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树
两个人震惊之余,都把目光完全集中在了下面那片朦胧的东西上。他们暂时没有再靠近,因为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出现的时候,带给人的不仅仅是猜疑。
小胡子和晋普阿旺之所以很吃惊,是因为他们看出那片朦胧的东西,似乎是一棵树的树冠。巨大的树,巨大的树冠,就像一片静静悬浮在深渊底部的雾一样。
当他们看出这片朦胧物时,先是惊讶,之后就不由自主的产生了怀疑。如果这真的是一棵树的树冠的话,那么这棵树估计就是他们一辈子所见过的最大的树,大的有些离谱,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猛然间看到一条和大象一样大的狗一样。
自然的树估计不可能长这么大,所以晋普阿旺首先就怀疑,这是不是一棵人造树。不过小胡子觉得,在古老宗教那个时代中,除了金属冶炼,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支撑起这么庞大的树冠?但是按照那个时代的生产力和科技以及冶炼技术,铸造出这样一棵树,或许比自然长成更加不可能。
晋普阿旺还在猜测,但是小胡子就不愿再想下去了,树冠就在下面,再下滑一段,立即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他知道,无论这片朦胧的东西是什么,出现在深渊的底部本身就是不正常的,里面可能隐含着不可预见的危险。
“你先留在这里,我下去把情况摸一下,你再下去。”
小胡子吸了口气,剩下这点距离很短,而且周围还是很平静,但就是这么一点距离,却像生和死的界限,让小胡子有些紧张。他顺着深渊的石壁慢慢的滑落到底部,然后紧贴着石壁站稳,这是深渊中最狭窄的一段路,地势在前方扩宽。当小胡子平视着前方的时候,就觉得这好像真的是一棵活着的树。
他没有冒然继续朝前走,呆了几分钟,觉得情况没什么问题时,晋普阿旺也从上面下来了,两个人并肩站着,两道很强的光线一起照向前方。晋普阿旺盯着前面看了一会儿,脸色就有点变,因为他也看出这真的是棵树。
“看着很像是一棵白皮松。”晋普阿旺摇了摇头:“但白皮松不可能长这么大。”
白皮松是阿里地区为数不多的树种之一,小胡子进入藏区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对这些东西有所耳闻。眼前的这棵树虽然不算高,但是无比的粗大,树干需要至少好几个人才能合抱起来,树像一把巨大的伞,撑起了华盖般的树冠,几乎把这一片区域完全覆盖起来。
庞大的树冠压的枝干下垂,那种感觉如何形容?仿佛一棵树形成的一片森林。这不能不算是一种奇观,沉重的树冠几乎已经垂到了距离地面只有两三米那么高的地方,整棵树又像一座绿色的古堡。
“在我们以前的经历中,从来没有发现过这样的事。”小胡子目不转睛的说:“这让我想起了那个罐子中记载的信息。”
“古老宗教发生了一件很重大的事?”
“是,但我不知道这件事和这棵树有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说着,小胡子仍然站着不动,朝左右观察了一下,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两根前人留下的绳子,毫无疑问,无论是最早进来的两个人,还是后来的牧民,年轻人,他们可能都顺着绳子下来过。小胡子有点怀疑,这些人会不会就是在这棵树这里遭遇了什么。
低垂的树冠几乎把树下面的东西都给遮挡住了,如果不继续靠近的话,可能什么都看不到。小胡子和晋普阿旺在这里呆了足足二十分钟,以小胡子那种敏锐的洞察力,还是无法预感到这里有没有危险。
他们把自己的武器都拿在手里,然后打着光源开始一步一步的朝大树那边走。这短短的一段路走的很慢,小胡子也随之想到了一些问题。他没有上过学,但是却知道大部分的植物不可能不依靠阳光来生长。
在距离大树低垂的树冠还有三四米的时候,强光让视线完全清晰了,他们能看到树冠上的细枝,能看到层层叠叠细密的针叶。如果这时候有风的话,那么巨大的树冠或许就会像一片绿色的海洋一般上下起伏波动。
小胡子和晋普阿旺走到了树冠的边缘,以小胡子的身高,现在跳起来就可以抓到头顶的针叶,晋普阿旺用铁环勾住一条细枝,把它折断,鲜活的树枝上带着针叶,如果目视这棵树会有一种虚浮感的话,那么手里的枝叶则是无比真实的,在这种情况下,人的视觉和触觉不可能同时出错。
“是白皮松的味道。”晋普阿旺在树枝的断口处闻了闻。
小胡子没有说话,因为他在前面四五米的地方,看到了地面上一团东西,这是团不起眼的东西,在黑暗中和地面混为一体。他走了两步,慢慢伸出合金管,轻轻碰了一下,经过试探,才逐渐拉近了距离。
“这是什么?”
这是一块黑色的壳,因为失去水分而变的干硬,皱皱巴巴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小胡子实在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他下意识的抬头又在四面仔细的看了看,这种干硬发黑的壳并不止一块,在周围其它地方还有。
整个树冠的直径达到惊人的四五十米,粗大的树干是树冠的中心,树冠所覆盖的区域很空荡,视线在中间没有任何阻滞,直接望到了树干那边。在树干的根部,有一些杂乱的石块,这些石块引起了小胡子的注意,他觉得在树干那边堆放一些石头,可能有特殊的意义。
但是再看下去,就发现不是这么回事,那些石块本来是砌在树干根部的,可能是一种加固保护,石块被砌在树干的时间很久了,树干在漫长的岁月中越长越粗,把那些石块挤垮,散落在四周。
“那些石块里有东西。”晋普阿旺仔细的看了一会儿,转头对小胡子说。
晋普阿旺所发现的东西就在那堆散乱的石块里,他看的不是很清楚,不过大致分辨出可能是一个包。
“最早来到犬牙山的那两个人,估计就是在这里出事的。”
一听到包,小胡子就想到了那两个人,在探险过程中,装备和补给都是赖以为生的东西,如果不到万分无奈的关头,肯定不会丢弃。小胡子和晋普阿旺没有马上就跑到树干那边去看那个包,而是调整方向,围着树冠的边缘开始走,想把这四周的情况全面的观察一下。
在观察行进的过程中,他们逐渐的发现了另外一些被人丢弃的东西,有短刀,有一支枪,有一捆已经散乱的绳子。根据这些遗弃物来分析,必然就是三四十年前来到犬牙山的那两个人丢弃的。
而且这些东西被丢弃是分步骤的,也就是说一件一件的丢掉的。小胡子觉得,这两个人肯定在这个地方遭遇到了意外的袭击,一边抵抗一边想撤退,但他们没能撤走,随身的武器以及其它一些东西都遗落了。
小胡子和晋普阿旺围着树冠的边缘整整走了一圈,等到再次回到起点的时候,周围的情况基本就了然了,除了那些遗弃的东西,树冠所覆盖的这一片区域内几乎没有别的。小胡子站着,眉头越皱越紧。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小胡子转身看着晋普阿旺。
无论从村民的讲述,还是现场的情况,都表明那两个人进入这片深渊后就没能再回去,而且树冠下的一切说明他们凶多吉少。然而小胡子和晋普阿旺沿着树冠走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他们的尸体。
“也有可能,他们负伤之后逃到深处,死在那里了。”
“他们肯定逃不远的,就死在这片树冠下面,但是尸体却找不到了。”
这个问题仔细的一想就有些严峻,犬牙山这里应该是没有人的,古老的宗教早已经离开了,是谁收敛了死者的尸体?
“是那个牧民,还是后来的年轻人?”
小胡子朝四周看了看,心里甚至产生了更可怕的念头,两个人的尸体,是被什么东西给吃掉了?
“这个地方,必须弄清楚,如果避开这里,直接再朝深处走,我们有可能会被堵住。”
小胡子让晋普阿旺留在树冠的边缘,自己朝树干那边走,他想看看石头中间那个包里有没有值得翻找的线索,但是还没有真正接近树干的时候,光线一晃,小胡子就无意中在头顶看到了一些东西。
树冠上的针叶非常厚,而且密,遮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如果不是偶然走到了这个位置,可能小胡子也会忽略头顶的东西。树冠被压的很低,离地面只有四五米那么高,小胡子看到的,是悬挂在一层一层针叶中的一个白色的东西。
第一百五十六章 杀人的茧
这个白色的东西就挂在很多针叶中间,当小胡子看到它的时候,忍不住就有些头皮发麻,因为这个白色东西像一个巨大的茧子,他想起了当时村民的讲述。
在小胡子看来,这个白色的茧子挂在枝叶间很安静,好像并没有什么危险,他一点点的挪动脚步,从茧子下方走过去,眼睛在上面四处打量着,他把注意力完全都放在了头顶厚密的针叶中,再加上距离很近,这一看,就不断的发现在针叶中间悬挂着一个一个白色的茧。
这绝对不可能是大树的果实,小胡子距离树干越来越近了,光他看到的茧子就有十几个,虽然暂时还没有什么动静,但这些茧子让他感觉不安,不安带来了迟疑,他看看前面不到几米的石堆上面的包,一时间竟然拿不准主意该怎么办。
几米远的距离,对于小胡子来说就是一转眼的事,他停止了犹豫,两步就跑到树干旁的石头堆,伸出手要抓住那个陈旧的背包。但他的手还没有触碰到背包的时候,就看到在背包前面的树根部位,有一个很小的洞。
这个洞虽然小,但是很深,隐约可以看到挖掘过的痕迹,洞从地表一直通到树根下面,但是不钻进去的话,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小胡子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他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个很小的洞先搞清楚。
沙沙沙
这一瞬间,安静的树冠猛然间像是被一阵呼啸而过的风吹动了,从树冠的边缘一直到中心,波动的非常快,尤其是那些悬挂着白色茧子的地方,针叶来回的晃动,像一大片起伏的绿色波浪。小胡子伸出去的手马上就收了回来,他抬头看着上方,一道光线明显不够用了,到处都是针叶相互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走!”小胡子心里蹦出一个念头,深渊中的平静被这阵突如其来的波动打破了,虽然声响不算大,然而小胡子却骤然从这阵声响中感觉到了危险。
砰
随着波动,针叶中间一个悬挂着的白茧从树枝上脱落下来,一下子落在了地上,这是一个很大的白茧,估计有两米长,当它落到地面的同时,那层厚厚的茧就像一块破裂的布匹,刺啦一声撕裂了。
白茧开始蠕动,从破裂的口子中冒出了一截血淋淋的躯体,就在小胡子握住合金管准备冲过来的时候,从树冠周围不断的脱落白色的茧子,落的非常快,几秒钟时间里,就密密麻麻的掉下来二三十个。
脱落的白茧以飞快的速度破开口子,然后钻出那种有头颅四肢却怎么看都不像人的东西。这些东西的速度快的惊人,它们一动不动的悬挂在茧子里不知道多少年了,复苏之后几乎不需要任何缓冲的过程,直接就朝小胡子这边围拢过来。
小胡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这些不像人的东西,它们的躯干很高大,四肢粗壮有力,沾着一身粘稠的血,看不出任何五官,只有脸庞上那一片血红的肉中,嵌着两只同样血红的眼睛。
这一幕,很像一只敏捷的豹子被一群凶猛的狼给围住了。小胡子迅速调整了一下,迎着第一只冲过来的怪东西,在双方即将要碰撞到一起的时候,他的身体灵巧的一闪,从对方张开的双臂下躲了过去,同时脚下一拌,就把这只怪东西绊倒了。
小胡子的动作非常连贯,绊倒了这只怪东西之后,头也不回的就把手中的合金管倒刺出去。他虽然没有看,但刺杀的部位却无比的精准,锋利的刀刃一下子就刺到了对方的后心上。但是让小胡子意想不到的是,这种怪东西身上的肌肉相当的结实,刀刃刺进去一截之后,就受到很大的阻力,导致刀刃一偏,又被一根坚硬的骨头挡住。
如果仅仅有一个对手的话,那么小胡子有一百种后手可以弄死对方,然而现在却不行,他一秒钟多余的时间都没有。
小胡子飞快的收回合金管,在二三十个四肢强壮的怪东西之中躲闪冲杀,短短一两分钟时间里,晋普阿旺就从树冠的边缘冲了过来,他尽管一条腿和一只手都残疾了,但依然刚猛的像一尊金刚,左手的铁环雷霆霹雳一般的把一只怪东西砸的踉跄后退。
“拿那块避尸的鲁特牌!”晋普阿旺抽空对小胡子喊了一声,在他的意识里,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一直存在,这片古遗迹的年代至少在十几个世纪以上,这些茧子里的东西不可能是活的。
小胡子反手就掏出了那块牛头牌,但是情况很不容乐观,这块能让所有不正常尸体所忌讳的鲁特牌,在此时仿佛毫无用处了,一群怪东西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攻势反而更凶猛了。它们就像是一群被困在地牢中无数岁月的恶鬼,要把所有涉足这里的人撕咬成碎片。
“这些东西是活的。”小胡子立即收回了鲁特牌,他和这些怪东西搏斗,但思维的转动却无法停止。这些血淋淋的东西好像是活的,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从十几个世纪之前活到了现在。
看着这些血淋淋的东西,小胡子想到了古老宗教所崇拜的鲜血和永恒。如果一个活体的生命要用永恒来形容的话,那么是不是可以把它形容成一种另类的长生?他觉得,这些东西的存活很可能和这棵深渊中很不正常的大树有关,然而大树的秘密在那里?
小胡子和晋普阿旺被团团围住了,而且在他们搏斗的过程中,更多肉眼看不到的白茧子从密密的针叶之间不断的脱落,一个白茧脱落,就意味着小胡子两个人的生命又受到了威胁。这个时候的他们,进退两难,冒然冲向深渊的深处,如果再遇到什么,那么他们直接就被堵死了,如果要退回去,就必须借助垂下来的绳子,不等他们顺着绳子爬上去,可能就会被这群怪东西撕的稀烂。
很多年前来到这里的两个人可能和小胡子抱着一样的想法,所以他们不敢进,也不敢退,就这样在树冠下面来回的躲避搏斗,最终不支。
小胡子的身手毕竟在那里放着,而且每每到了危急的关头,他总能保持最旺盛的精力和镇定的情绪,这种特点让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至少可以坚持很久。然而晋普阿旺却不行了,手脚的残疾给他带来致命的后果,这群怪东西的速度非常快,一个不慎就会失手。
两个人暂时谁也顾不上谁了,能够自保已经是万幸,在搏斗中,小胡子猛然就发现,这些怪东西虽然强壮而且抗击打能力非常强,但它们血红的眼睛不能直视非常强烈的光线,就如同在黑暗环境中呆久的人,猛然见到阳光会短暂失明一样。小胡子马上就调整了对策,这样一来,情况好了一点点,但是怪东西的数量在不断的增加,他只有一道光源,不能顾及身前身后。
这个时候,小胡子突然就听到了晋普阿旺的一声闷哼,他逼退了眼前两只怪东西,回头一看。晋普阿旺的行动不方便,速度打了折扣,在躲闪中慢了一步,一下子被一只怪东西抓住了胳膊。这种茧子里出来的怪东西无比的强壮,以晋普阿旺的力量都无法硬碰硬的抗衡,他咬着牙想使劲甩脱对方,但是力有未逮。
这样一来,晋普阿旺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一条胳膊被抓住,等于整个人都无法在挪动,周围的怪东西一个个的冲上来,又有一只抓住了晋普阿旺后背的衣服。晋普阿旺的脖子几乎都不能转动,小胡子的心猛然一颤,按照这样的局势,晋普阿旺的身体很可能会被两只强壮的怪东西活生生的撕裂。
“杀!”晋普阿旺的困境让小胡子惶恐,他的身躯里顿时像是注入了一种无形的力量,低沉的嘶吼一声,合金管的刀刃一闪,从一只怪东西的脖子处贯穿过去。他来不及再干别的,抽出合金管就朝晋普阿旺那边冲过去。
刺啦
他虽然很快,但两只紧紧抓着晋普阿旺的怪东西更快,不等小胡子冲出去几步,就看到晋普阿旺的身躯一下子裂成了两半。
小胡子的眼前顿时黑了,他不忍再看下去,不忍看到晋普阿旺血淋淋的两截残躯,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一只怪东西猛然被撞的蹬蹬的后退,前面的昏暗中有人影一闪。
“我没事。”晋普阿旺勉强说了一声,刚才的一幕非常险,他的胳膊从衣袖里硬拉了出来,身体也随之从被拉扯的衣服中脱出,只有衣服被撕裂了。
小胡子的心又跟着落到肚子里,但他并不觉得没事。
巨大的树冠下,两个人至少被五六十只从白茧里钻出来的怪东西给围住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炸的稀烂
情况千钧一发,小胡子和晋普阿旺几乎连冲都冲不动了,两个人背靠着背,在一群怪东西之间艰难的支撑着,只要他们有一个人稍有不慎,形势几乎就不可逆转了。
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不可能保持绝对的镇定,晋普阿旺觉得没有什么希望了,他就一边极力挥动着铁环,把逼近的怪东西给挡回去,一边对着小胡子大吼,让他想办法冲出去。
“把该做的事情做完!我死了,也能看得见!”
小胡子没有回答,但他的举动却说明了一切,如果他们分开了,各自遇到危险,那么情况不容自己掌控,出现任何事情都无可奈何,然而就在眼皮子底下,小胡子绝对不肯丢下自己的伙伴独自逃命。
“你不走!都会死的!”晋普阿旺已经在拼命了。
这么多怪东西,肯定无法用合金管一个个的杀死,小胡子一边搏斗,一边紧张的想,到了这一刻,估计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去冒险试试。
“我们一起冲!你想办法先脱身!”
“那不行。”晋普阿旺毫不犹豫的说:“我不可能丢下你。”
“这是我们唯一能够脱身的办法了!”
小胡子这么一说,晋普阿旺似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么多的东西,只有炸药才能一次解决,化解困境。
他们两个开始相互配合,但是怪东西太多了,把他们围的很紧,连着冲了几次,始终无法冲出包围圈。晋普阿旺的眼睛也变的血红,他突然就大喊了一声,不仅没有避开对面一只怪东西的袭击,反而硬着头皮迎了上去,一头撞在对方的胸膛上,然后两只手紧紧抓着怪东西的两条胳膊,拼命的朝前顶。
危急的处境可能激发了晋普阿旺最大的潜能,他一口气就把这只怪东西给顶出去了好几步,怪东西在踉跄后退中使劲挣脱出一只手,在晋普阿旺后背上狠狠的抓了一下。晋普阿旺身上的两层衣服已经被扯掉了,怪东西锋利的爪子把他后背抓出了几条很深的血痕。
鲜血从他的后背涌了出来,这些怪东西仿佛对血液有着一种狂热的嗜好,它们似乎能够嗅到鲜血的味道,当晋普阿旺后背的鲜血涌动出来的同时,一群怪东西就争先恐后的挤了过来。
这简直就是一场人和野兽之间的争斗,怪东西不断在晋普阿旺的后背上抓着,但是晋普阿旺咬紧牙关,没有一丝停滞,拼命的朝前顶。小胡子跟在后面,却暂时帮不上一点忙,不过他看到了一个空当,立即冲到晋普阿旺身边,合金管上锋利的刀刃嗖的刺出去,从一只怪东西的咽喉处一穿而过。
这绝对是一瞬即逝的机会,被刺穿喉咙的怪东西还没有倒下,小胡子已经闪电一般的从他的身边钻了过去,随后刀刃一挥,和晋普阿旺生死搏斗的那只怪东西的后腰被狠狠的划了一刀。
但是这种东西仿佛是不知道疼痛的,后腰上的伤口几乎见骨,然而怪东西仍然不肯松开抓着晋普阿旺的那只手,小胡子身体又是一转,刀刃的寒光凌空而下,一下子把对方一整条胳膊给砍断。
前后只是瞬息之间,晋普阿旺用力一推,身上还带着怪东西断裂的那条胳膊,和小胡子硬挤着朝前冲了几步。他们暂时冲出了包围圈,但被一群东西紧追不舍,这仿佛是深海中一群嗜血的鲨鱼,追逐负伤的猎物。
“你找地方躲起来!”小胡子拉着行动不便的晋普阿旺,想把他先安置好,但后面那群东西追的太紧了,晋普阿旺没有以前的速度,像这个样子,一点点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尤其是他后背上的伤口,不断的出血,吸引着所有的怪东西。
他们就绕着巨大的树冠和怪东西前后追逐,当足足跑了两圈之后,情况还是没有任何好转,小胡子咬了咬牙,突然就把合金管倒转了一下,闪动着寒光的刀刃在自己的胸前用力一划,刀刃刺穿了几层衣服,在身体上留下一个创口,小胡子还嫌不够,接着又挥了一刀,胸前的伤口呈十字状,鲜血狂涌。
他用手在喷涌的鲜血中沾了一下,然后反手洒向了后面,滚热的鲜血让后面的怪东西更加疯狂了,小胡子流出的血更多,无形中就把晋普阿旺的伤口给掩饰过去。他马上调转方向,朝晋普阿旺相反的地方跑去,他一路跑,胸前伤口的鲜血一路流下来,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滴血的痕迹,那一群怪东西在鲜血面前都发疯了,丢下了晋普阿旺,全部紧追小胡子。
“小向!”晋普阿旺大吼了一声,他不由自主的就想跟着继续跑,这一幕真的让人不忍目睹,不断流淌鲜血的小胡子,把四五十只怪东西全部都引走了。他虽然在速度上占有一些优势,然而他并非一个神,力量总是有限的,如果一旦力竭或是出现了差错,后果会是什么?
他会被一群怪东西在瞬息间就撕的粉碎。
伤口很深,血流的速度也非常快,每过多久,小胡子的脸色就有点发白了。他不理会晋普阿旺的大喊,继续跑着。
“小向!”晋普阿旺也在一群怪东西后面紧追不舍:“如果真的要死!那就一起死!”
“我们不会死!你走!”
小胡子在奔跑中回了回头,晋普阿旺看到的,是他那张苍白却带着一丝笑容的脸,这一刻,这个似乎已经没有世间七情六欲的喇嘛,眼眶顿时就湿了。小胡子的笑容,像是一种安慰,他在告诉晋普阿旺,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晋普阿旺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停止了追赶,转身跑到了石壁上垂落的绳子前,伸手抓住就朝上面飞快的爬了好几米,他的情况暂时是好转了,然而小胡子却仍然在凶险中煎熬。当晋普阿旺抓着绳子的那一刻,突然就回想到小胡子的那种笑容里,除了安慰,好像还有一种形容不出的情绪。晋普阿旺当时没有想起来,但这个时候却猛然从小胡子的笑容中,体会到了一种大义。
那是一种舍生取义的大义,是小胡子这种人所特有的大义。为了自己真正的亲人,伙伴,他可以从容赴死,没有一丝后悔和迟疑。
小胡子引着一大群怪东西又绕了大半圈,他在寻找合适的地点,他慢慢跑出了树冠覆盖的范围,在一片石壁上看到了一个比较合适的地方。小胡子一把摘下背包,取出了炸药,但是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一次性完成自己的计划,连着又绕了两个小圈子,才把炸药固定好。
血越流越多,小胡子感觉头脑有一点点眩晕,但他不能停止。他选的地方可以说是最合适的了,炸药放在石壁大概一米多高的位置上,在炸药上方两米多三米有一大块从石壁上凸出的石头。小胡子聚集起全身上下所有的力量,在第三次经过这里的时候,身体突然一转,迎着石壁就跑了过去,利用这股身体前冲的强大惯性,踩着略微有一点点的倾斜的石壁,猛的蹬上去两步,然后双手迅速攀住石壁上凹凸不平的石头,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朝上面挪动了两三米。
那一群紧追不舍的怪东西虽然行动迅速,却没有小胡子这种本事,几乎一大群怪东西随着攀上石壁的小胡子而挤成了一团,最前面的几只开始试着朝石壁上攀爬。这时候,小胡子又猛然一发力,双脚蹬着石壁上一小块石头,用力一窜,两只手顿时就抓住了那块凸起的大石头的边缘。
身体所有的重量几乎全都由两只手来支撑,牵动了胸口上的伤,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小胡子差点窒息。但他明白,他和晋普阿旺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这一次机会了。他忍住剧烈的疼痛,悬空的身体稍稍的一晃,整个人就翻身到了那块大石头的上部,接着,他把身体完全缩在大石头上面。
轰
黑暗的深渊底部,猛然暴起一声巨响,炸药爆炸的火光像一轮耀眼的太阳,带着高温的气浪肆虐一般的朝四面八方猛冲出去,躲在石头上部的小胡子没有直接受到炸药爆炸的冲击,然而却可以感觉到四周的空气猛然一滞,仿佛氧气都被爆炸抽空了。
那一群怪东西就围在炸药的四周,炸药爆炸之后,最前面的十多只被炸的粉碎,残肢碎肉像雨点一样垂落,这种爆炸是开放性的,威力不能说非常大,但距离太近了,杀伤力仍然相当可观,后面的那些怪东西被爆炸产生的气浪冲的东倒西歪。
这时候,躲在另一端石壁上的晋普阿旺马上就松手滑落下来,不要命般的猛冲。那一群怪东西还没有完全死绝,但是都受到了很致命的重创,晋普阿旺用铁环重重的砸在一只翻滚挣扎的怪东西头颅上,几乎把它的脑袋给砸成碎片。
“小向!”晋普阿旺再也顾不上其它还没有死透的怪东西,两步就冲到了爆炸的中心位置,抬头朝上面喊着。
晋普阿旺把光线照射上去,从那块大石头的边缘,慢慢探出了小胡子那张苍白的脸。他的脸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了,但看到晋普阿旺的时候,还是对他笑了笑。
“我说过,没事的”
“没事,没事”晋普阿旺再也忍不住了,从来不肯轻易流露一丝感情的脸上,随着小胡子探出的那张脸,也笑了起来。
两个男人都在笑,但眼角已经有泪水不知不觉的滑落下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巨大的祭祀场
这个世界上最值得庆幸的事是什么?毫无疑问,是在必死的困局中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尽管小胡子和晋普阿旺都受伤了,但他们还是活着的。
小胡子慢慢从石头上坐了起来,朝下面看了几眼,然后加快速度,一跃而下,他随身有个瓶子,装的是老辈土爬子随身必备的外伤药,情况还不算完全稳定,他把瓶子里的药粉倒出一半,抹到晋普阿旺后背上,另一半倒在自己胸前的伤口上,草草的包了一下。
爆炸的力量让那群怪东西死伤严重,挤在最前面的已经被炸的找不到了,外围的那一圈也受了波及,正在地面上挣扎。不管这些东西还有没有活动能力,必须弄死,免得留下任何后患。小胡子和晋普阿旺不约而同的在爆炸冲击过后的现场开始行动,这时候的状况就对他们非常有利了,他们一个挨一个把没有死透的怪东西都杀掉。
大概十分钟后,树冠覆盖的这片区域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一点点声响都没有了,遍地都是怪东西的残肢,还有它们脱落的茧子。两个人一身是血,站在狼籍的战团外,松了口气。
一直到这时候,小胡子才有时间和精力再次重新审视那个树干根部的小洞,他和晋普阿旺仔细的好好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跑到了树干那边。晋普阿旺还有点不放心,顺着树干攀爬上去,想再看看厚厚的树冠上部有没有危险的征兆。小胡子坐在树干旁边,先拿起了那个被遗落的陈旧的背包。
背包虽然陈旧,但一直到现在仍然非常的结实,里面的东西很多,却没有什么可以说明那两个人的真实身份。
小胡子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掏出来了,在包的最下面,有一叠用夹子夹起来的纸张,这些纸张看样子不是非常重要,就那么随便一夹,丢在了背包里。纸张发黄,布满一层黑色的霉斑,上面的字迹大部分都是歪歪斜斜的,书写的非常潦草,而且里面的内容几乎看不懂。
书写的人可能在用一种独特的手法来记录信息,联系潦草的字迹,可以推测到,他估计是在像做一道复杂的数学题一样,把所有的推导过程都记录在了纸张上,但是小胡子看了半天,看的有点云里雾里。
他就在这里看了好半天,晋普阿旺从树上下来了,擦掉头上的汗水,对小胡子说他们的运气算是不错的,在庞大的树冠高处密密麻麻的针叶层中,还有一些悬挂着的巨大茧子。但那些茧子已经干硬发黑,可能是茧子里的东西已经熬不过时间而死去了。
“这些是什么?”晋普阿旺看着小胡子手里拿着的那些快要烂糟的纸张。
“再等等,等我看完。”
小胡子尽力从潦草而且看不清的字迹里分析线索,但是记录下这些信息的人明显有一套独特的手法,小胡子能看懂的内容不多,当他把所有的纸张全部浏览了一遍之后,就又转头看了看旁边粗大的树干。
“暂时搞不清楚这两个人的来历,他们留下的书面线索也不多,但在记录的结尾,有一些内容是可以辨别的。”小胡子对晋普阿旺说:“这片深渊是古老宗教留下的一处古遗址,对某些人来说,这可能是最重要的一处遗址,古宗教把一个无法估量价值的东西留在了这里。”
“什么东西?”
“书面内容记录的晦涩,我能看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是围绕着末世预言在做事,他们没有提及圣器,来到这里好像只为了这个无法估量价值的东西。”
小胡子说完之后就默然想着,在敕仑湖外围发掘出的那个如同伏藏一般的罐子里的陶片,清楚的说明了在当时的时代里,古老宗教发生了一件很重大的事,这个重大的事件,和那两个人所要寻找的无法估量价值的东西,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
“我们就从这个小洞入手吧。”小胡子说:“那两个人虽然没有留下更加直观的线索,但他们肯定知道一些真相,进入深渊之后,他们就直接在这棵大树的树干处动手挖掘,说明这是个比较明确的目标。”
树干下的这个小洞挖掘的很见功底,不过小胡子能看出,这不是土爬子的手艺,挖洞的人肯定有点本事,甚至有缩骨之类的功夫,所以洞口非常窄,一般人进不去。小胡子没有学过这些,尽管他可以勉强钻入这个洞,但进去之后就难以施展手脚,所以他从洞口开始,一点点的把入口以及洞的直径扩宽,打了下去。
当初挖洞的人为了节省时间,把洞几乎正直着打了下去,但是没等他挖到终点,就遭遇到了怪东西的袭击,不得已回到地面。有了之前的基础,小胡子动手就方便了很多,只需要扩宽就可以了。他一路打下去,大概有五米左右的时候,原洞就到了尽头,后面得自己动手挖。这是小胡子的专长,挖的很顺手,然而又挖下去一米半左右,土层中就有一层厚而且坚硬的石层,隔断了去路。
这种石头是一种坚硬的岩石,跟墓砖不是一个档次的,如果准备充分,有合适的工具和时间的话,小胡子还可以勉强想想办法,然而这时候却不行。他又朝旁边挖,试试这层石层的范围,但挖不过去,如果要硬着头皮在这里搞下去的话,那么工程量就会很大,仅靠他一个人,十天半个月也不知道能不能搞定。
“没办法了吗?”
当小胡子顶着一头土屑钻上来的时候,晋普阿旺就表示自己有力气,可以不停的挖,但小胡子摇摇头,他对土石结构的熟悉程度不亚于一些专家,挖不过去就是挖不过去,真的没办法。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该放弃的就要放弃,否则还会带来不良的后果。
“我们到深处去看看吧。”
这已经是古老宗教在漫长的迁徙中倒数第二个点,也是他们仅能掌握的已知的线索,如果在这里还没有确切的圣器的信息,那么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可能都要盲目的寻找,重新开始发掘一切有关的东西。小胡子收拾了一下东西,临走时带着一点点不舍,看看树干下面的洞。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棵大树不会无缘无故的长成这个样子,一定会有秘密,然而秘密和他们隔着一层坚硬的石层,无法触及。
这棵庞大的树就卡在深渊底部最狭窄的位置上,越过了树冠笼罩的范围,地域就慢慢变宽了。古老宗教从东向西不断的迁徙,可能经过了漫长的几个世纪那么久,在这期间发生了一系列的事件,不过因为大鲁特地位的巩固,宗教政权和神权高度的统一化,他就像是一个帝国的皇帝,如果大鲁特中有英武之主,那么宗教就会像一个国家一样长足发展。显然,这个时期的古老宗教是非常昌盛的,他们有能力把深渊的底部大规模改造。
对于古老的宗教以及部落来说,祭祀永远都是日常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深渊像一个巨大的祭祀场,小胡子和晋普阿旺慢慢朝深处走了很远,他们看到了一些完整的建筑,都不是用来住人的。
前行了大概有差不多一华里的时候,他们手里的光线就在不远处折射出一个巨大的影子。根据目测,这是一个如同九层塔一样的庞大建筑。古老宗教的丧葬习俗已经经过了变革,九层塔失去了最早的意义,到了当时,它成为单纯的祭祀场所,不再用来保存大鲁特的遗体。
九层塔的规模也发生了变化,严格来说,它不再是一座塔,而更像是“坛”,沿着巨大的底座,上面垒起了八层,在最顶端,应该就是当时祭祀时的中心。
最开始的时候,小胡子觉得这样的建筑应该只是一种象征和仪式,除了祭祀,它没有其它任何用途,所以每一层的内部,都是实心的。但是当他和晋普阿旺慢慢走向了这座庞大的祭坛时,却发现在底座的一端,明显有一道门的痕迹。
“只有底座是空的。”小胡子在这里观察了很久后,对晋普阿旺说:“上面的八层用石头直接垒起来,没有空隙。”
底座上的那道门,仿佛是直接嵌在石头里的,只有一圈很淡的痕迹,石头蒙着的灰尘带着一点点时间的味道。把这层厚厚的灰尘抹去之后,他们就在门上,看到了一个浅浅的六边形的印记。
随着这个印记,小胡子马上回想到了六角木楼和地下墓穴,末代大鲁特的话,原木棺中的六角碎片。
“这是一把钥匙。”小胡子取出那块六角形的碎片:“可以打开应该打开的门。”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为人知的历史
底座门上六边形的印记,和六角碎片,用肉眼看上去几乎都是吻合的。这种门和之前小胡子所见过的六指大门估计是同样的性质,它只为阻挡不该进去的人,而可以进去的人,用碎片能够轻松的进去。
小胡子慢慢把那块六角碎片平放在门上的印记中,这是一种带着玄奥的机括结构,小小的平薄的碎片放进去之后,看似严丝合缝而且坚不可摧的大门发出了接连的咔咔声,碎裂成了一块一块的,就好像一座完整的建筑瞬间崩塌了。小胡子和晋普阿旺把碎裂的石块一点点的搬出来,搬了不到一半,底座上已经露出了入口。
底座内部的空间被分成了几个部分,可能各有各的用处,一些祭祀时需要的法器都存放在这里,在隆重的祭祀时才会搬运到顶层去。法器已经被带走了,几个隔断的空间都是空旷的,空间之间有拱形的门,一个连着一个。虽然走的很顺利,没有遇到任何意外,但这里其实没有多大的探索价值,实物被运走,留下的只是个空壳子。
不过在行进过程中,小胡子就发现,这些空间被隔断是有规律的,像一个巨大的圆圈,周围隔出了一个个小空间,在正中留下了单独的一个比较大的空间。他们几乎绕着空间走了一周,最后顺着一个拱形的门,穿过一条很短的通道,来到了底层正中心的位置。
这是一个有上百平米的空间,墙壁四周的石头垒砌的非常结实,这里也是空旷的,只有几个石座。根据石座分布的情况,小胡子就猜测,这个巨大祭坛的底部,同时还是古老宗教的高层进行商议和决断的地方,几个石座分别属于当时权威的大鲁特以及其它几个分支中的鲁特。
密闭的环境几乎隔绝了一切来自外界的侵蚀和干扰,当小胡子和晋普阿旺进来的同时,就发现四周的墙壁上有刻痕非常明显的一些字迹和图案。除了那几个沉重的石座,这个核心空间也是空旷的,没有其它多余的东西,所以这些留在墙壁上的字迹与图案,就成为很显眼的目标。
他们小心翼翼的抹掉了墙壁上的一层浮灰,古老宗教在迁徙的过程中受到了来自各方文化的影响,墙壁上的字迹很复杂,不过那些图案却很清晰生动。经过辨认,晋普阿旺说,这些字迹中有一部分是与象雄文字有紧密联系的乌仗那文,有藏文,还有一部分完全就认不出来,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古文。
“能认出多少?”
“只能尽力。”
他们两个人仔细的辨认,因为这个空间是环形的,墙壁上布满了字迹和图案,如果想要系统的分析这些东西,就需要有一个切入点,也就是字迹与图案的开端。最后他们发现,拱门的左边,是所有字画的起始点,可以顺着这里一路看下去。
晋普阿旺在看那些晦涩难懂的古文,而小胡子则看各种各样的图案。他们来到这里是为了追寻一些关于圣器下落的线索,但是根据那些图案,小胡子觉得其中好像没有包含任何跟圣器有关的信息。
这也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解读过程,需要时间。晋普阿旺一寸一寸的挪动脚步,在每一片字迹前都要耗费不少时间,他把自己可以解读出来的内容记在一个本子上,小胡子取出了相机,不断的把这些墙壁上的内容拍摄下来。他本来没有拍摄的习惯,相机是格桑梅朵留下的,触碰这些,其实就是在触碰一些回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才把一圈字迹和图案完整的看了一遍,一直到看完这些,他们才觉得已经饥肠辘辘。他们坐在相邻的两个石座上,草草吃了点东西,晋普阿旺就把自己解读出来的内容整理了一下。
“这里没有关于圣器下落的信息,但却隐埋着一段历史。”晋普阿旺的神色变的有些郑重,盘坐在石座上:“我敢保证,在任何的正史或者野史中,都没有这段历史的记录,如果不是我们找到了这里,这段历史很可能还会永远的尘封下去。”
晋普阿旺解读出的内容并不算十分的完整,但已经足以说明这段不为人知的历史,关于古老宗教的历史。
在古老宗教迁徙的过程中,他们会用那种神奇的石板来作为迁徙的目标,宗教最早的神明曾经说过,如果他的信徒迁徙向西方,则会强大,如果迁徙到北方,则会得到安宁,东方不是他们的目的地,在那里,他们会失去自我。
种种迹象表明,古老宗教经过了不止一次分裂,其中的一支迁徙到了北方,而大鲁特这一支,一直在向西方迁徙。一直到他们迁徙到了古象雄的境内时,宗教得到了发展,逐渐强大。
不可否认,在科技和生产力相对非常落后的古代,仍然有一些先知一般的人物出现,他们凭借自己的智慧和超强的远见力,可以预见到很多还未发生的事情。譬如藏传佛教中的莲花生大师。
在古老宗教中,仍然不乏这样的人物,他们迁徙到象雄时,就想把这里作为一个永久的居住地,然而当时的情况对他们非常不利,象雄王朝是高原上的强大帝国,苯教是主导性的国教,当时就有人预见,如果以正常手段,宗教可能无法长久的立足下去。
“他们最初的设想,是要用武力来征服象雄,占有他们的领地和人口。”
这是当时的大鲁特所提出的意见,虽然这种手段直接,或许也最有效,然而却很难实现,古老宗教不擅长征战。然而经过商议,大鲁特制定出了一个庞大的计划,这个计划可能需要几代人才能够最终实现。
计划的具体过程,晋普阿旺不知道,但是在这个计划被反复推敲,最终确定之后,古老宗教马上派出了一批人,回到他们最早迁徙而来的起点,也就是冰城。这些人回去干什么,晋普阿旺也不知道,不过这肯定是计划中非常关键的一步。
计划的过程虽然已经不可知,然而这是个失败的计划,没有达到预想的目的。不过世间的事总是那么离奇,古老宗教虽然在这个计划上失败了,却阴差阳错的用另一种手段获得了成功。
“他们在地下埋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这是计划的根本,古宗教的人最初都相信,通过这个计划,能够达到他们的目的。”
“埋一个东西,就能达到征服象雄的目的?”
“我解读出来的内容,的确是这么说的。”
不管计划是怎么样的,但确实是失败了,而且经过了几代人的不断尝试,失败的非常彻底。当时,制定计划的大鲁特已经死去很久,他的继任者在不断的失败中觉得这么做肯定不行,而且继任者是一个有远见的人,他马上就调整了部署,宣布终止庞大的计划。
古老宗教开始有目的性的和当时的古苯进行接触,这也是个很复杂的过程,但最终,两个不同的宗教融合到了一起,大鲁特一系和古苯教已经无法再分辨出来了,他们相互吸取,相互借鉴,就像长江水涌入大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两者其实还是存在的,却紧密的成为一体。
大鲁特一系经过改头换面,放弃了古老宗教的根本,这种放弃其实是一种进步,让他们渐渐成为一个成熟的宗教,而且在宗教变革中,大鲁特一系在古苯中取得了绝对的权力,他们成为了象雄的国教。
可能,所有的象雄人在膜拜自己宗教领袖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在若干年前,他们所信奉的宗教还在处心积虑的想用武力征服自己,把所有的人都变为宗教的战利品和奴隶。
“大概的内容就是这些,再多的,我也解读不出来。不过解读的再多其实也没用了,这只是一段历史,和圣器无关的。”
晋普阿旺所解读出的那些内容里,最让小胡子想不通的是两点。第一个,古老宗教的人不远万里,又返回了当初的迁徙起点,去干什么?第二个,他们的计划核心,是在地下埋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从而催动计划的实施和成功。
小胡子一边想,一边在这个空荡的空间里不断的扫视着,希望还有更多的发现。但是除了那几个石座,什么东西都不存在,该到什么地方去寻找线索?
但是极度敏锐的观察力在长时间的观察下,还是捕捉到了一丝常人根本无法注意到的细节。在扫视的过程中,小胡子的目光最终集中在了一个石座上。
第一百六十章 树下的石室
小胡子所看到的石座,在其它几个石座的北边,它比较大,不用任何解释和说明就能让人看出来,当年坐在这个石座上的,一定是身份最高的人,也就是说,这应该是大鲁特的座位。
这个位于祭坛底座中心的空间修葺的非常平整,地面完全被打磨平了,在小胡子这个位置上,如果很仔细的看的话,就会发现大鲁特的座位并不平,石座本身是没有问题的,导致它不平的,是座位下面的地面。
小胡子的心里骤然冒出一个念头,他觉得,这个沉重的石座一定压住了什么东西。
这可能是整个空间里唯一值得注意的小细节,但小胡子知道,一些小细节的背后,往往都隐藏着很重要的东西。他招呼晋普阿旺,一起到大石座旁边去看,这是个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的石座。
“这个石座,在以前被挪动过。”小胡子看了一会儿,贴着地面观察,他看到地面与石座的底部之间有一条很细的缝隙。
两个人把情况确定之后,就开始想办法推动这个石座,最开始的时候,小胡子觉得石座估计很难推动,它的重量估计在一吨以上。小胡子来回变换推动的位置,当他和晋普阿旺重新调整了发力的方向时,沉重的石座突然就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动,相对变的轻了很多,再加上两个人的力量,慢慢就被挪动到了一边。
当石座被完全推开之后,石座下方的地面上,就露出了一个被封住的口。这个口不太明显,接缝处抹着一些粘合物,但小胡子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他试着开始拆封砖,不过不敢弄的太快,每个古遗迹中似乎都有一些超自然的东西,很难防备。
封着入口的石砖被拆掉两块之后,地面上的洞就更加显眼了,根据这个封口来看,从古老宗教迁徙走,一直到现在,封口应该没有人打开过。这样一来,小胡子和晋普阿旺将会面临一些不能预见的危险,但有失必有得,如果封口下面有什么东西或者秘密的话,那么他们也可以第一个接触到。
“是一个死洞。”小胡子趴在被拆掉两块石砖的封口旁观察了一会,就确定这是个死洞,没有连通到外界,常年密闭的环境让里面的空气质量不怎么好,而且有一种说不出的腐朽潮湿的怪味。
但这个洞应该非常大,或者说洞向别处延伸非常长,所以空气质量不好,还可以勉强呼吸。小胡子把封口所有的石砖全部都拆掉了,洞的直径有两米左右,能够轻松的下去一个人。他和晋普阿旺把光线照射进去,可以看得出,当初的信徒在修整这个封口后面的洞时花了大力气,封口后是一道整齐的石头台阶,而台阶下面的通道,上下左右都用石头砌的规规矩矩。
可能是一种职业习惯,每当小胡子看见这种深埋于地下且不算太宽阔的通道时,都会联想到地下墓穴中的甬道。
“下去看看吧。”
他们嗅不出一丝危险的味道,但这并不代表就没有危险,在大树树冠下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也认为是没有危险的。小胡子的脸庞恢复了一点血色,又整了整前胸的伤口,然后从封口慢慢的走下去。
地下的通道是比较宽的,有三米左右,高度也有三米,这绝对不是一个临时性的工程。走在通道的时候,小胡子就自然而然的想起了晋普阿旺解读出的那段已经被湮灭的历史,古老宗教的决策者曾经想实施一个庞大的计划,他们在地下埋了一个东西。
而这条暂时还不知道用途的通道,带给小胡子很多遐想。他觉得这样坚固的通道可能在建造的时候就打算用很多年,那么通道的尽头,会是哪里?
通道大致是笔直的,他们两个一边走着,一边想在两旁的石壁上发现某些线索,不过这个通道很干净,两旁的石壁只有寥寥不多的划痕,是搬运和敲打石料时自然留下的,并不代表什么。
虽然通道很直,而且平坦,但他们走的很慢,因为要时刻把神经绷得紧紧的,随时感应可能来自任何角落的危险。这样缓慢的行走让他们保持着敏锐的观察力,当顺着通道前行了大约一百米的时候,晋普阿旺率先发现在右边石壁贴墙根的地方,刻着几个很小的字符。
“是古藏文。”晋普阿旺蹲下来分辨了一下,古藏文没有一致性,一个地区有一个地区的文字,和今天的藏文几乎完全不同。晋普阿旺回想了一下,这几个刻在石壁底部的小字是两句话。
世间没有永恒,所以我们渴望永恒。
这些遗留在遗迹内部的字迹应该都是当时的当事人所留的,有很多信息,而且真实度非常高,相当有价值。但是除了这两个字之外,就没有别的内容了。
“他们知道永恒其实是不存在的?”小胡子有点疑惑,古老宗教所崇拜和追求的就是鲜血与永恒。然而当一个宗教最根本的信仰都不被信徒所相信的话,那么他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随着这两句话,小胡子又想到了铜牌大事件,可能这两句话也是一个答案。在轮转长生的事件中,很多很多人都坚定不移的相信,长生是真实的,只要拿到了必要的东西,有合适的条件,就可以实现。但在轮眼圣物出现最多的阿里地区,圣物最早的主人,古老宗教的信徒们从来都不追求长生的秘密。
“难怪他们不追求。”小胡子想着:“原来在很早很早之前,他们就知道世间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永恒,包括人的生命。”
留下这句话的人很可能信手刻下的,并没有很特殊的含义,更像是抒发心中的情绪。并不相信永恒的人,那么他们在意的就是今生,就是眼前的利益和一切。
小胡子和晋普阿旺在这里看了一会儿,又沿着石壁走了下去,前面再也没有发现什么字迹,虽然他们走的很慢,但中间没有任何停滞。之后的通道稍稍有些弯曲,可能是根据地下土层石层的结构而选择性的打出去的,两个人又顺着通道走了大约一百米之后,小胡子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他抬手看了看指北针,这里的环境没有异常,指北针也很正常,当看到指北针的时候,他就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我们正在朝着那颗大树的方向走。”
确实是这样,通道延伸的方向是深渊的入口,也就是大树所在的位置。一想到这些,小胡子就有些激动,因为他能感觉的出,地下的通道如果真的一直顺现在的方向延伸下去的话,那么他们肯定可以顺着走到大树所在的地面之下。
如果是那样,两个人完全有机会看到大树下面的东西。
想到这些,小胡子就意识到,通道本身应该没有什么线索了,所有的秘密,都在通道的尽头,他们放弃了对通道的探索,渐渐加快了脚步。
一百米,二百米,三百米
当走过的路程达到大约一华里的时候,就是大树所在的位置了。小胡子和晋普阿旺并排走着,再一次放慢了速度,他们手中的强光一起照向前方,通道微微的转了一个弯,这个弯度调整了之前所偏差的细微方向。
“通道到尽头了。”小胡子吸了口气,感觉有一点点震惊,但是这样的情景其实是在情喇中的。
他的猜测一点都没有错,通道的尽头,就是那棵大树的正下方,大树交错盘杂的树根在石层下面的土壤中深深生长了不知道多少年,就像一个微型的但却很复杂的城市下水道系统。他们暂时看不到主根,但是在树根所在的土壤中,明显被人修葺了一个石室。
石室完全是用石块搭起来的,这个时候已经四分五裂了,晋普阿旺迟疑的转头看看小胡子:“这下面会住着人?”
“不是。”小胡子根据眼前的情景,迅速分析出了最贴切的答案。
石室是在大树生长之前就修好的,然后才在石室中种下了这棵树,这棵树的生长完全脱离了常理,它直接从石室中生根发芽,然后穿透厚厚的土层,一直拱出地面。随着生长,它的根越来越粗大,根系也越来越多,粗大的树根扎的更深,慢慢挤塌了这个石室。
透过光线,可以看到在一堆崩塌的石块间,大树的一条条根须就像一条条触手,牢牢的抓住了周围的石头和土壤。
“他们这样种下这棵树,一定是有原因的。”
一棵白皮松,能活多少年?这个没有确切的定论,然而一个脱离了常理的东西,就不能再用常理去推敲。小胡子不再思考树为什么会长成这样,他一直在想着,这棵巨大的树,和古老宗教那个庞大的计划,有什么必然且直接的联系?
“他们为什么要把树种在地下的石室里面?”晋普阿旺摇了摇头,猜不到答案。
“真相就在前面。”小胡子迈动了脚步,一步步靠近那个已经被挤塌的石室,和无数的根须。
第一百六十一章 计划的真相
这个已经被挤塌的石室中原本只有一层薄薄的土,随着大树的生长和石室的崩塌,这一段树根就直接暴露在空气中,小胡子和晋普阿旺靠近散乱的石块,然后用武器拨开一片细密的根须,用光线照射进去。
在这样的环境中,人的眼睛可能无法一下子把所有的东西全部看清楚,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树根很繁茂,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无尽的黑暗中,出现如此旺盛的生命,无论是动物或者植物,都可以称之为奇迹。细密的根须还有其它树根遮挡了两个人部分视线,他们不断的变换观察角度,把一些遮挡物给去掉。
当视线完全清晰之后,他们的眼睛也适应了眼前的环境,两个人几乎同时就看到了让人无法揣度的一幕。
这一幕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有一点恐怖,还有一点诡异。小胡子和晋普阿旺看到,大树的主根已经顺着石室内部那一层薄薄的土层深扎到了地下,但是树根在生长的过程中穿透了一具很奇怪的尸体,尸体被留在了原地,就好像被大树的主根从躯干正中扎穿了一般。
“这是什么人,怎么会死在这里?”晋普阿旺没有小胡子见过的死尸多,尽管他胆子很大,然而看到这具奇怪的尸体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小胡子没有说话,紧紧的盯着这具已经不像样子的尸体,树根把躯干扎穿,导致整具尸体被无形中像一个橡皮圈一样撑大了。尸体死去不知道多少年,但竟然没有腐败,它就像是一个被放在太阳下暴晒了很久的苹果,失去了大部分的水分,因而极度的萎缩。
这具极度萎缩的尸体非常高大,如果还原它生前的体型,估计能有一米九到两米那么高,萎缩导致五官的扭曲,它的容貌已经无法看清了,脸庞上的嘴巴鼻子缩成了一小团,两只眼窝也深陷进去。
石室里除了这具尸体和一些树根,好像没有别的东西了,但小胡子默默的看了一会儿,伸出合金管,把前面的很多须根砍掉,又抹去了一层薄土,顿时,一点璀璨的金光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点金光是从尸体的胸前发出的,但是因为树根的影响,尸体的躯干已经完全扭曲。小胡子用刀刃的刀尖轻轻跳动那一点金光,让它露出原貌。
“这是一块?鲁特牌?”晋普阿旺看到这点金光的原型后,就有些讶异。
一块金光璀璨的牛头牌,从尸体上面的土和须根中露了出来,这种形状的牌子,小胡子不止见过一次。鲁特牌从外观上看不出什么区别,不同的材质代表佩戴人不同的身份,尊贵的大鲁特所佩戴的,是一种紫色的鲁特牌,然而眼前这块金光闪闪的牛头牌,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种金色的牛头牌前所未有,非常罕见,在所有的史籍中,从来没有相关的记载。”晋普阿旺说:“这个人是古老宗教内部的人?他的地位应该非常高,但怎么会死在这个地方。”
这具尸体的身份顿时扑朔迷离,熟悉大事件的人都应该知道,在古老宗教中,大鲁特是独一无二的主导者,他们的地位是在金字塔的最顶端,在大鲁特之下,就是各个分支中的鲁特,除了他们,还有谁会佩戴一块金色的牛头牌?
“你怎么看?”
“让我想一想。”小胡子静静的站在原地,盯着这块金色的牛头牌,他没有表情,但思维在不断的飞速转动,把所有可以联系上的线索完整的整理了一下。
冰城,尸体,大树,金色的牛头牌,大鲁特庞大的征服计划
这些东西猛然看上去好像没有多大的关系,只是围绕古老宗教兴衰而产生的一些事或者物,然而晋普阿旺解读出的那一部分湮灭的历史,却像一根线,把这些一点点的串联到了一起,成为一个可以经过推敲的谜底。
小胡子思考了很久,力求把每个细节都考虑清楚,然后归纳出一个最严谨的结论。他转头看看晋普阿旺,说:“这具尸体,并不是死在这里的,他的身份,可能超乎所有人。”
“怎么说?”
“我觉得,它是有意被埋在这里的,而大树的种子或者树苗,是直接种在它身上的。”
“它是什么人?”晋普阿旺怔了怔。
“它,很可能就是古老宗教的神明。”小胡子微微点了点头:“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那个庞大的征服计划,就是围绕它而展开的。”
小胡子所说的,只是推测,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但是这些推测每一条都是有依据的。古老宗教提及他们的神明时,没有太多的记载,所有的古籍只笼统的提到过,神明是从一个洞里走出来的,他带给了宗教活力和光明。
如果能被一大群人顶礼膜拜和信奉,成为一个宗教的精神领袖和支柱,这个人必然不是一般人。关于神明的过去,能解释的太少太少,但是有一点非常清楚,至少,神明的血液是非常不凡的,它的血液有一种谁都琢磨不透的力量。可能,就是因为神明陨落了,所以古老宗教的一些人从中领悟到,世界上没有真正可以永恒的东西。
在神明陨落之后,他的一部分血液被保存下来,派上了各种各样的用途,其中很重要的一个用途是用来培育圣婴。
神明的血液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这不是短时间内可以研究出来的,或许,这将成为一个永远的谜题。
古老宗教的发源地,是冰城,他们迁徙之后,其实已经等于放弃了这个祖源之地,然而在庞大计划开始推行时,大鲁特派人不远万里赶回冰城,是去做什么?答案可能只有一个,他要带回已经安葬过的神明的遗体。
“神明的遗体被运回,埋在这里,又在它身上种下了这棵树。”小胡子抬手朝上面指了指,说:“你也看到了,大树上那些茧子里的东西,非常凶猛而且强壮,我怀疑,茧子里的东西原本可能都是很正常的人,只是因为大树的原因,才会变成那个样子。”
这个推测是有道理的,至少当时村子里的那个牧民,还有年轻人,都说明了这个推测的正确性。
巨大的大树可以不断的把人变成茧子,然后从茧子中化出强壮凶猛的战士,在冷兵器时代,体格和个性对于军队的影响非常之大,如果古老宗教可以培育出一支完全由茧子怪物而组成的军队,那么横扫整个高原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就是陶罐中所说的,宗教中发生的很重大的事件吗?”
“可能是吧。”小胡子不敢万分确定,不过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对于任何一个宗教来说,把他们的创教人拿来种地,这不能不说是一种不尊和亵渎,需要很大的勇气还有变革的信心。当时制定计划的大鲁特或许并不完全出于私心,他是为了宗教的长期发展而考虑的。
但是这个计划最终还是失败了,因为茧子中的怪东西具有不稳定性,没有人能够实打实的掌控他们。这种茧子具有很长的生命,不过这样一支不受完全控制的军队,可能是一团烈火,可以焚烧他人,也可以毁灭自己。
所以最终这个计划被放弃,古老宗教改变了策略,用融合同化的方式占据了古苯的主导权,继而融入了古象雄,把这里当成了最后的定居地。
当推测到这里的时候,这个计划的大致轮廓已经出现了,晋普阿旺感觉有点不能置信,小胡子不再说话,他又一次集中注意力,开始观察严重变形的尸体。
神明,古老宗教的神明,一个从洞中走出的不速之客,他的到来改变了很多东西,改变了一群人的命运,并且留下了一个至今仍然波澜起伏的末世预言大事件。
尸体的四肢还是勉强可以辨认的,但是尸体所有的水分和其它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可能都被大树吸取了,过度的萎缩和脱水让它的身体变的有点畸形。小胡子盯住了它的左手,在古宗教一些记载和图案中,神明的身材威武高大,左手被无限夸张扩大了。
尽管尸体萎缩,然而小胡子还是看到,在它的左手尾指根部,有一根几乎快要认不出来的六指。
在这一刻,小胡子有一种突然轻松的感觉,然而不等这种轻松蔓延到全身,另一种说不出的沉重,又侵扰着他的神经。
家族的根,是在高原,是在这里?他的本意只是寻找家族的根,然而在这种寻找中,自己又不知不觉的背负了其它一些东西。
最起码,对于末世预言,对于嘉洛绒,他不能放弃。有的路,不是自己想走就走,想不走就不走的,一旦迈出了第一步,就必须不停的走下去。
“这里应该没有别的东西了,神明的遗体,也成了一把浮灰,没有任何意义。”小胡子在周围看了一眼:“圣器不会在这里。”
第一百六十二章 堵
对于犬牙山内部的真相,小胡子还是很满足的,虽然没有拿到实质性的硬件,但是他找回了一段已经消失的历史,更重要的是,他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家族和古老宗教之间有非常深的渊源,家族的根,应该就是古老宗教。
这里没有东西了,之前两个人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巨大的祭坛内部,这时候探知了此处的秘密,他们就像拐头再走一遍,把整片深渊好好的查看一番。小胡子心里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大鲁特一系其实在很久之前就丢失了圣器,夺权派得到圣器之后再次丢失,但是他们遗失圣器的时候,已经是在象雄覆灭前大概两个世纪左右,所以倒数第二个迁徙点,还有最后一个迁徙点,都非常重要,圣器的线索要从这两个地方去挖掘。按常理推测,最后一个迁徙点的信息量应该是最大的,不过小胡子也不想把这个地方遗漏过去。
“时间还有一点,我们再好好走一遍。”
军刀团的队伍已经被打垮了,再集合一支队伍需要时间,人世间与朝圣者在墓葬群那边相互纠缠,这个时间间隙应该还有,小胡子和晋普阿旺转身朝原路走,穿过了差不多一华里的地下通道。巨大深渊深处没有人,所以也没有任何声响,但是当小胡子走到了当时他们下来的入口时,神经一下子就绷紧了。
他清楚的记得,他和晋普阿旺合力推开入口上方的石座之后,就直接走了下来。然而这个时候,入口已经被堵死了。
“怎么回事!”晋普阿旺顿时就急了,他蹬蹬的跑上台阶,伸手在头顶的入口推了一把。
入口堵的很严实,可能是被那个巨大的石座重新堵住了,用尽全力也纹丝不动。小胡子没有慌乱到手足无措,但他马上就想到,深渊进人了,否则入口上方的石座不可能自己滑回原位。
有的情况很简单却很致命,这个重量在一吨以上的石座堵住入口,对于两个人来说,就好像一座山堵在上面。一时之间,连小胡子也想不出究竟是人世间还是朝圣者或者军刀团的人闯入了这里。
“我们会被困死!”晋普阿旺随即也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整个通道被方石砌起来,入口一旦被堵死,他们就很难脱困。
小胡子和晋普阿旺稍稍朝后退了一点,按照常理来说,如果深渊进了人,继而发现了祭坛内部的入口,他们的正常反应应该是小心的观察,然后派人下去试探。但是这伙人却没有这么做,他们仿佛知道通道里有人一样,直接就把入口给堵死了。
“我们在村子里耽误了几天时间,这几天时间里,够那些人迅速调整对策赶到这里吗?”小胡子想了想,就开始在两旁的石壁还有头顶寻找可以突破的薄弱点。
但是这条通道当时建造的非常工整,没有任何偷工减料,用的都是大块的方石。小胡子选了很久,没有找到合适的切入点,也就是说,无论从哪里动手想打出一条出去的路,难度都是一样的。
他带来的工具不是专业的挖掘工具,不怎么顺手,但到了这个地步,不找路是不行的。小胡子开始用铁钎子一点点的去凿方石之间的粘合物,这么做很困难,工具不行,也不好用力,干了很久,他才把一条缝隙里的粘合物敲掉了很少一部分。
要按这个速度,他们至少要用一天半的时间才能把一块方石给取下来,而且期间还得顺利,不能出任何问题。小胡子不停的干着,累了的话就换晋普阿旺。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无路可走和死亡带来的阴影越来越浓重,但是陷入这种困境中的是两个锲而不舍的人,他们不会放弃。
时间的概念有一点模糊,大概也就是一天半之后,两个人把一块方石四周的粘合物都敲掉了,然后把它硬撬出来,露出了里面的土层。在这个期间,一切都是很平静的,堵住入口的人好像丢下他们不管了,但是当两个人撬下来的石头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之后不久,小胡子听到从入口那边传来了一声很轻微的吱呀声。
此时此刻,他对这种声音很敏感,那是上面的人推动石座所发出的声音,小胡子马上把光线拧暗,飞快的顺着通道朝不远处的入口跑。入口上面的石座果然被推开了一道缝隙,从这道缝隙里探进来一个人的脑袋。但是光线太暗,小胡子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东西是不是真实的,然而小胡子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仿佛是看到了一些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小胡子的这一丝迟疑让探头进来的人有了反应时间,他探头进来的时候,立即看到了握着光源朝这边飞奔的小胡子和晋普阿旺,马上就缩头回去,跟着把推开了一条缝隙的石座推回原位,因为动作比较仓促,石座上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
入口被重新堵死了,小胡子却呆呆的站在原地,像一尊石像一样僵化了。身后的晋普阿旺开始还没有察觉出小胡子的异样,从后面闪身跑过去,登上台阶,到入口那边看了看,他用铁环使劲的敲打石座的底部,但上面再没有一丝声响。
“又堵死了!”晋普阿旺显然被搞的有一点急躁,浑身上下都是力气,却看不到敌人,憋的非常难受,他愤愤的走了回来:“究竟是谁在上面!”
小胡子的目光平生第一次出现了些微的呆滞,也是平生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思维好像有点不够用。刚才那匆匆一瞥,他看的不算十分的清楚,就如同一个人无意中在一个地方扫了一眼,然后看到了某些东西。这个东西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了印象。
“让我想一想,想一想”小胡子的身体一转,靠在身旁的石壁上,重重的喘了口气。他的脑子一下子就有点乱。
在刚才,他虽然看的不是绝对的清晰,但却依稀的分辨出,那个从上面探头下来窥视的人,好像是卫天。
“不会是他,他在长沙,在过属于自己的生活,肯定不会是他。”小胡子自己说服自己,对于卫天,他非常的了解,知道对方的性格,也知道对方的身手。
那个连看人杀只鸡就会缩脖子的弟弟,可能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而且悄无声息的堵住入口,要把自己困死吗?绝对不可能。
如果在以前,小胡子会立即否定自己的念头,根本不会把这个事和卫天联系到一起。然而他所经历和听到的一些过去,让他产生了一种疑惑。
这不是怀疑,因为无论到了任何地步,他都不肯相信卫天会参与到这个事情里来,他只是疑惑,疑惑为什么从过去到现在,一直会有一个和卫天一样的人在大事件中时隐时现。
小胡子的举动和情绪让晋普阿旺也渐渐感觉到不安,他抬眼在并不宽阔的通道里前后左右打量了几眼,然后试探着问小胡子,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小胡子知道这种事情和晋普阿旺一句话两句话解释不清楚,他微微晃了晃头,让自己彻底清醒下来。但是那个令人迷惑的问题,还在不断的困扰着他。
那个像卫天的人,究竟是谁?他就像一条不灭的灵魂,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不断的出没着。
情绪一安定下来,小胡子立即就又回想到他和晋普阿旺现在所处的困境,这才是必须迅速解决的问题。小胡子想了想,让晋普阿旺留在入口这里,随时注意上面的任何动静,他自己则回到了撬下一块方石的地方,开始挖掘土层,想斜着朝上面打出一条可以出去的通道。
为了节省时间,他直接就从这里开始下手,如果这样的话,打出去的通道出口,应该就在巨大祭坛的外边。挖掘不算很顺利,在土层中有一层石层,不算太厚,一下子把小胡子拦在这里,他只有一把不大的凿子,开始一点点的缩在洞里敲击石层。
这个过程又浪费了很多时间,在这片巨大的石层下,小胡子就像一只蚂蚁,在尽力寻找生路。唯一所幸的是,石层的厚度有限,小胡子虽然工具不顺手,敲的很慢,但这样不知疲倦的敲下去,终于一点点的把石层给敲穿了。
没有石层的阻滞,挖掘就变的很快,小胡子无声无息的从地面破开一个出口,悄悄的探出头。在他的印象中,深渊已经出现了不明来历的敌人,但是当他露出头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片黑暗,没有任何的声响,好像寂静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小胡子的目光随即就集中在眼前的巨大祭坛上,他有点迫不及待了,他知道,那个堵住入口的人,现在肯定还留在祭坛内部,他想抓住对方。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失踪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失踪
小胡子立即从打出的通道钻回去,叫回了守在入口的晋普阿旺,他打算悄悄的从祭坛外摸进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通道很狭窄,晋普阿旺被卡住好几次,费了很大力气才钻了出来。
根据小胡子的观察,祭坛底部的空间可能只有这一道门,从这里进去,可以把堵住通道的人给按在里面,他们距离祭坛只有很近一段路,猫着腰两三分钟就能跑过去。小胡子和晋普阿旺贴着祭坛的墙根,跑到那道被打开的门旁边,里面看了一眼,刚要钻进去,晋普阿旺就看到从深渊入口那边,走过来不少人。
“有人来了!”晋普阿旺拍拍小胡子,两个人顿时灭掉手中的光源。小胡子的心也一下子沉到了底,外面又来了人,无论来的是谁,对他们来说都很不利。大树上吊着的茧子被炸的稀烂,导致后来者可以轻松的越过大树,直接进入深渊的内部。
“先不管那么多!我们进去!”小胡子拎着合金管闪身就钻进祭坛里,因为他确实很想知道,那个把他们堵在通道里的人到底是谁。
他们两个暂时不知道后来者属于那一方势力,但是对方走到这里,肯定能看到巨大的祭坛,时间已经不多了,小胡子沿着之前自己走过的那条路飞快的跑着,而且进入祭坛之后就冒险打开了光源。他们从被分隔的一个个空间穿过去,当快要接近祭坛底座中心的那个空间时,一道影子就飞快的闪了一下。
“是那个把我们堵在下面的人!”晋普阿旺憋的够呛,看见这道影子之后就感觉冒火。
影子只有一道,说明暂时只有一个人,他显然也发现了朝这边追赶的小胡子和晋普阿旺。这个人堵住入口之后可能一直在等,在等小胡子和晋普阿旺被困死在里面,然而他没想到小胡子这样的人是挖掘方面的老手,竟然从那种困境中硬生生掏出了一条生路。这个人反应很迅速,他感觉自己无法抵挡住两个高手的夹击,所以看到小胡子的时候,立即跑的飞快,身体一闪,就钻到了连通着中心的另一道门里。
这一次遭遇只是很短很短的一瞬,可能连人的大脑都来不及分析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但小胡子已经对这个人有印象了,他随即就追赶过去,晋普阿旺配合的很好,跟在后面有意慢了几步,以便应对对方还有后续的伙伴。
这里的地形对于追击者非常不利,空间有很多,相互都有门连通着,虽然不至于把小胡子绕迷,但是要在这里追上一个人却非常的困难。小胡子把速度提升到最快,然而却始终和对方保持着一段距离追赶不上。
前面的人在跑,小胡子和晋普阿旺在后面追,他们绕过了很多门,渐渐的贴近了祭坛的边缘,这时候,他们两个把前面的人给追丢了。这确实非常奇怪,祭坛外面那道门显然有很久很久都没有打开过,对于内部复杂的地形,几乎没人可以完全掌握,但对方却跑的无比顺畅,好像对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
小胡子不得不在原地停住脚步,然后迅速的分辨,对方跑到了什么地方。跟着,两个人又挪动脚步,但不知道对方的具体位置,只能慢慢的先找。
咔
一声不大的声响被小胡子捕捉到了,他立即分辨出声响的方向,回头对晋普阿旺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人依然要保持一点距离。紧接着,小胡子就加快速度,朝声响的方向扑过去。
当他顺着一道门跑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祭坛的最外围的围墙处,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任何人都不能完全脱离光源,所以小胡子一冲出来,就看到了距离自己大概不到十米的位置上,蹲着一个人。
小胡子把手里的光线调到最强,猛然变强的光线直接照射到对方的脸上,让他的眼睛顿时不适应,不由自主的伸出一只手遮挡强光。就在这一瞬间,小胡子看到了对方半张脸。
那是卫天的脸,因为距离的原因,小胡子没办法把脸上的每个细节都看清楚,然而他却看得出,那是卫天,就是卫天。
一种无法形容的情绪像一阵狂潮,猛烈冲击着小胡子的神经,这种情绪让小胡子差一点脱口喊出对方的名字。
但是对面的人却没有任何停滞,他蹲在墙角,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启动了一个暗藏的机括,墙角已经出现了一个不算大的入口。这个人还没放下遮挡光线的手,就一头扎进这个隐蔽的入口。
小胡子不由自主的追了上去,虽然两个人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但是对于一个行动比较敏捷的人来说,这样的距离已经足够了。当小胡子几步冲到这个入口的时候,就看到对方的两条腿消失在曲折的通道中。
晋普阿旺这时候也跟着冲了过来,二话不说,直接就要埋头钻进去。但小胡子一把拉住他,这时候再想追,不仅仅很难追上,而且对方占有很大的优势,如果他手里有枪,回头一枪打过来,在这样狭窄的通道里,没有任何躲避的余地。
“就这样让他跑?”晋普阿旺非常不甘。
小胡子摇了摇头,他更加不甘,咬了咬牙,让晋普阿旺留在外面,自己从入口钻进去,但是已经失去了最佳的追击时机,当他顺着通道爬过几个转角之后,就觉得应该放弃了,根本追不上。
“我们也走。”小胡子很果断,知道追不上对方,就要为自己的处境考虑,外面的人已经注意到了巨大的祭坛,如果和对方在内部遭遇,又是一场生死恶战。
他们顺着原路跑到了祭坛底座的大门,稍稍一露头,就看到外面那群人在慢慢的逼近祭坛,估计是大树那边曾经发生过的爆炸还有很多怪东西的残肢让这些人产生了极度的不安全感,而且之前留下的绳子也是一种警示,所以他们的速度很慢。
小胡子和晋普阿旺悄悄钻出门,然后贴着墙根绕到祭坛的后面,对方的人无形中把去路暂时堵住了,需要等他们再深入之后才能离开。
这些人忙活了很久,他们完全靠近巨大的祭坛之后,显然发现了那道在不久之前被小胡子打开的门。小胡子暗中看了看,从这些人的装束和相貌上来看,应该是来自藏区本地的人,没有军刀团。
而且再看下去,小胡子就觉得,这估计是人世间的一部分成员。因为他在对方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挂着弯刀的人,这个人很古板,没有任何表情,站在人群外,对这个巨大的祭坛仿佛没有任何兴趣。古板的人用一把锋利的日本刀,曾经和小胡子他们遭遇过。
一直到现在为止,小胡子都分辨不清楚,人世间这种原生于藏区的古老组织内部,怎么会有用日本刀的成员。
这些人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观察了一会儿之后,试探性的进入了巨大的祭坛内部,另一部分则又朝深处挺进,小胡子和晋普阿旺绕着祭坛走了个圈子,躲过了那些继续深入的人,然后顺着原路开始朝回走。几股势力已经纠缠在了一起,人世间出现,那么朝圣者或者军刀团可能也会在不久后到达。
小胡子和晋普阿旺来到深渊入口那边的时候,看到了人世间几个留守在这里的成员。这几个不是小胡子他们的对手,很容易就被解决掉了,两个人抓着绳子返回地面。他们是想取得一点先机,所以直接就返回村子,打算收拾一下之后,就赶往古象雄图中最后一个点。
他们走的很小心,唯恐在中途遇见其他势力的人,当顺利返回村子,来到借助的那户村民家时,小胡子就感觉出了一点发生意外的气息。他看到家里的男主人不在,只有女主人在院子里焦急的走来走去。
当看到小胡子和晋普阿旺的时候,女主人顿时匆忙迎了上来,而且流露出一种带着愧疚的表情,好像不敢直视他们。小胡子的心猛然被揪的很紧很紧,这时候天还没有黑,按照嘉洛绒的习惯,她会安静的呆在自己的房门外,等着小胡子回来。
“出了什么事?”
“她她不见了”女主人鼓起勇气,低着头说:“村子里已经有人出去找了”
小胡子感觉眼前猛的一黑,有些想要窒息,他对不祥的预感非常准,嘉洛绒,果然出事了。
“她是怎么不见的!”晋普阿旺急匆匆的就追问女主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 谁都想不到(一)
小胡子第一次觉得有些天旋地转,他经历过很多很多,把好多事情都看的非常淡,然而嘉洛绒,这个如精灵一般的藏族女孩,已经在无形无影中住进了他的心里。他也是个人,也有自己放不下的人,没有人能说的清楚,甚至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嘉洛绒在他的心里究竟有多重。
但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当女主人亲口说出嘉洛绒不见了的时候,他好像顿时丢失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让头顶的天空都变的阴沉灰暗。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她是怎么不见的”女主人看到晋普阿旺焦躁的表情,也显得很无措和害怕,她连忙摆手,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一步。
“她不是就住在你们旁边!怎么会不知道!”晋普阿旺知道大事件里最重要的末世预言的伏藏就在嘉洛绒脑海中的意识种子里,而且他看的出来,这个藏族女孩对小胡子的重要。因为此时此刻,小胡子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仿佛蒙上了一层灰雾。
“不要这样。”小胡子的身体无形中晃动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就站稳了,拦住晋普阿旺,让女主人慢慢把事情说清楚。
女主人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始断断续续的说。嘉洛绒就住在他们旁边的屋子里,她很懂事,从来不给任何人添麻烦,每天所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站在门外朝外眺望,希望可以看到小胡子归来的身影。
事情就发生在昨天晚上,村子里没有电,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入夜之后家家户户的闭门开始睡觉。一切都发生在无声无息之中,睡梦中的男女主人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声响,但是今早起床的时候,他们发现嘉洛绒不见了,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少。男主人坐卧不安,感觉是自己的过失,当时就喊了村子里的一些人,到附近去找,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小胡子几步就走到嘉洛绒的房前,推门一看,屋子里留着他和晋普阿旺暂时用不上的一些装备,房间大致是整齐的,但细细的观察一下,就会发现很轻微的挣扎的痕迹。小胡子再一次感觉眼前发黑,根据他的判断,嘉洛绒不可能独自出走,她是被人悄悄潜入村子,然后抓走的。
抓她的人或许是一个,也可能是一群,但至少这些人里有很厉害的高手,可以不惊动近在咫尺的男女主人,把嘉洛绒抓走。小胡子做事从来不急躁,然而这一次,他却连一分钟都没法再等了。
“天黑之前,找她的人一定会回来,你可以再等等。”女主人看到小胡子的举动,越发感觉不安。
“你留在这里。”小胡子转头对晋普阿旺说:“我出去找。”
“你一个人能对付吗”
晋普阿旺的话还没有说完,小胡子已经转身飞快的离开了村子,他走的虽然很快,但是却没有一点点目标,屋子里也没有任何线索,周围的地域很大,他只能盲目的去找。
这种寻找会让人越发的着急,事情出了大概有十多个小时,那些抓走了嘉洛绒的人,会从哪个方向离开?他们是朝圣者?人世间?或者军刀团?
而且在这个时候,那个很像卫天的人又不由自主的浮现在小胡子的脑海中。毫无疑问,那是个非常神秘的人,让人猜不透一丝一毫关于他的事情。
但无论是谁抓走了嘉洛绒,对于小胡子都是致命的打击,当一个本来非常冷酷的人的情感被某一个人所融化的时候,那么在无形中,他身上的很多东西都会随之变化,可能会变的脆弱,变的有缺点。
小胡子没有明确的方向,而且只有他一个人在寻找,他默默的选择了一个方向,一路走了下去。胸前的伤还没有好,然而他却像不顾一切一般的在走,他走的不算快,一路上都在仔细的四下观察,看看有没有一些用得上的蛛丝马迹。
然而这样的寻找显然是徒劳的,抓走嘉洛绒的那些人手段很到位,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当小胡子顺着这个方向走了差不多一公里的时候,他突然就看到了老赵所留的标记,这种标记很特殊,小胡子一眼就认出来了。
人世间到了这里,既然老赵出现了,那么军刀团肯定也重新组织了队伍来到附近。小胡子已经感觉孤身寻找非常吃力,当看到老赵留的标记之后,他就像一个孤独的人猛然发现了同伴,简短了考虑了一下,他马上按老赵所留的标记指示的方向走,想先和老赵汇合,看看对方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老赵的位置距离村子不算特别远,大概半个多小时候,小胡子找到了暗藏着的老赵和多吉。老赵还是老样子,但是多吉就不一样了,他在六角木楼受到了重创,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复原。双方一碰面,老赵先简单介绍了一些情况,不过他说,军刀团险些全军覆没,损失很大,所以这次组织的队伍行动更加严密,他也摸不出太多的情况。
老赵一边说一边摇头,示意自己这次也无能为力,多吉依然缩在大袍子里,只露出一张黑瘦的脸,不停的咳嗽。但小胡子此时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他马上和老赵说了嘉洛绒失踪的事,问这个事是不是军刀团的人干的。
“很难说。”老赵又摇了摇头:“陆军死了之后,队伍里的事情完全就由德国人在主持,他们派人出去做什么,我不可能知道。”
“帮我找找吧,分头找。”
事情过去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小胡子知道这么容易找到嘉洛绒的机会肯定不大,但是他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
“恐怕不行。”老赵遗憾的咂咂嘴巴,说:“我和老多吉已经在这里等了一段时间了,就为了和你碰碰面,交换一下信息,马上就得归队,德国人现在很警惕,对谁都怀疑,老多吉出入的都不是那么方便了。”
“那好。”小胡子感觉到了一丝失望,但是他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对老赵说让他们归队,之后双方以标记联系。
小胡子没有停留,他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就朝另个方向走去。本来,他的脚步很快,尽管知道希望不大,但仍然想争取每一秒钟可以争取的时间,然而当他走出去了差不多十米的时候,猛然就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与其说是一种异样,其实不如说是一种危险。如果他身后是一个很陌生的人,暗中隐伏着,小胡子可能还很难察觉,但是他和老赵很熟悉,正是这种熟悉,让他的预感更加敏锐。
他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慢慢的转过身,当他转过身的时候,眼睛中就朦胧了一层无法形容的情绪。这种情绪让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不知道是惊讶,是愤怒,是不解,或是其它。
老赵手中举着一把枪,正对着小胡子,多吉站在老赵的身后,咳咳的咳嗽,两个人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古板的像是两块石头。
小胡子用一种询问似的目光看着老赵,这个人是老赵吗?是从小一起和小胡子长大的老赵吗?如果他真的是老赵,怎么可能对着小胡子举起枪?
“人,都会变的。”小胡子没有太多的愤怒,这样的打击可以说是雪上加霜,尽管他没有愤怒,但是语气中有一种悲凉,就像是一个被世界抛弃的英雄,在末路的尽头对昔日的同伴做最后的道别:“你也不例外。”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把小胡子所有的情绪全部包含在里面,随着这句话,小胡子回想到了少年时和老赵一起练武,嬉戏,聊天,打闹的日子。
他没有多少朋友,能够走进他心里的人,都是绝对可以信得过的人,正因为没有朋友,所以就没有背叛。小胡子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这两个字。
曾经,他暗中为卫天遗憾过,觉得对方太幼稚,太不成熟,也太不坚强,对于来自外界,来自他人的干扰太敏感。卫天因为别人的背叛而痛苦,痛苦的恨不得死去。这在当时的小胡子看来,是完全无法理解的。
然而此时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了那种痛苦,当一个人刚刚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又被最好的朋友和伙伴所背叛的时候,谁能理解到他的感受?
小胡子突然很想流泪,他觉得自己瞬间就失去了一切,什么都没有了,包括那颗心,也空空荡荡。
老赵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举着枪对着小胡子,但是他看到小胡子的表情时,举枪的手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第一百六十五章 谁都想不到(二)
这就是最终的结局吗?嘉洛绒失踪了,小胡子被少年时一起长大的伙伴开枪打死?
在很短暂的一瞬间,小胡子几乎放弃了,但是这种放弃的感觉就是那么一瞬,因为他又想到了嘉洛绒,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真的就这么死在这里,那嘉洛绒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她是那么柔弱,那么可怜,除了小胡子,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去救她?
小胡子重新萌生出了强烈的求生的欲望,此时的欲望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他想活下去,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活。如果他死了,嘉洛绒不用多说,就连远在万里之外的卫天,情况也不会好到那里去。
老赵早已经把枪口对准了小胡子,但是他迟迟没有开枪,他的手开始微微的发抖,仿佛有些控制不住。多吉就站在老赵的身后,脸色很阴沉。
小胡子不知道老赵为什么会对自己举枪,他也不知道和对方有什么严重的利益冲突,导致不死不休,但他能看得出,老赵也很矛盾,否则以他的枪法和身手,十米之外的小胡子逃生的机会不大。
“为什么要这么做。”小胡子知道现在躲避是没有用的,这么近的距离,他已经被老赵死死的锁定了。
老赵的手像是打摆子一样的轻轻晃动,他平时玩世不恭和大大咧咧的表情完全消失了,就这么举枪对着小胡子,一言不发。
布巴
一声明显的人声打破了双方的对峙和沉默,发声的人不知道在那里,但是这道声音像是一道催命符,一直在犹豫的老赵听到这声音之后,双眼中猛然爆射出一阵寒光,他又抬起了左手,扶住自己微微发抖的右手。
砰!
老赵扣动了扳机,但是在他扣动扳机的一刻,一直站在他身后沉着脸的多吉突然用力一撞,把老赵撞的一偏,手里的枪口顿时也失去了准头,子弹几乎贴着小胡子的身体飞了过去。多吉不等老赵调整姿势,紧跟着又是一撞,这一撞非常用力,老赵在粹不及防下连着被撞了两次,顿时歪歪斜斜的将要摔倒。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然而这对小胡子来说,确实一瞬即逝的机会,他顾不上追究老赵为什么这么做,身体一转,马上朝着相反的方向跑。他曾很多次躲避过敌人的枪,经验非常丰富。
布巴
刚才的人声又一次响起,倒在地上的老赵和多吉顿时扭打起来,小胡子一口气跑出去十几米,但是他还没有跑远,从老赵他们的后方就跳出来不少人,一窝蜂似的绕过正在扭打的多吉和老赵,朝小胡子这边扑来。
这些人应该都是藏人,小胡子短时间内也分辨不出他们究竟是属于哪个势力的,但是当他又憋着一口气跑出去很远回头张望的时候,顿时知道了这些人是谁。
他们肯定来自朝圣者,因为小胡子看到了从人群后一路冲过来的棕帽子藏人。
“老赵为什么会和朝圣者搅到了一起!”小胡子也来不及多想什么了,人世间的队伍里出现了拿着日本刀的人,朝圣者又和老赵串联起来,再加上那个神秘的且很像卫天的不速之客,形势越来越复杂。
这些隐伏着的朝圣者,可能觉得这一次小胡子绝对死定了,他无法逃脱老赵的击杀,但是多吉的临阵搅扰让小胡子得到了一线机会。老赵仍然和多吉扭打着,多吉的体格和老赵差的太远,很快就不支了,不过那些朝圣者们不理会多吉,全部都紧紧追赶着小胡子。
小胡子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可能就再也无法逃出去了。他拼命的跑,剧烈甩动的双臂无形中又牵动了胸前的伤口,皮肉伤是次要的,但他的心,已经隐隐出现了一条裂痕,钻心的疼痛。
唯一让小胡子庆幸的是,死板的朝圣者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按照他们的传统去杀人,坚持不用任何热武器,只会用锋利的藏刀砍杀他们想要杀死的人,只要他们追不上小胡子,就威胁不到他的生命。
小胡子虽然带着伤,但多年的苦练打下的坚实的根基在此刻彰显的淋漓尽致,他用最快的速度全力狂奔着,身后的追击者渐渐的追不上了,纷纷被甩远,只有棕帽子藏人,凭借出众的身手紧追不舍。
他们越跑越快,越跑越远,体力都充沛持久,小胡子离开村子寻找嘉洛绒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半下午,中间又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当追击者只剩下棕帽子藏人一个人时,太阳将要落山。
“你曾经放过我一次,但我不能放过你。”棕帽子藏人在后面一边紧紧追赶,一边大声对小胡子喊道:“为了更多人的生命,你必须死!”
小胡子没时间和他说那么多,已经跑到这一步了,他必须坚持,直到脱困,嘉洛绒,只能靠他去找,去救。
“我看得出,你带着伤!”棕帽子藏人在后面继续喊道:“不要徒劳的奔跑,我和你,就像一头健壮的千里马和一头病马一样,你跑不过我!停下你的脚步,我可以给你最体面的死法,没有痛苦!”
小胡子依然不理会他,但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棕帽子说的没错,他带着伤,在深渊内部探险之后几乎没有任何休息,马上就出来寻找嘉洛绒,在这种情况下,他的体力不可能有棕帽子藏人那么坚挺,如果这样一直跑下去,迟早会被对方追上。
但小胡子根本不停,当甩不脱身后追击的敌人的话,那么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脱困,那就是:杀掉追击者。
他只是在等机会,想跑的更远一些,把所有追击者彻底全部甩脱,然后单独对付棕帽子藏人。不得不承认,棕帽子藏人和人世间的桑结一样,都是很难缠的对手。如果在体力完全正常的情况下,小胡子有把握获得最终的胜利,但这时候不行,条件对他不利。
两个人前后追逐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当最后一点夕阳的余晖消失在天边的时候,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两个不停奔跑的人。前面不远处的地势变了,一片并不算高大的山挡住了去路,小胡子毫不犹豫的就跨入了这片山地,然后飞快的从一面长坡冲进了一条不深的山间峡谷中。
棕帽子藏人也毫不迟疑的追了过来,当进入峡谷底部时,一直不停奔跑的小胡子停下了脚步,他确定,所有的追击者已经彻底被甩脱了。
奔跑牵动了他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凝固的伤口被重新撕裂了,一片血迹从身体一直透过几层衣服,让小胡子的前胸殷红一片,失血再加上长时间的剧烈体力消耗,小胡子的脸色发白。
但这是个打不垮的男人,他的表情还有眼睛都完全镇定下来,手里握着合金管,锋锐的刃口指向了棕帽子藏人。
棕帽子藏人抽出了锋利的长刀,他曾经被小胡子击败过,但败的非常不甘,他和小胡子的身手相差的不是太多,差就差在心境的沉稳和镇定上。对于棕帽子藏人来说,眼前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可以用对方的鲜血来洗刷失败的耻辱。
叮
合金管和长刀第一次碰撞,紧跟着就是狂风暴雨一般的搏斗,没有谁会给对方留手,这是真正的生死博弈。棕帽子藏人占据了一些优势,压的小胡子不住的后退,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已经受伤的男人仿佛到了强弩之末,只要一通疯狂的砍杀下来,绝对可以把对方杀掉,然而打着打着,他就察觉到小胡子身体里那种极度的韧性,像一根弹簧一样,可以被压弯,却压不断。
但是棕帽子藏人吸取了上一次和小胡子搏斗时的经验,他收敛了自己的急躁,他知道,如果这样稳稳的打下来,一定可以取胜。因为小胡子的体力随着不断流淌的鲜血而急剧消耗着,有两次几乎差点握不住手里的合金管,险些被长刀给砸的脱手而飞。
战线在不断拉长,一条只有二三百米长的小峡谷,小胡子几乎一路从一端退到了另一端,他感觉非常吃力,尤其是棕帽子藏人吸取了教训之后,稳扎稳打,让他没有多少机会一击而致对方于死地。
每一次挥动合金管对小胡子来说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双臂必然会牵连伤口,那种撕裂一般的痛让小胡子的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叮
当双方手中的武器不知道第几次撞击到一起的时候,小胡子的合金管终于脱手而飞了,他没有捡回武器的机会,棕帽子藏人的刀尖已经逼近了他。
“我说过,这一次,你不可能战胜我,你必须死,必须。”棕帽子藏人取得了绝对的主动,握着长刀,只要他再举刀迈进两步,就能刺穿小胡子的胸膛。
第一百六十六章 隐藏的刀子
在棕帽子藏人看来,这已经是一场没有意外的结局,他获得了胜利,不仅将要洗刷失败的耻辱,还会替自己的组织杀掉一个必死的人。
负伤且失去了武器的小胡子仿佛变的更加虚弱,面对着棕帽子藏人的刀光,他似乎有一些惊惧。这种惊惧让棕帽子藏人得到很大的满足,能让一个强大的对手对自己生出畏惧,无疑是件非常自豪的事。
但棕帽子藏人并没有被暂时的上风冲昏头脑,他知道小胡子的厉害,绝对不能给对方任何机会,要趁他落在完全下风的时候快速将其杀掉,以免后患。抱着这种念头,棕帽子藏人持刀冲来,他们之间仅仅有两步距离。
棕帽子藏人的长刀一刺而来,小胡子没有武器可以抵挡,只能躲避,刀锋几乎贴着他的腋下穿了过去,就在这一刻,棕帽子藏人眼神中必胜的自信突然就凝固了,因为他看到小胡子的些许惊惧瞬间消失无踪。
很显然,小胡子的畏惧是伪装的,他从不会畏惧任何人。
唰
棕帽子藏人有一种被人伏击的感觉,他的情绪又出现了一点混乱,想马上抽回自己刺出的长刀,但已经迟了,这是小胡子等待很久且故意制造出来的一个机会。
棕帽子藏人的双眼被一点突如其来的寒芒照亮了,他感觉自己的咽喉猛然一凉,紧接着,就如同一个充满气的气球被刺破了一个口子,浑身的精气神迅速沿着这个口子不断外泄着。
当啷
他手中的长刀来不及收回,一下子脱手而落,棕帽子藏人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两只手拼命捂住自己的喉咙,一步一步后退着,但是鲜血顺着指缝流淌下来。他说不出话,刚刚一张嘴,就是一股血沫喷涌而出。
他的表情痛苦,而且带着一种极度的不可思议,他望着眼前静静站立的小胡子。一直到这个时候,他仍然不肯相信,自己在绝对上风的情况下,竟然就这么被人轻易的割断了喉管。
“刀子你的你的刀子”棕帽子藏人捂着喉咙,断断续续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一截很短的刀刃,从小胡子的嘴里露了出来,他就是用牙齿咬着这截刀刃,割断了棕帽子藏人的喉管。
“刀子,只有隐藏在最不可能隐藏的地方,才是极度致命的。”小胡子看着棕帽子藏人一点点的歪倒,自己也有种乏力感。
棕帽子藏人直到将要死去的那一刻,可能都不会明白一个道理,从过去,到现在,以及未来,任何胜利只属于有智慧的人。他非常不甘,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指着小胡子。
当棕帽子藏人停止呼吸的时候,小胡子才放心,但他仍然不敢大意,把棕帽子藏人的尸体隐藏起来,又把沾血的地面用碎石土屑覆盖,最后自己也躲在一个角落中,重重的靠在石头上,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嚼碎咽了下去。
世界上每一个古老的行当里,都有属于它们独有的一些东西,尤其是在土爬子这一行中,因为他们从事的职业很复杂而且危险,所以相应的东西也非常多。小胡子所服用的这种药丸,是过去某些比较富有且讲究的土爬子所发明的,这种药丸来自中国古代一剂药方。过去的很多官宦或者富豪在将要死去之前,可能会有未了的心愿没有说完,也可能有该见到的人还没有见到,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家里的药房就会专熬一剂中药,这剂方子里只用人参一味药,所以也叫做独参汤,它不可能起死回生,完全就是吊命用的。
一些老辈土爬子就从独参汤里精炼出了固体的药丸,这个东西可以吊命,对现在这种状态下的小胡子来说也很有效,因为他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体力自然恢复。
大概半个小时后,小胡子就从隐藏的角落里钻了出来,在这半个小时时间里,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让自己完全安静下来保持镇定的情绪,满脑子都是和嘉洛绒有关的事情。老赵反水了,小胡子暂时还不能确定嘉洛绒的失踪和老赵有没有关系,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他无法顺利而且轻松的找到嘉洛绒。
老赵的反水让情况变的更加危险,不仅仅是嘉洛绒,包括留在村子里的晋普阿旺。小胡子走着也想着,最终,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暂时抛下嘉洛绒,现在必须马上和晋普阿旺汇合,否则两个人相隔很远,容易出事,他不能再失去唯一的伙伴。
小胡子有意绕了一大段路,避免再和其它势力的人遭遇继而发生冲突,夜色是比较好的掩护,在行进过程中,小胡子察觉到了一些人在黑暗中活动,他不清楚对方的动机,而且失去了标志性的人物,他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人世间或者朝圣者。小胡子花了很长时间避开这些人,不得不又绕远了一大圈,然后慢慢靠近村子。
在距离村子还有十多里路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寒风带来了一股血腥味,借着月色,小胡子一眼就看到前面不远的地方,横卧着三具尸体。他立即警觉停步,观察了很久,才慢慢靠近,因为视力遭到了折损,当距离这三具尸体已经比较近的时候,他才发现,其中一个,是村子里的男主人。
三个人都死掉了,被锐器砍伤脖颈致死,死亡的时间不长,甚至尸体还有余温。与男主人一起死掉的显然都是同村的村民,他们可能是在赶回村子的路上出事的。小胡子感觉心里的压力越来越大,这件事已经波及到了别人,而他,是个从来不愿拖累旁人的人。
小胡子不知道男主人在寻找中有什么发现,他想看看三个人随身携带的物品,但是刚刚看了一半,就从远处传来了杂乱而且匆忙的脚步声。小胡子转身就想躲开,不过他在转身时匆匆一瞥,发现赶过来的,也是村子里的几个村民。
“加西!朗日!波瓦!”
几个村民跑的很快,当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几个人的几双眼睛仿佛也被眼前的鲜血映红了,他们瞬间就变的悲哀而且愤怒,一下子扑在三具尸体上,试图唤醒他们。但这是徒劳的,人已经死透了,谁都救不活。
“是你杀了他们!”一个村民抬头看着站在旁边的小胡子,猛冲过来,揪住他的衣领使劲的摇晃:“你为什么怨恨他们!这不是他们的错!我们一整夜都在寻找!”
“人不是我杀的。”小胡子没有挣扎。
“不是你!还会有谁!告诉我,凶手是谁?你敢摸着自己的胸口发誓吗!”一个村民也冲了过来,他看到了小胡子胸前沾染的血迹。
“抓住他!不能让他跑掉!”
几个村民一下子就围了过来,小胡子又重复了一遍,但是面对几个愤怒到极点的人,真的没有多少道理可讲。尽管以他的身手,可以毫不费力的挣脱而且遁走,但他没有这么做。
“带这个凶手回去!”
几个人不由分说,有人背起了地上的尸体,有人紧紧抓着小胡子的胳膊,就这样快速的朝村子里赶。当他们赶回村子的时候,已经是黎明前了,但是村子里的一些村民出去寻找嘉洛绒,彻夜未归,他们的家人也没能好好安睡,几户人家的屋子里还亮着灯。
三具尸体被整体的摆放在村子正中,随着相互的召唤,几乎整个村子里的成年人全都爬了起来,聚集在这里。死者的家属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直到他们触摸到死者冰冷的尸体时,才嚎啕大哭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晋普阿旺瘸着腿挤进人群,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被众人围住的小胡子。
“因为怨恨!他杀掉了加西他们!”一个村民的眼睛都红了,抓着小胡子的衣领,回头对周围的人叫嚷着。
尸体脖颈处瘆人的刀口和凝固的血液激起了所有人的愤怒,尤其是几个死者中年轻力壮的亲属,马上就开始推搡小胡子。
“人不是我杀的。”小胡子能说的只有这一句话,但到了这个地步,很难让村民信服。没有人相信他的话,然而晋普阿旺听到小胡子的话之后,就坚定的相信,人肯定不是他杀的。
晋普阿旺想阻拦那些村民,但是眼前的一幕彻底激怒了这些敦厚的人,晋普阿旺也被围住了,一个死者的儿子只有十几岁,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棒,咬着牙冲了过来。
“我打死你!”
木棒带着一股劲风从头顶砸了下来,小胡子没有躲闪,坚硬的木棒狠狠的砸在他的头顶,应声而断。随即,一道血迹从小胡子的黑发间慢慢的流淌到了脸颊上。
第一百六十七章 高大的男人
小胡子没有躲避,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任由对方一棒砸在自己的头上。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他甚至连动都没有动,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眼前十几岁的小伙子。
他的眼神虽然安静,但是却有一种让人不敢正视的气息,十几岁的小伙子慢慢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已经断裂的木棒,仿佛呆了。
鲜血流过小胡子的脸颊,让他不得不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头顶传来的疼痛和眩晕,在这阵眩晕中,他好像一下子回到了自己幼年,想起了父亲曾经对他说过的一番话。
他的父亲身体很好,可以一把将年幼的小胡子举起很高。小胡子对于父亲有一种特殊的依赖和崇拜,在他眼里,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温和最慈祥的人。
正是因为父亲的温和,让小胡子经常替他感觉不平。小胡子的母亲年轻时脾气有些暴躁,每每遇到一些事情时,总是大声的呵斥丈夫,摔打东西。这个时候,小胡子的父亲毫无例外的微笑着听妻子的斥责,然后仔细的把已经摔坏的东西捡起来,重新修好,他不会反驳一句,也从来不发脾气。年幼的小胡子躲在角落里目睹这一幕,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他渐渐对母亲产生了不满。
他偷偷的问过父亲,为什么面对母亲的无理斥责时却不反驳,因为那明明就不是父亲的错。父亲笑了一下,把小胡子抱在自己的腿上,然后一字一句的对他说出了这番话。
“孩子,现在对你说这些,你可能会听不懂,我只希望,你能牢记在你的心里。我们每个人,都可能受到误会曲解,甚至谩骂和殴打,如果将来有一天,这一切真的降临到你身上的时候,你所要做的,不是反驳,而是镇静和无声。只有镇静和无声,才能显现出你和对方的不同,彰显出你人性中的高贵和尊严,我们不骂他,并非骂不过他,我们不打他,并非打不过他,因为,你是一个有尊严的人。”
当小胡子回想父亲这些话的时候,那个小伙子丢掉了手里断裂的木棒,但是周围还有一些人不肯就这么罢休。
“够了!”晋普阿旺根本没有想到小胡子竟然会不闪不躲,他猛然一发力,把围住自己的几个人一下子掀翻,瘸着腿冲到小胡子身前,把他挡在自己身后,对着面前的人喊道:“他只要一根手指,就能杀掉你们所有人!他说了人不是他杀的,就不是他杀的!”
“你拿什么证明人不是他杀的!”
“你又拿什么证明人是他杀的!”晋普阿旺一把摘掉头上的帽子,啪啪的拍着自己的头顶:“来!你们打不死我!就说明他是清白的!”
小胡子从后面拉住了晋普阿旺,他擦掉脸上的血迹,依然用那种丝毫不显焦躁的语气对村民说:“人不是我杀的。”
村民们渐渐安静了一些,两个年长者也出来抚慰他们,一直到天亮的时候,人群才渐渐散开,准备料理死者的后事。有人详细的询问了小胡子一些情况,从对方的态度上来看,其实已经慢慢从激愤中平静下来,相信了小胡子的话。但尽管是这样,小胡子也觉得不能在村子里呆了。
在说明了情况之后,小胡子和晋普阿旺悄然离开了村子,站在一望无际的荒野山地中,他仍然感觉茫然无措,因为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寻找嘉洛绒。过了一会儿,他努力让自己镇定,开始分析,不管抓走嘉洛绒的是什么人,朝圣者也好,人世间也好,他们肯定已经来到了这里,来到这里的话,必然会涉足古遗迹。
只有从这些人身上找线索了,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到已经走过的古遗迹那里再走一次。
“你还挺的住吗?”晋普阿旺看着小胡子发白的脸,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不会倒下,但是人总会疲惫的。”
“挺得住,我挺得住”
当他们再次来到古遗迹附近时,情况果然不同了,明显不止人世间一股势力来到这里,在遗迹的四周,有几处明显打斗过的痕迹,但是看不到人。这时候正是白天,形势对小胡子不利,他和晋普阿旺隐伏了许久,才一点一点的接近了古遗迹的入口。
入口到深渊这段路很安静,甚至站在深渊的边缘时,都看不到下面的任何光线和动静,但是小胡子发现了更多垂下去的绳索,说明在这段时间里,曾有不少人在这里出入过。他们两个顺着最偏远的一条绳索下去,光线只能开到最弱,越过了巨大的大树,一直走到了祭坛附近的时候,小胡子才察觉到了一些声响。
声响是来自祭坛内部的,虽然从这个距离上听起来很微弱,但是祭坛内部肯定已经乱套了。小胡子想抓到若干活口,逼问他们有没有在村子里抓人。他和晋普阿旺对祭坛内部的地势还有记忆,停了不久之后就想进去。
但他们还没有迈动脚步,声响猛然间就大了很多,紧跟着,从祭坛外的那道门内接连钻出来很多人。很显然,在祭坛里面搏斗的两方人里,有一方不支了,想要逃遁,但是另一方想要斩草除根,随即就追击出来,两方人又在祭坛外展开了混战。
布巴
暗中隐藏在附近的小胡子听到了一声很熟悉的人声,这是在老赵对他伏击时曾听到过的。小胡子本来不打算参与这场混战,但是这道人声让他有些坐不稳了。老赵显然是抓走嘉洛绒的重要嫌疑人,如果他真有嫌疑的话,那么和他混在一起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这道人声是从祭坛内传来的,随着回荡在四周的声音,一道高大的人影也从祭坛里钻了出来。人影很高大,但是非常敏捷,一看就是个难以应付的对手。
砰
这道高大的人影就像暗夜中的一头猛兽,身躯飞快的一闪,立即冲入了搏斗的战团中,他举手一拳,拳头如同带着某种魔力,爆出一团耀眼的火花,一下子把一个人打的倒飞出去。
显然,这就是那个发出声音的人,当他出现后的一刻,小胡子暗中思量着,单凭这个人现身后的身手,小胡子也要在身体完全没有损伤的情况下,才和对方有一拼之力。他简直有些不敢想了,并不是害怕,如果嘉洛绒真是被这些人抓去的,他要怎么样才能把人救出来?
这道高大的人影就好像虎入羊群,没有谁是他的对手,逃窜的一方很快就被打的七零八落。本来小胡子还有晋普阿旺和战团间有一段距离,但是被打散的人慌不择路,有一些朝着他们这边跑过来,身后的追击者立即追赶,一下子就把小胡子两个人暴露出来。
小胡子和晋普阿旺一人放倒了一个对手,就是这短暂的一瞬,高大的人影已经扑了过来,他的目光顿时集中在小胡子和晋普阿旺身上。
这是一个大概四十岁的男人,他的脸色并不像其他很多生活在藏区的人一样黑红,好像常年在不见光的地方呆着,被捂的发白。他的脸颊上有一片很明显的刺青,两只眼睛中的亮光带着一种摄人的气息。
其余的人都前追后赶的跑远了,只剩下这个高大的男人和小胡子他们对峙着。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令人摸不到深浅的对手,非常可怕。小胡子不动声色,但心里有一点奇怪,当时老赵背后伏击他的时候,这个可怕的人一定也在,然而小胡子逃遁,只有棕帽子藏人追击过来,如果真的是这个人在后面追赶,小胡子的结局就很难预料了。
高大的男人盯着小胡子,微微挪动了一下脚步,他身上带着很多挂饰,叮当乱响。这个人的气场相当强大,他虽然没有动手,却已经带给人很大的压力。
“有的人,是不可宽恕的。”高大的男人慢慢的伸出一只手,握成拳头,仿佛有一团火在他拳头四周跳动燃烧着。
晋普阿旺把小胡子朝后拉了拉,他也看出,这个人不好对付,如果打起来,凭他和小胡子现在的状态,十有八九会遭殃。
高大的男人在慢慢的逼近,在这个距离下,逃脱是很困难的,他已经把小胡子和晋普阿旺看做了到手的猎物。他走的很慢,仿佛是在有意的给对方制造心理压力。随着他一步步走来,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停止流动了,小胡子感觉到了强压。
就在这时候,一步步逼近的高大男人猛然停住了脚步,双眼中的光芒暴涨了一下,与此同时,小胡子也隐然感觉,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就隐伏在他们很近的地方。
第一百六十八章 黑袍
小胡子的预感很少会出错,而且高大的男人的举动也证明,周围确实有人。本来小胡子还有晋普阿旺已经做好了和高大男人死拼的打算,但是正是因为那个隐伏的人的突然出现,而导致冲突的骤然中止。
高大的男人和小胡子几乎同一时间就分辨出了潜伏者出现的方向,其他人的追逐已经远了,巨大祭坛瞬间就安静下来,有一种死沉的气息。小胡子保持着极高的警惕,他一边紧紧盯住高大男人,一边又注意着潜伏者。
其余的人都跑远了,光线显得暗淡,从他们身旁不远处的地方,慢慢走出了一个人,他就像是从那片黑暗中无声无息出现的。
这个人裹着一件黑色的袍子,裹的非常严,从头到脚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他身材不高,而且瘦,尽管被黑色的袍子裹着,仍然可以看出瘦骨嶙峋。这个突然出现的潜伏者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好像随便一指头就能把他戳倒。
然而当这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一出现,并且慢慢走过来的时候,空气中就好像有两股看不见的力量在猛烈的碰撞。高大男人所散发的强大的气场很快就被压制住了,他脸庞上的刺青随着肌肉的抽搐而跳动了一下,似乎对这个瘦弱的黑袍人有些忌讳。
小胡子和晋普阿旺,高大的男人,黑袍人,三方就呈一个三角形对峙着,相互保持着差不多的距离。小胡子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他能感觉出,黑袍人和高大男人一样可怕,他虽然瘦弱,可是身躯中仿佛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小胡子同时还感觉出,黑袍人所针对的,应该是高大的男人。正因为他的出现,高大男人不得不放弃了对小胡子和晋普阿旺的攻击打算,只要他敢动手,黑袍人必然会毫不犹豫的在其侧面给予致命攻击。
有的时候,一些事情是不需要或者说没办法交流的,特别是在眼前这样复杂的情况下,无论谁说什么,都显得多余。高大的男人对黑袍人忌惮且敌意很重,他很快调整自己的情绪,不过在他心里,肯定在紧张的盘算着。
这个高大的男人应该来自朝圣者,因为老赵的反水,小胡子的一些事情肯定暴漏了,对于这样的人,朝圣者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击杀。所以尽管情况对高大的男人有点不利,但他仍然不想放弃,就好像一头狼不肯放弃即将到手的猎物一样。小胡子负伤,且体力透支,是个绝佳的机会,高大男人也看得出,一旦让这个冷漠的长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恢复过来,会非常的扎手。
三方就这样僵持了三五分钟左右,黑袍人一直静静的站着,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从他身上溢出,然而他本身仿佛就是一种极大的威慑。他稍稍朝高大男人那边迈动了一步,高大的男人的眉头皱起来了,牙齿咬的格格作响,但他确实忌惮,随着黑袍人走进一步,高大的男人就后退了一步。
两个人一进一退,连着走了三步,高大的男人终于退却了,他愤恨的看了小胡子还有黑袍人一眼,猛然一转身,飞快的顺着祭坛的一侧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
小胡子和晋普阿旺没有追击,黑袍人也无动于衷,他出现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逼退高大男人。一直到这个时候,小胡子才有机会完全正视这个裹在黑袍子里的人。
“知道他是谁吗?”黑袍人也用两只露在外面的眼睛注视小胡子,然后问他了一句话。黑袍人的声音有点奇怪,很混沌,仿佛是从腹腔中发出来的一样,根本分辨不出他的年纪和口音。
小胡子不知道这个黑袍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暂时还察觉不出黑袍人有任何敌意。黑袍人和高大的男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他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出现,估计不是一种巧合。正因为不是巧合,所以小胡子的心里又多了一层防备。
很多时候,人所要防备的,并不仅仅是敌人。
“我不知道。”小胡子想用交谈的方式对黑袍人进行一些试探,尽管他知道,一般像这种人都是滴水不漏的。
“他来自一个叫做朝圣者的组织,他叫博思巴,大法师博思巴。”黑袍人朝旁边走了走,示意小胡子跟上他:“他是个危险的人。”
“那么你呢?你又是什么人?”在小胡子的印象中,从古到今,一直都是朝圣者在杀人,而人世间在救人,他搞不清楚这个黑袍人是不是来自人世间。
“古老的拜血教。”黑袍人没有回答小胡子的问题,他慢慢行走在祭坛的一边,注视着这个庞大的古建筑,语气里有一点唏嘘,仿佛在追忆什么:“它们的历史,发祥于人类最早出现的文明之前,世界上没有永恒,什么都破灭了,就像人,无论他生前再怎么强大,一旦死去,就只剩下一具腐败的躯壳。”
黑袍人一边慢慢的走,一边头也不回的和小胡子说话,但是他总是答非所问,小胡子接连三次问他的身份和来历,都被敷衍过去。显然,这个人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
他们走了一段路,在距离巨大祭坛大约两百米的地方停住了,极远处的搏杀还没有结束,隐隐可以看到混乱的光线,但黑袍人仿佛丝毫不在意这些,在黑暗中,他的眼睛也是模糊的,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目光。他似乎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就在这样的状况下不厌其烦,非常认真仔细的跟小胡子说了很多关于古老宗教的过去。
这样一来,小胡子更搞不清楚他的动机了。
“严防博思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正面和他硬碰。”黑袍人突然话锋一转,像是在警示小胡子:“任何古老的组织,一直发展到今天,它们都是有底蕴的。这种底蕴是一种禁区,需要有足够的准备和把握才可以触碰,但现在,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
小胡子不由自主的眯着眼睛,再次打量黑袍人,如果不知道内情的人听到黑袍人的话,肯定以为他和小胡子是一伙的。小胡子突然就意识到,这个人不可能刚刚来到这里,他估计已经到了一段时间,而且盯紧了朝圣者的大法师博思巴,假如没有他的牵制,老赵伏击小胡子失败之后,博思巴可能会亲自出手追击小胡子。
这个黑袍人神神秘秘的跑到这里,就是为了维护小胡子的安全?
“不要问我的来历,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黑袍人静静的站在浓重的黑暗中,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对于你来说,末世预言的内容其实已经不重要了,不要再追寻关于末世预言的事,也不要试图发掘末世预言的伏藏,没有意义。”
“以你说,什么才有意义?”
“圣器,只有圣器。”黑袍人很肯定的回答小胡子。
末世预言留有伏藏,但是古老宗教的圣器随着局势的动荡而辗转丢失了几次,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圣器都是由默默无闻的人保管的,在它最后一次遗失的时候,没有任何明面上的线索留下来。
古老的象雄图上,只剩下最后一个点,然而真正要走的路其实还有很长,除非圣器完全落在某一方势力手中,否则的话到任何时候都不是终点。和铜牌大事件一样,这个蛰伏了无数岁月的大事件在各种契机的催化下,已经到了浮出水面的时候。
“你到底是什么人?”小胡子对于黑袍人的动机越来越怀疑了,他好像在给小胡子指示出一个明确的目标,让他少做无用功。
“知道我的身份,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不用再问了,这一次逼走了博思巴,下一次可能就没有这么容易。”
黑袍人也不管小胡子愿意不愿意听,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说出了一些事情,他说,圣器的下落是个谜,没有任何人能保证这个谜题会有答案,只有尽力去找。
记录着古老宗教迁徙路线的古象雄图其实在藏区已经绝迹多年了,乌司藏无意中得到一副,但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雪藏起来。人世间和朝圣者关于古图的线索,其实都是想尽办法从军刀团那边得到的。古图上的最后一个点,一定会是争斗非常激烈的地方。
说完这些之后,黑袍人让小胡子尽快离开这里,博思巴还在,还有另外一些人。小胡子不再追问对方的来历,黑袍人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他的步伐不快也不大,看似走的很慢,但身体却飞速一般的前行,很快就消失在远处。
“他到底是谁”小胡子望着黑袍人的背影,眉头紧皱。但是当他转身看到周围的黑暗时,心里猛然一阵刺痛,把其它的事情都淡忘了。他想到了前路,想到袅无音讯的嘉洛绒。
根据他的判断,老赵和那个大法师博思巴所在的朝圣者组织,抓走嘉洛绒的嫌疑越来越大,他没有听黑袍人的话马上离开,想要继续摸索一些情况。
第一百六十九章 救回
按小胡子的想法,是想趁乱接近战团,然后俘获一个来自朝圣者的成员,逼问相关的情况。这么做肯定有很大危险,因为那个朝圣者大法师博思巴还没有走远,但嘉洛绒的失踪是小胡子的一块心病,他可以不顾一切。
他们两个人就借助着远方那一点点很昏暗的光,摸黑朝那边走着。黑袍人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长,远处两方人的搏斗还没有最终结束,距离比较远,那些闪动的人影在小胡子的眼睛里就是很模糊的点,但晋普阿旺能够看的比较清楚,正走着,他就拉小胡子隐藏起来。
搏斗的双方已经进去了晋普阿旺的视线,其它成员的搏斗无关紧要,晋普阿旺看到了身材高大的博思巴,他也没有走远,这时候和两个人生死搏杀。缠住博思巴的就是那个持日本刀的古板人,还有人世间的桑结。古板人和桑结都很厉害,然而他们面对的可能是朝圣者中最强悍的对手博思巴。
“有没有看到老赵和多吉?”小胡子轻声问道。
“没有看到。”晋普阿旺认真的观察了一会儿,摇头说:“看不到他们,不知道是没有来,还是走散了。”
对于朝圣者和人世间这两个组织,小胡子算是有些认识,看着远处模糊的战团,他又开始考虑,两个古老组织的成员几乎都是从幼年时就接受了洗脑,估计即便抓到一个活的,可能也无法从他们嘴里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而且有博思巴,桑结,古板人这样的高手在场,负伤的小胡子很难占到多大的便宜。
“我们上去。”小胡子果断的改变了主意,按照队伍行动时的一般情况,或多或少,都会在外面留下一些人,他们两个来的时候没有看到留守的人,可能对方也隐藏的非常隐蔽,高手都在深渊下,地面上的人应该比较容易对付。
他们不再关注最终是谁获胜,立即就按原路返回,顺绳子爬回了深渊上面,然后从入口出去。小胡子的分析是正确的,地面上确实留守着人,而且人数还不少,只不过当他和晋普阿旺回到地面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比深渊下也好不了多少的混乱场面。
混乱发生在很远的地方,显然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一群穿着藏装的人被打的七零八落,但他们很顽强,几次集中起来,不过,攻击他们的人武器相当精良,都是连发枪支,一通狂扫,就打的人抬不起头。
“攻击者好像是军刀团的人。”晋普阿旺透过望远镜,看到了攻击者里面,赫然有两个外国人。
很明显,那群穿着藏装的人不是人世间就是朝圣者,尽管他们很顽强,但是面对着对方强大的火力,怎么硬撑都撑不住,一些人就开始借助地形撤退。
“我好像看到了老赵!”晋普阿旺的眼睛突然一亮,转头对小胡子说:“老赵在那群藏人中间。”
“军刀团的人是在解救老赵?”小胡子沉思了两秒钟,接着就明白了,陆军已经死去,在军刀团组成的队伍里,知道事情最多的中国人估计就是老赵,军刀团不会让他落到别人手里,即便救不回来,肯定也要把他打死。
“我们也过去。”小胡子立即就从侧面绕了过去,他想在混乱中接近老赵,看能不能把他制住。老赵和朝圣者的其它成员不同,当初伏击小胡子的时候,尽管他最终还是开枪了,但小胡子却能感觉出他开枪前激烈的思想斗争和迟疑。
他们跑的非常快,过了一会儿,就悄悄的越过了军刀团的队伍,又接近了在前面不断仓皇后退的藏人。在这个距离上,小胡子终于看到了老赵,还有多吉。有点奇怪,老赵和多吉像是失去了行动能力,被几个人架着朝后撤退。看到这些,小胡子就毫不怀疑,老赵肯定出事了,否则以这么鸡贼的人来说,遇到危险根本不用人搀扶,自己就跑的飞快。
“这样最好,老赵和多吉都失去行动能力了,想办法把他们抢回来。”
小胡子和晋普阿旺又暗中尾随了一段路,那些带着老赵和多吉撤退的人就退到了一个很险峻的地方,那是一个很狭窄的山口,如果在里面堵住山口的话,外面的人即便拿着武器也很难强攻进去。小胡子和晋普阿旺立即调整了方向,他们沿着山口附近一个地势比较低的地方,徒手攀爬上去,翻入了山口内。
那些藏人没有枪支,而且他们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山口外面,军刀团的人追到这里时也有些迟疑,不敢冒险硬闯,情况稍稍稳定一些之后,一部分藏人依然守住山口,另外几个就带着老赵和多吉,继续朝深处走,想另外找一条路逃出去。
这样一来,无疑是给了小胡子一个绝佳的机会,他和晋普阿旺继续悄悄尾随,一直到对方走出去很远之后,才骤然动手。这些藏人里没有博思巴和桑结那样的高手,过没多久就被收拾掉了,老赵和多吉看样子已经失去了知觉,失去了搀扶之后,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
他们一人背起一个,从复杂的地势中选了条能走的路,一口气就跑出去很远,稍稍休息了一下,又辗转走一段,接连几次,终于走出了这片山地,在距离敕仑湖不是很远的地方停下来。
一直到这时候,老赵和多吉还没有苏醒,小胡子看了看,越看越觉得他们的昏厥有些不正常,他看到老赵和多吉的脸色都变的铁青,而且抿着嘴唇,两个人的右手握成拳头,握的非常紧,不知道抓着什么东西,小胡子试探了一下,根本掰不开。
他们没有受伤,但就这样混混沌沌的昏迷着,人事不省。小胡子的心里突然就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有些轻松。他觉得老赵的背后伏击是迫不得已的,或者说有其它不可抗拒的因素,并非老赵的本意。
小胡子可以接受对方十次迫不得已的伏击,也不愿意接受一次背叛和欺骗。
“怎么把他们弄醒?”
“看看再说。”小胡子也没办法,他能看得出老赵和多吉不是正常的昏厥,他们肯定受到了一些无形的控制和影响。
小胡子开始观察他们,从外观上看,看不出任何异样,除了两个人紧紧握起的拳头。但是当小胡子把他们两个翻过来的时候,通过认真的观察,终于发现了一点奇怪的地方。
问题出在多吉身上,多吉的头发很短,在前面的逃窜中已经丢失了头上的帽子,小胡子看到多吉的后脑壳上,多出了一根大概两寸长的黑线。这根黑线只比头发粗那么一点,但是在多吉的一头短发中就显得比较容易被识别。
小胡子没有硬来,他轻轻捏着黑线,拽了一下。这根黑线仿佛长进了多吉的脑袋中,拽不动。然而随着这么一拽,昏迷的多吉突然就有了反应,眼睑抖动了一下,那只紧握的拳头也跟着抖动着。
小胡子感觉有戏,他跟着加了点力,那根长进多吉皮肉里的黑线就被拽出来一截,黑线露在外面只有两寸,但其实很长,小胡子一点一点的拽着,竟然从多吉身上拉出了一根差不多有一米长的黑线。
黑线被完全拉出多吉身体的一瞬间,多吉一直紧握着的拳头突然就松开了,啪嗒一声,一根很小的骨头从松开的拳头脱落下来。多吉面庞上的铁青色在急速的消退,两分钟之后,他就慢慢睁开了眼睛。
在这个情况下,多吉显然想不到能看到小胡子,有些激动,叽里呱啦的叫了一通。接着,他就翻身爬起来,多吉的手法比小胡子还要娴熟,很快就从老赵的后脑壳上抽出了那根黑线。
十几分钟后,老赵和多吉已经完全恢复了,他们找小胡子要了点吃的。看着狼吞虎咽的老赵,小胡子心里更加平静了一些。
“这次他娘的更麻烦了。”老赵飞快的吃完东西,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个家伙很厉害,连老多吉也招呼不住。”
事实上,军刀团在前一次溃败后的反应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快,他们重新组织的队伍已经随之赶往了事发地点。老赵得到了消息,但是他不老实,想在队伍还没有到达之前借机先自己活动活动。在以往的行动中,他和多吉联手,几乎没有搞不定的事,然而多吉在六角木楼遭到了重创,大不如前,而且他们遇到了来自朝圣者的博思巴。
多吉最先被俘,在那种情况下,老赵想救他,结果把自己也陷了进去。
“那个家伙不仅仅是身手厉害,他还掌握着一些古巫术。”老赵又摸着自己的后脑,他和多吉被俘之后,意识也被博思巴控制了,否则不可能对着小胡子开枪。多吉常年接触那些神秘的巫术,比老赵的情况好一些,所以临时还能阻止一下老赵。
“意识被控制了!”小胡子的心马上剧烈的一跳,一把就抓住老赵的手,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声音已经隐隐开始发颤了:“你有没有说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