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以德报怨
当被挤压在铝合金中的尸体头部露出来的同时,小胡子就和球哥一样惊讶了,这是神明的尸体吗?小胡子曾经亲眼见过神明的遗体,而且在来这里之前还亲手打开过铝合金长盒,他不会看错。尽管神明的遗体在漫长的岁月中已经被腐蚀的不像样子,但此刻的尸体头部,却清晰的分毫毕现。
这是个老头儿,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非常杂乱,虽然已经腐烂了,但尸体还是保存了下来,可以辨认。他非常的瘦,像一具裹着一层干皮的骷髅,身体完全被挤压成了几截,只剩下头颅还算完好。这个老头儿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死去,直到他死去之后很久,依然大张着嘴巴。
“来不及多看了,先走了再说。”球哥好容易从困境中挣脱出来,捂着右腹的伤口,喘息了两下就招呼小胡子朝回走。力场的蔓延是从四面八方向内而来的,只有中心的位置现在是最安全的位置,一时半会之间不会被力量所侵袭。
“把铝合金带走!”小胡子拖着扭曲成一团的铝合金就跑,球哥又调头过来帮忙,毫无疑问,山洞是整片力场的中心,他们就这样重新跑了回去。
铝合金被暂时丢到了一旁,球哥一屁股坐在地上,先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又抬头看了看小胡子:“差点挂了。”
小胡子在匆忙中虽然没有看清楚球哥的眼神,但球哥的眼神已经变了,目光中的杀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感激还有惋惜。他肯定是在感激小胡子不计前嫌的救了他,然而却不知道在惋惜什么。
球哥也很有经验,随即取了背包里的东西开始裹伤,创口很小,但是很深,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内脏,但在这个环境下,也只有这样草草处理一下。
“尸体是怎么回事!”小胡子把扭曲的铝合金尽力扳开,但是尸体被挤压成了几截,已经无法恢复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能够确定,这肯定不是神明的遗体。
“尸体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楚。”球哥靠着洞壁,吃力的扭动了一下身体,道:“现在最紧要的是要搞明白一个问题,这具尸体是因为某种原因变成这样了,还是被人掉包了?”
“这里,会有人?”小胡子的目光立即在周围扫视了一圈。
“凡事皆有可能,尤其是在这样的地方,最奇怪的事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球哥很胖,但刚才的伤可能真的伤到了内脏,让他显得很痛苦,他爬到了洞口,对小胡子说:“我们轮流守着。”
“我们怎么出去。”小胡子最关心的还不是这具尸体究竟怎么了,而是如何离开这个地方,铝合金长盒子被彻底破坏,力场出现了情况,正在渐渐的蔓延,把他们困到了山洞里。不管山洞本身会不会遭受力场的影响,但他们的出路却是个致命的问题。
球哥守在洞口,一边观察外面的情况,一边注意着力场蔓延的速度。这是个绝境,有再大的本事都没用。小胡子他们已经看不到守在外面的晋普阿旺还有球哥的伙计,不过他知道,晋普阿旺一定会想办法,但最关键的是,晋普阿旺能想出什么办法?
“根据我的观察,最多一个小时,力场就会蔓延到这里。”球哥真正从困境里挣脱出来,似乎就完全镇定了,用一种不怎么在乎的口气对小胡子说:“如果山洞也不能幸免的话,我们两个,可能会被挤成肉饼,你很强,很多方面比我强,但是你挤成肉饼了绝对没有我大。”
小胡子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他正要问球哥一些事情,山洞中那个六角形的东西里面猛然爆发出一阵如同电火花一般的声音,一束柔和的光,从这个东西上散发出来,照射到了洞壁上。这仿佛是过去放老电影一样,光影成像,柔光折射出了一些画面,很清晰的展现在洞壁平面上。
画面吸引了小胡子和球哥,他们就像两个懵懂的观众,在观看一场从很久远之外时空传回的信息。一个人影渐渐出现了,他非常的高大,从一片暮色的夕阳中走进了山洞里,山洞的洞口是一个光照的分界线,跨进山洞之后,模糊的身影顿时清晰。
小胡子又微微吃了一惊,如果不是身高的原因,他很容易就会把这个人和卫天以及贡觉联想到一起。
他有一张如同卫天一样的脸,而且神情和某个阶段的卫天非常相似,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忧郁,好像整个人都被一种苦恼与烦闷浸泡了起来。
“古老宗教的神明”
在古老宗教的一些记载中,图画是最直观的资料,但是这些图画,尤其是关于神明的图画,都经过了人为的改动和夸大,从那几块金属长条背后的图案中,古老宗教的神明完全和卫天的长相扯不上关系。只有真正看到这些真实的影像时,才能让人体会到,神明和卫天,是如此的相像。
在古老宗教信徒的概念中,大鲁特是最接近神明的人,所以会被推上神坛,成为宗教的领袖。如果在今天的人看来,最为接近,并非距离神明最近,而是因为他们的血脉和神明是相同的。第一代大鲁特的来源已经说不清楚了,有的史料中说是神明生前最忠诚的近侍,有的史料中说是由神血培育出的圣婴,但他们必然带着神明血脉,家族的根,最早的始祖,是神明。
这种血脉很特殊,虽然后代不可能完全像神明一样,但是每一代的纯血嫡传者,似乎都有很相同的长相。从神明,到之后的某些大鲁特,再到出现在藏区的两个神秘人,立碑的身影,师盘,卫天,贡觉
洞壁的画面仍然在继续,但是内容很枯燥,完全就是围绕古老宗教的神明而展开的,而他的生活本身就非常的枯燥,往往会呆坐一整天,不知疲倦。
“哥们儿,说真的。”球哥打断了小胡子的观看,盯着洞壁说:“我知道你是个不容易改变自己主意的人,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远离这些事,不要在参与了。”
小胡子移动目光,也看看球哥,从球哥说的这些话里就可以完全证明,球哥心里的杀机消除了,否则他不会再费口舌来劝小胡子。
“为什么要我远离这些?你说出一个理由。”
小胡子能看出,球哥绝对不是朝圣者的成员,但是他和朝圣者一样,不断的阻挠小胡子参与事件,只不过球哥的方式可能温和一些。
“你救了我的命,但我还是那句话,一些不能说的事,我死了都不会说。不过我也知道,你不是个碎嘴皮子,我破一点例。”球哥又换了语气,用很庄重的口气说:“关于这个事件,你肯定知道很多,不过我知道的,也比你想象的多,你什么时候参与进来的?我估计我接触这些的时间比你要长。”
“我参与的时间不长,大半年而已。”
“我所知道的事,一部分是在做事的时候了解的,另一部分是老板口述的,你也懂得,我们这样做事的人,永远不可能得到所有真相,老板只会捡着可以说的告诉我。”球哥收回自己的目光,重重的朝洞壁上一靠,带着回味的那种表情,闭着眼睛说:“我们可能不能活着走出去了,破个例可能也没什么。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老板,有一些兄弟,一起长大的,很亲,虽然长大之后因为各自的事情不能常碰面,但还是很亲近。我从来雪山的时候,甚至更早的时候就无数次想过,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小胡子静静的听着球哥的话,虽然这些都是闲话,和事件本身无关,但他没有打断球哥。
“之所以和你说这些,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值得我说话的人,我不确定咱们能不能活下去,如果一个小时之后,两人一起挂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如果还能活着出去,那么你就要慎重考虑考虑。”球哥此刻很干脆,感慨了几句就转入了正题:“你能摸到大雪山,就说明你掌握了很多线索,一定也知道,这个被称为末世预言的事件里,一直有两股古老的势力,和一件被他们追逐的东西,圣器。”
“接着说,我知道这些。”
“这两股势力之间的争斗,其实就是一群复仇者和一群守护者之间的战斗,他们不断的争抢,不断的寻找圣器,都因为一个原因。”球哥认真的说:“毁灭与反毁灭。”
球哥背后的老板能量极大,从各个渠道了解到了关于末世预言事件的种种内情,虽然老板和他手下的那些人谁都没有见过圣器,但是依据线索和推断,他们最终确定了圣器是一件什么样的东西。
第二百零一章 规劝
“圣器,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东西?”小胡子对这个问题很有兴趣,他见过复制品的照片,也见过古老宗教制造出的赝品,还从各种渠道听过关于圣器的种种传闻,这个末世预言中最核心的物件,究竟是什么?
“我不骗你,像我这种身份的人,不可能知道所有,老板不会说的,只告诉我一部分。”球哥道:“我知道一部分,然后就根据自己的判断做出推测。”
球哥的推测不能说百分之百的准确,但其中的每一个细节都是有根据的,当说到这里的时候,球哥再次郑重的提醒小胡子,他已经破例了,希望小胡子不要让他失望。
小胡子没有马上做出反应,但是他可以感觉到,此时此刻的球哥,好像是在和一个相交多年的老朋友语重心长的规劝,希望他走上正路。球哥看上去很奸诈,很油滑,然而这个人骨子里的东西和过去很多老辈人一样,或者说和小胡子一样,对敌人冷酷,不过对真正交心的朋友,可以付出一切。
终于,小胡子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他都领球哥的情。
“我分析,圣器,是一件毁灭性的东西,因为它从来都没有被启动过,所以任何人都无法完全知道,启动它之后的后果,但是,它肯定也有一道基因锁。”
圣器有一道基因锁,这个理论是老板手下的人提出来的,当然,他们也不会信口开河,而是根据许多乱七八糟的线索归纳整理而得出的结论。这个结论出现的时间,球哥说不清楚,不过在之前已经有雏形了,老板手下的一些研究人员肯定隐秘的做过大量的研究工作,否则的话,他们也不可能在大雪山群事发之后的短时间内,搞出一套相关的精密设备。
“圣器上的基因锁,在什么地方?”小胡子一下子就有些糊涂了,之前发现过的六棱球,是赝品,不过赝品归赝品,从造型和外观上肯定和真品没有区别,六棱球是纯净透明的,只在球体的内部,流淌着一些不知名的透明液体,这样一个球,如果有基因锁的话,会在那里?
“我的推测只是理论,具体基因锁会在球体的那个部位,搞不清楚,不过对现在的我还有你来说,这个问题并不重要,拿不到真正的圣器,其它一切都是空谈。基因锁是无形的,仅凭肉眼,你肯定看不到,其实,我告诉你这个问题,并不是想让你了解什么高精尖的科技技术还有神话传说。”球哥冲小胡子摇动一根手指:“我只是想让你退出,远离这些。”
“你也要知道,我有苦衷。”小胡子不想和球哥说的那么明白,但他确实有苦衷。如果没有嘉洛绒的话,那么小胡子对于这件事完全可以袖手不理,因为他已经找寻到了家族的根,家族的起源和大致的发展曲线,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然而嘉洛绒就在朝圣者手里,无论小胡子愿意不愿意,他不可能丢下这个女人不管,必然要直追到底。
“你看上去就像个很固执的人,我不知道说这些是不是都白费了。如果换做其他人,我至少也要把他抓起来,但是,我抓不住你,也不想抓你。”球哥很无奈的叹了口气,语气瞬间就变的无比沉重:“虽然没有任何人打开过圣器,不过可以预想的到,如果圣器一旦落入了不应该掌握它的人手里,将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大到你难以想象,我们只能祈祷灾难的程度不至于毁灭整个世界,实话实说,我们能做的只有祈祷。”
“这可能吗?”小胡子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个狼的人,习惯用慎密的思维去思考问题,他相信一些奇怪的事情存在,但关于六棱球被开启后的后果,他确实难以相信。
六棱球,有多大?这样一个小小的球,会产生一场什么样的灾难?
但是六棱球的背后,有一些人固执的寻找它,另一些人则固执的进行阻挠,如果不是这个东西重要到极点,他们不会这么做。
“这不可能吗?”球哥指着这个山洞,道:“圣器是神明留下的东西,对于神明,你能理解多少?如果你不能理解他,又怎么能理解他留下的圣器?我相信,如果你和其他一些人一样继续寻找下去,可能最终会有结果,说不定真会找到真正的圣器,但是,当你找到它的时候,洞悉它所有的秘密之后,可能已经晚了。你是个明白人,估计也不喜欢别人太罗嗦,所以我说的就这么说,孰是孰非,要你自己考虑。问个题外话,你有父母没,有妻子孩子没?”
小胡子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有父母,没有妻儿,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些人组成了他牵挂的家庭,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虽然没有妻子,但嘉洛绒,无疑和妻子一样重要,不可舍弃。
“算了算了,我不多问了,我最后只重申一遍,每个人都是自私的,都有私心,他可以不顾其他人的死活,但如果连自己的父母妻儿都可以牺牲丢弃的话,那他可能就根本不算是个人。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我断言,圣器一旦被启动的话,即便你的父母妻儿远在千里万里之外,他们也逃不过灾难的吞噬,如果仅仅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或者英雄主义,去义无反顾的继续寻找下去,那么你就犯了一个致命的且很愚蠢的错误!”
球哥的语气很严厉,而且这也不是小胡子第一次听到相关的话题了,朝圣者的大法师博思巴曾经说过类似的话。这让小胡子感觉到了更深一步的危机,球哥和博思巴的话,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小胡子现在所做的,确实是一个很愚蠢的事。
就好像一个活的好好的人,却突然要给自己挖坟,把自己埋进去。
“轻松一点,我相信你经过思考,会做出一个正确的抉择,现在,来解决我们要面临的最实际的问题吧。”球哥紧绷着的脸松弛下来,咧嘴笑了笑,爬到洞口那边,朝外看了看,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水,用力甩了出去。
他们两个人进入山洞后休息加上相互的交谈持续了四十分钟时间,按照球哥的判断,蔓延的力场距离山洞已经不会太远。
这瓶饮用水从球哥手里飞出去,一直飞出十几米,突然在半空中象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捏爆了一样,塑料瓶子砰的炸开了,所有炸裂出来的水珠都没有扩散出去,全被挤压在一片很小的空间中。这一大颗水珠就被无形的力量包裹着,来回变换着形体,如果在半空缓缓飘动一样。
“看见了吧。”球哥咽了口唾沫,道:“如果力场真的蔓延过来的话,我们两个人和那只瓶子不会有任何区别,都会被挤爆的。”
在此刻,他们已经手足无措了,尽管两个人都还镇定,但面对危险的时候,更重要的是想出解救的办法,光镇定是没有用的。然而,他们能想出什么样的办法?
带着基因锁的无形力场,只有精密的设备,还有神明的遗体可以破开,但设备留在了力场外,神明的遗体也面目全非。
如果按正常的思维思考,小胡子和球哥几乎死定了。但球哥还是很乐观的,他掏出了一个腕表式的对讲机,说:“外面的伙计肯定会想办法救我们,不过他不懂该如何操作设备,我可以教他。但我们全要靠运气了,在力场稳定的环境下,这个强度上的信号肯定无法穿过去,现在力场的力量扩大了,却不是那么稳定,我们可以试试,看对方能不能收到信号。”
“如果能收到呢?”小胡子问:“仅凭对设备的操作,就能救我们?”
“不能。”球哥摇了摇头,道:“只能试试,神明的遗体是指望不上了,山外那几个人身上,带着一点遗体的毛发还有脱水肌肉以及骨骼的标本,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这个。如果这点标本没用的话,我们俩就老实的准备变成肉饼吧。”
“时间来不及了!”小胡子感觉力场蔓延的速度虽然慢,但用不了多久就会伸展到山洞内部。而一个人就算全力赶路,从这里到山外,来回至少四天四夜的时间。
“所以说,只能试试,我这个人不信邪,就算到了必死的绝境,也要拼一拼!”球哥开始调试自己的对讲机。
小胡子则在思考,神明遗体的毛发还有其它零碎的身体残片真不确定管用不管用,如果仅依靠这些,一旦失败,两人就死定了。
这个时候,小胡子就想到了贡觉,这个世界上保留着纯血的两个人之一,贡觉不像卫天一样,已经暴露,所以小胡子一直想隐瞒他的身份,不至于让贡觉和卫天一样,生活的不安稳。但此时此刻,他和球哥都得依靠贡觉救命,实在无法再完全隐瞒下去。
第二百零二章 生死
小胡子在进行着很激烈的思想斗争,球哥不是个普通人,而且他背后那个老板的能力太大,如果察觉到贡觉的异处,那么可以肯定,贡觉以后也会和卫天一样,没有真正的安宁。小胡子并不自私,他可以为了自己所看重的人去死,但是他始终有一个无法释怀的心结,如果不亲手把嘉洛绒解救出来,他死都会不安心。
也正因为这样,小胡子比以往任何时间都珍惜自己的生命,尽管,他活着是为别人而活。
在小胡子思考的期间,球哥尝试着和区域外的伙计联系,对讲机的信号受到很强烈的干扰,尽管双方已经能够沟通,但是很难听清楚对方在讲些什么。球哥直接就扯开嗓子大吼,一个字一个字的把自己要表达的意思喊出去。
这时候,小胡子一把就拉住球哥,说:“让我那个留在山外的伙计过来,你们要保证他的安全。”
“恩?”球哥怔了怔,他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明白小胡子的意思,但转瞬间,球哥的神色就恢复了,眼神里有一点怀疑,往往在最危急的时候,被点名派过来的人,一般都有大用。
对于贡觉,小胡子想瞒也瞒不住了,如果贡觉的纯血会有一点作用来破解基因锁的话,那么球哥的人肯定能看出来。球哥没有多问原因,直接就按着小胡子的意思去喊,来来回回喊了足足有十几遍,他着重对伙计说,现在情况非常,绝不允许他们对小胡子的两个同伴有任何不良举动。
“外面那伙计能不能听清楚,就看老天愿意不愿意关照我们。”球哥挪动了一下身体,说:“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尽力在这段时间里活下去。”
球哥不断的试探洞外力场的蔓延情况,情况不怎么好,最多半个小时之后,力场越过了大概十几米的距离,已经距离山洞的洞口只有一步之遥了。球哥和小胡子都下意识的朝山洞里面缩了缩,毫无疑问,山洞是神明曾经住过的地方,而那片力场,和神明肯定也有关系,他们两个人都希望山洞本身可以躲避力场的侵袭。
哗啦啦
山洞洞口外一些很细小的粉尘还有球哥丢出去的杂物都被无形的力量席卷了,根据这些杂物可以看到,力场还在蔓延,只不过距离山洞越近,蔓延的速度就越慢。球哥啪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有戏!这个蔓延速度说明,山洞就像带着抗体一样,估计能挡住力场。”
力场距离山洞大概只有两米左右了,除了山洞,别的地方都没有躲过去,力场已经蔓延到了山洞旁的山体上,强大的力量让一些本来就不怎么牢靠的石块崩裂,那种声音虽然不大,却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好像整整一座大山都会在某个未知的时间突然坍塌。
一直过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力场仍然没有越过短短两米的距离,而且速度越来越慢,球哥认真的目测了一下整个山洞的大小,这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的山洞,东西十三四米,南北则长一些,大概十六到十七米左右。
“力场现在蔓延的速度,可能是一个小时一米,如果按这个速度,我们完全来不及。只有祈祷它再慢一些,然后我们躲到最里面的角落里,才有希望等来救援的人。”
每一分钟的时间都是难熬的,因为死亡越来越近。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力场终于越过了山洞洞口与外界的界限,真正的进入了山洞。洞口边缘那些比较薄弱的石层随着力场的到来而哗啦啦的乱掉石屑,球哥说,估计再过上两天时间,这一座山都会被力场所覆盖。
球哥连大气都不敢喘,认真的盯着那些被力场推进来的小石块,他很有耐性,趴在地上一连一两个小时一动都不动,为的就是得到一个比较准确的判断。球哥报出了一个好消息,在真正进入山洞之后,力场的速度果然更缓慢了,那种蔓延的速度,只有仔细的观察才能分辨的出。
小胡子和球哥就这样在山洞里面苦熬着,虽然力场蔓延的慢,但一刻都不停止,他们不得不一点点的后退,大概一天时间之后,力场已经触及到了两旁洞壁上刻着图案和符号的地方,无形的力量就像无数把在不断开动的电钻,把洞壁上石刻的痕迹搅动的粉碎,许多石屑的碎块在空气中不断跳动着,力场经过之处,神明所留下的痕迹都被抹除的干干净净。
咔嚓
又过了一天时间,洞壁下面摆着的几个瓷罐子被挤压的粉碎,这些瓷罐子无疑是神明的手笔,因为在当时那个时代,土著人还无法让火的温度达到可以烧制瓷器的地步。这些瓷器没有任何用处,完全用来消磨时间,但此时,瓷器摆放的位置是一个分界线,因为它正好位于接近山洞正中心的位置。
“还来得及吗,来得及吗”球哥就蹲在地上,不住的念叨着,从这里到山外,往返四天时间已经是压缩过的,所有人都得拼命赶路,除去每天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其余时间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但是时间过去还不到四十八个小时,力场已经接近了山洞的中央,这样计算下来,他们只差几个小时的时间,会在救援人员赶到之前,和瓷器一样被挤成碎末。
在力场的侵袭下,只有山洞正中心那个六角形的东西安然无恙,它异常的坚固,仿佛可以抵御一切。力场没能挤坏这个六角形的东西,就越过它,继续朝前蔓延着。小胡子和球哥仍然有一些空间,但在那种环境下,人会越来越觉得闷,觉得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条件反射一般的紧缩在山洞的一角。耳边不断传来洞壁被挤压崩裂的声音,像死神的呻吟,耳膜都被刺痛了。
“只差几个小时,几个小时,最多七八个小时,来不及了。”球哥靠着洞壁,抹掉脸上的汗水,力场蔓延的速度没有减缓过,一直在持续,这是无法阻止的力量,谁都不能抗衡。小胡子和球哥期间曾想过要不要硬着头皮冲出去,但是根本没有任何可能。
当第三天的时候,球哥已经绝望了大半,不可能有回转的余地了。他开始说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说自己有老婆,还有个四岁的女儿,很可爱,长的很苗条,根本不像他。
“我做事,不能常回家,从女儿出生到现在,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最多只有三四个月。”球哥从背包里翻出一包烟,慢慢抽着,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忆和女儿一起度过的时光:“我的生活很乏味,至少我认为很乏味,但每次看到女儿的小脸,我都会忘掉一切。说实话,做我们这一行的,就不能太看重生和死,我不惜死,就是怕自己死了,再也见不到女儿。”
小胡子在听,死亡已经逼近了,但是他不觉得惊慌,只是觉得困,想好好的睡一觉。
“唯一让我感觉到欣慰的是,我给女儿存了笔钱,我做事的收入从来不乱花,我老婆没工作,我没时间也不敢乱花钱。这些钱,足够她上完大学,买套房子。”球哥叼着烟,抬头望着洞顶,就好像眺望着一片无垠的星空,能让人产生无数的遐想:“我要死了,没有任何遗憾,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女儿长大以后能遇到个好男人,可以疼她,照顾她,不让她受委屈。可惜啊,我是看不到女婿了,如果他敢对我女儿不好,我从坟里爬出来抽丫的”
小胡子的眼皮越来越沉,睡意浓重,他听着球哥的絮叨,嘴角也泛起了一丝微笑,他仿佛能看见这个大胖子可爱的女儿。
但是在这丝微笑的背后,是小胡子流在心里的泪,确实,生和死,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没有什么,多活一天都是赚的。然而,那些让他无法放下来的人,在他死后会是怎么样的生活?他从来不把自己当成一个救世主,只是默默的做自己该做的一切,但是他知道,很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消失了,那么至少有几个人的生活将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这种变化,是那些人承受不起的。
在球哥这样碎嘴皮子一般的念叨中,小胡子终于睡着了,就躺在洞壁的墙根处,闭上了眼睛。他没有做梦,就觉得整个梦都是一片看不到头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是被球哥弄醒的,当他醒来的时候,看见球哥就靠着洞壁站着,拿着纸笔在写东西。
“有要留下的话就赶紧写,不过不知道这些纸张会不会被卷的粉碎。”球哥写完最后一个字,把手里的笔朝前一扔,就在他们前面一米多的地方,笔骤然被折成了几段:“我们没有时间了。”
第二百零三章 好转
看着那根骤然断裂的笔杆,小胡子瞬间明白了他们的处境,确实没有时间了,山外的救援队伍赶不过来。他和球哥已经被逼到了山洞最里面的角落中,力场和他们两个人之间一两米的距离,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跨越的距离,是一个生存和死亡之间转折的纽带。
“快写吧,如果你有想写下来的话。”球哥另取了一支笔递给小胡子,他本人则很小心的弯腰脱下自己的靴子。靴子夹层的子弹已经被取掉了,但是还有一根短短的枪管,球哥把它拆了下来,然后又把自己写的纸条搓细了塞到枪管里:“枪管是无缝钢管,如果我们身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抵御力场的扭曲,那可能只有枪管了,写吧。我已经写完了,但愿,我老婆和女儿能看到我留下来的话。”
小胡子看着球哥,在这种情况下,人所流露出的,才是自己内心深处最真挚的情感,不会有什么伪装。他突然觉得,球哥这个人还是很值得交往的,一个人如果在临死之前惦念的是自己的老婆孩子,那么就说明他心里有一份不会褪色的本善。
小胡子捏着笔,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他不知道自己该写点什么,也不知道该给谁写。他很想给嘉洛绒,给卫天还有贡觉都留下一些话,但这些话即便能从力场中保存下来,也不会落到对方手里。想到这里的时候,小胡子就没有任何书写的欲望了,他不愿让其余任何人看到自己的心声。
据说,没有人能够看到狼最脆弱的一面,因为它们总是在谁也看不见的角落里舔舐自己的伤口,心灵上的,身体上的,然后默默的死去。小胡子在心底深处叹息了一声,然后丢掉了手里的纸笔。球哥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过很快就笑了起来:“还是你想的开。”
“我,真的想得开吗?”小胡子也跟着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在将要死去的时刻,他们反而把平时一些抛不下的东西都丢掉了。
死亡是一种历练,可以让人明白很多,临死前的一瞬,胜过神明的点化。只不过这种历练没有回头的机会,一旦开始,就是结束。
“喝一点吧,再不喝就没机会了。”球哥盘腿坐了下来,从背包里取出了白酒,打开瓶盖闻了闻:“我就好这口,可惜过去的时候没有太多机会喝,现在嘬一口,自己给自己个安慰,也给自己个交代,兄弟,我知道,很多事情你都不需要我的开导,不过我告诉你一句,人活在这个世上,就好好的活,如果要死了,就安心的死,临死之前是最不能悲哀叹气的时候,我们都累了半辈子了,现在,是放松的机会。”
辛辣的白酒像一把刀子,从咽喉划过,小胡子感觉自己胸膛燃起了一堆火,他和球哥靠着洞壁,在最后仅存的一点点空间里享受生命终结前的盛宴,他们抽着烟,喝着酒,球哥哼起了歌,是哄女儿睡觉时的儿歌。
无论怎么样,他们两个人都无力改变眼前的困境,球哥偷偷带来的两瓶子白酒都被喝光了,这是个短暂的过程,但致命的力场已经在这个过程中又蔓延了很多。他们无法再坐着,只能站起来,紧贴着洞壁。
砰
脚下的两个空瓶子被卷到了无形的力场中,玻璃粉碎,这个时候,只要他们稍稍朝前迈动半步,很小很小的半步,就会粉身碎骨。
死亡的气息已经近的不能再近了,小胡子感觉有一种强大的强压在挤着自己,胸腔发闷,顺畅的呼吸都成为一种奢望。他不知道球哥此刻在想些什么,但是他觉得自己眼前的昏暗突然一下子闪亮起来。
他看到很多人从自己眼前一个一个的走过去,每个人都没有表情,木然的望着自己。这些,都是死去的人,它们像是要引领小胡子从这个世界走向另一个世界。
“向腾霄,你,要死了。”小胡子闭上眼睛,自己对自己说了一句话。
除了空气,强大的力场把一切都绞杀的粉碎,小胡子和球哥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力场的边缘几乎贴紧了他们的鼻尖,一个细微的动作,甚至一个迫不得已的深呼吸,都能让死亡提前到来。
“不能送你了,自己走好,我从来不相信死了之后会有天堂地狱,不过还是很希望过一会儿能和你搭伴继续走”球哥蚊子哼哼一样说了一句话,他已经笑不出来了。
力场的卷动仿佛抽干了最后仅存一点点空间内的稀薄氧气,窒息感包围着小胡子,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如果连呼吸都不能,那还不如早一点死去。
氧气的缺乏让小胡子的意识开始模糊,他像是沉入了一片深邃的深海中,身体即将被挤压的爆裂,他的视线随着意识一起模糊,尽管他很强大,很坚忍,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中,他能坚持多久?
可能只是几秒钟而已。
死亡的感觉终于侵入了自己的骨髓中,小胡子的意识涣散了,在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的一刻,他仿佛看到眼前炸裂开了一片血红色的光芒
力场外围的一大片空地上,临时搭起了两个帐篷,有人在睡觉,有人在外面用燃料烧水,这是苍茫大地上唯一的一点点生机,应该说,他们的运气相当不错,在这个季节里,大雪山群的深处能保持这样的平静,可能是一百年都难遇一次的。
小胡子终于醒了,当他醒来的第一时间,看到的是晋普阿旺那张紧绷着的脸。昏迷让小胡子的思维也瞬间短路,这一刻,他有些茫然了,他不知道自己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但是他认出了晋普阿旺,而且迅速的从自己残留的记忆中看到临昏迷前的模糊印象。那一片血红的光芒后面,是疯了一样冲进来的贡觉。
小胡子坐了起来,除了感觉头有些眩晕外,身体状况还算良好。晋普阿旺一直紧咒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
“贡觉在什么地方?”小胡子有点紧张,他没有看到贡觉的身影。
“他很好,在另一个帐篷里,和那个胖子说话。”
小胡子和球哥的命,是被贡觉还有其他人尽全力救回来的。在预算的时间里,救援队的成员每天只有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但是为了救人,贡觉坚持每天只稍稍合一下眼就继续赶路,他们争取了几个小时的时间,然而就是这短暂的几个小时时间,改变了小胡子和球哥的最终结局。
晋普阿旺简单的跟小胡子说了一下救援的过程,对于那些设备,他不懂,但是有一点却毋庸置疑,贡觉,绝对是和卫天一样比大熊猫都稀少的纯血者,他的血,可以打开力场的基因锁。
“他们在谈什么?”
“我不知道,那个胖子比你早醒两个小时,他开始的时候是找贡觉问一些事情,接着就聊到一起去了。”晋普阿旺道:“贡觉好像对那个胖子的印象不错。”
小胡子的心里隐隐感觉,会有一点事情发生,但他说不清楚要发生什么。他和晋普阿旺一起走出了帐篷,当他们走出来的时候,贡觉也正好朝这边走着,连着几天几夜的苦熬,让本来就精瘦的贡觉好像又瘦了一圈,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神情有些萎靡。
但是当贡觉看着苏醒过来的小胡子时,就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小胡子从不对任何人说谢字,他感觉命运这个东西很神奇,不管是贡觉还是卫天,小胡子都比他们强很多,然而每每到了生死的关头,都是这两个不如他的人挽救了他。
“好好睡一觉。”小胡子说不出感激的话,就指着帐篷让贡觉去休息。
“是很累了,要睡一睡,不过在睡之前,我想和你说件事。”贡觉低头想了一会儿,说:“你知道,我没有多少亲人了,我很想和你一起把该做的事都做完,然后去见见那个和我一样的人。但这些以后还会有机会,现在,我想跟着球哥走。”
“什么?”小胡子的眼睛立即爆出一团寒光,之前对球哥的好印象顿时消减了很多。他不知道球哥跟贡觉说了些什么,贡觉谨慎,身手也算不错,但是他生活的环境注定了他的心对抗不了复杂的人和事,在处事方面,他甚至不如卫天。
小胡子最希望的是什么?他希望嘉洛绒能活的久一些,希望卫天和贡觉能活的安稳一些,这是他的逆鳞,任何人都不能触碰,否则,小胡子会翻脸。
“不要急。”贡觉察觉到了小胡子眼睛中的寒光,连忙就解释,他说这完全是自己自愿的,和球哥没有多少关系。
“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一句我刚刚学到的话。”贡觉认真的对小胡子说:“球哥说,跟着他走,我可以完全找到自己的价值。”
第二百零四章 话锋急转
每个人都有自己梦想中的生活方式,小胡子望着贡觉那双诚挚的眼睛,心里对球哥的不满突然就消失了。他一直追求的,就是让卫天好好的活着,按自己想要的生活去活着,对于贡觉,也是如此。
如果一个人带着满怀信心和梦想去开始一段新的生活,那么他可能比现在更快乐。如果这是贡觉自己的选择,那么小胡子没有理由去阻止。
“既然决定了,那就去吧。”小胡子收敛脸上的冷酷,尽力对贡觉露出了一个温暖的微笑。
“我没有多少亲人了,除了你们,我是孤独的,我不会忘记你,不会忘记那个和我长的一样的人,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去找你们。”贡觉有些难过,他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强笑着说:“我要睡一会。”
球哥从另一座帐篷里探出身子,一步一步朝这边走过来,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所以小胡子把剩下的不满压在了心里,没有发作出来。球哥走过来,和他并肩站着,一起朝不远处的力场眺望。
力场改变了,或者说出现了混乱,可以清楚的看到空气被不同方向的力量来回挤压,产生了如同水波一样的淡淡的波纹,还折射出昏黄太阳的一点光。大山仍然受着力场的影响,不断有大块大块的石头从山顶上滚落,在中途就被卷到力场中。
“我们的命大,或者说,你有个好兄弟,我是沾了你的光。”球哥就盯着远处,慢慢说:“休息好了吗?”
“到了现在,你仍然不能说出你的来历?”小胡子破例又问了球哥一次,按照他的习惯,被几次拒绝回答的问题,肯定不会再问了,但是贡觉被球哥忽悠,这让小胡子不怎么放心。并非对球哥这个人不放心,而是对贡觉整体的处境不放心。
小胡子不会忘记,当初的卫天被每一个势力拼命的争抢,但他们对卫天没有什么真心,只是把他当做一个稀有的物品,可以利用的物品而已。小胡子绝不想让贡觉也成为这样的人。
“老板的势力很大,你的兄弟是个淳朴人,我可以拿我的头保证,他不会受到任何人为的伤害和危险,假如有人要对他不利,我背后的势力有能力把敌人打成一团渣。”球哥转头,示意小胡子放心:“他机灵,年纪也不算太大,培养一下,就是个好伙计,另外,不瞒你说,他可以打开基因锁,这是其他任何人都做不到的。”
“这才是你看重他的地方。”
他们谈了一会儿,球哥保证了无数次,一定会让贡觉平安无事。说到最后,小胡子也不想再问了。
古老的家族繁衍到今天,只剩下这么寥寥几个人,小胡子希望每个成员都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必须要走了,否则,时间可能有点紧。”球哥有点不好意思般的说:“不是赶你走,我们的后援可能很快就会到这里,等他们到了,我说话就不算数了。所以,快一点走。”
小胡子知道,球哥在他们的势力中不是决策层的人物,他至多就是一支队伍的领队,没有太大的权力。在临走之前,球哥再一次郑重的提醒小胡子,让他不要忘记在山洞中彼此的交谈。
“放弃这些吧,不要再摸索下去,对谁都没好处。有的事情,只有让该做的人去做,如果有不该做的人加入进来,只会让事情变的更加糟糕。”
球哥的提醒是好意,小胡子没有固执下去,当他要走的时候,也没有打扰正在沉睡的贡觉,只是看了对方一眼。他看着沉睡中的贡觉,就好像看见了卫天。贡觉劳累过度,透支了所有的体力和精神,睡的非常沉,没有任何察觉。小胡子看了他几分钟,然后默默的转身走了。
可能,在小胡子的意识中,还没有什么生离死别的印象,但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贡觉。
小胡子和晋普阿旺的运气似乎差了一些,当两个人踏上回程的路时,漫天的风雪顿时降临了,球哥把他们送出去一段,停下了脚步。小胡子只回头挥了挥手,所有想说的话,就在这挥手之间。球哥顶着风雪看着小胡子一步一步的走远,他的眉头皱着,似乎在思考什么东西。
球哥想了很多,可能想的最多的就是在山洞中和小胡子一起面对死亡时的回忆,等小胡子和晋普阿旺走出去大概一百多米远了,球哥突然就甩动脚步,在雪地里飞快的奔跑,想追上小胡子。
大风雪遮挡了奔跑的声音,但是距离近了,小胡子还是察觉球哥追了上来,他停下脚步,转身望过去。球哥在雪地里尽力跑着,很快就追上了停下来的小胡子,两个人顶着满头的雪花,相互对视了半天。球哥几次想要开口,估计是觉得措辞不合适,都硬生生咽了回来。
“还有什么事?你说过的话,我会考虑。”
“真的会考虑吗?”球哥摇头:“虽然认识你的时间不长,但我知道你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要么就会达到目的,要么就会死在半道上。”
“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就此收手,所以,我要提醒你注意一个人,万分的注意。”
“谁?”小胡子的脑海中一瞬间就蹦出了博思巴与黑袍人的身影,两个来自不同阵营的人都是很可怕的对手。
“你听我讲,这个人必须和你讲清楚,尽管我对他知道的也不多,但多少都会有点用,至少是个警示。”
球哥可能是想把事情说的更清楚一些,所以他一开口,话题直接转移到了万里之外。
1980年的日本北海道,一个普通的渔民家庭中诞生了一个男婴,这是个非常寻常普通的事情,本来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是这个男婴从出生开始就显示出了一些不平凡。他出生时,在产房内的所有人,包括接生的医生,护士,都感觉到心烦意乱,在事后,他们都说,自己的心里好像爬进去一个小小的影子,在窥视他们的心灵,心底所有的秘密在这个影子的窥视下,都不是秘密了,就好像赤条条一丝不挂的被人注视着,那种感觉非常不好。
当时,这些事情还没有被人联想到刚刚出生的男婴身上。这个男婴出生时有些体弱,一直在医院呆了差不多两个月才接回家。男婴的父亲是个渔民,对独子的降生非常兴奋,他给儿子取名南安寿。
“这个家伙真正被人注意的时候,是四岁左右。”
南安寿和其他同龄的人不太一样,他从小就口吃,学话学的很慢,一直到四岁时,才能连贯的说出一些简单的话来,正因为这样,他不爱说话,不爱游戏,不爱和其他小孩一起玩耍,他喜欢盯着一个人或者一件东西不停的看,连眼珠都不转动。
有一次,南安寿的母亲在很意外的情况下看到了儿子独坐在房间里的一幕,当时,南安寿盯着一件小玩具看了很久,他的母亲看到的是南安寿的背影,所以看不到他的目光。然而,南安寿的母亲却惊恐的发现,那件小玩具就像被什么东西给托了起来,在南安寿的面前悬空漂浮着。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球哥问道。
“讲下去。”小胡子不知道球哥为什么在临分别的时候突然追上来说这些事,这些事情发生的地点距离藏区真的有万里之遥,但他清楚,球哥不会无缘无故的说废话。
“是他的目光。”球哥说:“一个四岁小孩的目光,让那件小玩具开始移动。”
南安寿的母亲是个家庭妇女,没有什么见识,对这件事显得很惊慌,等到丈夫回来之后,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南安寿的父亲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相信,认为是妻子看花了眼,但他亲自和南安寿交谈了一次之后,却流露出比妻子更甚的不解和慌乱。
在父亲的诱导下,四岁的南安寿演示了自己用目光使物体移动的异能。一件件小物件在南安寿的注视中,就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吊了起来。
而且这还不是令南安寿父亲最吃惊的地方,他和儿子进行了长时间的交谈,在交谈中他第一次发现,他的儿子,这个只有四岁的小孩,如同可以看穿他的心一样,很多隐瞒在心底的往事,甚至思维中的想法,都被儿子一点一点的口述出来。
当时的那种感觉让南安寿的父亲非常难受,他感觉有一个影子从不知名的地方一下子爬到了自己的心里,把所有的记忆都给摄取了。
第二百零五章 离开
南安寿的父亲当时的震惊就不用说了,他看着一脸稚嫩的儿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最初的时候,他还把儿子的这种情况看成是一种很罕见的病,曾经找人尝试检查过。事情就是这样传播出去的,在当时还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当地的媒体进行了报道,但是之后,这些报道都被人为的中断了,再也没有南安寿的消息。一些人慕名到渔村去看南安寿,不过没有见到他本人,只找到他的父母。
这些人追问南安寿的下落,他的父母不肯多说,不过有人套问出了一些话,据说,南安寿是被一所医科大学接走了。再接下来,南安寿的父母也从渔村搬走,再也没有出现过。
讲到这里的时候,小胡子虽然还不算彻底明白球哥的意思,但是他知道南安寿这个人一定和藏区或者说事件有什么关系。
“这个人的资料很难找,能找到的,就是四岁之前的照片,本来,随着南安寿一家的消失,他渐渐就被遗忘了,但是过了几年,也就是南安寿大概十一二岁的时候,一个记者从很秘密的渠道拍摄下来几张照片。”
照片拍摄的具体地址不详,而且是偷拍下来的,当时估计是有人让南安寿进行一场特殊的测试。带走南安寿的究竟是不是医科大学的人,这不好说,从现场几个人的衣着和言谈中都分辨不出他们的来历。
这是个特殊却又非常简单的测试,测试所用的屋子是封闭的,只有一扇很小的气窗。十一二岁的南安寿身体一直不好,瘦弱且脸色苍白,他坐在一张桌子前,桌子上有一个沉重的金属底座,底座上焊着一根竖直的筷子那么粗的铁条。
没有任何外力的影响,观察测试的几个人都安静的坐在屋子的一角,只有南安寿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这根筷子粗的铁条。从他四岁到现在的这几年时间里,南安寿所经历的肯定不是一般儿童的正常生活,可以看的出,他比同龄的人都要沉稳很多,也镇定很多。
测试大概就是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当时拍摄下这些的记者被测试的过程所震惊了,他甚至怀疑这场测试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因为在一般人的思维范畴中,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在南安寿的注视下,那根筷子粗细的铁条在很慢很慢的扭曲着,好像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不断的折弯。最开始的时候,这种弯曲程度很细微,可能不容易察觉出来,但是当测试结束时,铁条差不多已经被弯曲到了四五十度。
而且因为种种不为人知的原因,这个记者虽然拍摄下了现场的照片,却没有在任何媒体上进行报道。测试和照片只是从很秘密的渠道流传了出去,知道的人不多。
这之后,南安寿再次消失了,或者说沉寂了,这次沉寂的时间更长,一直到前两三年的时候,才有关于他的消息流传出来。
“这个人究竟有多大的能量,除了他身边的人,谁都说不清楚。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身份已经完全变了。”球哥沉吟了一下,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东联的组织。”
听到东联这个字眼的时候,小胡子顿时就想起了包子山。而且这个时候,他的脑海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念头,球哥的话没有任何诱导和提示,但小胡子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豁然开朗一般,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跟随朝圣者一起出现的使用日本刀的人。
“如果你知道这个组织,那么就肯定知道这是一个极端的,军国主义思想很重的组织,他们制造的恐怖事件不多,但对于有些国家来说,威胁很大。”球哥朝外面指了指,说:“东联,已经参与到了这个事件里来,他们的目的,我想你应该可以推断出来。而且,这个谁都琢磨不透的南安寿,在两三年前通过某些渠道,宣布自己加入了东联。”
“你的意思,他会来?”
“一定会,他可能已经在藏区了,只不过暂时没有露面。”球哥在自己面前划了个圈子,说:“对于这个人,谁都了解的不多,甚至连他现在的具体长相都不清楚,能找到的最近的照片,就是那次测试中的偷拍照片。不用我多说,你明白,如果你固执的要继续走这条路,那么迟早会和这个人遭遇。你连对方的长相都不清楚,你拿什么和他对抗?说不定某一天,他会从一群炮灰里面突然就跳出来。”
南安寿的可怕不仅仅是他会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去杀人,更重要的是,他能够摄取他人的记忆,这很重要,凡是参与过大事件的人,只要和他狭路相逢的话,那么所有关于大事件的隐情,都会被他得知。并且隐藏在脑海里其它一些重要的事情,毕露无疑。
小胡子皱起眉头,这样的一个人,确实如球哥所说,连防都防不住。
“我也不知道这个人的身高长相,不过他肯定不高,而且有支气管方面的疾病,很难治愈,所以会不断的咳嗽。”球哥道:“南安寿估计没有受过体能和格斗这方面的训练,所以他不会单独出现的,一定会有保护他的人。这些细节,你要记清楚。”
球哥的话说的很严肃,如同隐隐在提醒小胡子:如果你还要接着干,就自己把屁股擦干净,免得被人把所有的大事件隐情全都掠夺走。
“你是不是考虑一下,被别人弄走情况,还不如跟我说一下,说不准我还能提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吧。”小胡子不搭球哥的茬,尽管对球哥提供的情况很感激,但嘴上还是没有半个谢字,稍停了停,就准备继续和晋普阿旺朝山外走,临走之前,他又转过身,对球哥说:“你带走了贡觉,就要负责他的一切,如果因为你的原因,他出了事,之前的交情就没有了,我不管你是谁,一定会找到你。”
“你觉得我是吓大的?”
小胡子又皱了皱眉头,他看得出球哥是在开玩笑,但是对于贡觉和卫天,即便和小胡子开玩笑也不行。球哥看见小胡子的脸色要变,赶紧就咧嘴笑,保证一定会把贡觉照顾好。
“希望。”小胡子的目光越过球哥,越过了一片正在飘飞的大雪,好像穿透一切,直直的望见了仍然在沉睡中的贡觉:“希望你能过的好。”
风雪让返程的路更不好走了,能见度非常的低,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这些路至少要走上三四天。这次经历说明大雪山深处确实是个很重要的地方,但是它的重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是一个象征,是古老宗教真正的起源地,是神明走出来的地方,然而对于末世预言最重要的硬件,这里没有任何发现。
如果要走继续走下去的话,小胡子和晋普阿旺就要重新选择一个合适的地点,在返程中,他们就开始商议。根据晋普阿旺解读出来的那些记载来看,合适的地点似乎不太好找,因为记载之中,一些地方是小胡子他们去过的,另外一些记录的很模糊。晋普阿旺回忆了很久,小胡子也跟着一起分析,最终,他们从记录中一个不怎么起眼的段落里发现了一个地方。
古老宗教从冰城迁徙之中,就出现了第一次大规模的分裂,分裂出来的一部分和迁徙的那些信徒曾经发生过很多次大大小小的冲突,其中最大的一次,应该是在大鲁特一支迁徙到傩脱次之前。
这个地点在冰城与傩脱次之间,距离傩脱次不算很远,冲突的结果显而易见,大鲁特一支取得了胜利,杀戮驱逐了分裂者,正因为情况稳定了,所以他们才安心的在距离不远的傩脱次定居。
当时的那场冲突中,很多人都死去了,大鲁特一支的信徒们浪费了很长时间,从战场中尽力收敛属于己方的死者遗体,进行安葬。
这看似是个不起眼的细节,只是被记录在古文中,连记录他的人都没有过多的在意。但是走在风雪中的小胡子却敏锐的进行了联想,他清楚的记得当时进入傩脱次暗夜神庙时所看到的一些壁画。
圣器是被分裂者其中的一员所偷偷带走的,之后就踪影皆无。古象雄时期的夺权派声称自己找到了圣器,但是当时的夺权,是政治斗争里面的一部分,其实和圣器没有太大的关系,古象雄王室需要一股新的宗教势力来取代大鲁特,所以无论夺权派是否找回了圣器,这不重要。
那么这里面其实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历史谜题,当年的夺权派,手里有圣器吗?
小胡子猜测着,傩脱次附近的大规模冲突时间其实距离宗教分裂的时间并不长,那是一场生死大战,双方几乎所有人都参与了。
古战场,乱葬堆,这里面是否隐埋了什么?
第二百零六章 阴气
小胡子知道,很多重要的线索其实都隐藏在并不起眼的角落里,只是看挖掘秘密的人该怎么去找。他和晋普阿旺一路走着,同时还在尽量把下面的计划安排的完善周密一些。古战场和乱葬堆本身有没有危险,小胡子预想不到,但是他很清楚,关于这条线的线索,并非绝对隐秘的。
在距离大雪山出山口还有大概一天路程的时候,风雪更大了,这是名副其实的封山,雪覆盖了一切。有的低洼的地段,积雪差不多一人厚,不小心就会陷进去,两个人走的很困难,本来白茫茫的飞雪和劲风让能见度很低,但是小胡子走着就停下来,他看不见什么,只是心里传来的一种警觉。
因为这种警觉来的很突然,让小胡子和晋普阿旺都有点不知道如何应对,最后,他们闪身就躲到了附近,积雪几乎把两个人全都淹没了,只露出上半身。但是等了很久,还是看不到什么,晋普阿旺就怀疑是不是小胡子的预感出现了问题。
“不要急。”小胡子示意晋普阿旺耐心些,他很相信自己的预感,就像一个经验极度丰富的老猎人,看不见猎物,却能感觉到猎物就在附近。
果然,在不久之后,茫茫的风雪中就出现了一个个黑点,这是在风雪中冒险前进的人影。这些黑点走的非常慢,但是所有黑点全部出现后,这支队伍的规模就超乎了小胡子的想象,人数很多,而且带着不少东西。
“这些都是球哥的后援。”小胡子不用多想就知道这支队伍的来意,虽然之前猜测过球哥的身份,不过这个时候再静心想一想,小胡子完全可以断定,球哥以及他背后的老板,绝对不是道上的人。
不是雷英雄杜青衣那样的道上人,又能量巨大,时刻关注铜牌以及末世预言大事件,这样的老板,会是什么背景?
小胡子若有所思,同时感觉很后悔,他为了成全贡觉的愿望,让对方跟着球哥。然而此时一经联想,他实在吃不准自己的决定是帮了贡觉还是害了贡觉。贡觉没有经过任何特殊的训练,他身上唯一很重要的东西,就是血脉。
想到这些,小胡子的脸色就变的不太好看,晋普阿旺说要不要偷偷的回去,把贡觉带回来。
“不用了。”小胡子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这都是命,是一种注定了的东西,很多电视剧和小说里的桥段中,都有个肆无忌惮百无禁忌的主角,大吼着我命由我不由天。
但是这可能吗?用一个人的力量去抗衡一种已经注定的东西,那不太现实,有的时候,人不认命,只会栽更大的跟头,遭受更严酷的打击。
这支队伍虽然走的很慢,但是看得出他们在赶时间,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不停的走着,一直到队伍远离了视线中,小胡子和晋普阿旺才从雪堆里爬了出来。他们和这支队伍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目的地,然而小胡子却有预感,到最后,所有的人可能都会全部走到一个终点。
中间的过程不多说了,那支队伍走远之后,雪山中彻底成为了死地,小胡子和晋普阿旺艰难的离开了这里,从山口走出了大雪山群。在山外,他们又看到了队伍留守和看管车辆装备的人,避开这些人之后,才算真正脱离了潜在的危险。两个人顾不上过多的休息,马上就朝傩脱次的方向赶去。
雪山群的风雪覆盖了一大片地方,山外的飘雪没有山里那么大,但在这样的无人区里,日夜不停的大雪一样很厚。傩脱次东部大概八十公里的地方,就是古战场和乱葬堆的遗址,此刻已经完全被雪覆盖了,古文中的记载只是笼统的一句话,并没有非常精准的位置,而且时间过去的太久了,当时的参照物和痕迹都面目全非。望着一片白茫茫的雪,晋普阿旺就开始皱眉头,说这要找到那一年?
根据古文中的记载,他们大致圈定了一个范围,面积很大,要一点点的找。如果以现代人的思维和行事方式,彻底的找完这个地方需要不少的时间,但小胡子不是普通人,他是一个很老道的土爬子,在这片地方中,有两条相距大概一百五十米左右的像土龙一样的小山,两座小山前后延绵着,两两相对,两座山中间的这片区域,就像一条不怎么大的山沟。走到这里的时候,晋普阿旺没有任何的特殊感觉,然而小胡子一下子就停住脚步,在周围来回的眺望。
雪已经停了,非常冷,小胡子走到这里的时候,敏锐的感觉到了一种很特殊的气息。这种气息对正常人来说可能根本就察觉不出,但是对于一个职业的土爬子来说,气息就像一块白布上的血迹一样刺目。
这是一种阴气,很特殊的阴气。在小胡子的印象中,只有堆积过很多死人的地方,才会有这种挥散不去的阴气。这种东西很玄,如果拿科学理论朝上套,估计什么结果都得不出来,然而它就这样反常的存在。
小胡子的警觉顿时猛涨,在来之前,他产生过很多推测,但是只有身临其境的时候,才能真正体会到这种让他脚底板都发凉的感觉。老辈的土爬子都知道,在这种地方,往往因为气的存在,而滋生一些想象不出的东西。
“发现了什么吗?”
“阴气,很重的阴气。”
“但是我感觉不出来。”晋普阿旺对这种东西没有概念,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所以他的意思是直接开始动手在可疑的地方找。
“只能慢慢来,很慢。”小胡子不知道该怎么对晋普阿旺解释这些。当年带小胡子入道的那个老爬子,曾经说过一些事。
这个老土爬子其实本事并不小,只不过他没有卫八那种人的野心,只求闲云野鹤一样的生活,所以一直都是单干,没有聚拢一批伙计,至多遇见大活的时候临时跟人搭手。老爬子年轻的时候,跟人做过一票生意,那时候他懂的并不多,在团伙里完全属于体力劳动者。他们看上的地方,是高平附近的一个点。
当时老爬子并不知道这个地方的真实情况,准备要下的坑据说提前有人踩过,所以团伙里的人很放心,认为这票买卖不会有什么风险。
但是到达目的地的当天,就出现了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当时正好是半下午,按照他们之前勘察的情况,这里是一片荒地,距离三四十华里之外,才有一个叫做永录的村子。团伙里的几个人不打算借宿,就准备在目的地附近将就几个小时,等入夜之后赶紧动手,速战速决。
做这个事情,有经验的人一般会选择后半夜,至于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段,小胡子刚入道的时候也不明白,听过很多关于这方面神神鬼鬼的传说,但是后来他向一个有经验的前辈请教,这个老头儿一语道破天机:狗屁,什么乱七八糟的,后半夜动手,是因为外人睡的死,咱们做活不会被发现。
从入夜到后半夜这段时间里,老爬子在起来撒尿的时候,就意外的看到了一些东西。他看到在他们将要动手的大坑旁边,猛然就多出了一个村子,村子里亮着灯,很多人来来回回的走动。老爬子先是奇怪,因为白天看过去的时候,这里只有一片荒草,再接着,他就感觉毛骨悚然,因为村子里的灯很明亮,但是那些来回走动的人却都像是模模糊糊的影子,怎么看都看不清楚。他感觉自己遇见了一群不是人的东西。
他连多看都不敢看了,屁滚尿流的跑回去报信,这个时候,团伙里的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一个有经验的老辈人马上紧皱眉头,在四周不停的看,他说这是一块很凶的地,如果硬要下手,可能会出事。
这个老辈人也觉得奇怪,因为白天的时候感觉不到任何异样的气息,但是入夜后,这个鬼里鬼气的村子一出现,他就感觉好像有一团浓的化不开的阴气从地底升腾起来。
按老辈人的话说,这个地方最好不要动,否则会得不偿失。但是这票活是一个雇主花大价钱雇他们来的,其余的人只拿到定金,不肯放弃丰厚的报酬。不过在当时,团伙里面没人真正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否则的话,死都不会再冒进一步。
因为这个鬼村子的出现,行动被耽搁了,后半夜的时间全部用来试探和侦查,一个伙计被指派到村子那边观察具体情况,这是个很胆大的伙计,他在靠近村子的时候,其余所有人全部都睁大眼睛看,然而眼力最好的人也没有看清楚其中的过程,反正伙计一靠近村子,就仿佛一个被融化在海水里的气泡,无影无踪。
这个情况吓住了其他人,再也没人敢冒然靠近鬼村子。他们停下了后面的举动,一直熬到快要天亮的时候,这个村子也仿佛蒸发了一样。
在村子消失之后的那片荒草地里,他们发现了半夜进村子的那个伙计,不过这时候,那伙计已经没有人样了。
第二百零七章 地表下的石屋
在场的人都是在这条道上混了有年头的人,对于各种各样的尸体,他们很熟悉。那个半夜进入村子的伙计就算进村就死掉,到现在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然而他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身躯内所有的关节都呈一个让人想呕吐的角度扭曲着。
人死的这么不正常,就引起其他成员的一点恐慌,不过怎么说呢,一般走这条道的人多少都见过一些怪事,而且他们知道,既然走这条路,就要提着自己脑袋混饭吃,尤其是几个年轻力壮的伙计,头皮很硬,越是这样越是不肯走,非要把事情做到底。队伍中的老辈人劝他们慎重,不过没人听。
相对来说,带小胡子入道的那个老爬子还是比较狼的,他听从老辈人暗中的告诫,虽然没有明着撤伙,不过遇事的时候就有意的朝后躲。
这段回忆是任何人都不愿意过多回想的,因为很惨。这个团伙中比较固执的成员基本上都死光了,具体的情况,小胡子不知道,但是老爬子告诉他,事情过去之后,他才弄明白,这个之前就踩好的点,是战国时期长平之战的一个次要战场,大概几千名赵卒被集体坑杀在这里。
“死过很多人的地方,阴气都重,而且邪,这种气说不准就会养出什么东西,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或者说坑里的东西太过重要,最好绕着走,不要沾手。”
这几句话是老爬子留给小胡子的告诫,时间过的太久,小胡子几乎忘却了,一直到察觉出这个地方很浓重的阴气时,才回想起了这段话。
这种恐怖的气息让小胡子停留在一座小山上很久,从外观上看,气是分辨不出来的,尤其是覆盖了这么厚的雪。而且随着观察,小胡子总觉得这块地方有什么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一时半会间也说不清楚。
“要不然,我先过去看看,有什么情况了你再过去。”晋普阿旺察觉出小胡子的慎重,他不想耽误时间,就要独自过去查看一下。
“一起去吧。”小胡子不肯让晋普阿旺孤身涉险,对于古坑还有墓葬,晋普阿旺的经验实在少的可怜。
当小胡子第一脚踩入积雪,真正进入了这条貌似山沟一般的地形中时,之前就漂浮在心里的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就更强烈了。对于有些看不见的东西,只能靠人的感官还有经验去感觉,正因为东西是无形的,没有质和量的概念,所以说很多人只能感觉的到,这里有危险。然而小胡子却感觉,这条山沟中的阴气是在浮动的。这个念头其实很扯淡,阴气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它自然不可能像流云一样来回的飘,但小胡子却真的有这样的感觉。
他觉得有一种无形无质的东西贴着地皮在这条山沟里缓缓的动,像是被什么不断的召唤或者说吸引。这是茫茫雪地里唯一可以感应到的线索,虽然不准确,却给小胡子指明了一个大概的方向。山沟的宽度有几十米,小胡子带着晋普阿旺踩着很厚的雪,一步步的朝前走,武器的作用已经不是那么大了,但多年来的习惯还是让小胡子握着那根染满血迹的合金管。
无形之中,小胡子就渐渐靠近了这条山沟最中心的地方,他根本不清楚这个乱葬堆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的,但是那种浮动的阴气却一步步把他引到这里来。当走到这个地方最中心的时候,小胡子停下了脚步,心头的感觉再次萌生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就好像一个一直在寻找结果的人猛然看到了终点一般。
“怎么了?”晋普阿旺兜头在左右到处看,他察觉不出什么,但是能感觉到一股紧张的气氛。
小胡子不知道该怎么跟晋普阿旺说,假如,阴气是一种有形体的东西,那么他们面前这块地方的阴气,就好像墨水那么浓。以小胡子的经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现象,因为时间过去的太久,即便有什么,也要散光了,要知道古老宗教的历史比中原战国时期的历史还要久远。
这个奇怪的地方让小胡子迟疑,又感觉好奇。他轻轻挖开了一片积雪,露出地表,地表和普通的地方没有区别,晋普阿旺在旁边帮忙,两个人轻手轻脚的把一大片积雪全部都清理掉。小胡子把合金管调头插进土里,中空的管子就成为短短一截洛阳铲。
合金管的长度注定取不到地表深层的土样,但是就是这一米来长的合金管,带回来的土样让小胡子很吃惊,熟土,绝对的熟土,土壤中间有几点如同红色颜料一般的东西,就好像内地古坑下面可以采到带着朱砂的土样。
当时的古老宗教不可能有关于丧葬方面的模式化的文化,尤其是这样的乱葬堆,却出现了类似大坑一样的熟土。小胡子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乱葬堆,可能有后来的人做过什么,他用合金管带上来的土样,只是后人的手笔。
这时候正是白天,虽然太阳不暖也不亮,但小胡子能感觉到那股很阴森的气息一直在贴着地表流动,仿佛一片很沉重的汞蒸气。他稍稍放下心,开始试探性的挖,一直挖到一米多深的时候,人为的痕迹就更明显了。
小胡子就朝着一个点往深处挖,他卯足了劲儿,准备一口气挖到底,按他的预想,不挖下去四五米,可能不会有进一步的发现。但只挖到两米的时候,工具就触到了很坚硬的东西,像是石头,而且是那种经过敲打之后成型的石块。
遇到这些石块时,就挖不下去了,小胡子开始纵向挖掘,在两米这个深度上,好像平铺着一层石块一样,还是挖不下去。小胡子干的兴起,直接就把这些石块的面积和形状大致给方了出来。石块平铺的面积不算大,长和宽都是六七米。
“在地下铺这样一层石块有什么用处,或者说有什么意义?”晋普阿旺蹲在坑边问道。
“这估计不会是一层石块。”小胡子还不确定这层石块到底怎么回事,只有完全挖出来的时候才能下定论。
他接着就继续挖,期间晋普阿旺也替他挖一阵子,整整干了一个白天,虽然进度还没有真正达到预期的目的,但是根据挖出来的情况来分析,小胡子觉得,这是一个修葺在地下的密闭的石头屋子。
说屋子可能不太确切,因为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发现门窗,很多的石块经过细致的堆砌,形成了这个四四方方的石头屋。小胡子尽管胆子很大,也不愿意在半夜触霉头,他让晋普阿旺停止了挖掘,跑到山沟的上面,在那里凑合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他才重新来到目的地。
最后剩下的一点活很快就彻底干完了,地表下方两米左右的这个石头屋子被完整的挖了出来。挖到这个地步,小胡子就能看的出,当时在这里破土的人好像完全就是为了造这个石头屋子,除了它之外,土层其它地方就再没有别的东西。
石头屋子被一种不知名的颜料涂成了红色,不过色泽脱落了很多,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石头屋子被密闭的很严实,但是在四周,各留下了一个只有两寸直径的小孔,很像是微缩了的气窗。小孔很小,而且位置太高,透过它什么都看不到。小胡子想想,就开始动手,打算拆下一块石头。石头屋子建造的很结实,不过对于小胡子这样的职业挖掘者来说,拆一块石头下来就和拆掉一块砖头一样,不困难。
沉重的石头没办法从墙上取出来,只能推到里面去,墙壁上的一块大石头被拆掉之后,就露出了一个半米左右的洞,足够观察内部的情况。小胡子猜测,这个石头屋子里面绝对有东西,不会是空的,否则就不用留下四个如同气窗一样的小孔。
晋普阿旺率先把光线照进去,当光线落入漆黑的石头屋子时,他明显就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的紧退了两步,一脸戒备。
他看到的,是一个趴在地上的怪物。
第二百零八章 灯笼
晋普阿旺的举动也引起了小胡子的戒备,他一手拿着武器,同时还没忘了朝石头屋子内部望一眼。他没有像晋普阿旺那样在粹不及防下被吓一跳,但是心里轰的一沉,他看到了那只趴在地上的怪物。
石头屋子里,果然关着东西。
地面趴着的是小胡子和晋普阿旺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东西,大概两米长,尾巴和身子都像鳄鱼,只有头像一只昂首的豹子。两个人来不及想那么多了,一边戒备,一边就打算从这里快速的上去再说。
但是前后很短的时间里,小胡子却发现了一点异样,屋子里的怪物始终一动不动,这个发现让小胡子停下脚步,拉住了转身要走的晋普阿旺。他再次把光线照射进去,定心看了看。
“石雕?”小胡子楞了一下,晋普阿旺也跟着过来看,两个人的心神稳定了一些,这样看过去,那只趴在地面上的怪物,仿佛就原形毕露了。它雕琢的非常精细,让晋普阿旺这样的人都一时间产生了错觉。
“石头的。”晋普阿旺捡起一块碎石头丢了进去,小石头和那只怪物碰撞,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随即,晋普阿旺就松了口气,同时对自己刚才的紧张表示不好意思。
然而小胡子的心情却没有任何的轻松,不管这个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它被放在地下的石头屋子里,肯定有特殊的意义。根据小胡子的经验,这只怪物,一定是用来镇什么东西的。
整个石头屋子里除了这只石头雕出来的怪物之外,好像没有别的东西了。到了这时候,小胡子就感觉每呼吸一口气,就能吸进去一股浓浓的阴森和诡异,不过最终,他还是顺着这个只有半米的洞进入了石头屋子。小胡子不会缩骨,但做土爬子的人,多少都要有点老功夫。晋普阿旺就不行了,肉瓷骨头硬,除非连皮带肉拆了丢进去,否则肯定钻不进,只能在外面站着。
一踏进这个不大的石头屋子,视线和感官就更清晰了,但是那种让小胡子都感觉发寒的阴森,就更加刺骨。一直到这时候,他环视四周,才发现石头屋子里除了这只石雕的怪物之外,在四角各自吊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自从来到藏区之后,小胡子对于各种各样的悬挂物都有一种莫名的排斥,这四个被掉在屋角的东西完全分辨不出是什么,小胡子看了很久,才小心翼翼的用合金管拨动其中一个,没有任何声响和反应,他确定无误之后,才开始把这团东西取下来。这团东西在屋角被固定的很结实,最后几乎是硬扯着下来的。
当这团东西被硬扯下来的同时,小胡子隐隐约约听到耳边传来一片凄厉的呼号声,声音非常朦胧,隐约到让人分辨不出是不是幻觉。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好,小胡子全神戒备,不过,这片朦胧到极点的声音就响了一声,仿佛被风吹散了一般,再也听不到了,一直过了几分钟都没有任何响动。
但是呆在这里怎么都不踏实,小胡子带着那团摘下来的东西,从小洞重新钻出来。他和晋普阿旺回到地面,开始观察这团东西。石头屋子里只有这两样东西,那只怪物完全就不认得,只能从这团东西入手。
这团东西干硬的像是一团空心的铁皮,虽然时间过去很久了,但是密闭的石头屋子隔绝了一些环境上的侵蚀,这团东西有些扭曲,不过看了一会儿,小胡子就觉得它像一只灯笼。
“灯笼!”小胡子看出这是灯笼之后,脑海里闪电一般的闪过一些过去听过的事,手就微微哆嗦了一下:“石头屋子里的灯笼!”
“这是灯笼?”
“很特殊的灯笼。”小胡子把东西外面所有的灰尘抹的干干净净,这只“灯笼”已经干硬发黑了,像是用墨水染过一边一样,但是只要很仔细的观察,就会发现“灯笼”的表面,布满了一个又一个不怎么清晰的半月一般的印记。
“它怎么特殊?我只是感觉奇怪。”晋普阿旺道:“这种屋子不可能是住人的,不住人,就不需要什么灯笼。”
“确实很特殊。”小胡子指着灯笼外面那一个个非常模糊的半月形的印记,说:“人皮灯笼。”
晋普阿旺表示不理解,小胡子就给他普及了一个只在土爬子圈里面流传的常识,不过这个常识只能在一些特殊人群中去验证,一般人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接触这些。
各种油脂,无论是动物油还是植物油,也不管是生的还是熟的,如果滴到水里的话,那么漂浮在水面上的油花是浑圆的。只有尸油,滴在水里,漂浮在水面上的油花是半月形的。各种皮革,无论用什么方法硝制,都不会留下固定而且成片的自然印记,只有人皮,硝制之后存放很长一段时间,皮子的表面会出现永远都不会消退的半月形的印记。
人皮灯笼,对于现代的人来说,只能从一些恐怖小说里看到,但小胡子知道,在这一行里,曾经有人专门做过人皮灯笼。当然,那些人做人皮灯笼,并不是为了表明自己有很狠有多毒,这一行里每一件工具或者物品的产生,都是根据实际需要而出现的。
倒退回去几十上百年,不管是吃独食的土爬子还是世家,基本上家家有一套独特的手段和秘法,这些秘法被几代人甚至十几代人不断的传承改进,到了最后就成为带着神秘色彩的东西。山西的吕家,曾经就是专门做人皮灯笼的盗墓世家。人皮灯笼是他们的一门秘术,制作过程还有作用都是绝密,从来不外传。
延绵了几百年的吕家,在解放前夕已经落魄,而且当时的大环境每天都在发生变化,一些很有头脑而且敏锐的道中人感觉将要变天了,世道一清平,他们的日子就不会太好过。吕家当时的掌灯(家主)就打算彻底改头换面,丢掉吃了几百年的土饭,转手做些正经的小生意。道上的一些人听到这个消息,就过来抛吕家的墙头土,其中人皮灯笼这一节,很被几个龙头看重。因为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有一些比较邪的坑,谁都下不去,只有吕家人,能够不受太大损失的出入。在吕家全盛的时候,没人敢硬打他们的主意,但是到了这时候,一些人就逼上门了。
吕家这种世家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即便要倒了,还是不肯弯腰,吃土饭的人把一些东西看的比命都重。最后,一个龙头让手下的伙计当着吕家掌灯的面,剁了一条胳膊丢到油锅里炸的焦黑,被逼到这个地步,吕家的掌灯实在没办法了,迫不得已说出了一些关于人皮灯笼的事。
在之前,有人曾传言,吕家做人皮灯笼,是提着下坑开路用的,灯笼是人皮做的,制作过程很残忍,直接取孕妇肚子里八九个月大的婴儿剥皮做灯笼,灯笼里点的是尸油,据说提着这样的灯笼,老坑下面一些邪气和邪物会自己让路。他们还说,过去的吕家兄弟里面,有一个什么都不做,专门娶老婆生孩子,用来取皮做灯笼。
这些传闻最后都被吕家的掌灯呵斥为扯淡,吕家的人皮灯笼只能在一种地方用,也只有在这种地方才有用,就是死过很多人,阴气很重的地方。这是吕家的祖上吸取了很多经验而出现的一种手段,说起来很玄,不过对于土爬子们来说,好像真有道理。
譬如说一座商周时期的老坑,一直没有被人发现,随着时间的变迁,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老坑的附近可能会繁衍出一个村子或者镇子,也可能发生过一场大规模的战争,村子的乱葬岗,家族墓,战场的死尸,堆积在老坑上面,时间长了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阴气重的地方容易出东西,这个道理谁都懂。所以后来的土爬子如果无意中发现了这种坑,虽然眼馋但又不敢轻易下,一旦下去就会产生自己承受不了的后果。
但是吕家最擅长开这种坑,他们的人皮灯笼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用的,在做活踩盘之前,就有人在老坑四周点几盏灯笼,灯笼烧的的确是尸油。据吕家的掌灯说,这么做的目的,就是用人皮灯笼把老坑上面那一片散不掉的阴气给引走。
这个过程,在当时的行话里叫做“等干”,等干的时间长短不一,要用灯笼引走阴气,阴气散掉,人再下坑的危险系数就会小很多。但是用过的灯笼是绝对不能再用的,小胡子曾经见过一个老爬子的忘年交,半边身子都是僵的,一辈子没有治好,据说就是当年无意中点了一盏用过的人皮灯笼。
第二百零九章 乱葬堆 为书友暗夜风云生日加更
关于人皮灯笼的传闻,就在解放前流传过,之后,时代的发展和一些环境的变迁渐渐埋没了这些世家传承的古术,只能很偶尔的从某些具有经历的老人嘴里听来一些端倪,不过实物基本上是见不到了,正常人都没有那个心理素质去做这种东西,而且做出来也没用。
石头屋子里的人皮灯笼不知道是谁留下的,不过它印证了小胡子的想法,这肯定是后人的手笔。人皮灯笼本身倒没什么,但是它出现的意义是什么?如果按常理那么一想,小胡子就感觉背后想冒冷汗。
过去吕家用人皮灯笼,是为了散掉邪地的阴气,然而这个石头屋子包括其中的四盏人皮灯笼,是为了什么?灯笼在山沟最中心的位置,这么做,只能让所有的阴气都聚敛在这里,常年累月都不会散去。如此一来,这个地方,就会成为一个让所有土爬子都感觉肝颤的邪地。
至于那只豹头鳄尾的石雕,虽然不知名,却也能想的出来,那同样是聚气的一种邪兽。
“这是谁留下的东西,为什么要这么做?”晋普阿旺不明就里,听完小胡子的讲述之后也感觉有点发冷。
小胡子心里有一种猜测,他觉得,不仅仅是他们,过去的人肯定也推断过这片古战场和乱葬堆里面或许隐藏着什么,但因为当时的种种特殊原因,他们没能找到线索或者东西,而且后续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迫不得已之下,就只能用邪异的方法把这个地方封起来,谁都进不去。
留下人皮灯笼的人具体年代不详,小胡子推断,可能是在中原的唐代之后,从内地过来的人。他们的手段明显带着一些望气和术的影子,这种东西有邪异的一面,但是同时又有一些固定的模式可以摸索。小胡子重新钻回石头屋子,把其余的三盏人皮灯笼全都摘了下来,灯笼完全干硬,里面的尸油也燃光了,但是留在这里总是让人不踏实。
当小胡子一一摘下三盏灯笼的时候,耳边就又回荡起一片那种隐隐约约的哀号声,好像有很多很多的人,被抛弃在一个没有光明而且没有出路的深渊中,孤独的等死,它们看着死亡一天天的逼近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发出这种让人肝胆俱裂的哀号声。
处理了几盏灯笼,小胡子就开始寻找别的地方,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概念,所以动手的目标也比较明确。他和晋普阿旺在这个石头屋子的东边清理了一片积雪,在这里,他们看到了一块有点特殊的石头。
石头很大,好像一个平板平放在地面上,但是在石头的几个角上,各自垫着几块较小的石头,这个地方没有人来过,除了自然环境的影响,其余的一切都保持着很多年前的原貌。这块很大的石头像是一个井盖,盖住了地表上一个不算太大的孔洞。小胡子觉得,这应该是个类似于气眼之类的东西。这个肯定不是乱葬堆的入口,但是从此处挖下去,可以直接通到乱葬堆内。
“在以前,肯定有人下去过,但是他们毫无收获,可能是下面的危险超乎意料,也可能是情况比较混乱,总之是没有找到线索和东西。”
小胡子开始动手挖,就顺着这个如同气眼一般的孔洞挖下去,挖下去一段之后,他改变挖掘的方向,用打盗洞的形式继续挖。他对土层变化非常敏感,感觉快要挖透的时候,就放慢了速度,一铲子下去,挖空了最后一片土层,很多土屑哗啦啦的掉到了下面的空洞里。在这个位置上,小胡子看不到太多。
这个巨大的空洞里面,仿佛一直漂浮着一片氤氲的气,让人感觉很不安,却察觉不出任何危险的前兆,这是最棘手的情况,面对一个危险未知的地方,还非进不可。
小胡子呆了很久,才顺着挖出的洞进入了这个大空洞里,从这个空洞的面积和位置来看,这可能是古老宗教原本选定的一个地下定居点,但是因为冲突和战斗的爆发,他们放弃了这里,改迁到了傩脱次。
晋普阿旺跟着也下来了,两个人把光线调到最强,在左右扫视。当时那场激烈的冲突中确实死去了很多人,这个空洞的四周,有很多简陋的原木棺,但是死者太多了,植被稀薄的冰城和傩脱次地区无法找到那么多的木料,更多的死者是用一种布料包裹之后放进乱葬堆的。
两个人是顺着气眼下来的,在空洞的中间部位,在他们左边距离很近的地方,有几排整齐摆放着的尸体。这些尸体都被白布裹着,当然,布料的色泽完全变了。这种被布包裹着的尸体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茧子,晋普阿旺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想起了之前遇到过的一些东西。
他们距离这些东西很近,几步就走过去了。当小胡子走到最近的几具尸体旁时,就看到了它们的胸前,缀着一些颜色发黑的小饰品,饰品大多是骨头和石头磨制的。
“这些都是女人。”小胡子接触过很多关于古老宗教的历史和实物,他看得出,这些骨头石头打磨的饰品,都是女性的饰物。很久之前那场宗教分裂而引发的战争中没有幸存者,妇女和儿童都被包裹在其中。
“我们该从什么地方找起?”晋普阿旺很不愿意看这些茧子一般的尸体,尸体完全白骨化,连骨头都被环境侵蚀,泛黄发黑,每一具尸体的双眼完全像两个看不到底的黑洞,越看越不舒服,晋普阿旺就想早点做正事。
“我也不知道,只有选一个方向,先找下去,等到头了之后再说。”小胡子也觉得这些被白布包裹的尸体可能就是古老宗教信徒中普通的女性,没有太多的价值,所以想放弃这里。
两个人一起转身,准备朝别的地方找找,小胡子走在晋普阿旺的后面,转身也晚了一秒钟,但就是这一秒钟时间,让他的眼睛猛然一睁。
他转身的同时,余光模模糊糊的瞟到身后那几排被白布包裹的尸体中,有一具好像慢慢的坐了起来。因为光线的原因,余光看到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然而那种感觉却分外的诡异恐怖。小胡子立即转头,想看的更加真切一些,但这次转头之后,他和晋普阿旺手里的光源一下子灭掉了,两个人像是陷入了一团如同浓墨般的黑暗中。
“怎么回事!”晋普阿旺吃了一惊,马上就去调整光源的按键,他们所选择的装备肯定不会有质量问题,更不会有什么接触不良的现象,然而两个人的光源一起灭掉,用巧合也无法解释。小胡子的手心顿时冒出一片汗水,他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东西灭掉了他们手里的光源。
“先回去!回去!”小胡子马上就急了,这种危险不是人可以完全应付和对抗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暂时离开。
他们距离下来的洞口不算远,有一根固定好的绳子就垂在那里。虽然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了,但是小胡子却记得大概的位置,他一边转身疾步朝后退,一边从背包里拿出备用的光源。光源被打开后,只亮了一下,接着就又灭掉了,再没有任何反应。
小胡子又拿出打火机,在空洞下面,没有一丝风,但是打火机打出一束跳跃的火苗之后,就好像有个人在旁边猛吹一口气,把火苗吹灭了。小胡子的心绷的很紧,越走越快,火苗不断的亮起又熄灭,来回几次,借着那一瞬即逝的光,小胡子跑到了他们下来的地方,一把抓住绳子。
“你先上去,快点!”小胡子把绳子交到晋普阿旺手里,催促对方。
晋普阿旺知道现在不是磨蹭和推让的时候,随手接过绳子,双手用力的顺着绳子爬,但是他的脚尖刚刚离地,整条绳子不知道是从固定点脱落了,还是从中断掉了,晋普阿旺差点摔倒,一大片土层随着断掉的绳子一起落下来,弄的两个人一身都是。
绳子断掉的同时,小胡子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这个空洞的高度有四五米,只有靠绳子上下,如果没有绳子,也没有可以借力的攀爬物,他们两个徒手绝对上不去。
“绳子很结实!怎么会断了!”晋普阿旺噗的吐出嘴里的灰尘,显得恼怒又不解。
小胡子刚想说话让晋普阿旺镇定,就觉得自己左手的手背有些痒,就好像有人用毛茸茸的草轻轻搔着手背,又好像一束长长的发梢从面前飘了过去。
这种感觉还没有完全消失,小胡子就感觉自己的脖子跟着痒了一下,这一次的感觉很明显,几根发丝从脖子上划了过去。
紧跟着,他的头皮几乎要炸了,因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伸出了一只手,一下子抓住了小胡子的左手。
第二百一十章 另一阵脚步声
这只手冰冷而且滑腻,就好像在一桶油里浸泡过很久,但那种感觉却无比的真实,一阵刺骨的冷顺着小胡子的左手迅速传遍了全身,他来不及再临时用一瞬即逝的光源照明,用力一甩,右手握着的合金管横空砍了过去。
虽然在小胡子全力之下,一下子就甩脱了抓着他的那只手,但合金管还是砍空了,锋利的刀刃划破了空气,发出嗤的一声轻响,随着这阵轻响,周围仿佛泛起了一片模糊又喧闹的嬉笑声,好像有很多人躲在暗处,围观着小胡子和晋普阿旺。
土爬子们不可能没有对付这些的东西,小胡子也有,但他知道在这个地方,东西完全不管用了。这个超级巨大的古坑安葬的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一大群。晋普阿旺不断的调试光源,然而光源出现了严重的故障,每次打开都只能亮一下,接着就会灭掉。借着这些不断闪动的光,他们看到了头顶上方的情况,绳子是从上面打下来的洞里直接断掉的,如果他们还想从这里上去,就要想办法凌空跨越地面和洞顶之间将近五米的高度,而此刻,这显然不现实。
“把那些原木棺拖几个过来,叠起来朝上爬。”晋普阿旺盯着不远处那一排排整齐的原木棺材,觉得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但小胡子直接放弃了这个办法,在刚才的黑暗中,晋普阿旺根本不知道小胡子遭遇了怎么样的事,真的去触动那些原木棺,会有什么后果?
“我们找入口,从入口出去。”
入口绝对不会是凌空的,但他们对乱葬堆的情况很陌生,根本不知道入口在那个方向。不过根据这个大空间的地势来看,入口必然在东面,或者西面,因为南北之间的距离比较窄,不会把入口开在那里。
这个地方确实很邪气,乱葬堆上面的人皮灯笼和邪兽的石雕锁住了所有阴气,小胡子身上带着几张时间很久远的符,据说是高人蘸着黑狗血在黄苯上画出来的,可以避邪,但是他不打算用这个来应付面前的困境,晋普阿旺身上的天铁都不管用,就不用说这些狗血符了。他在左右一张望,最终选择了一个方向,因为根据刚才匆匆一瞥的记忆,那个方向的原木棺比较少,不是那么密集。
小胡子拔腿就走,周围那一片一片消失了又重新出现的嬉笑声一直没有停息,让两个胆子很大的人都忍不住冒鸡皮疙瘩。空间内的地形开始变化了,时宽时窄,原木棺还有被布料包裹着的尸体在两旁不断的出现。走到这里的时候,全神戒备的小胡子就觉得,冒然进入乱葬堆,是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大鲁特一支获得了那场战争的胜利,死者是他们收敛的,从刚才那些被白布包裹的尸体可以看得出,收敛的过程很细致,连死者一些平时常戴的小饰品都尽力找了回来,那么这些尸体中,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就算真有什么,也早就被古老宗教的信徒找到了。
但当初留下线索的人,还是记录下了乱葬堆这个地方,说明这里仍然具有挖掘的潜力。乱葬堆值得挖掘的地方,在那里?
骤然间,一阵好像从未知角落刮来的风打断了小胡子的思路,这个地方不可能有风,但是晋普阿旺也有这样的感觉。随着这阵风吹过,小胡子的头皮又开始隐隐发麻,因为他们只有间隔一段时间才会亮一下的光源,其余时间都是沉浸在黑暗中的,而这阵风刮过之后,小胡子立即萌生出了非常恐怖的感觉,他觉得周围好像一下子钻出了很多人,都无声无息的围着他们。
晋普阿旺首先发出了一声带着些许慌乱的大吼声,紧接着,小胡子就感觉自己的脖子嗖的凉了一下,仿佛有人恶作剧般的躲在后面朝他的脖子里吹凉气,这阵刺骨的凉意还没有消失,黑暗中就好像同时伸出了不知道多少只手,在来回拉扯小胡子的衣服。两个人不断挥动手里的武器,什么都砍不到,但那种被拉扯的感觉却一点都没有消失。
他们像是被一股一股阴邪的气给缠住了,这是最恐怖也真正可怕的敌人,在小胡子的意识中,朝圣者的大法师博思巴并非绝对的无敌,因为他是个人,可以看见形体,有自己的弱点。但面对这些连看都看不见的东西,他们该怎么对付?
手中的光源仍然断断续续,晋普阿旺来回挥舞自己的铁环,却次次都砸空,他急匆匆的对着小胡子喊了一声:“那块鲁特牌!”
小胡子的左手一翻,从身上摸出了那块鲁特牌,这个时候,晋普阿旺手里的光源猛然间的一亮,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中,光源的亮度就好像一轮明亮的太阳,把两个人周围照耀的一片通透。他们用武器根本触碰不到任何东西,然而在这片光源的照耀下,小胡子一眼就看到在他们身旁,不知道飘动着多少氤氲的黑气,每一缕黑气,都像是一个不肯安息的灵魂。
“就是这些东西!”晋普阿旺咬牙切齿,但是对这些东西却没有一点办法,他同样是一个宗教信徒,然而真正的宗教是什么?那只是人的一种信仰,一种心灵上的寄托,当在濒死的困境中时,没有任何宗教里的神明会来救他。
看着这些来回飘动的黑气,小胡子的心里动了动,他什么都没说,一把摘掉身上的背包,在里面翻找。他是个有条理的人,即便在荒郊野外,仍然保持一种习惯,背包里的东西都是有序的,想找的东西很快就能找到。小胡子从背包最底部掏出了一团揉的皱皱巴巴的破布,这块破布来自傩脱次暗夜神庙内。
他清楚的记得,当时把唐月和胡彦国逼到暗夜神庙的那个朝圣者,就是手上裹着一块破布,一拳把一只白童的怨灵给打回了墙壁中。
晋普阿旺手里的光源没有灭掉,但是一会儿明亮,一会儿昏暗,好像一团跳跃的鬼火。小胡子丢下了合金管,手里攥住牛头牌,又裹上了这块破布,一拳打了出去。
他出手非常快,而且用破布裹住牛头牌之后,他感觉有了一些变化。那些黑气没有质,就好像空气一样,然而这一拳出去,小胡子就觉得自己好像打到了一团轻飘飘的棉花上,尽管触手非常轻柔,但似乎确确实实打到了什么东西。
砰
这一拳力量很大,一股黑气瞬间就被打散了,当它散入空气中时,有一种吱吱的声音传了出来。小胡子精神一振,转身又是一拳。
又一团黑气好像一团模糊的影子,被一拳打的倒飞出去,在不远处的地方轰的散开了。
“走!快走!”小胡子找到了窍门,却不敢停留,在这个地方,他和晋普阿旺会一直处在劣势中。
当两个人开始朝前冲的时候,周围的一团团黑气还是没有离开,小胡子骤然顿住脚步,拳头像雨点一样轰轰的击向四周,在这种暴雨般的打击下,不知道多少团黑气被震散,消失在空气里。随即,无数的黑气好像胆怯的人一样,悄悄的从原地退后,继而隐没。
当这些黑气完全消失之后,晋普阿旺手里的光源又亮了,这是光源正常的光,但这并不代表危机解除了,小胡子握着拳头走在前面,当他们走出去不到二十米,空间内的地势猛然一变,地形更窄了,两根天然形成的石柱像是支撑着空间的两个支点,耸立在前方。石柱子的形状不规则,而且非常粗,两根石头柱子几乎占满了通道,只留下三条不宽的过道。
因为地势的原因,这附近没有一具原木棺和尸体,从这边照向那边,看到的还是一片深邃的空洞。没有了原木棺,让小胡子稍稍放下一点心,两个人一前一后靠近了石头柱子,就贴着它慢慢的朝前走。
但是刚刚走出去几步,有一种类似于水滴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啪嗒啪嗒,声音不高,却很有节奏。这阵莫名其妙的声音让他们刚刚放下来的心又高悬起来,小胡子觉得,面对这些东西,自己开不开光源都没有什么区别,他紧贴着石头,侧脸朝前很慢很慢的走,只要出现任何异常,他的拳头会毫不犹豫的轰出去。
深邃的空洞中静的让人心悸,只有两个人很轻微的脚步声和那阵水滴的声音,小胡子只向前走了一小段,水滴声骤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这阵脚步声让小胡子心里一紧,从这阵脚步声可以分析的出,对方也在这根粗大的石头柱子的另一边,而且正慢慢的绕着柱子朝这边靠拢。
小胡子屏住呼吸,侧脸朝那边看,头也不回的对晋普阿旺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感觉,石头柱子那边传来的很轻微的脚步声应该是个活人的脚步,他想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躲过他的耳目,直接跑到这里来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一个洞
小胡子一口气憋了很久,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就贴着石头慢慢绕着柱子朝那边走,他的粱手握住了合金管,如果对方是个活人,那么合金管的刀刃会毫不留情的斩杀过去。此刻的小胡子伤势已经完全复原,体力很充沛,即便真的遇见如同博思巴那样的对手,至少也有一搏之力。
对于他来讲,他更愿意对手是活人。
小胡子的脚步很轻,几乎轻到听不见了,身后是晋普阿旺的脚步,除此之外,石头柱子另一边的脚步声也能听得到,而且距离这边越来越近,对手手里似乎有光源,因为石头的遮挡,这道光源若隐若现。小胡子已经蓄势待发,他绕着石头柱子走了一半,感觉只要自己在这个时候猛然冲出来,就能和对方照面。
此时此刻,石头柱子那边猛然闪过来一道亮光,这道亮光像是冲破了牢笼的一道闪电。也正是这道亮光的出现,让一直暗中蓄势的小胡子猛然一窜,他已经很快了,但手里的合金管却比他更快,刀刃也像一道闪电,急斩过去。
小胡子和对方在此刻已经完全照面了,但是当他们照面的同时,小胡子的瞳孔猛然收缩,带着破空声的合金管骤然停止在中途。情况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根本想不到,他看到的,竟然是晋普阿旺。
在这一瞬间,小胡子的各种感官都开始全力运作,因为他的思维已经有点混乱了。眼前的晋普阿旺就站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手中握着光源,小胡子在分辨他的身高,长相,衣着。
分辨的时间非常短,但小胡子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他和晋普阿旺很熟,只一眼就能分辨出对方是不是真的。他感觉自己分辨的没错,面前的人,就是晋普阿旺。
如果面前的人是晋普阿旺,那自己身后的,是谁?
小胡子猛然一回头,立即看到一张已经糟腐到发黑的脸,这是一具完全没有生机的躯壳,却诡异的像一道影子一般,跟了小胡子很久。如果放到普通人身上,这一眼就足以把人吓死,小胡子一脚就把这具躯壳踹了出去,紧跟着一退。
躯壳几乎被踢的散架了,像一个骨头叠加起来的架子,倒地之后就稀里哗啦散成一片。
“你怎么走到这一边了!”小胡子的心仍在剧烈的跳动,他也被吓的不轻。
“你不知道?”晋普阿旺表示很疑惑,他说自己和小胡子打了招呼,想从两面包抄,堵住石头柱子那边发出声音的东西。晋普阿旺不会撒谎,但小胡子也确定自己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声音被什么阻隔了?”小胡子又抬眼看了看已经散掉的躯壳,那种诡异而紧张的气息越来越重,让他也越来越担心。
两个人立即就开始走,石头柱子之后,空洞的空间又渐渐变宽了,不过成批的原木棺没有再出现,之前所经过的地方,是尸体最集中的地方。这个空洞虽然很大,但古老宗教安葬战争中死去的信徒时,显然经过了细致的清理,这一路走过来,小胡子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多余的东西。但是经过石头柱子不久,他意外的发现了一个很小的小竹筒,就留在地面上。
如果按常理来看,这个小竹筒子是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这和古老宗教所处的时代以及背景不符合,但是地表下面那个石头屋子和人皮灯笼已经打破了这个规律,没有什么不可能出现的。
小胡子看着这个竹筒子,立即就想起一些往事。竹筒子很简单,也很小,但是这是一个制作精细的打火装置,在很多小说或者电影电视剧里,这个东西被称为火折子,很古老的东西,已经在现代社会绝迹了。
单从这样一个小竹筒子上,本来看不出什么,但小胡子转动竹筒子的时候,就在竹筒子的下方看到一个火烫在上面的“妙”字。正是因为这个字,小胡子就能完全确定,当时带着这个火折子来到这里的,绝对是唐朝的人。
盗墓虽然不见光,但却是一个很古老的行当,它有自己的历史,有自己的发展轨迹。土爬子并不是一天两天就出现的,他们和很多行业一样,有相应的传承。盗墓依靠的是什么?一个是人,一个是器具。功夫很好,家伙不顺手,做事就会受磕绊,只有高手带着趁手的工具,才是很完美的组合。
所以这个行当里的人,对器具的要求非常高,每朝每代里面,基本上都会有专门制作这些盗墓器具的翘楚,他们的生存和盗墓的历史几乎一样长。但是从事这个职业的人或者家族,可能只有一朝的命,因为东西做的好,就会出名,专门给土爬子提供挖人祖坟工具的人,会有什么下场?世道比较清平的时候,可能还好一些,一旦到了朝代交替时的乱世,就是这些人遭受灭门之灾的时候。所以说,做这个的人一般不过代。
唐朝时候的东都洛阳,有一个很小的小店,店主姓李,关于他的传说,只在土爬子之间历代相传。这个店主有个绰号,叫做赛鲁班,也有人叫他妙手李。对于手工制作,机关机括之类的本事,妙手李几乎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传说中,鲁班做只木头鸟能在天上飞三天,但那毕竟只是传说,然而妙手李亲手做的木头人,能端茶倒水,这是真事。
妙手李只做一些小玩意儿,纯手工制作,产量不高,但件件都是精品。就拿一个小小的火折子来说,东西拿走五年十年,如果打不出火了,买主可以拿斧子来劈妙手李的招牌。妙手李铺子里出来的东西绝对不会有赝品,每件货物上,都打着火烫的标记,标记很简单,但火烫本身也是秘法,别人伪造不来。
这个铺子里的东西很抢手,很受土爬子的青睐,不少人都相信,只要带着妙手李做出来的东西下坑,死坑也能变活坑。但是妙手李家族的命运和其它从事这个行业的人没有区别,他们就存在了有唐一代,唐灭之后,这个家族就彻底消失了。所以说,妙手李家族所出产的东西,只在唐代出现。
是谁,带着这个火折子来到这里的?是留下了石头屋子的和人皮灯笼的人?
小胡子觉得,虽然这些人带着妙手李制作的火折子来,却不能因为这个就确定他们的身份,因为在当时除了土爬子之外,还有其他一些人也喜欢妙手李的东西。
他们两个在周围找了一会儿,但除了这个火折子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火折子可能是被人遗弃的,也可能是无意中丢失的,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小胡子把这个竹筒子收了起来,继续朝前走,因为情况比较复杂,他们不可能把沿途的一切都观察的非常仔细,目前的目标是寻找这个乱葬堆的入口。
巨大的空洞随着地势的变化稍稍的一弯,他们本来是朝着东边走的,但是因为地形转道了,方向就略微有些变动,小胡子依然走在前面,对周围的东西只是匆匆一瞥。不过当他从转道这个地方走过去的时候,脚步就慢了下来,最后直接停在原地。他感觉自己刚才遗漏了什么东西。
这种感觉是很正常的,就是一种若有所失的恍惚感。人的眼睛可以同时捕捉很多东西,但是大脑在当时来不及把所有的信息全部处理掉,而这些被眼睛捕捉到的信息其实还留在大脑里,等到信息处理完毕的时候,一些人就会重新回想起这些被遗漏的信息。
小胡子重新慢慢的退了回去,在右边的那一面凹凸不平的石壁上,隐约有个不算太大的洞口,洞口和黑暗混为一体,不仔细看的话就看不出来。如果真的没有注意的话就算了,但是一旦注意到这个地方,晋普阿旺就先看出来,在洞口那边,好像趴着什么东西。
他们慢慢的靠近,距离越近,这个洞口就越清晰,在光线的照耀下,他们看到了一具骨骸。骨架基本是完整的,说明人死在这里之后就没有被移动过。这具骨架头朝外,脚朝里,后半截身子都在洞里面。
“死的有些不正常。”小胡子看到这具骨架保持着临死前的样子,它的双手伸出很长,好像拼命扒着地面。
“他在抓什么东西?”
“不是。”小胡子又仔细看了看,转头对晋普阿旺说:“他在使劲从洞里朝外爬,洞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在拽着他。”
第二百一十二章 再入虎口
这具骨骸双手伸出的地方附近,散乱的丢着一些小玩意儿。小胡子的出身注定了他对这些古物的熟悉程度,所以看看眼前乱七八糟的零碎,他就能够大致的判断出来,这个人所处的年代,和那个火折子的年代大概是相当的。
“他为什么要进这个洞?他是怎么死的?”晋普阿旺听完小胡子的话,感觉有点发瘆,这个小洞的洞口很窄,而且深,位置还非常低,只有弯下腰的时候才能朝里面观望,但是这具恰好死在洞口的骨骸,无形中遮挡了本来就很窄的洞口,看也看的不太清楚。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进去,可能有他自己的理由。”小胡子丢下周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正开始仔细的关注这具骨骸。这个地方没有风雨以及自然环境的侵蚀,唯一可以改变这具尸体的,只有时间,小胡子蹲下身,骨骸上的每一个细节几乎都在光线的照耀下尽显。
小胡子和卫天都有一个习惯,每次在探险的地点中如果见到了之前死在这里的人,他们必然要着重观察对方的左手。铜牌大事件和末世预言大事件中,六指仿佛是一条永远不会断绝的主线。
骨骸的左手一直到死的时候还紧紧扒着地面上一道细微的裂痕,手掌是蜷曲的,小胡子戴上手套,小心的想要挪动一下,但是骨架完全要散了,轻轻一动,整条臂骨就从躯干上脱落下来。
透过已经蜷曲的手掌,小胡子看到这具尸体的左手尾指根部,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很小的骨节。
“六指。”小胡子暗中吸了口气,他既感到惊讶,却又觉得这似乎很平常,在两个大事件中,无论什么地方出现了死去的六指,这其实并不奇怪。
对于同样是六指的小胡子来说,这节很小很小的骨节可以分析出一点情况。在师姓家族中,只有罕见的纯血后裔的六指,是环形的,其它的人也有六指,但他们的六指并不明显。根据这个死去的人来看,他可能是很久之前家族中的一个旁支成员。
家族虽然分裂了,但是东迁的一支跟藏区的联系始终没有断绝,他们以各种手段,各种形式重新从内地回到藏区,可能都是为了末世预言的谜底。
“这个洞很危险,估计也很重要。”小胡子揣测道:“否则的话,他不会冒着生命危险还要进去。”
骨架的样子确实让人觉得很不踏实,是在洞里发现了什么,然后拼命的朝外爬,想要挣脱,但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也只爬到了洞口。根据他随身所带的东西,这不是个土爬子,至少不是个职业土爬子,用的东西虽然很精,但同时又很杂,经验显然不是非常丰富。
小胡子和晋普阿旺轻轻把整具骨架一块一块的挪了出来,只能爬过一个人的小洞口就完全暴露。这是一个很曲折的洞,洞口非常的窄,但如果走进去几米的话,就可以直起腰走路了。
对于他们而言,眼前只有两条路可走,进或者退。站在洞口这里,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危险,晋普阿旺就自我安慰似的分析,说这个地方时间太久了,即便有什么危险,估计也会消失。说着,他就对小胡子伸出手:“牛头牌给我,我走前面。”
这不知道是晋普阿旺第几次说出这样的话了,小胡子没流露什么表情,但心里却感觉到一种包裹着心脏一般的温暖。来到藏区之后他最大的收获其实并不完全是找到了家族的根源,而且还结识了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他突然就想起了以前卫天在感慨时说过的话,这个世界不管怎么变,曹实那样的人,总还是有的。
进洞之后,情况就不能由自己完全掌握了,洞里很安静,走在这里就感觉走在一条僻静的林荫小道上。曲折的洞过不多远就会转一个弯,走进去不久,两个人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他们看到了一些手。
确切的说,这些都是断臂,手掌连带着大半条胳膊,杂乱的出现在路面上。时间过的太久,也不可能从这些断臂上看出些什么,这些都不是六指的手。晋普阿旺看了一下,就慢慢停下脚步,迟疑的说:“为什么只有手,不见人?”
小胡子也感觉奇怪,如果进来的人死在这里了,要么就完整的留在原地,要么就彻底的消失掉,但是这里丢下了很多断臂,却惟独不见躯干。
危机和疑惑,又重了一些。小胡子不说话,在周围观察着,他心里很希望晋普阿旺说的是真的,时间太久,危险会消退。但他知道这种自我安慰靠不住,该来的时候,什么都会来。
小洞虽然曲折,但是没有分岔,应该也不会有迷失方向的危险,不知道是转了第几个拐角之后,原本还能站直身子行走的洞一下子又窄了很多,而且一走到这里,小胡子就发现,这个天然的洞其实在刚才就已经到了尽头,后面这些很窄的通道,是有人硬生生掏出来的。
呼
还没等他再深入分析,一阵若有若无的寒风隐约从走过的通道飘了过来,小胡子的眼角顿时一眯,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刚刚进入乱葬堆的时候就感觉到过,好像有一片不灭的阴灵从外部蜂拥到了洞内。小胡子拉住晋普阿旺就朝后走,这个洞本身的情况还没有勘察清楚,如果被什么东西堵在里面,就更糟糕了。
晋普阿旺一步抢在前面,用牛头牌和破布开路,那阵隐约的寒风一晃而过,再也察觉不到了。来路比较熟,所以走的很快,没过多久就一路冲到了洞口,沿途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那阵寒风,仿佛真的是一种错觉。
“好像没什么。”晋普阿旺在洞外伸直了腰,转头对小胡子说。
“可能。”小胡子确实没有察觉到危险,寒风没了就是没了,没有任何后续的危机。他习惯性的举着手里的光源在四周扫视了一下,但是这一扫,就让他再次感觉头皮发麻。
就在洞口前面不到十米的地方,漂浮着一团如同在骚动的黑气,不知道多少团黑气聚集在一起,相互缠绕,来回的蠕动,好像一只巨大的软体动物,不停的变换着形体。
“又是这些东西!”小胡子一手抓住了合金管,但是抓住之后才想起来,合金管对于这些东西是没用的。
小胡子紧张起来的同时,晋普阿旺也看到了那一大团黑气,缠绕着破布的手马上就挥动起来。一大团黑气就像一张巨大的嘴,如果涌动过来,会把一切生命都吞噬掉。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肯定不能主动出击,能够自保已经算是幸运的了。小胡子和晋普阿旺两步就退到了石壁前,背靠着石头,紧张的注视着前方。在他们的意识里,即将要面临一场死战,不知道冲出去的机会有多大。这些东西明显就一直跟着他们,只不过顾忌着牛头牌和破布,现在数量聚集的这么大,牛头牌恐怕也很难挡住了。
两个人的额头都微微见汗,但是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那团由无数股黑气组成的气团却没有像想象一般的冲过来,而是不停的在原地打转。这让晋普阿旺感觉到一点宽慰,他擦擦额头的汗水,说:“它们真的害怕这块牛头牌和这块破布。”
“好像不是。”小胡子盯着前面不远处的那些黑气,摇了摇头,他下意识的就望向了身旁的洞。如果仅仅是几股黑气的话,那么必然会被牛头牌和破布瞬间打的崩散,然而蚂蚁成堆也能咬死人,这么多的黑气聚集在一起,会畏惧一块牛头牌?
“你的意思?”晋普阿旺也朝旁边的洞口看了一眼。
“它们害怕的不是牛头牌,而是这个洞!”小胡子感觉到就在两个人说话间,那团黑气慢慢的朝前涌动出一两米远。
“这个洞里究竟有什么!”晋普阿旺也相信了小胡子的判断,那个丢满了断臂的洞里,有什么东西让这一团团的黑气都产生了畏惧。
但是这么一大团黑气聚集在一起,情况就有些不同了。就好像一两只落单的狼不敢招惹老虎,然而一个狼群却能把任何猛兽都撕的粉碎。黑气在慢慢的逼近,小胡子和晋普阿旺不由自主的也随着慢慢靠近了洞口,想以此防御。
“退到洞里去,不要走的太深。”小胡子转身就弯腰钻入了小洞,晋普阿旺跟着也钻进来,那团黑气涌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就好像饥饿的狼群,要不顾一切的去挑战自己畏惧的兽王。
轰
这团仍然显得有些畏惧的黑气最终还是像一片汹涌的洪水,轰的冲了过来,几乎瞬间就把狭窄的洞口给堵满了。晋普阿旺挥舞着拳头,要把这些黑气打散,但是一桶水再怎么也无法浇灭一团烈火,两个人的情况瞬间就变的无比危急,迫不得已的一步步倒退。
第二百一十三章 断臂
这个洞里面不知道有什么让一团团黑气都忌讳的东西,但紧急情况下,小胡子和晋普阿旺被迫又被逼了进来,狭窄的洞让他们越来越不利,没有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只能一步步的朝后走。进洞之后,那些黑气的速度明显减慢了,两个人的处境稍稍好了那么一点,后退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这些东西打不完!”晋普阿旺咬紧牙关,在小胡子前面不断的试图要把黑气逼退,但太多了,赶不尽。
尽管很慢,但他们毕竟还是一起慢慢挪动着的,沿着曲折的小洞,他们又走到了散落着那些断臂的地方。再次涉足这里的时候,小胡子就出现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然而此时的情况不容他再仔细的想些什么。
最后,他们走到了天然洞的尽头,也就是人工挖掘的起点,刚才两个人就是从这里退走的,对后面的情况还不怎么熟悉。身后一团蜂拥的黑气一点点的逼近,小胡子和晋普阿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一脚就踏了进来。
天然洞和人工洞之间,仿佛是一条界线,分割了两个不同世界的界限,这条人工挖掘的洞仍然不宽,虽然从表面上看,什么都看不出,但是他们两个人一脚踏进来的时候,几乎同时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感觉有一股抵挡不住的阴森的寒气,从四面八方一下子涌到骨子里。
紧接着,小胡子就感觉更紧张了,后面那一团一团的黑气虽然对这个洞有忌讳,但还是跟了进来,慢慢的逼到了这里,然而到了人工洞前方,它们就再也不朝前移动半步了。蜂拥的黑气在原地不断的翻滚,好像无数条不灭的魂魄在呼号。
“它们真正忌讳的,是这里。”小胡子在左右看了看,黑气不敢再逼近了,两个人暂时算是安全下来,但他们要面对的,却是后面的未知之险。
看的出来,当时挖掘这里的人花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没有先进的设备,完全是靠手工工具挖掘的,洞比较直,目测长度在十几米左右,小胡子和晋普阿旺被逼到这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困,晋普阿旺就下意识的去摸了摸包,揣测着身上所带的给养够维持几天。
小胡子一直在看,他的目光虽然蒙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但却仍像鹰眼一样犀利。不过他看不出什么,至少在自己周围看不到什么。无形中,他就把目光转到了洞的深处。十几米的距离,光线可以照透,即便小胡子看不清楚,晋普阿旺的视力是没问题的,可晋普阿旺同样看不到,洞的尽头,如同一个可以吞噬光线的地方,朦胧且模糊。
不过这片朦胧的地方,仿佛没有什么实体的东西。
“我们该怎么办?”晋普阿旺和外面那团黑气僵持了一会儿,觉得它们是真的不敢进来,才微微一松,摘掉背包坐下来。
“我们熬不过它们。”小胡子不再指望硬冲出去或者熬到黑气退散,它们存在了上千年了,肯定不会在这三两天时间里就烟消云散。
暂时没有办法,两个人就在这里呆着,尽管距离洞的尽头只有十几米远,但他们不敢贸然过去。一直到被困在这里差不多十个小时的时候,晋普阿旺坐不住了,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宁可冲着死,也不愿意这样憋屈的呆着。他就抖抖衣服,和小胡子说,想到里面去看看,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
“应该是没有的。”小胡子摇摇头,之前洞口那具骸骨就说明了一切,它是从里向外跑的,如果里面有别的出路,它可能会选择另一个方向,而不会被什么东西从里面追出来。
但这个洞本身却像一块磁铁,吸引着小胡子。家族中的前辈当年为什么要挖掘这里?他们是在挖什么?他们既然来到这里,肯定也遭遇过危险,知道这个洞的阴森,不过他们还是硬着头皮挖了这么久,说明这里必然有挖掘下去的价值。
按照目前这个形式来看,两个人想直接冲出去的机会等于零,如果做最坏打算,他们要么就被活活困死在这里,要么就冲出去,死在那一团翻滚的黑气中。总之怎么想,好像都没有什么活路了。
小胡子并不是个悲观主义者,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他都不会放弃。晋普阿旺这么一说,小胡子一直在强制按捺的心也跟着跳动起来,他觉得必须到里面看看,不指望有太多的发现,至少也要知道,家族里的人究竟在挖什么。
“走吧,做个明白鬼也不错。”晋普阿旺调头就走,临走时朝外面那团不散的黑气愤愤看了一眼。
十几米的距离究竟有多长?此刻的小胡子已经没有概念了,他只觉得每走出一步,就好像经过了很漫长的时间,可能是紧张的情绪在干扰他。走出去不远之后,晋普阿旺看到两旁的石壁上有很多崩裂的缝,在过去那个时代里面,人工挖掘不可能形成这种大面积的崩裂。
缝隙很密集,但是都很狭窄,晋普阿旺试着朝里面看了看,却什么都看不到。他们又朝前走了一截之后,非常黑暗的洞穴尽头,猛然闪过了一点又一点的绿油油的光。这些闪动的光让小胡子心里一紧,因为他觉得,这好像是磷光。
但是绿油油的光只闪了一下就消失了,再用光线去照,任何反应都没有。小胡子的心里一直有一种猜测,当年那些家族的先辈们努力的挖掘,一直挖出十几米,就是在前面,挖掘停止了,接着就死了人。
“他们挖出来的,可能是个很危险的东西。”
想到这儿,小胡子就拉了晋普阿旺一下,示意他把已经很慢的脚步再放的慢一些,同时感觉着周围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这时候,晋普阿旺的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就好像踩着一截很干的树枝一样,发出咯咯巴巴的声音。
“是断臂。”
两个人一低头,就看到在石壁的下方,有几条已经断掉的手臂。这些手臂的主人不知道是谁,但根据这个就能看得出,这里曾经发生过很激烈的搏斗。这个时候距离人工洞的尽头已经不算远了,小胡子一抬头,又在前面看到了几件用来挖掘的工具,其中有一个像大斧子一样的锛子,主要就是靠它在挖掘。
“我真的不明白。”晋普阿旺禁皱着眉头,说:“为什么这里只有断臂,却根本没有躯干。在这里搏斗的人都被砍掉了手臂吗?”
到了这个地步,任何人都能感觉出迷惑和不安,但是距离真正的尽头只有几步之遥了,小胡子不想放弃。两个人很慢很慢的走过去,在光线的照耀下,石洞尽头展现在了眼前。
当年的挖掘确实没有真正完工,挖到这里的时候就停止了。石洞的尽头是个不足一人高的窟窿,当走到这里的时候,那种阴森且诡异的气息仿佛瞬间就暴涨到了极点,虽然穿的很厚,两个人还是有瑟瑟发抖的感觉。
非常奇怪,在这个距离下,光线应该能把这个不足两米深的窟窿照的很清楚,但是站在三四米之外,窟窿里的情景仿佛被阻隔了。晋普阿旺回头看看小胡子,然后迈动脚步,想观察的更仔细些。这是个百无禁忌的人,直接就走到了石洞的尽头前,用手电朝里面照。
“这些都是什么?”晋普阿旺站在那个位置,可能看到了窟窿里的东西,忍不住就哆嗦了一下。
小胡子快步走上去,在旁边一看。那种情景说不上恐怖,但是却让人头皮一个劲儿的发麻,窟窿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一条条仿佛嵌在石头里的手臂。有的手臂腐烂了,只剩下骨头,有的干硬的像是什么东西的爪子。数都数不清的手臂几乎塞满了这个窟窿,那种感觉,好像石头里嵌着非常多的人,只有胳膊露在外面。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有这么多胳膊!”
晋普阿旺和小胡子都没有密集恐惧症,然而面对这么多几乎不像人的手臂,谁能保持完全的镇定?
“家族里的人,不可能专为了挖这些手臂而来。”小胡子觉得手心沁出了汗水:“他们挖了十几米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就是挖到这里,挖出这些手臂的时候,危险才出现的!”
越是这么想,越是觉得不安稳,小胡子又在那些手臂间匆匆扫视了一眼,手臂中间没有别的东西了,他果断的就拉着晋普阿旺往回走。
就在这时候,石洞尽头的窟窿里那些粼粼白骨般的手臂之间,闪过了一点点如磷光的光点,光点惨绿惨绿的,透出一种邪异和凶煞。
几乎不容他们两个再思考什么,那些嵌在石头里的手臂一下子都动了起来,最外围的十几条手臂一起伸着,晋普阿旺站的靠前,衣角被一条胳膊给勾住了,他虎吼一声,用力挥动铁环,直接把这条手臂砸的断裂。
小胡子回头就走,但是他刚刚转过身,瞳孔就猛的一缩。
第二百一十四章 死里逃生
几乎在尽头的绿油油的光出现的一瞬间,不仅仅是窟窿里的手臂都在动,从这个洞沿途两边的石壁上,同时探出了数都数不清楚的手臂。手臂使劲的朝外伸着,从每一道细小的岩石裂痕中伸出来,那种情况,就好像有很多人要硬生生的挤开坚硬的石头缝隙,破壁而出。
洞本来就不怎么宽,两旁伸出的手臂随时都有可能抓到小胡子和晋普阿旺。小胡子之前就猜测过这个洞里的古怪,但到了这时候,他才完全明白,那些断臂,都是家族的先辈在挖掘此处时从石壁上打断的。
“我来!”晋普阿旺猛走了几步,面前就是很多不断蠕动的手臂,他硬着头皮挥舞铁环,接着就从一个角落中抓起一把用来挖掘的大铁锛子。铁锛子在岁月的消磨中已经锈迹斑斑,虽然不锋利了,却非常沉重,晋普阿旺用这个东西开路,一锛子下去,就把几条手臂从石壁上打断。
整个洞里的气氛瞬间就变了,有一股挡都挡不住的死气和凶戾,不管晋普阿旺如何勇猛,但手臂实在是太多了,他在前面开路,稍稍一疏忽,立即就被几条手臂紧紧的抓住衣服,随后拼命的朝后拉。晋普阿旺轰的贴到了石壁上,周围的手臂就像食人树的枝条一样,从四面八方把他禁锢住。
小胡子什么都不顾了,一把抓起晋普阿旺丢在地上的锛子,砰砰的在他周围砸,等到几条手臂被砸断的时候,他猛的伸手一拉,把晋普阿旺拉了出来。晋普阿旺的脸被抓了几道伤痕,伤口不深,但是伤口边缘开始泛起一股淡淡的绿色,随后就化成一片黑气,很快蔓延到了整个脸庞上。
小胡子对这个非常熟悉,这是尸毒。虽然很凶险,但每个土爬子都会带着对付尸毒的药,他们更加狼狈了,一边搏斗,一边要手忙脚乱的上药。伤口就在脸上,尽管上了药,不过还是让晋普阿旺出现了眩晕,小胡子就抓着铁锛子在前面开路。
他们一路踉跄着退到了人工洞的入口,到处都是手臂,之前那团蠢蠢欲动的黑气已经当然无存了,可能在绿光出现的同时就蜂拥的退出了洞。情况虽然很危急,但至少好了一些,让他们有冲击出去的机会。
洞本来就不算特别深,在这种急速的奔跑下,很快就要接近出口了,但是小胡子总觉得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沿途这些石壁上的手臂虽然多,大铁锛子直接就可以把它们砸断。当年来到这里的家族中的人,不可能是庸俗之辈,即便是旁支,肯定也是有用的人。
“要小心了!”小胡子回头匆匆张望了一眼,身后并没有什么东西追过来,虽然气氛很紧张,也很恐怖,但好像只有那些手臂还在不断的蠕动。然而小胡子心里骤然雪亮,真正的危险,可能是在洞口那边,当年家族中的人就是一路冲过去,冲到临近洞口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给死死的缠住了。
挥舞这么沉重的铁锛子,需要极大的力量,小胡子不以蛮力见长,但他的韧性很强,咬着牙冲下去,为了走的更快一些,只要能强行挣脱的手臂,他都不管了。就这样冲到快要接近洞口的时候,洞内的气息好像猛然一沉,就好像空气中有一片看不见的水银,猛然压的人要直不起腰了。
这种看不见的重压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两个人的速度,身形稍稍一慢,小胡子就觉得自己的裤脚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他稍稍转头一看,身后的晋普阿旺也猛然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之前进来的时候,他和晋普阿旺都没有留意这里的石壁根处有什么东西,但是这时候看过去,就能看到有一些比较宽的缝隙。
缝隙中伸出的一双手死死拽住了小胡子,他心里一惊,手里的铁锛子毫不犹豫的就劈了下去。但是在这种极其沉重的打击下,这双手臂竟然没有断掉,就好像人的四肢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虽然骨头都碎了,却还有皮肉筋膜连着。
无法形容这双手的力量,几乎强大到不可抗衡,小胡子劈出铁锛子的同时,抽腿就想朝前冲,但这样做不仅没有挣脱这双手,还把它从石壁缝隙的深处给带了出来。
他带出来的,仿佛是一个人的半截身躯,时间那么久了,这里根本不可能有活人,这是尸体。小胡子见过各种各样的尸体,然而眼前这一具,却让他的腿有点抽筋。尸体没有完全烂掉,好像死去之后就一直浸泡在一滩乌黑的淤泥里,经过千百年的浸泡之后被拖了出来。它全身上下都烂光了,如同一具骨骼外面包裹着一层黑色的烂肉。
它分明不可能是活的生命体,却像是拥有一种怪异的生命一样,当小胡子把它硬拖出来的时候,它仍然死死抓着小胡子的腿,抬起头,那双眼睛里充斥着死灰色的气息。它在用力的拉,想要把小胡子朝后拉。尸体的力量相当强大,让小胡子几乎快要走不动了,而且这个时候,旁边的缝隙里探出了很多这样的尸体。
尸体越多,小胡子就感觉头皮越来越紧,他再次抬起手臂,一锛子抡了下去。这一下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拖着小胡子的那具尸体正慢慢的抬着头,用死灰色的目光注视手里的猎物,但它的脑袋一下子就被铁锛子砸的稀烂。
噗
整颗脑袋就像一个烂透了的西瓜被砸扁了,一股这个世界上最难闻的气味立即飘散出来。虽然尸体的脑袋已经被砸扁了,但是它的手却没有松开,而且躯体还在蠕动,不休不止。
一下子没能挣脱的出去,小胡子就陷入了极度的危机中,洞的入口几乎被这种尸体给铺满了,像一片黑色的泥在不断的缓缓流动,好几只都抓住了小胡子。旁边的晋普阿旺也好不了多少,他一摔倒就再也站不起来了,被尸体的双手拖着腿,拼命的爬。小胡子的余光瞟到晋普阿旺的时候,心里就猛然一沉,他仿佛看到了那具骸骨死去时的一幕,就是这样被这些尸体拖着,一直到精疲力尽后,死在了洞口。
“走!”晋普阿旺看着小胡子的举动,就知道他想全力挣脱出来,再转身回来救自己。晋普阿旺扒着坑洼的地面,爬的很慢,渐渐就被几具尸体一起抓住了。他使劲的抬起头,冲小胡子喊,让小胡子自己走。
这些尸体邪异的有些过火,牛头牌和破布几乎不管什么用了,小胡子和晋普阿旺都不通巫术,如果要脱困,就要靠双手把这些尸体完全砸的稀烂。黑色的尸体暂时只是抓着他们的手脚衣服,还没有更甚的举动,但这样拖着,迟早有被拖死的时候。小胡子定了定神,手里的铁锛子不断的砸下去,每一次都沉重的好像一座山压了下来。他不知道砸了多少下,终于把第一具尸体完全砸成了一滩黑色的泥。
小胡子的两条腿都被拖着,但是他顾不上再去对付别的尸体,就这样一步一步艰难的走着,走到晋普阿旺身边,用力砸周围的尸体。他所看到的,是一双双死灰色的眼睛,没有任何情感,只有死亡和杀戮的目光。然而小胡子的眼神也冰冷到了极点,很久之前,后山的老和尚曾经对他说过一句话,对自己好的人,你要对他更好,对自己恶的人,你要比他更恶。
稍稍的松懈,就会让自己走上死路。小胡子完全拿出了拼命的架势,他的双手渐渐的有些脱力,长时间不间断的挥舞这么重的锛子,谁都吃不消。但小胡子却没有松手。在困境中,那些活到最后的人并不一定是最强最有本事的人,却肯定是毅力和内心最坚韧的人。
当自己无法掌握并且无法摆脱一件事情的时候,只有坚持,才是唯一的路。
就是在这种毅力的坚持下,小胡子勉强让晋普阿旺站了起来。晋普阿旺一把就夺过小胡子手里的锛子,他心里憋着一股火。
两个人不知道是怎么从这里冲出去的,就在这短短一二十分钟时间里,一身蛮力的晋普阿旺都显得有点虚了。他们一前一后冲出洞口的时候,小胡子的腿还被一具尸体抓着。
洞外的那团黑气完全就不见了,他们又朝前面飞快的跑出去二三十米,才噗通一声坐下来,大口的喘气。小胡子的胳膊像灌了铅,几乎抬不动了,但是他的脑子还在转动着。在洞里,他没有找到家族中的人挖掘这里的原因。
家族中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挖掘,他们既然费力气挖,就肯定有非常充分的理由,他们在挖掘极有价值的东西或者线索。他们想挖的,不是那些手臂,只不过是被手臂给阻止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要挖的东西或者线索,还在这里。
“那会是什么?”小胡子刚刚死里逃生,却有一种不甘的感觉,他很想知道,家族里的人到底是在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