸。”熟悉的嗓音传来,正是嵩山掌门左冷禅,只是此时那惯有的阴冷不再,硬摆出来的热情却有些生硬的痕迹…
一阵尖锐的大笑声响起,那被称为李公公的太监显得开心不已,这几年东厂被锦衣卫压得抬不起头来,权柄被限制得极小,这次若真能办好了这件差事,赢得圣上的欢心,恢复往日的荣光就尤为可期了…当然,想那些还有些太远,最要紧的理由是,这是黄公公交待下来的差事,可不能办砸了…
在两人的身后,是一四面环山的山谷,此时那谷地周围,正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不断地有兵士把颇为沉重的长箱子搬上了四周的山口,也有兵士拉着渔网状的东西,在谷间来回奔走,并在渔网上覆上杂草等物,显然在设着陷阱之类的东西。
笑声停歇,李公公用手拍着左冷禅的肩膀,语气和蔼地道:“左掌门莫要谦虚,此次引蛇出洞,还得仰仗左掌门了。咱家以往也是坐井观天,以为闫昭、赵昊他们便是了不得的大高手了,没想到还是古话说得准,草莽出英雄,他们两人竟在左掌门手里走不了十招…”说到这儿,这位大太监显然还是有些惊讶,咂了咂舌头才继续道:“咱家倒是有些小看天下英雄了…”
“两位大内高手的业技也是颇为不俗的,左某上次能赢只是侥幸…只是侥幸…”左冷禅嘴角扯出了道难看之极的微笑,客客气气地回道。
李公公再次大笑道:“你就别给他们俩个脸上贴金了,咱家虽然不懂武功,可切磋胜负还是看得明白的,左掌门武艺惊人,咱家可是大开眼界了…”
左冷禅再次谦虚客气了一番,紧随李公公身后,进了山谷内检验埋伏的准备状况,身后,两名面现尴尬的便服中年人不近不远地跟随着,显然,他们就是那两位业技颇为不俗的大内高手了…
这里是四川境内的某座不知名山谷,左冷禅这次孤身带了几名弟子来此,并未有十三太保中人相陪,显然,在方正道的逼迫之下,左冷禅的危机感大盛,已然提前铺开了摊子,各种手段使尽,在自己坐镇对付方正道的老巢的同时,揭开了并派的大幕!!!
而方正道,此时还对这一切茫然无所知…
“非非,这解州有座盐池,不生鱼虾,人入之不溺,端的是奇妙无比…等援手事了,方大哥带你来玩玩~”方正道正骑在疾驰的马上,对一旁马背上的曲非烟开着空头支票。
“哼,谁说带我游华山的?”曲非烟不满的冷哼传来,方正道不由地打了个哈哈,尴尬地道:“这个…是方大哥不对,方大哥没有安排好,等援手事了…一定带你游一回华山…”
“你又来盐池玩,又游华山的,那到底是游华山,还是游盐池?”曲非烟故意找着茬。
“当然是都去,方大哥带非非你游遍大江南北,遍览大好河山!!!”方正道向着曲非烟许出了一副美好愿景。
“喂!方小子!你们跑去玩了,琳儿呢!!!???”蓦地一声不满的大喝响起,把坐在马上的方正道吓了一跳,却是正纵马疾驰的不戒和尚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回头喊出了声。
“这个…”方正道顿时有些尴尬,他一直不知道如何面对有些过度热情的不戒和尚,若说他对仪琳没有半点想法那是假的,毕竟长得这么漂亮,性格又好,可毕竟人家是个尼姑,而且喜欢的又是令狐冲,不是自己,这不戒和尚突然不明不白的把自己牵扯进来,简直有点莫名其妙…
抬眼朝前方的仪琳望去,只见她并未回头,也并未像往常一样呵斥不戒和尚,好像已经默认了她那不靠谱爹爹的胡言乱语…方正道不由在心底里苦笑起来…这都是什么事啊…
“喂!你小子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吧!?”不戒和尚见方正道语气犹疑,不由地心中大怒,策马回头便奔了过来。
方正道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不戒和尚喊道:“大师,救人要紧,咱们快赶去恒山!这些事回头再说!”
“回头再说个屁!!!我琳儿的事就是大事!!!你小子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了,我……我……”不戒和尚突然想起来自己也不一定是这小子对手,说扭断他脖子的威胁力度好像有点不够,不由地一怔,待马匹冲到了近前,方才回神道:“我就掐死这小丫头!!!”
“大和尚你好不要脸!!!不害臊!!!欺负小孩!!!”曲非烟闻言心中大怒,出声讥刺。
“你算什么小孩!哪有小孩子勾引人家未过门的相公的?你才不害臊!!!”不戒和尚针锋相对,张牙舞爪的,大有一把捏死曲非烟的架势。
方正道闻言不由一阵头大,忙双腿一夹,策马挡在了两人中间。
“大师!非非还是小孩子!你可别对小孩子瞎说话!!!还有…大师…我何时成了什么未过门的相公了…”
曲非烟听方正道说她是小孩,心中郁闷不已,不由喃喃道:“人家哪里小了…”却忘了她方才还自己说自己是小孩呢,待听见方正道后半句话,忍不住再次对着不戒和尚讽刺道:“哪有你这种当爹的,多少年不见闺女,刚见就急着把闺女嫁人,急着收礼钱呢?怪不得老婆跑了!!!”不戒和尚跟仪琳见面到相认,她却是都在场的,因此知道这一茬,此时暴怒之下,口不择言,径直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少女的毒舌一击命中,不戒和尚整个人都发狂了,从马上暴起,身子腾空,要来捉曲非烟。
“大师莫冲动!!!”方正道见势不妙,一边高喊出声,一边甩出了刀背,向着不戒和尚敲去。
劲气凛冽,直指要穴,不戒和尚不得不原路而回避开,一屁股坐到了马背上,压得黄马一个趔趄…
“大师,非非还小,莫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方正道对着不戒和尚一个抱歉,转头对着曲非烟道:“非非,快跟大师道歉!!!”
却见曲非烟双眼含泪,面露委屈之色,语带哭腔地道:“大和尚那么骂我,我就回他一句都不成?还要给他道歉?我又没说错!!!!”说着,眼角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顷刻间便成了小花猫,大哭声随之而来。
“你们都欺负我……我要回家找爷爷……”
委屈、悲伤、害怕、惶恐,种种情绪似是都在这哭声中释放了出来,并能让人清晰地感受的到,两个大男人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不戒和尚此时尴尬无比,平时曲非烟言谈举止都跟成人一模一样,长得也挺成熟的,让人不觉都忘了她也才十四岁…此时不由手忙脚乱地安慰着:“这…这…曲丫头,和尚刚才都是吓唬你的…你别…别怕…”
“非非…大师都是跟你开玩笑呢…大师那么好一个人,怎么会欺负小孩呢…”方正道也是出声安慰,一席话却说得不戒和尚脸上有点僵硬,他刚才还真是想欺负小孩来着。
好一阵安抚,曲非烟才停止了抽噎,这二人却是没见到小姑娘方才掩在双手下的那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不然一准发现上当了,这小魔女又哪是会被吓哭的…她只是不想跟凶她的不戒和尚道歉罢了。
不戒和尚见小姑娘不再哭,当下松了口气,正待继续追问方正道,便听得他一声大喊:“仪琳呢?”
不戒和尚忙扭头瞧去,只见方才还在官道上打马而行的仪琳,此时完全不见了踪影…
糟糕!!!
三人心中一紧,顿时顾不得再纠缠吵闹,同时双腿一夹,策马向前狂奔起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遇险
“令狐大哥有他的小师妹,方大哥也有曲妹妹,我又算是什么呢…”打马走在官道上,听着方正道与曲非烟言笑晏晏的话语,仪琳的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了一股子酸涩…
委屈、茫然、孤独一瞬间全都压上了心头,纷乱无比,不戒和尚那大咧咧的话语与方正道犹疑的回答再次传来时,瞬间的羞辱感让她再也承受不住,泪水从脸庞滑落。
“除了爹爹…没人愿意理我,没人愿意睬我…”脑海中浮现出来在华山时令狐冲眼里只有岳灵珊的场景,回想着方正道这一路上有些躲闪的言行,再忆起从小辈爹娘抛弃,孤苦无依的生活,仪琳只觉形单只影,好似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般…
酸涩的感觉噬咬着内心,仪琳此时心中只想逃得远远的,逃到没有人的地方去,她恍恍惚惚中一夹双腿,策马向前狂奔而去,头脑昏乱之下,慌不择路,拐了好几个岔道,远远偏离了解州城的方向,最后甚至跑出了官道。
待马匹深入荒野,仪琳方才忽地惊醒…
“我…我这是怎么了…明明有要紧事,要赶路去救师父他们的!!!”打眼瞧去,四周早已偏离了道路,一片荒凉,分不清到底是在哪儿…仪琳自责不已的同时暗暗焦急起来,忍不住向后瞧去,想看看方正道他们有没有追赶上来。
扭头眺望,身后一片空旷,杳无人迹…
“这可如何是好?”仪琳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平时出门都是跟着师父师姐,要不就是有不戒和尚跟随,从没有经历过这种状况…
“对了…师父好像说过,晌午太阳是在南边的,我们是要向北走…”仪琳手搭凉棚,抬头向上望去,辨清了太阳方向后,背着烈日,打马向前奔去。
而在仪琳身后数公里处的官道上,方正道三人却停在了一处三岔路口。
“大师,看来仪琳师傅并未向着解州城的方向赶路…”方正道语气凝重,隐含着一丝焦急…仪琳平时多么懂事省心的一个姑娘,怎么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了,这还要赶去恒山救人呢…他们刚才一路沿着官道主路追赶,沿途还问了几位打马而行的行人,并未见仪琳踪影…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不戒和尚更是焦急不已,骑着马来回在岔路口踱步…
“哼,大和尚,都是你把仪琳姐姐气跑了!!!”曲非烟对着不戒和尚冷哼出声。
只见不戒和尚猛地一抬头,双眼通红,面目狰狞,把曲非烟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发狂,连向方正道身后躲去,却听见不戒和尚并未找她麻烦,只是焦急地对着方正道道:
“方小子,现在三个岔路口,我们分头搜寻,找到琳儿后解州城会和,你看怎样?”虽说有营救恒山的急事,可在不戒和尚看来,女儿的安危更重要,若不是女儿在恒山,他才懒得管恒山是死是活,现下女儿失踪了,当然是找女儿最为要紧。
“仪琳师傅的安危当然要紧,可恒山的事也是大事,而且仪琳师傅有武艺在身,等闲不会有事,大师还请稍安勿躁…”方正道略一沉吟,便对着不戒和尚道:“我看这样,大师你跟我分两头去岔路搜寻,非非沿着官道去解州…”
刚说了这一句,便听得曲非烟不依道:“我不要跟方大哥分开!!!”
不戒和尚登时牛眼便瞪了过去,曲非烟不甘示弱,两人大眼瞪小眼,顶起了牛,方正道一拍额头无语道:“非非,别胡闹!!!现在情况紧急,你听我说,仪琳小师傅虽然走岔了路,可只要延着大方向走,还是能到解州的,若她提前到了解州,等不到我们,急着赶往恒山,那可就危险了。因此非非你得尽快赶到解州城,把仪琳小师傅截住,以免跟我们出了空子,这条官道是最近的路了,仪琳小师傅她不会比你先到的…我与不戒大师两人,不管找不找得到仪琳师傅,一日之后都会道解州城与你会和。”
说着,拍了拍曲非烟肩膀,语重心长地道:“非非,这次可得靠你了,我们现在就三个人,这儿三个岔路,缺一个都不行。你路上小心,方大哥相信你…”在方正道心中,曲非烟这丫头可是个人精,跟着曲洋在三教九流厮混,江湖经验丰富,尤其是在见了她把那血手人屠耍得团团转的手段后,更是难以把她当成普通的小姑娘了。仪琳若是有她一半的江湖能耐,这次走失也不会让人这么惶恐了…武功低,长得漂亮,又单纯善良,在这人吃人的江湖里独自行走,完全就是一只小绵羊在狼窝里晃悠,让人不提心吊胆都不成…
“好啦好啦,方大哥真是的,人家就开开玩笑,方大哥有令,非烟哪敢不从~~”曲非烟方才只是下意识的撒娇而已,见方正道说得严肃认真,不敢再开玩笑,当下便应承了下来。
“曲丫头,和尚刚才也只是开玩笑,你可别放在心上…到了解州城得仔细点,别漏过了琳儿…等和尚去了给你买糖人…”不戒和尚脸上摆出了讨好的笑容,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为了女儿,老脸完全不要了。
曲非烟听着不戒和尚用买糖人哄她,登时满头的黑线,这是哄三岁小孩呢是吧…忍不住白了不戒和尚一眼,跟方正道打了声招呼,转身打马去了。
殊不知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的不戒和尚,只以为小丫头还记恨自己方才恐吓她,心下里琢磨着要是仪琳真被她寻到了,到了城里可得多买几个糖人,不能显得和尚这做长辈的小气…
方正道不知不戒和尚心里转悠着的心思,不然非得笑掉了大牙不可,他见曲非烟上了路,忙跟不戒和尚再一番合计之后,打马向右边的岔道上奔去。
而此时的仪琳,背着太阳奔驰了数里地后,四周还是片片荒郊,估不出到底是到了哪儿,心中不由地再次慌乱起来…
“这…这可怎么办…要是因为我…让师父他们被嵩山派暗算…那…那…我可再没脸活下去了…”
正焦急不已的仪琳,忽然看见前方的树荫下,好像躺着个人影,心中一喜,打马奔了过去。
来到近前细看,在马上的仪琳不由吃了一惊,只见侧躺在那儿的人影背部高高隆起,此时好像被她的马蹄声惊醒,朝着这边望来,面容丑陋可怖,脸上布满了黑一块白一块的瘢痕,让人望而生恶。
此时那驼子阴骘的目光扫来,仪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只觉得是这位老先生身有残疾,不免乖戾愤世了点,并未多想,在马上对着躺在那的驼子施了个佛礼,客气地问道:
“这位老先生,打扰了,请问……”话未说完,便听得如乌鸦般干涩难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爹没跟着你?”
仪琳心中吃了一惊,他…他认识爹爹?是爹爹朋友?可他怎么识得我的?忍不住反问道:“这…这位老前辈…您是我爹朋友?”
“嘿…朋友…”那驼子一声冷哼,不置可否,只是再次问道:“你爹没来?”
“爹爹他方才还在我后面…”仪琳老老实实地回答,还没说完,却见那驼子倏地一声坐起,飞身向自己袭来,速度迅捷无比。
“前辈!!!!你!!!”仪琳一声惊叫,来不及躲闪,已被那驼子从马上揪了下来,用弯刀制住了颈间。
“臭和尚!!!你女儿在我手上!!!识相的快点出来!!!躲躲藏藏的算什么英雄好汉!!!”干涩难听的声音中透露出丝丝紧张…
仪琳这才明白,这位可不是他爹爹朋友…听得他连连在那儿叫唤,激得林鸟惊风,四周一片混乱,她忍不住低声呐呐道:
“我…我爹他不在这儿的…”
叫唤声戛然而止…
“你方才不是说在后面!?”干涩的声音有些羞恼。
“方才…方才…还没说完的……”
……
第一百二十章 劫持
这丑驼子不是别人,正是在刘正风府上诱拐林平之不成,挨了不戒和尚一掌的“塞北明驼”木高峰。
被一掌打成重伤的他,怕不戒和尚追击,不敢在衡山附近久留,生生错过了最佳疗伤时机,后来觅地休养生息了大半年方才好转。
经过这次事件,木高峰深感中原高手太多,江湖险恶,立足艰难。想起不戒和尚那雄浑的掌力,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打算返回塞外,他觉得,那儿,才是他的主场…不过,木高峰为人心眼极窄,睚眦必报,在返回塞外前,总想着找不戒和尚报那一掌之仇,哪怕打不过那大和尚,杀他几个亲人泄愤,也稍能缓解心中不平…可惜,不戒和尚行踪不定,是个野和尚,江湖上所留消息也并不多,打听了近半年也毫无进展,只好暂时作罢,打算日后再从长计议。
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在回老家的路上,竟碰见了仇家的闺女!!!当时不戒和尚领着仪琳进入刘府,和尚带尼姑,那是相当的令人印象深刻,木高峰藏在人群中,也是看得清清楚楚,之后受了不戒和尚一掌,当时那记忆,便更为深刻了。
因此,看见仪琳,木高峰以己度人,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那大和尚追过来了,想要赶尽杀绝!!!
躺在地上暗暗做好了准备,待仪琳走到近前问路,木高峰心中阵阵冷笑:“大和尚不知老子见过他闺女,还想分散老子注意力,哼,这次拿了你闺女,报那一掌之仇!!!”
身随心动,随口应答了几句,在仪琳尚未反应过来间,便飞身擒下了她,马匹受惊之下,往回疯跑,木高峰却也顾不得了,紧张地注意着周围,大喊出声。
没想到,一阵叫喊之后,除了惊起身后林中的飞鸟,什么也没出现…
这时,才听得身前的小尼姑呐呐的话语…
“我…我爹他不在这儿的…”
心中根本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的木高峰,再次逼问一番后,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杯弓蛇影了…这还真只是个巧合…
不过…
看着面前小尼姑此时那布满了惊恐与惶然的秀丽面庞,木高峰眼中精光闪烁…
那胖大和尚,竟能生出这么精致的闺女出来,真是走了狗屎运了!!!杀了还真有点可惜了!而且在这儿杀了,胖和尚又不知道是爷爷我杀的,这就不太爽利了…
念头急转之下,木高峰的嘴角渐渐上扯,看在仪琳眼里,说不出的丑陋可怖,忍不住便闭上了眼睛,胸口不住的起伏,心中的紧张显而易见…
上下打量着仪琳那隐藏在宽大僧衣下的窈窕身段,木高峰心中起了异样的心思:“这小尼姑真是个大美人,回到漠北可就见不到这么精致的中原小娘子了,何不掳了回去,既能恶心那胖大和尚,报那一掌之仇,又能给老子端茶递水、持家暖床,老子那漠北的老窝,还真缺个能看得过眼的持家人!若是在中原,还得怕她恒山派找上门来,可到了漠北,茫茫草原,他们又怎生寻得到老子!!!”
想到这儿,扭头一打量,周围并无人影,当下把弯刀一收,从背后抽出个斗笠,扣在了仪琳头上。
“跟我走吧!!!”
仪琳正闭着眼,突然脑袋上被扣了斗笠,便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看见那丑陋驼子拉着自己便要走,惊慌地道:“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木高峰斜眯着小眼睛,发出了怪笑:“老子要救你脱离苦海!小小年纪做什么尼姑!?跟老子去漠北享福吧!!!”
“我做不做尼姑,跟…跟你有什么干系……我不去漠北!你再不放了我…爹爹待会就来了…他功夫很高,会…会杀了你的…”仪琳惊慌不已,结结巴巴地一边说着,一边扭头朝身后看去,想要看到那期待的身影出现,可惜,天不如人愿,身后空荡荡的,连路过的行人都没有。
木高峰看见仪琳慌张的神态,忍不住便起了欺负她的心思,摆出一副害怕的表情:“你爹很厉害,老子怕的很,所以,咱们快走吧!再不走,你那和尚爹就要抓你回去做尼姑了!!!”
“你…你胡说…我爹才不会抓我做尼姑…而且…我本来就是尼姑…”仪琳忍不住反驳道。
听着仪琳那天真的话语,木高峰不由地一阵畅快的大笑,声音宛若老鸦夜啼,说不出的刺耳聒噪,在笑声中,他伸出了肥厚粗糙的大手,一把箍住了仪琳细细的臂膀,在她那柔弱无力的挣扎中,扯着她便向北行去。
“你跟老子走就得了!由不得你了!!!”
难听的笑声再次传来,隐隐夹杂着少女的哀求,慢慢地,声音愈来愈远,渐至低不可闻,显然是走远了。
荒野又恢复了初时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马蹄的踏踏声传来,由远及近,再次冲破了这寂静笼罩的氛围。
两匹马并排而行,朝着这荒野奔来,靠左而行的马上,一高大的汉子跨坐其上,脸上充满了焦急之色,正是寻迹而来的方正道。
他在右岔路上搜寻,正巧碰上了在路边的荒野上撒蹄狂奔的黄马,拦住仔细一瞧,那黄马上的行囊正是仪琳的,登时心中便焦急起来,这状况,肯定是出事了。
顾不得多想,拉住了落跑的黄马,赶着双马沿着蹄印便逆追了过来…
“蹄印到这儿便断了…看来仪琳是在这儿出事的…”
看见蹄印断绝,方正道便下了马,在方才木高峰劫持仪琳的地方细细搜寻了一番…
“有两个人的脚印,小印是僧鞋的,大的是马靴,看样子是被个男人劫持了,而且马靴印较轻,显然轻功不错,没有打斗的痕迹,是被一招制住的,肯定是高手…”搜集到这些信息的方正道心中焦急不已,漂亮的小尼姑被个男性高手劫持了,怎么想都不会出什么好事…
看着脚印通往的方向,方正道匆忙翻身上马,沿着印迹追去…连连挥动的马鞭,显示出了他极不平静的心情…
“可千万别出事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斗明驼
“你放开我…我不去漠北…”被木高峰铁钳般的大手箍住,仪琳完全挣脱不开,只能出声反抗着,可这反抗完全是徒劳的,反而激起了木高峰心中蹂躏弱小的快感。
“要怪就怪你爹!他打了老子一掌,老子就抢了他闺女,这叫一报还一报。”木高峰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发出了怪笑,“小尼姑莫紧张,老子带你去漠北是享福的,到了那,老子照顾你可要比你爹细致,到时候你就不想回来了~~”说到这儿,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笑得更加开怀了…
“你…你带我去漠北干什么…我…我就是个什么都干不了的小尼姑,只…只会拖累人…”仪琳说到这儿,眼眶里顿时有水雾泛起,声音里带上了哭腔,“除了我爹、我师父…谁…谁都不喜欢我…江湖上还传言说…说…一见尼姑就倒霉…你…你就不怕么…”小尼姑显然把上次令狐冲在山洞里救他的说辞都当真了,这会儿天真的想要自黑来开脱…
木高峰听见她如此说,忍不住扭头看了过去,只见那小尼姑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黛眉轻蹙,如远山相聚,配着那朦胧泛起的一双妙目,真是让人见之犹怜,忍不住想要上前抚慰一番。
那长年在塞外风吹日晒的粗糙大手,忍不住伸上前,想要抹掉那吹弹可破的白嫩之上的水渍,吓得仪琳忙扭头躲闪开来。
“你…你要干什么!!!???”声音中带着些焦急与惊恐。
“这么漂亮水嫩的小尼姑,哪个眼瞎了不喜欢~”木高峰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不知在感叹什么…摇头晃脑一番后,用自认为温柔慈祥地口气道:“娶这么个可人儿,哪怕倒霉也认了!以后把老子伺候好了,老子来好好喜欢你!!!”说着,又把手伸了过去,想要抚摸仪琳那娇嫩的脸颊。
“我…我不要你喜欢…你…你放了我吧…”眼看着那龟裂枯燥的大手临近,仪琳忍不住剧烈挣扎起来,全身晃动下,使得大手摸了个空…
“再不听话,老子杀了你!!!”两次被仪琳躲开,木高峰有些恼羞成怒,猛地止住了身形,掐上了仪琳脖颈。
“别以为老子好说话,现在没空料理你,等找到个地方,有的是手段让你乖乖听话!不想受苦,就给老子安静点!”虽说在荒野,可也会偶有人路过,木高峰怕仪琳继续挣扎叫喊引起旁人注意,让不戒和尚追上,不由地凶相毕露,想要震住小尼姑。
不一会儿,仪琳那白嫩的双颊便胀得通红,纤细的双臂猛烈地敲打着木高峰抓着自己的右臂。看见小尼姑好像快被捏断气了,木高峰方才把手一松,顿时,仪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拍着胸口喘着粗气。
稍倾,呼吸渐稳,便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呵斥:
“缓过劲了吧?缓过了就乖乖跟老子走,别让老子给你动手段!!!”凶狠残厉的模样,直吓得刚缓过气来的仪琳心脏砰砰直跳。木高峰方才也是一时兴起,这会儿劲头过了,就没那耍温柔的劲了,在草原上待久了,找婆娘都是直来直去的,尤其是他这种干不光彩生意、黑白通吃的,看上的就直接抢回去了,哪有什么花花绕子。
把手一背,向着前方迈开了步子,他急于在天黑前赶到附近市镇上弄一匹马来,毕竟要赶回漠北,哪能光靠两条腿,尤其是还要带一个人轻功不怎么样的拖油瓶…本来木高峰的打算是,在出雁门关前再弄来马匹赶路,毕竟来一回中原路途遥远,要好好观赏观赏中原风物,骑着马可就没那份意境了,没想到在这游赏途中竟能碰到仇家闺女,超出他预料之外。这山西毕竟是恒山地盘,现如今捉了人家弟子,当然就不能再这么优哉游哉地行路了,那是找死…
仪琳被木高峰狠戾所迫,只能乖乖地起身跟随,现在挣扎也是徒劳的,惹怒了这种亡命徒,只会枉送了性命,她虽然天真,却也不笨,这会儿已经明白了这点…
随着身子的立起,仪琳心中不禁有些怅然…
“这次可能没那么好运了…恰好有令狐大哥来救…”
“我脑子犯糊涂,自己都不知道跑到哪条路上了,爹爹跟方大哥他们在后面吵,肯定是没看见,岔路这么多,他们定然是追错路了…”
“我真是没用…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这次要给师父报信却被人捉了去…怪不得令狐大哥方大哥他们都不喜欢我…”
正边走边自怨自艾间,蓦地,背后响起了马蹄声。
一股大力忽然袭来,仪琳心中一惊,待回过神来,身子已被木高峰粗壮的大手掩到了身后,一股带着羊骚味的大衣披在了身上。接着,身上一麻,几处大穴被点,顿时立在那儿动弹不得。
他…他要干什么!?仪琳正惊疑不定,便见得一匹黄马映入了眼帘,马上坐着的,正是…
“方大哥!!!”仪琳心中惊喜不已,方大哥竟然追来了,这么快就追来了,他还是在意我的…又得救了…又得救了…惶恐不安的情绪一扫而空,看见那熟悉的庞大身影,心中变得前所未有的安定起来…
马蹄声渐缓,一人一马渐渐在二人身前止步,方正道眉头微皱,眼神凝厉地打量着道旁的两人,仪琳的头部被一大大的斗笠遮盖,笠檐压得极低,看不清容貌,身上又披着件羊皮大衣,遮掩住了全身,样子说不出的古怪,由不得人不注意…
“方少侠安好!!!”木高峰向着方正道见了个礼。
方正道眉头一皱,看着这又矮又驼又丑的胖子,心中蹦出了个名字——“塞北明驼”木高峰。这货脸皮这么厚?上次在刘府上诱拐平之,还敢来跟我打招呼?他应该知道我跟平之关系啊…难道…不是那木高峰?
“不知阁下是…?”方正道在马上一个回礼,道出了疑问。
“哈哈,拙名不足挂齿,在下木高峰,人称‘塞北明驼’的便是!!!”木高峰笑着道出了名号。
“哦?木高峰?”方正道眼神转冷,“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方某正想见识见识塞北明驼的手段,不成想天随人愿,便让方某得见尊容,择日不如撞日,亮刀吧!!!”方正道说着便抽出了背后长刀。
“误会了!真是误会了!”却见那矮驼子连连摆手,一脸的无辜,“衡山上的事,实乃天大的误会啊!!!”
“驼子我不忿那余沧海做事狠辣,想要帮林贤侄一把,又怕林贤侄不信驼子,便谎称了是林总镖头的朋友,想要替他做主,不成想被那胖大和尚误会,不由分说便过来打了驼子一掌,驼子我可真是冤呐!!!”
一番话说得诚恳无比,若不是方正道知道这木高峰为人,还真要被他这番表演给打动了。
心中冷哼一声,方正道长刀抽出,不为所动,冷然道:“你木高峰的为人,我也是清楚的,大家就不必演戏了!”
“方少侠又不识得驼子,又怎知驼子为人!江湖讹传,不能当真啊!”木高峰继续摆出无辜的表情,“想方少侠在河南道上也被传为杀人狂魔、色中恶鬼,**掳掠无算,这又哪是方少侠本来面目?方少侠可是聪明人,别被宵小挑拨!”
“这个…”方正道没想到木高峰这么不要脸,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在抵赖,不由微一愣神。
木高峰见方正道神情微楞,长刀斜指,防备松懈,心念急转之下,突然脑袋一缩,一缕黑光从脖颈间疾射而出,直奔方正道面庞。
眼看着方正道来不及躲避,木高峰心中大喜:“听说嵩山派在这个愣头青手里折了不少人手,若他今天死在我木高峰手上,驼子可就扬名了!!!”
忽地,眼前一花,好像眼前之人有了动作,又好像没有,方正道还是原来那个姿势,只是黑光已继续向后奔去,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放佛他是透明的一般…
“这…这是…”木高峰心中一阵发冷,“这…这家伙是鬼不成…”睁大了眼睛仔细瞪着方正道,脸上并无被腐蚀的痕迹,呼吸自然,显然还活着,半晌,耳边传来了树木被腐蚀的嗤嗤的声音,显然是那剧毒之物打在了大树上。
“你…你…”木高峰目瞪口呆,半晌没把话说出来。
“你太慢了!”方正道嘴角微翘,冷冽出声,同声音一同送到木高峰耳边的,还有…一抹银光!!!
木高峰心中升起了极度危险的感觉,慌忙低腰躲闪,可银光实在太快也太突兀了,完全没有先兆,待银光闪过,额头已被削掉了一层,万幸他躲得快,只是削掉了一块肉,再慢点,整个头盖骨都要被削掉了。
“啊!!!!”鲜血从头顶流下,本就丑陋的面庞,此时更是状若厉鬼,木高峰左手抱头发出了惨叫。
趁他病要他命!
生死搏杀,方正道从不留手,银光再现!
“当”的一声,一把弯刀险险地在脖颈处格住长刀,方正道见状,微微一笑,这种贴身短打,正是辟邪剑法的强项啊!!!再次发力,长刀突闪,出现在木高峰脖颈另一侧。
弯刀不及回身,长刀入肉,眼看得即将身首异处,木高峰左手横插,挡在锋刃前,一声“叮”响,方正道想象中齐腕而断的景象并未出现,显然,木高峰胳膊中暗藏玄机。
借着格开长刀的力道,木高峰身子一缩,逃离了方正道长刀笼罩范围。可方正道从马上跃起,紧缀其后,不给木高峰留丝毫回转空间,让其拉开距离展开刀式的打算落空。
眼看得长刀再次及身,木高峰身子猛地一转,闪到了那怪模怪样之人身后,一声大喝:
“你别过来!!!你朋友闺女在我手上!!!”
斗笠打落,露出了那张秀丽绝伦的面庞…
“仪琳!!!”方正道神色一怔,生生收回了原已挥出的长刀…
果然…是仪琳啊…
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斩
仪琳双目含泪,定定地望着方正道,想要说点什么,却无奈穴道被制,嘴部肌肉与舌头尽皆僵硬,难以发声。
望着小尼姑梨花带雨的模样,方正道落地站定,沉声道:“木高峰,你好歹也是一代高手,如此行事,也太不要脸皮了,就不怕江湖中人耻笑!?”
躲在仪琳身后的木高峰抽着冷气,嘶声高喊:“怨有仇债有主,一报还一报,那大和尚不分青红皂白把驼子打成重伤,驼子我寻不到他,便捉了他女儿!谁又能说什么!!!”说着,恨声道:“姓方的,你刀法厉害,老子这次认栽,驼子我知道大和尚是你朋友,想让他女儿没事,就乖乖地放下兵刃,骑马倒回三里地!”
方正道默不作声…
“快点!!!不然老子先划花她的脸!!!”弯刀靠近了那雪白滋润的肌肤,锋刃颤动,不时贴近又分离,让人心中揪起,生怕一个不小心,会在那原本光洁秀美的所在留下印记,显然,弯刀的主人胁持要挟之道,一看便是老手。
方正道还是默不作声…
木高峰心中诧异,还没见过这样的!!!你答不答应好歹回个话啊!!!这样一声不吭的还让不让人要挟了!!!!
躲在仪琳身后,眼睛朝方正道瞪去,细看之下,却发现了不对。
只见方正道面庞泛红,呼吸粗重,全身僵直,并缓慢地鼓胀起来,尤其是那双臂,甚是明显,眨眼间,已经胀大了一圈。
“你…你要干什么!!!???”木高峰心中一惊,大喊出声。他从未见过方正道出手,因此并不明白,方正道这古怪的状态,代表着什么…
“你小子别做怪!!!再不走…老子真…”气急败坏的叫喊声没有喊完,戛然而止了。
在仪琳睁大的眼眸中,方正道双臂宛若充了气般,转眼间就鼓胀地如同撑房的大梁。
“天…天马流星拳…”仪琳心中流淌过这古怪的名字,那日方正道一拳轰飞余沧海臂膀的场景,她还清晰地记在脑海中,此时心中不由一紧…
“这…这木高峰…不知要被轰成什么样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小尼姑心地善良,想到这恐怖的一拳将造成的后果,竟开始为劫持他的恶徒担忧起来…
心中连连念着佛号,便见得在木高峰带着点惊慌的叫喊声中,方正道那僵直的身形从眼前消失了,惊恐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仪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而在木高峰的视野中,方正道那古怪的身形突地便消失不见了,他心中猛然升起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这是自他武功有成以来,再也没有出现过的感觉…
“他妈的怎么回事儿!!!???”此时的状况,大出木高峰预料之外,这完全不是劫持人质应该碰到的状况哪!!!古怪的情形,让他思维稍稍有些混乱…
这是致命的混乱…
一瞬间后,才下意识地想要跟着感觉走,躲避危险,只是…
视野中出现了一座高高的驼峰…
“妈的,这什么东西?真他妈的丑!!!”
想要动身躲开这碍眼的东西,蓦地发现,浑身说不出的轻便…跟没有了似的轻便…
视野不断地抛高,驼峰上,喷着鲜血的断茬映入眼帘,才让这位左道高手惊觉,紧接着剧痛从颈间传来…
刀法太过迅疾,以致超过了神经反应速度…
剧痛中,思绪飘忽,纷至杳来…
“他妈的原来那驼盖那么丑…”
“下辈子可别再让老子做驼子了…”
“姓方的这么厉害…早知道老子就不招惹他了…”
“脑子被驴踢了来中原逛…漠北多好…这下交待在这儿了…”
与地面接触的感觉传来,“砰”的一声,宛若皮球落地,所有的思绪,在这一震之下,尽皆消散…
“他妈的…老子…好不想死!!!”
漠北高手,木高峰,卒!
木高峰死时的怨念,方正道当然毫无所觉,迅捷如雷的挥刀之下,刀上滴血未沾,身影出现在仪琳侧方,收刀入鞘,一把推开了尚战在仪琳身后的木高峰尸身…
这驼子又矮又厚,下盘低,没了脑袋,却也没倒地,在方正道大力侧推之下,方才扑腾一声随头颅而去…
运劲连点仪琳几处大穴,一声闷哼之后,穴道解开,小尼姑整个人身子都松弛下来,接着,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方大哥……对…对不起…”
话没说完,便已泣不成声,小尼姑此时心中自卑自责到了极点,左袖掩面,低着脑袋不住抽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方正道。
“没事就好…”方正道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有心责骂两句,可看着她那伤心的样子,也骂不出口,只好按住了她那不断耸动的肩膀,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他这个动作,却让正梨花带雨的仪琳猛地一惊,肩头一收,稍稍侧过了身子,整张俏脸变的通红。
方正道跟曲非烟随便惯了,却是忘了,他这个动作,对于这个时代的大姑娘来说,真有些过于亲昵了…
“怎么了?受伤了?”他只以为是方才仪琳在劫持中被木高峰弄伤了肩膀,忙关切地道:“严不严重?快上点药…”
仪琳红着脸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心中想着什么…
“没受伤?还是不严重?你别光摇头啊…”方正道一拍额头,有些无奈,这小尼姑其他都好,就是有些不好交流…
“没…没受伤…”声音如蚊吶,也是方正道耳力好,才听得见…
“没受伤就好!你走丢了大家都着急死了…万幸没出事…”方正道说着,便招呼仪琳上马,“既然没事了,那就快些赶路吧,大家都在解州城等着呢,还要去恒山支援,莫再耽搁了…”
仪琳听了,也顾不得害羞了,忙加快了步子,翻身上马,这时,她猛地发觉…貌似…只有一匹马啊…
原来方正道截住仪琳坐骑后,本打算一人双骑,这样可以换着乘,有利于长途奔袭,可无奈那马匹在回到受惊之地厚狂躁不安,就是不往前走,方正道急于救人,也没空料理它,只好取了仪琳行囊,自己单人单骑向前赶路,他却是忘了,若真找到了仪琳,一个马两个人怎么骑?
仪琳在马上发现了自己的行囊,正要询问怎么只有一匹马,便听得方正道开口道:“你那匹马我半路上碰见了,有点不听话,我急着救人,就只取了你行囊,把它放了,现在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样,你骑着马,我在下面跑!”
方正道还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尤其是有了上次与张夫人的事情后,他深刻的明白两人共骑不是什么好主意,尤其是在他刚运完辟邪内劲之后…
“方大哥…你…你跑着?”仪琳有些不好意思,哪能自己骑着方大哥的马,让方大哥累死累活的跑着。
“时间紧急,你方大哥我轻功好,我不跑着,难道让你跑着不成?”方正道哈哈一笑,右臂一挥,径直道:“快上路吧!要尽快通知到恒山派的各位师傅,别让她们中了埋伏…”
提起恒山,仪琳心头一紧,这次自己耽搁了这么久,可别让嵩山派的阴谋得逞了,当下不由地道:“方大哥,要不…要不…你骑上来吧…骑马快点…”话说出口,脸已红到了脖子根…
她想到若让方正道骑到后面,那不成自己坐在他怀里了?看着那魁梧的身形,仪琳脸上没来由地发起了热…
“我…我这又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怪?”
“要是方大哥答应了…真…真让他骑上来么?”
殊不知,她方才的一番话,却是让方正道一个趔趄,那“骑上去”的话,让他不由地又想起了那次受伤之后的春梦,那次,可是真的骑上去了…
“尼玛…瞎想什么呢!!!”
意识到了自己又开小差了,方正道连连在心中念起佛号,收回了自己的绮念,接着,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迈开。
“快走吧!!你方哥我轻功好得很,你骑着马不见得能跑得过我!!!”
话音方落,便见他身子化作残影,向着官道奔去。
仪琳看着那迅捷的身影,明白方正道所言非虚,那速度确是比她打马都要快的,当下也不再多说,双腿一夹马背,启程跟上。
微风渐起,迎面吹来,那秀丽的面庞上,红晕消退,露出了她自己也没发觉的,淡淡的笑容…
第一百二十三章 解州城
俗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食盐,自古以来,便是利之所在。
因此,有着盐池的存在,河东历来便是人们趋之若鹜之地,朝廷、盐商、私盐贩子、绿林豪强,江湖豪客,你方唱罢我登场,为了争夺这白花花的宝贝,每一天,都上演着相爱相杀的好戏,经年累月,乐此不疲。
相对的,从另一方面来讲,因为这些人的存在,也繁荣了河东的酒楼客栈、青楼堂倌,塑造了另一番繁盛的局面。
平阳府解州城,这热闹的州城今日又迎来了一批江湖客人,虽说客人们与常人的打扮大不相同,可在这特立独行人士繁多的解州城,宛若投进大海的一颗石子,翻不起一点浪花,便被整个城市所淹没。
“师姐,这解州城人竟然这么多!可真热闹!!!”说话的是一十五六岁的少女,带着一脸天真烂漫的表情,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闪烁着聪慧的光芒,不时打量着街边的行人铺子,显得兴趣盎然。
接话的是一年轻尼姑,二十来岁年纪,语气和蔼,带着一丝宠溺:“秦师妹,这解州城师姐来过一次,待这次事了,师姐带你跟郑师妹在城里逛逛!待会儿你们可别瞎跑,这儿地处要冲,三教九流聚集,人多杂乱,要当心…”
“仪清师姐真好!可惜仪琳师姐不知跑哪儿去了,却是没那福气跟我们一起逛逛这解州城了!!!”另一个十七八岁的绿衫少女在旁接口道,语气中带着点遗憾。
仪清闻言也是眉头微皱,疑惑道:“听定逸师叔说是她爹爹来把她接走的,可这都一个月光景了,连人影都不见,可别是被骗了…”她江湖经验相对丰富,却是知道江湖上坑蒙拐骗的事情多得很,仪琳师妹长得那么乖巧可人,完全有被人贩子看中的可能,此时说到这儿,语气中不由带上了点焦急。
听见她们的对话,一长相凶厉的中年女尼忽地转过头来,高声道:“师父还能被骗了不成!?那大和尚我们都在刘府上见过的,对仪琳那么好,还能是假的不成!?”这女尼天生的一副大嗓门,此时这么一喊,顿时引得周围的行人都扭头看来,以为是这群尼姑起了什么争执。
仪清闻言忙陪着笑道:“师…师姐…我不是说师叔的不是,只是担心…担心仪琳师妹…”
“仪和,大庭广众之下,大吵大闹的成何体统,别在外人面前失了出家人的分寸……”声音平和,虽然带着丝责备,却也让人如沐春风。
仪和听见这声音,瞬间便脸色一正,向着队伍后面连道自己知错了。
说话的正是恒山三定之一,掌门定闲师太的师姐,定静师太,此时外出,正是她带队的,此时正走在队伍末尾压阵。
这次恒山一行四十二人出行,如此大的阵仗,实乃少见,从恒山一路行来,她们人多势大,又都背着兵器,一看便是武林中人,沿途的绿林盗匪哪敢招惹,因此一路上可谓顺风顺水。
只是定静师太那已经显得苍老的面容并未展颜,那不时轻蹙的眉头隐隐地表达着内心的焦虑…因为…这次要面对的敌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啊…
嵩山派前段时日下了五岳令,言魔教大肆动作,要前往四川青城山抓捕林震南一家三口,抢夺辟邪剑谱,此等行径,五岳剑派不能坐视不理,因此令五岳剑派各出人马,前往四川阻止魔教抢夺剑谱…
恒山派接令后,派出了定静师太与四十二名弟子前往,这便是这次行动的来由,只是,定静师太从出发开始,心里就始终有点淡淡的不安,细寻源头,却找不到不安在何处…
无从琢磨,便也不再琢磨了,除魔卫道乃是身为正道武林人士的职责所在,尽责尽心,不负宗门,便是死也无憾了…可是,每每看到弟子们那天真烂漫的脸庞,定静师太那份不安便会再次泛起…
“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魔教这次势大,前方是绝死之路不成?”
用深厚的定力抚平了心中的涟漪,带着深深的疑惑,定静师太与一众弟子寻到了这次挂单的尼姑庵,通报入内后,自是先歇息了。
与此同时,解州城城门处,一看上去十五六岁的黄衫少女,正下马走入城内,那娇小的身躯牵着一匹高头大马,只让人担心,会不会马头一甩,便把少女甩飞了。
不过,众人显然是白担心了,少女步履沉稳,马儿也乖巧听话,并无此等现象发生。只见少女一边牵着马步行,一边向着周围的行人问着什么…
“这位大侠,有没有见过一十七八岁的小尼姑,骑着马,瘦瘦的?”
“骑马的?没见过…”
“这位大哥,有没有见过一小尼姑?瘦瘦的,白白的…”
“没有…”
“大爷,有没有见过一小尼姑?”
“没有…”
“大娘,有没有见过尼姑?”
“啊?尼姑?一大群呢!刚刚从城门进来!那边走了。”
“……”
曲非烟走了一路,问了一路,心中失望不已,显然,仪琳是没有进城的,不过倒是问到了冒似是恒山派一行人的动向…
“还是先去找个客栈,等方大哥吧…”曲非烟并不打算直接找上恒山派去,她一个小姑娘,人微言轻,就算把消息告知,别人也不会信的,还是由方正道或者不戒大师说出来更有份量点。
正要往刚才问出的客栈地点行去,忽地,旁边一道和蔼的声音响起:
“小妹妹,你在找个十七八岁的,骑马的小尼姑?”
曲非烟抬头望去,只见一长相清秀的妇人,一脸亲切地望着她,那和蔼可亲的面容,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是啊,姐姐,你见过?”
妇人一拍大腿,笑着道:“真是巧了!小师傅昨日来到城中,人困马乏,恰巧被姐姐我碰到,姐姐家中信佛,是在家的居士,于是便请小师傅到家中挂单了,如今她便在舍下歇息。”
“真的?”曲非烟心中有点狐疑了,刚才一路上的人都说没见到过,那一路上的人都还能骗她不成。
“姐姐还能骗你不成!?人就在姐姐家里,去了便知。”妇人柔柔一笑,便招呼曲非烟跟着她回去。
曲非烟见她言语诚恳,不似作伪,兼之自己有武艺在身,艺高人胆大,便稍稍放下了戒心,跟着妇人向她家中行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惊
牵着马穿街过巷,紧紧跟在妇人后面,一路上,不时有人走近了与妇人寒暄几句,妇人皆是热情回应,显得甚是熟络,这让曲非烟心中的提放慢慢放了下去,骗子一般都不在本土乡里行骗,这妇人跟街坊邻居相熟,看着像是本地人,是骗子的可能性很低…
七拐八拐的,终于到了一红漆木门的宅院前,妇人上前敲了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妇人对着里面小声说了会儿什么,接着扭身走到曲非烟近前,笑着道:“这会儿小师傅正好不在,替夫人城外的亲戚讲解经文去了,得明日才能回来。妹妹先在这稍等,我进去跟夫人通报一声,待夫人允了,才好替妹妹安排房间,妹妹便在家里住下等!”
曲非烟心中再次泛起了疑惑,这也太热情了吧?而且,仪琳姐姐急着赶回恒山呢,怎么会有功夫去讲解佛经去,若是真的,那也太分不清轻重缓急了点…
带着疑惑,曲非烟缓缓点头,那妇人再次温婉一笑,闪身进了宅院。
不一会儿,门扉响动,妇人闪身出来,招呼曲非烟进去,并伸手接过了曲非烟的马缰,帮她牵马进院,栓在了院里的拴马柱上。
从外面看院子并不大,可进了里面才发现真是别有洞天,里面竟然是二进的院子,虽然并不华丽堂皇,可皆是整洁的青砖青瓦,房梁也粗壮笔直并刷着漆,明显家境殷实。
妇人带着曲非烟穿过外院,径直向内院行去,一路上除了方才开门的老妪露头看了下,再没碰见人影,外院中甚是冷清,不知道是就住着那么一个人,还是其他人都在屋里没出来。
“妹妹,你先在这间屋子里住着,我待会儿给你打点热水,这一路奔波,风尘满面的,梳洗一番会清爽许多…既然是小师傅朋友,那就把这当自己家,不要见外。”妇人显得异常热情,领曲非烟进入内院的一间厢房后,不一会儿竟搬来一个大木桶,放入了厢房正中。
“姐姐,不用麻烦了,我见了仪琳姐姐就走的!”曲非烟忙不迭的推让,这难道还要在这儿洗个澡不成?太奇怪了…这家人热情得有点过份!!!而且,怪异的是,那个主母怎么没出来呢?
却见那妇人不由分说,把曲非烟按坐在床上,嘴里说着不费事,径直出了门,那力气比寻常的妇人大多了,曲非烟猜测可能是经常干活的缘故,可看着那苗条身形,又不像经常干重活的村妇,她心中不由暗自警惕起来。
干坐了一会儿,听得外院中妇人喊叫的声音响起:“吴妈!烧一大锅开水!送到东厢!客人要洗漱!”显然是在吩咐下人烧水了。
曲非烟心中升起了疑惑:这妇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听她话里话外透露的消息,好像是丫鬟仆妇一类的角色,可看她在院子里颐气指使的样子,又不像是普通的丫鬟仆妇。而且,这家的夫人显然是在家的,可为什么没出来呢?
好奇心一起,小丫头便再也坐不住了,身子一蹿便到了窗边,侧身贴在墙壁上,目光从窗户缝里探出,只见那妇人吩咐完后正从外院中进来,路过曲非烟所在的屋子时,向着屋子投来诡异的一撇,表情相当古怪,接着便向着主屋行去,曲非烟心中起疑,当即身子一矮,轻轻把门掀开了个缝,娇小的身子从内蹿出,一溜烟地跟了上去。她轻身功夫本就不错,兼之身小轻便,更是踏地无声,那妇人并未察觉。
窈窕的身姿摆进了北面的主屋,曲非烟轻步跟上,宛若灵巧的猫科动物,闪身缩在了窗户底,竖起了耳朵,只听见屋里面传来妇人娇媚的声音。
“宝贝,想我了么?”
令曲非烟惊奇的是,屋中响起了另一个女子带着些惊慌的回应:“大白天的!别这么说…被人听见了就不好了…”
“你不都把那几个丫鬟打发回去探亲了?就剩外院的吴妈,又有谁能听见!?”娇媚的声音再次传来,这完全不是下人对待主母的语气,曲非烟心中奇怪,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戳破了窗户纸,把目光探了进去,一扇屏风横亘在眼前,遮住了视线。这却难不倒曲非烟,身子一纵,便挂到了房梁上,倒着戳破了顶窗的窗户纸,视线探入,正好越过了屏风。
只见屋内那镂花架子床上,侧身坐着一年轻女子,约莫有二十来岁,身穿粉色丝绸褙子,胸前是淡绿色的抹胸,下着蓝花褶裙,一副居家的打扮,此时正对着刚从外面进来的妇人,清秀的面庞上带着点惶恐。
这应该便是那妇人口中的夫人了,曲非烟心中了然,却疑惑更深了,这夫人是一家之主,那这妇人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夫人看上去会有点怕她?
“这…这总归不好…”女子唯唯诺诺的声音再次传来。
“怎么不好了?昨晚上也没见你说不好啊~~”妇人一边娇笑着,一边伸出左手,抚向了女子脸颊,女子似是有点害羞,头低垂了下去。
这…这是什么关系!!!???曲非烟在窗外看得目瞪口呆,以前在江湖上倒是听说过这世上有这么一种人,男的喜欢男的,女的喜欢女的,可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一时有些不能接受。
正惊讶时,便见得那妇人探出了右手,直接伸进了女子抹胸内,开始不断地揉动,女子发出一声娇哼…
曲非烟登时面红耳赤,果然…果然是那传闻中的…磨…磨镜…
想要扭头便走,可心中的好奇却像把她的目光粘在了窗户上似的,怎么也挪不开…
“再…再看一会儿便走…我…我只是好奇磨镜到底是什么…”小丫头给自己的好奇心找着理由,继续偷窥着,这时,屋内传来的声音,却让她心中一个激灵,耳朵竖了起来…
“待会儿你去见那小丫头一面,安抚一下,那小丫头看着鬼精鬼精的,别让她起疑了…”妇人那有特色的娇媚声音响起,那女子只是不时的发出轻哼声,并未作答。
果然…有猫腻…曲非烟心中阵阵冷笑。
半晌,方才听那女子唯唯诺诺地道:“你…你有我还不够么?还要糟蹋别家姑娘…”
“照做就是了!别多嘴!”妇人似是手上加重了力道,女子不由痛呼出声。
糟…糟蹋我?曲非烟听见那女子所说内容,顿时心中大怒,原来这妇人打得是这主意!真是…不要脸!!!恶心死了!!!想到那妇人想对自己做的事情,曲非烟不由一阵恶寒,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待会儿你要对那小姑娘说,有个叫仪琳的小师傅昨日落榻咱们家,今日去乡下表叔家讲经去了,让她在这留宿一晚…”那妇人一边与女子耳鬓厮磨,一边给她口述着待会该如何说,女子不时地发出喘息声,“嗯嗯”地应答着…此时房梁上的曲非烟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没想到这妇人完全就是骗她的,仪琳什么的都是编的…由于想知道这妇人到底要做什么,她暂时抑制住了入内质问的冲动。
“听明白了没!?”妇人说完,停止了在女子身上作怪,向着女子问道。
一阵沉默,女子从方才欲火中烧的状态清醒,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嗯?怎么?不行?”声调转冷,不复方才的娇媚。
“若…若是那小姑娘闹将起来…该如何收场?还…还是算了吧…放过人家小姑娘…”女子战战兢兢地发表着意见,显然是对妇人有些惧怕。
“闹起来?我的手段?宝贝你还不清楚?”妇人娇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一股自得之意,边笑边道:“那小姑娘娇小俏丽,身段美极了,走起路来矫捷有力,必然极为紧致,这样的上等货色,可是少见的很!你话给我记住了,可别办砸了!不然要你好看!!!”说到最后,语含威胁之意。
女子脸露恐惧之色,有些磕绊地道:“知…知道…”
妇人脸色转揉,抚摸着女子的脸颊道:“乖…办好了这件事…好好奖赏你…”
女子听到此话,恐惧之色稍减,面上升起一坨红晕,说不出的娇艳。曲非烟这时听得那妇人有些急切的声音响起:“忍不住了,宝贝,你真漂亮!先来个开胃菜…”
接着…红裙撩起…曲非烟登时怒发冲冠,脑袋充血,径直从腰间的布囊中抓起一把银针,由窗户的破洞中射了进去。
目标直指妇人背后要穴…
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妇人直挺挺地栽倒在床上,俯在她身下的女子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不过瞬间,银光再次闪过,似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般,尖叫声戛然而止。
第一百二十五章 杀
此时的曲非烟,心中惊怒交夹,直欲把眼前这个恶心的东西一刀剐了。
她竟然看见了一根长长的,棍子一般的东西,从妇人撩起的长裙下显露出来…
那日从衡山逃亡,在青城山脚被嵩山派截住时,她也见过这么一根东西,那是当时爆衣的方正道…
从那天起,曲非烟自以为抓住了方正道是个大妖怪的佐证,直至某一天偶然与叶子眉谈起,在叶子眉面红耳赤的科普下,小姑娘才明白,她这是闹出了个天大的乌龙。
万幸的是,她从没在方正道跟前说漏嘴,此事也仅是叶子眉一人知晓,这让小丫头心中的羞耻感稍稍降低了点。
可今天…她又见到了同样的东西…而且是在一个热情无比的女人身上…曲非烟跟笨完全不搭边,登时脑中敞亮,一切全明白了…
这恶心的家伙根本就不是女人!!!
他是男人装的!!!
如此一来,所有疑惑都迎刃而解了,这妇人想做什么,曲非烟心中也有了答案,盛怒之下,身子从房梁蹿下,一把撞开了屋门,出现躺尸的二人身侧。
她只是用银针射住了二人穴道,而且以她如今的内力修为,射出的银针并不足以毙命,就算是两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也只能制止他们而已。
不过,这就足够了!
一脚踹开倒在女子身上的妇人,手影晃动,解开了被压女子的穴道…
“不要叫喊!姑奶奶问什么答什么!不然…刀子不长眼!”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插在了妇人脖颈一侧,刀身没入了床板一寸有余,丝丝冷意顺着颈间的肌肤沁入,让女子如坠冰窖…
“你…你是谁?”女子的声音颤抖,显然害怕极了。
“姑奶奶是谁不要紧,要紧的是,回答问题!”曲非烟收了匕首,把女子的身子从床上拽起,指着那妇人问道:“她是谁?”
“她…她是…”女子声如蚊蚋,脸上现出为难的表情。
蓦地,脖颈间凉意再起,一道冷哼传来:“哼,不说?那你们俩都见阎王去吧!姑奶奶有事,没空陪你们玩!”
凉意转成刺痛,女子大骇,再也顾不得为难,惶恐大叫道:“饶命!我说…我说…”
“敬酒不吃吃罚酒…”随着一句不爽的嘟囔声,匕首收回,女子的颈间已被割破了一层皮,有血珠渗出。
“她…她是谷师父,教我女工的古师父…”女子对着曲非烟,战战兢兢地答道。
“你跟她什么关系?看屋子摆设你也应该嫁人了,你丈夫呢?”曲非烟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明显不是少女的闺房,面前这女子也明显不是少女。
“什么关系?就…就是…教我女工…的关系…”女子说这话时,一张脸突然变得通红,宛若熟透了的苹果般。
“教女工?方才那可不是女工…”曲非烟撇了撇嘴,懒得费劲,再次亮出了匕首,“我可不好骗,你们的事我都看见了,再不说真话,就到阎王那里说吧!姑奶奶也没啥兴趣听你们的恶心事!”
女子瞬时脸色变得煞白,呆愣在那儿。
曲非烟匕首送出,再次贴上了女子白嫩的脖颈…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在小丫头快等得不耐烦时,女子嘶哑的声音响起,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紧抿的嘴中,蹦出来心若死灰的话语:
“他…他把我糟蹋了…”
抽噎声紧随而来,在女子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曲非烟总算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女子夫家姓赵,是做药材生意的,家中薄有资财,日子过得也算滋润,只是因生意缘故,每年要出门几趟。今年丈夫出门后,赵夫人在家闲来无事,听丫鬟说起,在州城中来了位从河南来的妇人,姓谷,人称谷四娘,女工做的极为精巧,因丈夫死后不堪夫家族人虐待,才逃亡到解州来,如今打算在这儿落户,正四处教人女工为生。
赵夫人女工做得一般,在当时丫鬟的推波助澜下,便起了提高一下女工水平的心思,于是邀了谷四娘进宅,请她教授女工。她却不知,这一切全是设计好的阴谋,那丫鬟是被谷四娘用钱买通了的,丫鬟只以为这妇人是想找个谋生的地方,却全然不知,一切另有他图。
最初的几天,一切都还算正常,谷四娘尽心尽力的教着赵夫人女红,那精湛的技艺与巧手,也着实让赵夫人大开眼界,唯一让赵夫人有些害羞的是,这谷四娘经常与她谈一些闺秘之事,讲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段子,说一些“风话”,只不过同是女人,赵夫人虽然觉得有一丝不妥,但很快便被心中的新奇刺激感淹没了,都是女人,又是在闺中,说一会儿怕什么呢?
没几天,赵夫人与谷四娘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学女工之余经常腻在一块儿谈天说地,谷四娘嘴巴甜,常常把赵夫人夸得找不着北,只觉得她才是自己的贴心人,丫鬟婆子们没一个比得上的,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直到有一天,赵夫人夜间留宿谷四娘,要与她秉烛夜谈,抵足而眠,而就是这一晚,一切都改变了,野兽终于露出獠牙,采摘了垂涎已久的果实…
“后来…后来…他便一直威胁我,我怕被人知道,就都顺着他…请他来家里做了常驻的女工,直到今天,已经两月有余了…”赵夫人哽咽着说到这儿,已经泣不成声,“说来…大郎也该回来了…我…我没脸见他…对不起他…”
听着赵夫人那绝望的哭泣,再看看脚下那穿着红色袄裙的身影,曲非烟眉头皱了皱,忍着嫌恶,伸出手来,解开了谷四娘的哑穴。
“女侠饶命!!!”熟悉的娇媚声响起,只是这次,诱惑不再,仅剩惶恐。
“还以为你有多大胆量呢?这就怂了?不是还想对我下手呢么?”曲非烟冷笑出声。
“是小人瞎了眼!是小人找死!小人再也不敢了!”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仅有颈部以上可以活动,谷四娘颈部用力,连连用头磕地,表达着乞求…
“你叫什么?”曲非烟却是想起了日月神教的一段往事。
“小人谷俊…”谷四娘,不,谷俊忙不迭地答道。
“‘千变魔神’谷才是你什么人?”曲非烟心底里已经约莫有了答案,只是想再确认一下。
“啊?你…你怎知我家曾祖名号?”谷俊有些愣神,‘千变魔神’的名号,到他这辈,早就成了传说,却也不妨他时常引以为傲,可由于早已不与武林人士交往,小时候与玩伴们提起,只会引起耻笑,说他吹大牛,若曾祖是什么魔神,他咋不会武功,不能高来高去…每每这时,谷俊便无言以对,直到后来,家中双亲早亡,他放浪形骸,赌博**,很快把家产浪荡光了,最后,连家中房子都卖了。在别人要收他房产前,他在打包家中器物,不料却于犄角旮旯里发现了一本书…
当然,不是武功秘籍,而是一本“千变真经”…靠着这本真经,谷俊练就了一身易容化妆、改变形貌、模仿音韵的绝技,他本就是个混混无赖子,有了这身本领,那更是坑蒙拐骗,样样都干,直到后来,发展出了一门特别的爱好,专门找赵夫人这种深闺大秀骗财骗色,至今日被曲非烟所制以前,已流窜山西、山东、河南、河北几省,做案数十起,从未失手…
这会儿听曲非烟一言点出了自己根底,谷俊不由心神震动。
“‘千变魔神’谷才,可是我们日月神教百年前最为有名的长老了,我又怎能没听说过…”曲非烟语气中带着点莫名的意味,谷俊却并未听出来,当下大喜道:“女侠!原来是自己人!大家都是自己人啊!我…啊!!!”
话未说完,便一声惨叫。
只见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从脊背莫根而入,看那刃柄所在部位,明显是心脏的位置。
“女…女侠…你…你…”
“谁跟你是自己人…”曲非烟不屑地撇撇嘴,一把抽出了匕首,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汩汩而出,谷俊嘴中发出了“荷荷”的叫声,由于穴道被点,不能动弹,可知觉还是在的,剧痛之下,大脑已完全懵圈,嘴巴发出的完全是无意识的声音,没一会儿,便没了声息。
看着谷俊临死前狰狞的面目,赵夫人已忘记了哭泣,在那儿目瞪口呆,她完全想不到这看着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说杀人就杀人,而且不带眨眼的,说不出的狠辣,说不出的凶厉,说不出的可怕…她本就是极为胆小之人,这下更是被吓得脑中一片空白。
“夫人…夫人…”耳边传来了一阵呼喊声,方才把赵夫人从当机中唤醒,望着眼前的少女那看着人畜无害的面容,赵夫人只觉得不寒而栗…
“夫人莫再伤心了,这恶徒已被我杀了,待会儿我就走,这事便没人知道了。”曲非烟出言安慰着宛若受惊的兔子般的赵夫人。
“谢…谢谢女侠…”赵夫人半晌方才回神,忙不迭地便要磕头,生怕惹恼了这杀人的女魔头…
看出这赵夫人有些怕自己,曲非烟心中好生没趣,原以为难得顺手行侠仗义一回,别人应该会感恩戴德的,没想到竟然完全不是这回事…
伸手挡住了赵夫人下跪,曲非烟随意地摆了摆手,对着赵夫人道:“好啦好啦,我走了!真没意思…”
方转身,便听得背后犹犹豫豫的声音传来…
“女…女…侠…”
“怎么了?”曲非烟心中疑惑,回头望去。
“能…能不能…帮忙…把尸首处理了…我…我怕引来官差…”赵夫人不敢直视曲非烟的目光,低头战战兢兢地答道。
“呀,你不说我都忘了,毕竟是在城里,引来官差却也麻烦…”曲非烟一拍脑袋,懊恼不已,这点常识都忘了,白瞎混江湖这么多年了…当即把手伸进胸前的内衬里一阵摸索,取出个瓷瓶来,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盖子。
赵夫人丈二摸不着头脑地看着曲非烟,完全不明白她要干什么…
只见曲非烟把瓷瓶拿到了谷俊尸体上方,对着刀口处,洒进了一些黄色粉末。
“这是…石灰粉么?”赵夫人在心中暗自揣测,她倒是知道一些处理死人尸体的方法,用石灰粉据说能防止腐烂,因此有所猜测。正想着这小姑娘是不是要把尸体做防腐处理以后带出去,那样她就彻底没麻烦了,便见那尸体伤口处冒起了白烟,发出滋滋的声响,鲜红的血液眨眼间就变成了黄水,黄水所过之处,尸体衣物尽皆消融,不一会儿,便仅剩下了地砖上那一圈貌似人形的白印…
赵夫人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入局
“盈盈姐给的这‘化尸粉’真是好用…”虽说已不是第一次用了,曲非烟还是对眼前的情景咂舌不已,暗叹间,扭头瞧见了目瞪口呆的赵夫人,当即笑着道:“这下谁也不知道了,那谷四娘在这儿没根没底的,没了尸首,也就没人会来查了~”
赵夫人从惊呆中回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见曲非烟把瓷瓶往怀中一揣,身子转过,似是要走,她忽地想起了什么,面色大急地道:“女…女侠…等等…”
曲非烟脚步顿止,疑惑地道:“还有什么事?”
“包袱…包袱…东厢”赵夫人急切间,言语有些混乱。
“什么包袱?”曲非烟大奇,只见得赵夫人神色焦急,嘴巴却像打了结般磕绊的说不清楚,最后一跺脚,迈着小碎步,低着头便冲了出去…
曲非烟疑惑地跟上,来到了东厢一间屋子前,不一会儿,那赵夫人便从屋子中走出,手中提了一碎花包袱…
“那恶棍的…”来到曲非烟近前,赵夫人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眼神低垂,看着脚面,伸手递出了包袱…原来,这是那谷俊的包袱,赵夫人却是突然想起来,若有人因谷四娘失踪报官,被发现包袱在她家,那可就有谋财害命的嫌疑了。这种惹麻烦的东西,能被眼前的游侠儿带走最好了!
曲非烟恍然大悟,伸手接了过来,当着赵夫人的面打开了包袱,只见里面除了一些男女衣物外,还有一袋碎银子,一本书,除此便再无他物…
“千变真经?”曲非烟看着书页上的四个大字,不由心中一动:“当年‘千变魔神’谷才以一身千变万化的易容术闻名江湖,难道就是这‘千变真经’的功夫?”
她顿时脸露喜色,当即便收了包袱,向着那赵夫人一拱手:“夫人放心,包袱我带走了,没人会发现的~”也不待得到应答,身子一蹿,便已上了屋顶,轻巧如灵猫,随着几个起跃,从赵夫人眼中消失不见。
看见那拯救了自己于水火的小杀神消失,赵夫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虽说她确实对那小杀神心存感激,可那谈笑间便取人性命的模样,实在让人不寒而栗,看着她就害怕,这会儿总算是走了,提着的心一放下,疲惫感蓦地一齐涌了上来,方得脱魔掌的赵夫人登时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不一会儿,内院中响起了轻轻的哭泣声…
那哭泣声,带着丝轻快,带着丝解脱…
隐隐约约的声音传入了尚未走远的曲非烟耳中,嘴角微微翘起,少女扶了扶身后的包袱,从小巷中拐出,没入了拥挤的人群中。
……………………………………………………
郁郁葱葱的山林间,怡然幽静,溪水潺潺流动,浇灌着林间,给在烈日照射下的山石带来了丝丝水汽,几只野猴躲在树干的阴影下,慵懒地躺着,一切都是那么的怡然自得,十分惬意。
蓦地,猛烈的沙沙声响起,地面轻微的颤动起来,正打着盹的几只野猴猛然惊醒,发出吱吱的嘶叫声,蹿上了背后的大树,通红的猴脸上,全是惊恐的表情,只见眼前的林子里,飞鸟皆都惊起,在树林上空盘旋,黑压压的一片,遮盖住了烈日,这是几只猴子短暂的一生中从没经历过的场面…
接下来的场景,更是让猴惊恐…
只见一条比树干粗得多,比猴群加起来还要长的巨蛇,出现在几只猴子面前,那铺面而来的危险感,让它们生生掐断了嘶叫声,紧紧抱着树干,不敢动弹…
所幸,巨蛇似是有急事,并没空搭理它们,身子以惊人的速度逶迤而行,留给身后林间的,是粗大的s型印痕与一片凌乱…
大龙现在没空顾及自己给这原本幽静的山林带来了何等的喧嚣,它急着赶路,是因为听陈二狗报告,在岷山北部自家收编的一个寨子被挑了…
挑寨子的也是一伙土匪,据山寨逃出来的人说,是陕西过来的,被官府剿灭了,残党便逃到了四川来,想要占山为王,另起炉灶,不知为何便相中了这个山寨,他们首领武艺高强,被自己与大白血洗后再收编的寨子完全不是对手…
碰上这等硬茬子,当然得他这位“神龙大侠”出马了,已经去过一回那寨子,这回是轻车熟路,大龙跟大白知会了一声,便立马动身了。
一路上惊起飞鸟无数,吓退大小动物若干,大龙终于赶至了那被攻占的寨子,这寨子建在一环形的山谷中,是一块易守难攻的宝地,也难怪被新来的土匪看中。
不断地探出那分叉的舌头,探查着谷内的信息,血的味道、人的味道,铁的味道、还有一种让它极不舒服的味道,皆涌入了大龙脑海中,下颚贴着地面,谷中的声音沿着地面的振动传来,皆被大龙一一辨识。
“那大蛇怎么还没来?”
“嘘…噤声!李公公说了,那是条妖蛇,会妖法,不能提,一提酒听见了…”
“嗤…哪有什么妖蛇?我看那姓左的不是个好人,跟前些年宫里那妖道…唔…”似是嘴巴被捂住的声音传来…
“你不要命了!这个也敢瞎说!万岁爷都不让提了…”
……
“那左掌门功夫可真高,他怎么练的…我们也是苦练了四五十年的…”
“嵩山掌门真不是徒有虚名啊,我们在宫中待久了,有些小觑了天下英雄…”
“诶…要不,去找左掌门,请教请教?”
“你脑子僵了?人家靠这个吃饭的,会把诀窍告诉你?”
“哼!我们是给皇上办差的,他个乡野匹夫,谅也不敢不从…”
“得了吧,这帮人不守王法的,他武功那么高,你就算这会儿逼他拿出了诀窍,他为了诀窍不泄露,哪天暗地里把你料理了也没准,到时候抓不住证据朝廷可不会帮你报仇,就算报了仇,你死也死了,要那诀窍有什么用…”
“那…那还是算了吧…”
……
“成都府的头牌那个水灵!啧啧,老子跟你说,这次差事一了,咱们一定得去成都府休整,到时候带你们见识见识~”
“老潘你就吹牛吧,还头牌,你见过人家头牌头发长啥样么?净瞎扯扯~”
“诶诶诶~老子玩头牌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知道个啥!?老子当年发达的时候…”
……
各种混杂的声音传来,大龙此时,心中却微微颤动,兴奋不已,原来…这一切都是那左冷禅的阴谋…那嵩山掌门左冷禅,竟然在这儿!!!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想找你好久了,一直脱不开身,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这次总算能给师父报仇了!!!”
大龙想到此处,心情激动之下,整个蛇身的鳞片都立了起来,他再也等不及,仗着艺高人胆大,运起浑身真气,大头一摆,从谷口直冲了进去…
姓左的,敢伤我师父…揍死你个王八蛋!
第一百二十七章 妖蛇
随着凄厉的鸣金声响起,山谷中犹如烧开的油锅,一下子沸腾起来…
“妖蛇!妖蛇来了!!!”
“妖怪!!!有妖怪!!!”
“妈呀!!!”
作为大同府的边军,时常与草原鞑靼部队作战,实打实的血与火中历练出来的精锐部队,可面对这种超出常理的东西,乍见之下,还是崩溃了…
虽然,为了预防这种局面的发生,太监李芳早已告知了这些边军,此次是捕捉一条作乱的妖蛇,可这妖蛇,也太大了点…
“左掌门…这…这就是那妖蛇不成?”站在谷内山壁的洞穴中,望着下方场中那巨大的身影,李芳的声音有些颤抖。
“正是此妖蛇…”左冷禅已经是第二次见到巨蛇了,却仍是心中颤栗不已。
“此等妖物…若能捉了回去,必然是大功一件啊…”李芳颤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抹喜意,他此前早已听说是巨蛇,可亲眼见到才明白是多么惊人,这么巨大的蛇,简直是成妖了,若让整日里修道求仙的圣上见了,岂不欣喜若狂?毕竟,传说中的妖怪都出现了,神仙之事也就不那么虚无缥缈了…
这…又怎能不是大功一件!?
而且,这次可是准备的足够充分了!
想到这里,李芳把因恐惧而生的颤抖暂时压抑住,尖利地高喊道:“不要慌!捉了这条妖蛇,你们个个有赏,督军,下去压阵!炮手准备开炮!”
李芳身边的士兵上前一步,站在洞口突出的岩石上,开始摇动手中的令旗,只见在这环谷一圈的峭壁上,一尊尊佛郎机炮露出了头,炮口对准了下方的山谷,粗看之下,大概有数十门。
“哼,大同边镇也就二百门佛郎机炮,这次磨破了嘴皮子,才从姜总兵口里拔牙,把这库存的五十门搬了过来,这群炮齐发,谅你这妖蛇也翻不出幺蛾子…”看见这一尊尊泛着金属光泽的杀器,李芳慌乱的心才逐渐舒缓,恢复了底气,当然,他也明白,群炮齐发是最后的手段,能活捉,还是活捉的好…
而方才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陈副总兵,已经扭头去了谷底,这次带兵出任务是有圣旨的,虽然心中也怕,可要死也就死自己一个,若违逆了圣旨,就不光是自己一人吃不了兜着走了…
“李公公,鄙人轻功还成,这就下去,帮忙把那妖物引入埋伏!”一旁的左冷禅为防有失,也主动请缨。
“嗯,有劳做掌门了!”李芳对左冷禅这个大高手还是很看重的,语气和蔼的拍了拍他肩膀,“这次若能取得大功,忘不了你们嵩山派的大力支持…”
“公公言重了!”左冷禅眼底一抹喜色闪过,弯腰施了一礼,扭头便向谷底行去。
大龙从谷口疾摆而入,对于引起的混乱早就习以为常,每次去挑别人寨子时,那些土匪就是这么跑的…
何况,这次是有针对性的,更没空搭理那些四处乱跑的士兵了,一入山谷,就朝着方才左冷禅声音传来的方向直奔而去,至于刚才听到兵士们所说的埋伏,大龙只在心里呵呵冷笑,出山这么久了,还没碰到能对它形成威胁的东西呢…埋伏?呵呵…
正蹿行间,忽地一只大鸟呼啸而来…
“什么东西?”平时鸟见了他都是跑的,今日出来个不一样的,这让大龙极为惊奇,难道这是军队圈养的?可放只鸟出来,能有什么杀伤力呢?
正疑惑间,那鸟飞到了近前,却是用纸编的…
“这搞什么?”大龙被从没见过的新奇花样搞蒙了,还未回过神来,便听耳边“轰”的一声巨响,一股热浪袭来…
那纸鸟在大龙脑袋旁爆炸了!!!
军士中传来了一阵欢呼,那些被吓破了胆四处乱跑的也停下了脚步,扭头望向了大龙…
“吃了我这记‘神火飞鸦’,神仙都得抖三抖,弟兄们,抄家伙上!”边军不愧是精锐部队,面对如此巨兽,仅是崩盘了瞬间,便有部分士兵回神,按原计划行事起来。
四五十人从八方奔向了爆炸掀起的烟尘处,正待从草丛中掀起早已铺好的大网,把正处于其上的巨蛇卷起,便见烟尘散去,巨蛇毫发无伤,一双冷冰冰的巨眼盯着方才喊话的男子…
“这…这怎么可能…”那男子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对这‘神火飞鸦’的威力知之甚深,而且方才火药放的十足,大石头都能炸崩了,这巨蛇脑袋竟然丝毫未损。众兵士此时皆是心中发寒。
其实,大龙确实不是丝毫未损,他刚才可是被炸懵了…
“怎会有如此威力的东西…”心中震惊不已的大龙,这会儿才想起了师父的教导,“师父说过有种叫火药的东西,做出的炸弹威力惊天地辟鬼神…这难道就是炸弹?”
也不怪大龙大意,虽然方正道故事里讲过,可大龙在山上过年时见过火药这种东西,那炮放出来只能给他挠痒痒,便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次就着了道…
“幸亏有师父教的内功护体…不然这脑袋都要炸掉一块去…”大龙心中后怕不已,要不是他进谷前运起内力把全身都罩住,这次就要吃大亏了…
也亏得大龙身躯巨大,气血雄浑,自习得方正道那简易的内气法门后,每日里勤练不缀,把一身雄浑的气血,还有那从血莲与小红果中得来的庞大能量,皆逐渐理顺并调动起来,要知道,大龙可是整整吃了几十年的小红果与血莲,与方正道跟大白这两个无福消受的家伙不同,那积攒的能量,是无比庞大的,因此,短短三年时间,在意识与内气不断沟通,对内气的掌握逐渐娴熟后,便能布出一层内气在体外,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大龙并不清楚,他这种内气,在武林中被称为…
罡气!!!
而且是遍布三十多米蛇身的罡气!!!
在罡气的护持下,那威力巨大的神火飞鸦并未奏效,不过,却让大龙警惕了起来…
“这帮家伙,好像有很多很厉害的东西啊…”
正想冲过去揍这帮暗算自己的家伙一顿,忽地“砰砰砰”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龙的身躯实在太过巨大了,来不及躲闪,只见连续十八个铁蛋轰在蛇躯之上,被弹崩在地…
一阵气血翻涌,铁蛋虽然并未击穿罡气,却也让内气振动,大龙心知不能再被动下去了,内气再雄浑,也是有量的,若让这些武器把内气耗光了,仅凭着蛇身那鳞片,可挨不了几下。
身子蛇形蹿出,向着方才攻击他的火器直奔而去。
“妖法!!妖蛇会妖法!!!”刚刚重整士气的士兵们又有了崩溃的趋势…
“神火飞鸦…迅雷铳…竟…竟丝毫伤不了它…完…完了…”方才带头跳出的男子,此时早已没了刚才的胆气,刚才敢跳出来,是对手里的家伙有自信,现在自信已被击的粉碎,那就…只能…
跑了!!!
手里第二只已经点燃的神火飞鸦随手朝巨蛇一放,男子扭头就朝着身后跑去…
“身后有火炮的,那么多门火炮,应该…应该安全…”
大龙庞大的身躯极速奔至人群中,一个扫尾,几十个兵士被像炮弹般地射了出去,此时大龙全力而发,尾巴上覆着罡气,被扫中者,尚飞在空中,便已被罡气侵入脏腑,五脏破裂而死了…
稍远点的士兵两两一组,朝着大龙放了几轮火铳,却攻不破那雄浑的罡气,眼见的被蛇尾扫中者立马毙命,登时再也绷不住局势,四散逃了开去。
而途中设下的陷阱之类的玩意,尚未发挥作用,便被大龙运气崩开了…
所谓,巨蛇不可怕,就怕巨蛇会武功…
刚下山谷的左冷禅,看着巨蛇那横扫千军的模样,冷汗滴滴从额头上落下…
“罡气…竟然是罡气…果然是妖蛇…果然是妖蛇…”
见惯了风浪的嵩山掌门,此时竟然觉得有些腿软…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追
接着,左冷禅便没空腿软了…
因为,那巨蛇竟抛开了向它射击的兵丁们,摆头直朝左冷禅冲来。
“怎么回事?它…它认识我?”左冷禅看着那直直盯着自己的灯笼般的巨眼,心中大骇,再也顾不得什么,转身拔腿就跑,一身轻功运转到了极致,整个个化作了一道黄影…
大龙看见左冷禅逃跑,心中冷哼一声,硬扛着周边的枪林弹雨,朝着左冷禅直追而去,此时在他心中,向左冷禅报复才是首位的,周边这些向他开枪的家伙,有的是时间收拾…
看着巨蛇远去的背影,那些埋伏在周边建筑放冷枪的兵丁也舒了口气,毕竟面对这么个怎么也打不动的家伙,心中的恐惧是不言而豫的,虽说成天与鞑子打仗,早就做好了死的觉悟,可毕竟,死亡还是让人恐惧的,能不死,还是尽量不死的好…
“万幸,我们旗没被分到设陷阱那一组去…”埋伏在建筑中的兵士们,此时都有些后怕,那巨蛇实在太恐怖了,不仅刀枪不入,而且杀伤力惊人,尾巴一扫,一个总旗五十多人大多被砸成了肉泥…
“这还让人怎么打…”
众人的心中不免有些绝望,这次任务据说是接了圣旨的,完不成,奖赏别想了,弄不好还有杀头的罪过…
“一切就靠火炮旗的了…”沉重的气氛中,除了已崩溃跑开的部分士兵,余下的兵士皆把目光投向了谷内深,被弯曲的谷壁遮挡住的某地,那儿,是火炮的集火点…埋伏的最后所在…
大龙延着弯曲的谷道,紧追左冷禅不放,好几次都差点咬住,却被他借着那似是早已安排好的石缝夹道躲了开去,几次之后,大龙恼羞成怒,罡气布满头顶,把沿途的石块直接撞上推平了…
这下左冷禅傻了眼…
他完全没料到,这变态的妖蛇,竟然连紧嵌山壁的巨石都能一头撞平了…
幸好,已经快到地点了…
左冷禅瞧着前方的目的地,头上烟气蒸腾,再次缩身钻过一个矮石洞后,把一身的轻身功法发挥到了极致,拼了命般的向前蹿去…
那速度,竟然一时超出了大龙,距离拉开了老大一截…
大龙一头撞塌了前方的石洞,看着前方左冷禅再次蹿入了一道山缝,不由地七窍生烟!!!
这鬼地方上次来的时候没细逛!里面竟然这么多弯弯道道!下次都给撞塌喽!!!
带着对着山谷深深的怨念,大龙一头插进了山缝,罡气护体下,狭窄的缝隙登时被破开了个圆柱形的大洞…
缝隙另一头,是片开阔的谷地…没有弯,没有道,也没有洞,仅有着一周光滑的山壁,这竟是个死地…
“看你再往哪儿跑,今天定要出一口恶气!!!”大龙心中大喜,一个猛扎,向着刚刚奔至山壁处的左冷禅追去。
却见那左冷禅兀的凌空跃起,跳进了贴在山壁上的竹篮…
“这是…”急速滑行中的大龙正疑惑间,左冷禅灌满了内力的大喊便传入了耳朵。
“拉绞索!!!快放炮!!!妖蛇有罡气护体!活捉不了!!!”
竹篮慢悠悠的向上升起,可炮声并未响起…
谷壁顶端,陈副将望着太监李芳,眼神中带着疑惑。
“再等等,死的虽然也是大功一件,可毕竟不如活的好…再等等…”李芳立于谷顶,看着下方的巨蛇,眼神里带着一丝狂热…
陛下终日里寻仙问道,追索玄奇,若能把此妖蛇献于陛下,那我们东厂,可就翻身了…
心里泛着的念头当然不能诉诸于口,因此他也不解释,只是让传令兵再等等…
大龙此时眼中只有左冷禅一个,也股不得分辨空气中传来的声音振动,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不如活的好”之类的话,其间还夹杂着“真大啊…”“怎么还不让开炮”之类的杂音,更是莫名其妙…
他见得左冷禅喊了开炮后,并未有方才那杀伤力极大的东西冒出,登时放下了心,看着那左冷禅已升至了半壁,当下便把半个身子人立而起,跟一座小山般的,头部向左冷禅撞去…
“我命休矣!!!”看着极速而来的蛇头,与寂静无音的谷间,左冷禅一颗心直往下坠…
死太监,你可坑死我了!!!!
正心若死灰时,突听得一阵急切的锣响,大蛇那疾驰而来的巨头倏地止住…
左冷禅明白这锣声代表着什么,在心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有种无力感升起…
“那太监还想着活捉…真是…不听良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这嵩山掌门,在这帮朝廷鹰犬眼里,一点份量都没有…真是气煞人也!!!”
随着晃悠而上的竹篮,左冷禅压抑着心中的不爽,目光朝下方望去,只见那大蛇贴在地上的下半截蛇身,被地下冒出的许多铁制暗扣紧紧扣住…
左冷禅清楚,这地下布了二百多人,设了一个多月的机关,就为了活捉大蛇,原本自己也以为只要引来了妖蛇,当可万无一失,可是…这妖蛇…竟然有罡气…
这死太监,实在是不明白罡气的恐怖啊…
微微摇头间,便见那妖蛇浑身微微一耸动,附在身上的铁箍皆寸寸断裂,并向着四周射开…
“这埋在地下的绞索没用了,机关再精巧,没有能缚住大蛇的物件,什么都白搭,活捉不了了…”左冷禅心里转着念头,忍不住再次向着谷顶高喊道:“陈公公,那是罡气,埋下的器物缚不住妖蛇的,快开炮!!!”
回应左冷禅的,是又一次锣响…
“鳖孙…又不开炮…”一向注意风度的嵩山掌门,忍不住暴出了粗口…
同样暴起了粗口的,还有我们的“神龙大侠”大龙…
每次锣声一响,便有那稀奇古怪的东西朝他身上招呼,刚把铁箍给崩断了,地下便钻出了渔网,用罡气弄散了渔网,接着又有让他心中升起厌恶的黄色粉尘往身上洒来,幸亏被罡气给崩开了…
一套接着一套的,惹怒了原本只追着左冷禅跑的大龙,他扬起了头颅,身子摇摆,用布满浑身的罡气扫平了从地底插出来的密密麻麻的长枪,朝着方才探测出来的那些恼人的蚂蚁们待的地方,一个用力狠砸…
惊恐的叫喊声响起,被砸的地方塌陷,并有鲜红的液体渗出,大龙脑袋不停,一次又一次的砸下,跟打桩机般,每次塌陷,都伴随着惨叫声…
“公公…快开炮吧!!!陷阱不成了!!!”陈副将在一旁开得心中滴血,这些兵士可都是他们卫所的精锐,就这么惨死在地底下,连个全尸都没有…要是再不开炮,被这大蛇攻上来,大家都得交待在这儿…
他是看出来了,这李公公完全不知兵,只是想着要活捉妖蛇,可没看这妖蛇会妖法么,哪是能活捉的了的!!!
李芳怔怔望着场中,直到陈副将喊话,才慌忙高喊道:“对!对!快开炮!快开炮!!!”他哪是不想开炮,他是刚才被吓傻了,愣住了…
一旁的令旗兵早就憋不住了,听见这话,忙举起了号令。
五十门“佛郎机”,在谷壁间露出了獠牙,对准了正在谷间犁地的大龙。
点燃的火绳,向着炮管的火门凑上…
此时,正埋头“犁地”的大龙,蓦地心中升起了一阵警兆…
“不好!!!”
身子一缩,方要躲闪…
“轰!!!”
震雷炸响,石破天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