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秦地蕃薯
洪承畴虽然在喝着茶,因为心理作用,感到还是有点口干舌燥。他使劲咽了口吐沫,打定了主意,如果中兴侯真是胆大包天,存在那个目的,他就打算慢慢疏远中兴侯,尽可能的远离,减少被拖累的程度。
洪承畴想好了措辞,小心翼翼地问正在喝茶的钟进卫道:“侯爷,您是下官的恩主,下官对侯爷自然忠心耿耿,惟侯爷马首是瞻。”
钟进卫正拿着茶杯喝茶,忽然听洪承畴说得奇怪,便放下茶杯看着他。
“下官听说,您还推荐了好些个人,也都位居高位了。嘉靖朝的海瑞海刚峰,一生所求,得一子。下官有点奇怪,不知道您如此辛劳,不为钱财的做事,所求为何?”
钟进卫听着洪承畴所言前言不搭后语,不像是个进士出身的人所说的话,以为他还是对自己有点敬畏,不由哑然失笑道:“我们两人说话,不必如此拘束,好歹你也是一方封疆大吏。”
说完之后,钟进卫看到洪承畴还在看着自己,期待自己的回答。不由心想,看来他是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于是,钟进卫收了笑容,认真地回看洪承畴道:“其实你说得不错,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包括我在内,也不例外。如果我告诉你,我来这个世上的意义,就是要让大明百姓过上好日子,中兴大明,让大明屹立在世界中心,受万国敬仰;让华夏文明遍及世界,你信不信?”
洪承畴听了自然心中不信,可看钟进卫一脸认真的样子,却又有点怀疑了,难道世上真有这样一心为公的圣人?
钟进卫说了刚才一番话,心中有些感触,便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透过支着架子的窗户看向外面,然后说道:“人活着就有追求,不管是为了酒色财气或是名利权势,都是从自身的需求出发而有的追求。但也还有人会为了别人,为了大众有个好日子而奉献自己。以前我听到这种人,不相信,但现在我相信了,因为...”
钟进卫转过身,看着正注视自己的洪承畴道:“我也是其中的一员。或者说吧,我也有追求,只不过是精神上的追求。”
如果有人和钟进卫一样,来自饱经黑暗的几百年经历的后世,只要有点良心,有机会能做的。钟进卫相信,都会为自己的民族,为自己的祖国来改变这个命运。
不过洪承畴还是有点不大相信,钟进卫所说的话,他听在耳里,在心中忽然冒出一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口号从宋以来就有了,但他就没看到过谁是真正在这么做的。
其实钟进卫所说的那些奉献自己的人并不是古代的人,而是他在后世听闻的那些早期的某党人。
钟进卫在说完之后,想起洪承畴在历史上的节操,就严肃地提醒道:“你是我举荐的人,你有才能不假,但你要是走歪了路,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我对你已不计较了一次,希望你能记得我今天的话,不要让我失望。”
洪承畴听得一愣,回想之前第一次见面时,钟进卫也有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对他有过要求。
他自然不知道钟进卫指得是他在历史上投降满清,为满清出谋划策做马前卒之事,他以为是他不为民做主,还得个洪剃头外号的事情。
钟进卫已表明了态度,基本打消了他对于钟进卫是不是想造反的猜想。洪承畴放下心来,当即站起来向钟进卫一躬身,再次表态道:“下官定当牢记侯爷教诲,为百姓用心找出一条活路。”
“好。”钟进卫点头道,忽然他从洪承畴的话里得到了一点提示,连忙问道:“对了,京师有下发过蕃薯给各省。你这里有没有?”
洪承畴听得一愣,不过马上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事情,只是他不大相信这东西的产量,吩咐下去后就没再管了。
“侯爷,下官忙于剿贼一事,还未顾及这蕃薯之事。如今侯爷既然提起,不如下官陪侯爷一道去看看如何?”洪承畴连忙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解释了一句,而后邀请钟进卫。
钟进卫自然是很想看看这时候的蕃薯,到底产量如何,要是产量大的话,推广开来能救很多人的。
于是,他让洪承畴带路,要过去参观一下。
刚出了门,就有一个军士过来禀告道:“侯爷,外面聚集了一群乡绅,想求见侯爷。”
钟进卫一想,吩咐道:“告诉他们,我在清查欠款,没空见他们,让他们回去吧。”
说完后,就让洪承畴继续带路去看蕃薯去了。
洪承畴领着钟进卫并没有出府衙,因为他让人种植蕃薯的地方就在后衙的一个花园角落里。
钟进卫过去后,一眼就看到了他寄予厚望的蕃薯,只见几陇地中稀稀落落地散着一些蕃薯梗,成长不一。看得出来,有的是刚插下不久的;有的是插下有段时间,但叶子枯黄,显然快玩完了;有的则是茎叶窄小,弱不禁风的样子,各种情况不一而足,就没有让钟进卫看到有欣喜的蕃薯苗。
一边小屋里闻声出来一个老农,看到是中丞带着钦使过来,连忙跪倒在门前。
“侯爷,他就是负责蕃薯种植的,是下官专门请来的经验丰富的老农。”洪承畴在一边给钟进卫介绍道。
“大爷,起来吧,您跟我说说这蕃薯的事儿。”钟进卫看那发须皆白,脸上一大堆皱纹的老者给自己跪着,就连忙招呼道。
老农一下没反应过来,他根本没想到钟进卫会叫自己大爷,以为钦使是在招呼别人,因此低着头一动不动保持跪势。
钟进卫已经见得多了,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在这大明朝比较另类。但他也不以为意,上前扶起了老农,一边扶一边说:“大爷,您别拘束,就当这里没有什么官,咱们就聊聊这农活而已。”
洪承畴在钟进卫的身后已经看呆了,没想堂堂中兴侯,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对一个一辈子伺候土地的老农那么亲近。不知道的人看了,以为这老农是中兴侯的爷呢!
钟进卫这种亲民的举动,让洪承畴想起他对自己的再三交代,心中一下把钟进卫原先交代他的话又看重了几分。此时的他,才有点相信中兴侯交代自己的话并不是那种官场上的客套话,不是随便和自己说说而已的。
老农机械式的随着钟进卫双手用力而站了起来,但目光还是有点呆滞,看向钟进卫,仿佛不认识一般,又或者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在他的一生中,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行为的官员。平时所见当官的,更多得是在他面前,趾高气扬的存在。哪怕是那些小官,也是如此。
钟进卫明白让他一下适应过来,和自己自如地交谈,会有点难度。但他又非常想了解这蕃薯的情况,只好自己先开口,就蕃薯问题,先问一些问题,做一些引导。
老农在自己熟悉的领域,不断地回答钟进卫的问题,答到后面,慢慢找到了感觉,越来越顺口,也就不再拘束,话就多了起来。
从老农的话中,钟进卫了解到,他是把握不好什么时候种,还有这蕃薯适应的温度,湿度、光照等情况,只好从地窖里把发芽的苗,分批种植,就出现了钟进卫看到的各类不一的蕃薯种植情况。
钟进卫是农村出生,小时候也随父母种过蕃薯,只是时间太长,不记得具体的细节了,只依稀记得几个要点,就一一说给老农听。
洪承畴完全就插不上话,看着钟进卫和那个老农在交谈,神情颇有点奇怪,这中兴侯懂得还真多!
老农一边听钟进卫的建议,一边点头应下,准备后续试试。
就在钟进卫掏干了肚中有关蕃薯的知识时,又有一个军士找来后院禀告道:“天使,中丞,衙门外的乡绅不肯散去。说是知错了,天使旦有吩咐,他们无不应允,只求天使能给他们一条生路。”
第三百七十七章 叮嘱
钟进卫想了下,吩咐军士道:“让他们到大堂候着。”
说完之后,他转回身子和蔼悦色地对老农道:“大爷,番薯之事还望您多加用心,尽快找到在秦地的种植之法。如有什么需要,就找洪中丞好了。这番薯据我所知,产量非常大,而且叶、梗、茎都能吃。灾情还得持续好几年,到时侯怕是要靠这东西来救命的。”
老农听得惶恐,觉得责任重大,不觉心中有点害怕。但他看到钟进卫那看着自己的眼睛,充满了信任。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激动,虽是年老沉稳之人,却也觉得热血上涌,布满老筋的双手紧紧握着,向钟进卫保证道:“钦差老爷请放心,老汉就是把命交代在这里,也要琢磨出种法来。”
钟进卫点点头,然后转向洪承畴,吩咐他道:“你要经常过来看看,一是看看大爷有什么要求要尽量满足,二是吩咐你那些手下别刁难大爷,影响大爷的研究。”
“是,侯爷。”洪承畴见钟进卫认真地交代此事,不敢怠慢,拱手弯腰作揖答应了下来。
钟进卫吩咐完了这些之后,就离开花园走向前衙。洪承畴就跟在他的身后,随他而去。
洪承畴边走边想着事情,在走出花园后,向钟进卫建议道:“侯爷,现在是我们占据了主动,依下官之见,不如多谅他们几日?”
钟进卫听到身后的洪承畴说话,并没有回过头去,只是一边走一边说道:“亨九,我的行程安排很紧,这几日就要出发回转京师,时间不够啊!直接留给你处理又不放心,还是我现在处理了吧。”
洪承畴听了心中一惊,脚步声都重了一些。钟进卫虽然没有听出他脚步声的变化,却知道他可能会有误会,就解释道:“我说不留给你处理,不是说你能力不行,而是你的威势不够,并且你手中无兵。要是我走了留给你处置,恐怕到时候你会被他们架空,啥事都做不成。”
钟进卫说到这里,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洪承畴,继续道:“土地兼并,商人偷税,这事情涉及面很广,你手下的各级官吏、军将说不定都有份。一旦他们联合起来抵制你,好一点来说,可能你会被架空,往重一点来讲,你的命都有可能不保。你说我有没有说错?”
钟进卫都这么说了,洪承畴不管是同意不同意,都只能点点头道:“侯爷说得是,还是侯爷考虑得周全。”
洪承畴是只身在秦地做官,要是携家带小的话,说不定他自己也会有好多土地,至于税,谁会向巡抚家人的产业收税。
钟进卫不无恶意地想了下,然后才转过头继续走,他一边走一边交代道:“暂时我还不想动这两块内容,涉及面太广。其他地方听说之后,怕也会有剧烈反应,影响中兴大明之事。等我到了京师之后,慢慢地来改这块内容。”
“侯爷英明。”洪承畴在钟进卫的身后拍了个马屁过去,心中却在想,这是历朝历代的难题,中兴侯能找到办法?
“我现在只是敲打一下他们,让他们能配合你在秦地救灾,稳定局面,不要再出现大规模的流贼。”钟进卫顺口说到这里,想起几个事情,就又停住脚步转过头来看洪承畴。
洪承畴一边跟在钟进卫的身后,一边听着他说话,没想钟进卫又停了下来,措不及防之下,差点就撞上去了。
他险险避开之后,向钟进卫一礼道:“下官失礼了。”
“无妨。”钟进卫摆摆手,然后交代道:“刚才想到几件事情,要给你说说。”
“请侯爷示下。”
“第一,你综合秦地的情况,看朝廷什么税该收,什么税不该收,自己总结下,然后向皇上上奏折。现在皇上手中有几个钱,只要理由充足,肯定会准的。”
钟进卫说到这里时,面色变得严肃,盯着洪承畴的脸,叮嘱道:“一切要以救灾为主,要是我发现你给富人免税,而不免穷人,或者还给穷人派税,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你会知道后果的。”
钟进卫已经再三提及这些事了,洪承畴连忙道:“侯爷放心,下官必不会让侯爷失望的。”
“那就好。”钟进卫点头算认了洪承畴的保证,然后又道:“第二,该收的税,一定要事先公告清楚,别让你的手下私自增加税额,也别把甲的税加到乙的头上,不管富贫,都不能这么做。”
“是,侯爷。”
“第三,朝廷已明令各盐产地增加盐产量,重新启用粮食开中法,秦地也会是一个以粮兑换盐引的地方,但这次不是简单的获得粮食后进行赈灾。”
洪承畴听不明白,连忙躬身请教道:“请侯爷明示。”
钟进卫觉得站这里说久了不舒服,就招呼了声洪承畴,先往后衙而去,至于前衙的那些乡绅,就让他们待那凉快去吧。
钟进卫一边走一边给洪承畴解释道:“朝廷应该马上就成立道路衙门了,总管全国的道路重修工程。你这秦地也要规划下,那些重要的路需要重修,报到京师。到时候会派人过来修建水泥厂,用水泥修路,让灾民以工代赈。当然,那些实在没有劳动能力的,就直接给粮吧。”
“是,侯爷。”洪承畴先答应了一声,然后不解地问道:“这水泥是什么?”
钟进卫一听,想起来现在除了京师之外,其他地方听说过这水泥的人很少,就不得不花费口舌向洪承畴做了解释。
不知不觉就回到了他们原先的房屋内,洪承畴拍了拍手招呼侍女过来换了壶热茶,钟进卫饮过一杯后才继续解说。
洪承畴越听越高兴,这事对他来说,好处很大,能极大地让他在秦地、在巡抚的位置上站稳脚跟。以此作为一个利益交换点,就可以拉拢分化原来的那些乡绅、官吏、将领,建立起围绕在自己周围的一个圈子。
原本洪承畴的打算是通过围剿流贼,立战功的机会来拉拢军中将领,靠向自己的给报功,或者多报点。不向自己靠拢的自然就相应的会少一些功劳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他也是这么做的。但这个位面,却因为钟进卫的缘故,失去了这个通过剿贼来立功的机会。而且钟进卫还多次要求他照顾好灾民,不要出现流贼。
他正苦思用何种手段来替换时,钟进卫给他送来了瞌睡枕头。
不知不觉间,他在言行中对钟进卫都客气了不少。
钟进卫说完这些事后,想了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忽然还真被他想起一个事情。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认真地交代洪承畴道:“这次虽然刚好被我遇见东窜的流贼,剿灭了大部分,但还是有一些流贼逃脱了。你注意下,下海捕公文悬赏一个叫李鸿基的米脂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抓到活的就送京师来。”
对于李鸿基,钟进卫还是非常在意的。那人只要官府救灾不力,就很可能会卷土重来,这点在历史上已经证明了的。自己既然已经穿越过来了,就不能给他机会。就算李鸿基死了,其他人也会冒出来,那就让他冒好了,反正李鸿基一定要控制住。
洪承畴对于钟进卫特意地交代很是好奇,不知道这个叫李鸿基的流贼为什么这么受中兴侯关注。在自己听说过的流贼首领里面,好像还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既然是中兴侯特意吩咐,洪承畴也认真回答道:“请侯爷放心,下官一定把此人找出来。”
钟进卫交代完了这件事情后,实在想不起来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就站了起来,对洪承畴一笑道:“走,去前衙玩玩那帮人。”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一群猪
巡抚大堂上没有其他人,就只有那些乡绅在。
等了好久还是没见到钦使和中丞出来,他们就又急起来了,围在他们的核心人物孙部光周围,焦急地猜着这钦使到底是想干嘛?
马青林苦着脸问孙部光道:“您说这钦使是不是又发狠了,咱们得罪了他,会不会往死里整我们?”
想起这钦使在张家口的所作所为,就让马青林不寒而栗。
“这倒不至于,如果想让我们死,就不会如此大动干戈了,也不会让我们能上得来这巡抚大堂。我观这钦使,也是在依律行事。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他是要清算我们欠朝廷的帐。”孙部光阴沉着脸分析道。
马青林想起他在早上最后一个走出巡抚大堂时听到的话,此时得孙部光提醒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初那个钦使所说之事就是针对他们的,还亏了自己以为不干自己的事。
孙部光虽是如此说,可他心中还是有点怕的。现在主动权都在那个年轻钦使的手中,如果他一意孤行到底,非要彻查到底,那么他们将会倒大霉。这一切,最终还是要看那个年轻钦使的心意。
他们就这么在惶恐中等着钟进卫的出现,这时辰对于他们来说,都觉得非常的漫长。
终于,他们听到后衙传来脚步声,不由得舒出了一口气,一起站好了队,面向正堂而立。
只见后衙转出了手捧着不少账本的东厂番役,把账本都堆到侧面一张桌子上,跟在东厂番役后面的书办,束手站立在那边待命。
等东厂番役分列两边站好后,才看到洪承畴和钟进卫转了出来,不紧不慢地走到他们的座位上。
钟进卫坐好之后,仿佛和朋友聊天一样,对着堂下的乡绅道:“呀,你们怎么又来了啊,不是已经把借款还你们了么?”
这些乡绅无语,这钦使在出息他们,明明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来,还当作不知道,这也太假了吧。
所有乡绅一起躬身作揖,不敢答话。
“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我很忙,正在清查欠款。皇上虽然宽宏大量,被一些人欠着也不追究。但我最近还了债,手头紧。不得不追债了。”钟进卫还是一副无害地说着。
他说这是有根据的,地方上多有向朝廷报收成不好而收取不上赋税的事列,崇祯皇帝又不可能走出紫禁城,就由着地方上和京师的文官联合起来糊弄,那些主要来自官僚地主的赋税最终就不了了之。
但现在不一样了,朝堂上就因为刺杀钟进卫一事引出反腐风暴而有过一次整顿。地方上,钟进卫又代天出巡,是亲自把大把的银两还给了他们这些“吸血鬼”。他要追讨欠税,谁还能拦他不成。
孙部光听钟进卫说完,想说却发现好像不好开口。先是自己在上午冠冕堂皇地向钦使追债,要回了利息本金。接着马上在下午又对着急钱用的债主说,你不要追历史债了,我们把早上的利息还回给你?
这话要是说出口,好像只会被嘲讽吧,自己早上还满口天经地义地说着,现在又不让别人追债,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孙部光的一张胖脸一下憋得通红,最后竟然没想到,上面不出气,下面出气了,而且还很响地“卟”了一声。
这会又刚好是他和钟进卫的对答之际,堂上的人都没说话,等着他回答之时,一个屁就这么响起来了。
他边上的同伴下意识地捏着鼻子想避开,可马上想起这是巡抚大堂。只好憋着气站那,希望那气体快点散去。
“大胆,敢在钦使面前无礼。”顾百川见此在一边大喝一声。
孙部光正臊得满脸通红,被顾百川这么一喝,吓得赶紧跪了下来请罪。
钟进卫把整个情况都看在眼里,差点笑出声,好不容易忍住了,却捏起鼻子道:“好臭好臭,算了,我也不怪罪你,毕竟放这肚中之气,乃是人之常情。你先走吧,我这边先要把帐算清楚了,急用钱。”
孙部光离钟进卫远着呢,他的屁那能熏到钟进卫哪里,他知道钟进卫还在生气。
孙部光知道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磕了个头道:“钦使,中丞,学生知错了。学生情愿返回今早的军饷,之前的本金就算是捐给朝廷了。”
其他乡绅一听,也顾不得考虑空气中是不是还有孙部光制造的气体,纷纷张口附和。
“你们的意思,是不是认为我在要挟你们?强迫你们把军饷还回来,就这么赖了你们的钱?”钟进卫忽然把脸一沉喝问道。
看钦使突然发怒,其他乡绅也顾不得了,纷纷跪在孙部光的身后,一起解释不是这意思。
马青林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大声道:“学生们的意思是这些银两都是以往各地的欠款,现在交还给朝廷。”
钟进卫看到总算有人开窍,琢磨到了自己的意思。他就向前俯出身子确认道:“是么?”
经过马青林这么一喊,孙部光也醒悟过来了,连忙点头说是。
钟进卫看到底下的乡绅一起点头,却转头对一边的书办道:“你仔细核实下,他们到底欠了多少银两,看看他们有没有多还。”
孙部光被钟进卫这么玩着,此时的额头已出汗,想着钦使还是不想放过他们啊。因为现在根本就没有可能算清,外面的清查也还在进行中,这边却让那书办去算,显然是还在生气,他连忙磕头准备再请罪。
就在这时,洪承畴站了起来,转身对钟进卫一揖,然后说道:“侯爷,这些乡绅已经交了一部分欠款过来。这么多帐簿,核实清楚实在需要不少时间。您看这样行不行,这帐由下官和他们慢慢算,等算清楚了,再向他们要。他们应该也不会不给。”
洪承畴说到这里,转过身对堂上的这些人道:“你们说是不是啊?”
孙部光愣了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洪中丞这是在给他们求情,在施缓兵之计。于是,他连忙点头道:“是,是,是。”
其他乡绅自然是以他为首的,也连连点头。
钟进卫假装沉思了下,其实这些都是他在来的路上,和洪承畴商量好的情节。洪承畴毕竟要在这里待着,救灾也需要这些乡绅的能量以及这些乡绅的关系网。因此,就由钟进卫来当这个恶人,而洪承畴则当好人。
“既然亨九这么说了,我看也行。但你一定要尽心追债,剿匪救灾都离不开银两。我还有不少事要处理,这里就交给你了。”钟进卫煞有其事地对洪承畴说了后,就站起来转身进后衙。
东厂番役随即跟着钟进卫也转进后衙,只是已走过屏风的钟进卫的一句话还是飘进了大堂:“一群猪。”
声音有点大,堂内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相顾愕然,没想到堂堂的钦使,竟然说出如此的粗话。
洪承畴假装尴尬一笑,然后对他们说道:“你们不要见外,侯爷是性情中人,怪就怪你们太让人失望了。”
他说到这里,看这群人有点迷茫,就解释道:“你们说,朝廷发的军饷是干嘛的?那是为了剿匪。你们连军饷都想伸手过来捞一笔,要是军饷没了,军队不能剿匪,那么那些流贼最终祸害的还不是你们!”
底下的乡绅听了哑口无言,当有巨大的利益摆在眼前的时候,很少有人能把目光再放长远。
洪承畴略微摇摇头,好像是叹他们真得是头猪,然后对他们说:“来来来,我们一起商量下后面的事。”
第三百七十九章 李自成
第二日,钟进卫见洪承畴已利用自己给他创造的机会,基本收拾的那些乡绅服服帖帖了。就不再逗留榆林镇。
他先把张家口秦翼明所部的四百白杆骑军派回了张家口,而后又把剩余的军饷派送任务交给锦衣卫千户谢栋,令他护着军饷继续往西行,把剩余几个地区拖欠的边军饷银下发下去。
而他自己,则由自己的带刀随从,东厂番役和马祥麟率领的三百白杆骑军一道离开了榆林镇,准备南下经关中平原,过河南后返回北京。
因为在历史上,流贼就是闹到了河南,才成了大气候。因此那边的灾情如何,钟进卫要亲自去看看才放心。反正是顺路,或者说稍微绕了些路而已。
在他走后不久,洪承畴打听了李鸿基的特征,而后发海捕公文缉拿他。
在高家堡贫民区深处,有一处不起眼的小土房,在这大白天的时候,那糙纸糊着的窗户也没有支起来。
这种窗户透光性不好,显得屋内有点昏暗。
房屋中间的那张桌子上对坐着两人,点着油灯,正在下着围棋,和这房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年长一点的那人下了一子,另外一人一看,出言劝解道:“罗兄,您好像心不在焉地,这子下错了。”
“哦,是么!”罗汝才一听,定睛一看,发现把自己的大龙给堵死了。不由得苦笑了下,然后向他对面的这人说道:“算了,不玩了,下不过你李鸿基。”
说完后,他把手中的棋子直接丢在棋盘上,然后顺手拿过摆在桌边的一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李鸿基看着面前这个曾称之为“曹操”的男人,之前是何等意气风发,给自己取名曹操,就是想学三国曹操那样,干一番大事业,在农民军中算是一个异类。
可自从兵败黄河渡口,逃过一劫,一起躲在这高家堡后,不但要自己不再称呼他曹操,也不得称呼他首领,只以兄弟相称。这前后一对比起来,真是判若两人。
李鸿基也学着罗汝才把手中的棋子丢在棋盘上,但他还把棋盘给放到了脚底下的空地中,腾出桌面,把放在边上的酒菜都摆到了中间。
然后双手端起自己那杯没喝的酒向罗汝才道:“罗兄请。”
罗汝才也不推辞,给自己倒满后又一饮而尽。
“罗兄,不必如此闷闷不乐,胜败乃兵家常事。黄河渡口之败乃是天意,不必太在意了。”李鸿基见罗汝才这样子,他实在看不过眼,只好把酒杯放下,劝解道。
罗汝才听了,看向李鸿基叹道:“是我们都没怎么重视你的意见,如果事先多派出一些探马,这一战肯定不会败得那么惨了。”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说又有什么意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李鸿基暗自在心中嘟哝了下。
“至少也可以让我有时间在跑的时候带上把那些钱财。”罗汝才这接下来的话,让李鸿基哑口无言,原来这厮是惦记着他那些收集到的钱财。
罗汝才说完之后,又去掂那酒壶,发觉空了,就喊道:“李过,没酒了,再去打一壶来。”
李鸿基对罗汝才已完全无语了,心中有了点看不起他的意思。以前以为曹操雄才大略,不但口才好,而且对每个人都有一套,能收拢人心。但他一遇到挫折,就变成这副熊样,真是一颗琉璃心。
“罗兄,我侄儿出去探听消息了。”李鸿基只好出言提醒道。
罗汝才“哦”了一声,经李鸿基提醒,他想起来了,正是自己担心朝廷通缉自己,把李过派街上去探听消息了,顺便打听官兵最近的动静。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稍微有点疼,一下让酒精麻醉的脑袋清醒了点。
罗汝才稍微定了定神,向李鸿基苦笑道:“让贤弟笑话了,为兄并不是贪财之人。你知道的,人生在世,自当干一番事业。可做任何事情,都得有钱才行。”
“对对对,罗兄说得是。”李鸿基经过一次惨败,成熟了好多,并不驳斥罗汝才的话语,出口附和道。
罗汝才见李鸿基也同意自己的观点,就一指桌面的菜道:“来,吃。”
他看到李鸿基听言拾起筷子夹了菜吃,就继续发泄心中的牢骚道:“贤弟,现在没了钱,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起事。在这漫长的等待中,为兄身为义军首领之一,不像你一样是个小角色,我必然会被朝廷通缉,这东躲西藏的日子难熬啊!”
李鸿基点点头,这点倒是的,眼下这种时节,朝廷如果出重金悬赏,搞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给告了。
想到这里,他颇有点同情地看着这位颓废的曹操,真诚地出口说道:“罗兄,你放心,只要我们同舟共济,一定会渡过这个难关的。”
罗汝才听了看向李鸿基,发现他眼中的真诚,不由有点感动,伸出手,握住李鸿基放在桌面的手,感激地道:“好兄弟,为兄东山再起之日,定然不负你,以后一起干出一番大事业。”
李鸿基见罗汝才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有点怪,仿佛看到了有情郎一样,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抽手回来,却发现罗汝才握得紧,几次都没挣脱出来。正待说话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急促地脚步声。
这一下就遂了李鸿基的意思,罗汝才自己把手猛地缩了回去,然后站起来,抽出腰刀,躲到了门后去。
李鸿基已听得清楚了,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就连忙对罗汝才道:“罗兄别慌,应该是我侄儿回来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房门被人猛地一下推开,亮光和风一起随着那人跟进了屋内。
“叔,不好了,不好了...”那人的声音稍微有点大,不过看到他对面的李鸿基用右手手指竖到嘴边提醒他小声时,才收住了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
罗汝才在门后看得清楚果然是李鸿基的侄儿,李过回来了,就走了出来,一边把刀插回刀鞘一边问道:“什么不好了?”
李过的脸色有点焦急,又有点担忧,听到罗汝才说话,却没有转向他,仍然对着李鸿基道:“叔,出海捕公文了,街上贴得到处都是。”
罗汝才这时已把刀插回去了,听到李过的话,连忙转身把门给掩上了,然后小声对李鸿基说道:“你看,我没说错吧,朝廷通缉我了,真是没办法,为兄的名气太大了。”
李过一听,愕然地转头看了下罗汝才。只见他一边走回桌边,一边还问道:“朝廷悬赏了多少银两来抓我罗某人?”
“没,没抓您。”李过有点结巴地回答了罗汝才的问话。
“你年纪也不小了,又不是抓你,怎么还怕得说错话?”罗汝才见李过竟然说不是抓自己,就一边说他,一边坐回了桌子。不过他并没有坐回原来的位置,而是坐到了侧面,不再背对着李过。
“真得没抓您,是抓我叔的海捕公文。”李过也有点纳闷,连忙解释道。
“谁,你说是抓谁?”罗汝才不信地看向他,却发现李过还用手指向李鸿基,而李鸿基则一脸愕然地看着自己的侄儿。
“你没搞错么?”罗汝才确认道。
李过听了收回了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一边递给罗汝才,一边说道:“我也正纳闷,怎么会通缉我叔呢。这不,我从偏僻处撕了张布告回来,不信你看。”
罗汝才连忙从李过的手中接过那张纸,凑近油灯看了起来。
李鸿基也从刚听到消息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凑近罗汝才,一起看起布告来。
果不其然,布告上只通缉李鸿基一人,根本就没有罗汝才什么事情。
过了一会,三人围坐在桌子边,相对无语。
“这没道理啊,怎么会抓你呢,应该抓我才对啊!”罗汝才最终嘟哝起来,这有点伤他自尊心。
李过没理罗汝才,担心地看着李鸿基道:“叔,怎么办?”
李鸿基听到李过的问话,想了会决定道:“没关系,我决定了,养胡子,改名字,再小心谨慎点,应该会没事的。”
“叔,您准备改什么名字?”李过追问道。
“朝廷既然不放过我这种小人物,那就来吧。我决意以后自成一支义军,干出一番事业出来,你说我以后就叫李自成如何?”
第三百八十章 张缚
有的时候,历史真的是存在惯性。
虽然因为钟进卫的出现,秦地农民军在起初就遭到了致命打击,而且还严厉通缉李鸿基,但李自成这个名字还是出现了。这要是钟进卫知道的话,怕也会感慨几句吧。
不过穿越者的出现,而且还是像钟进卫这样的大蝴蝶,其能量还是巨大的。由钟进卫刮起的风吹到了江南地区,正在慢慢影响这边的一切。
与历史上不一样,江南地区乡会试提前了半年在应天府举行。江南的士子纷纷动身赶考。
应天府俗称南京,古称金陵,为大明王朝的留都、南直隶首府。一时之间,在南京的酒楼妓院,士子云集,不时能听到这些地方传出诗词歌赋的朗诵吟唱,还有对眼下时事政事的高谈阔论。
十里秦淮河,为金陵最繁华之地。河畔多青楼妓院,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浆声灯影,人文荟萃,商贾云集。
在这四月时分,柳树发芽,桃树开花,花红柳绿之间的秦淮河岸边,停着一艏画舫。
船首挂有几支红灯笼,上有一个“王”字,提示此画舫为金陵名妓,善做和事佬的“和气汤”王小大所有。
王小大不是寻常风尘女子,她出身名门,因世道多变,转而沦落风尘,故而才貌双全,并且卖艺不卖身,引来了一批文人雅士的追捧。
这不,画舫中不时传出一些士子的声音,听似在品论文章。
不过当他们听得岸边传来马蹄声时,连忙迎出画舫,果然是他们期待之人,连忙躬身作揖道:“恭请西张先生。”
这个西张先生敏捷地翻身下马,让人看得清楚,只见这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无论谁见了都要暗赞一声俊哥儿。
他把缰绳直接丢给随行的仆从,而后满面笑容地一边走进画舫一边拱手还礼道:“让各位久等了。”
此人就是复社的领袖张缚,而迎接他的四人,被人称之为复社四配的赵自新、王家颖、张谊、蔡伸,都是复社各地的社长。是张缚的得力干将,一直致力于复社的扩张。
五人进入画舫之后,画舫就离岸驶入秦淮河。
张缚大马金刀地在主位坐下,主人马小大则侍奉在他的身边。四配则分居左右,看着张缚。其余仆人歌姬等,则都退出了船舱。
“各位的事情做得如何了?”张缚坐直着上身,看着他左右的四配问道。
赵自新是四配之首,首先拱手回答道:“回先生,学生已为乡试之后的金陵大会广为宣传了,一些名人也皆送了请帖,大部分人都欣然应允。”
张缚点点头,看向下一个。
”回先生,学生分社人数已扩充至二百余人,特别是近段时间以来,童生纷纷报名参加我们复社。”王家颖恭敬地回答道。
“童试乃是我复社兴起的号召力所在,但你不能局限于童生人数的增多,更应关注多打通一些县、府的关系,以便我们提交给他们的名单都能取得生员考试的资格。”张缚在听到王家颖的回答后,微微皱了下剑眉,朗声提议道。
王家颖心中知道张缚说得没错,因为只要过了童试,有了生员,也就是秀才的身份,就可以免除徭役,不用跪拜官吏,也不会受刑。因此虽然还没有当官的资格,可这生员的身份还是有非常多的人想要得到的。
复社,或者说是复社的前身应社,就是看准了这一点,然后着力控制童试,一举成为江南第一大社,最后合并其他社团成立了复社。
科举时代的考试,有童试、乡试、会试、殿试四级考试,其中乡试以上都有朝廷重臣参与,因此不易控制。
只有童试是地方官主试,复社就是利用银钱、美女以及各种关系收买了地方上的相关人等,加之复社中人也多有本事,事先会给出各种考试范本供其学习。因此,凡是参与复社的,就比别人多了很大的几率中秀才。
“学生明白,只是经费已有不足,因此在结交县、府的关系上,稍微不尽如意。”王家颖低着头低声解释道。
张缚一听,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些银票,分了一小叠出来,递给王家颖道:“经费不是问题,但也要用到好处才行,明白么?”
王家颖马上站起来,一边伸出双手恭敬地从张缚手中接过银票,一边应承道:“请先生放心,学生明白。”
张缚听得点点头,他对王家颖的能力还是比较放心的,因此也只是这么交代了一句而已,从来没有查账之类的举动。
他之所以这么做,或者也是因为钱不是他自己的缘故,反正都是那些盐商出的。
当初自己意气分发,和同乡张采一起,纠结了众多生员,一起批斗阉党余孽,昔日的大明首辅,当时辞官归家的顾秉谦,广发檄文,揭其罪状,冲入其豪宅,洗劫资财,纵火焚烧。从而引起了盐商的注意,被选为其代理人。
从此以后,凭着盐商资助的银子,加以自己的本事,狠狠地干出了一番事业。如今只要大明的士子,见自己的面只敢称呼为西张先生。
不过张缚并不满足这点,他的一个更大的野心,就是操纵大明朝政,唯我独尊。
张缚并不是一个习惯白日做梦的人,因为按他的规划,若干年之后,还真有可能会被他实现的一天。
在历史上,他就被称为大明朝在民间的“皇帝”,甚至比崇祯皇帝这个正牌皇帝,还要有威势得多。
试想大明的官员不是进士就是举人,而进士和举人则又来自于生员。如果到了那么一天,全天下大部分生员都是复社中人,那么若干年后的进士和举人还不都是复社中人了?
“先生,先生?”复社四配看到张缚嘴角微微露笑,却对张谊、蔡伸的禀告并无反应,只好轻声呼唤道。
王小大早已是张缚的枕边人,见此状况,知道张缚走神了,伸出纤纤玉手扯了扯张缚的袖角。
张缚被王小大一扯,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却也不露尴尬之色,对四配说道:“很好,很好,我很满意,就是有二点各位别忘记就行。”
“请先生示下。”四配齐声恭敬地请示。
“一是要继续保持和各级县、府的关系,保证我们复社的人能过童试;二要多吸收一些有名望的士子,一起为复社的壮大努力。”
“是,先生。”四配齐声答道。
“我这里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这对吸收名士加入我们复社有很重要的意义。你们趁此次士子云集金陵之际,在拉拢那些名士时可向他们透露一二。”张缚得意地宣布道。
四配一听,都有点意外,盯着张缚,等待他的下文。
“公子,什么好消息啊?”王小大代四配出声问道。
张缚伸出一手轻轻拍了拍王小大的玉脸,然后说道:“朝廷派往江南主持乡试的重臣乃是内阁辅臣周延儒,我与他的关系极好...”
他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了。未说完的话已经很明显是什么意思了,四配一听,大喜过望,纷纷恭喜张缚,预祝这次金陵大会肯定大获成功。
张缚也不谦让,得意地笑了,而后又对他的得意干将把一些大会的准备工作细细做了布置,才与王小大自去厮混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八百里秦川
张缚的美梦在这个位面上,因为钟进卫的出现,不可能得到实现。
只是现在这个时间点,不但张缚不知道这个结果,就连事先有提醒过崇祯皇帝的钟进卫,也是没有想到复社的最终结果是如何。
此时的钟进卫,正和他的护卫们一起,日夜兼程地赶路。
自从商队留在榆林,他们没有了这个拖累,速度就是快,短短几日,钟进卫一行人就过了黄土高原,进入关中平原了。
关中平原,又称渭河盆地,或称之为八百里秦川。自战国时期由秦国修建郑国渠以后,就成了物产丰富的宝地,是中国自古以来最为重要的粮食产区之一。
钟进卫自从进了关中平原后,看到眼前的景色一变,不时能看到大片的绿色,让这些天看多了黄土高坡的他心情一下变得大好。
现在虽是小冰河时期,气温低,秦地多干旱,但关中平原的灌溉设施还是比较完善的,因此钟进卫路上见到的树,并没有被人扒皮。
钟进卫想着,要是八百里秦川,都是像自己看到的小麦一样,长势不错的话,这产量应该能够支援陕北吧。
毕竟钟进卫第一次来这里,对于明朝时期的产量还不好确认,因此不敢得出准确的结论。
他想到这里,放慢了马步,直起上身,舒展了下有点酸了的身子,而后转向左边,对顾百川道:“你看这小麦,不错吧!如果八百里秦川基本都是这样,你估计能得多少,够不够秦地的百姓度过灾年?”
顾百川一听中兴侯问出如此高深的问题,不由得有点为难地回答道:“侯爷,要是您问属下,这里的官吏那些人看着有作奸犯科之嫌,属下能拍胸脯回答您,答案肯定**不离十。但您要问属下有关这农活的,属下实在答不上来。”
钟进卫一想也是,顾百川是京师人氏,出身锦衣卫,供职东厂。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农业问题呢!
于是,钟进卫对顾百川笑了下道:“理解。”
然后他又把头转到另外一边,想重新找个人问问。
在他右边的马祥麟一看中兴侯转向自己,抢先苦笑着说道:“侯爷,您别问末将。末将只擅长于上阵杀敌,对这农事也是一窍不通。”
钟进卫无语,假装绷着脸训道:“那怎么行,你不是石柱土司么,应该能做到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治理好部族,怎么能只知道打仗!”
马祥麟哑口无言,中兴侯这么说也有道理。可自己的性子就喜欢舞枪弄棒,不喜笔墨纸砚,要让自己做到中兴侯说得这点,真是太难了。
幸好钟进卫没有继续和他探讨有关下马会治理部族的事儿,而是喊了声:“李老四!”
李老四就在他们三人的后面,听到中兴侯喊他,连忙答道:“小人在。”
“你好像是农民出身,你来回答下刚才我问得问题。”钟进卫说完后,注意听着后面李老四的回答。
等了一会,钟进卫仍然没听到李老四的回答,以为是马蹄声太响,以致掩盖住了后面李老四的回答,就再次大声道:“李老四,我听不清,答得大声点。”
顾百川在一边倒是听得清楚,笑着回答钟进卫的话道:“侯爷,老四这厮压根没答。”
钟进卫无语,只好再问道:“你个李老四,我的话你都不回了,胆子真大了啊!”
李老四不敢不答了,哭丧着脸回道:“侯爷,八百里是多少啊?”
李老四的话音落了之后,变得很安静,只有马蹄声在“的的”地响。
钟进卫想起李老四这厮,当初自己教一二三四的时候所闹出的笑话。没文化,真得很可悲啊!
他自个回忆了下李老四的事迹之后,才大声说道:“李老四,本侯爷决定了,这次回京师后,把你关侯府里,让于叔的孙子教你读书写字,不出师就别出门了。”
顾百川在一边听了,当即哈哈大笑起来,同时还有王鹏的笑声,钟进卫却也跟着笑了。他们笑得李老四满脸通红,而马祥麟莫名其妙。
就这么一边说笑一边赶路,倒也减少了好多旅途的疲乏。
王鹏的眼睛尖,看到远处有人,就对钟进卫说道:“侯爷,前面有人,您不妨问问他们本地人,说不得能给您一个答案。”
钟进卫抬头往前望去,发现在远处的路边是有人,田地里也还有一些人在干活。
于是,“驾”地一声,当即催马快跑起来,三百多人,一起提速狂驰而去。
没过多久,那边的人也发现了路上来了一支骑军,吓得路边的人都往田里跑去。
只不过他们没跑多久,就发现了钟进卫这行人的旗帜,乃是正规明军。就停下脚步,但仍在原地看着钟进卫一行人,并没有回到路边来。
钟进卫一行人跑到那些人原本待着的路边时,发现地上有一些凳子、桌子,还有一把大伞以及倾倒在地上的茶壶,茶杯等物。
看得出来,应该是这里的地主或者管家之类的在监督农夫干活。
不用钟进卫示意,王鹏大声对田地里的人喊道:“朝廷钦使,中兴侯路过此地,有话要问你们,快点过来,别让侯爷久等了。”
田地里的人看到路上这支骑军,骑在马上,整齐地排成一长串,并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动作,又看到钟进卫一行人都是衣甲鲜明,必然是朝廷精锐军队无疑了。
刚好又听到了王鹏的喊声,当即不敢怠慢,赶紧过来拜见。
钟进卫见过来的人一个个神态紧张,诚惶诚恐地样子,就笑着对他们道:“起来吧,站着说话。”
这些人起来之后,一个个低着头,仿佛是第一次去相亲的大姑娘,害羞而不敢抬头四顾。
钟进卫为了缓和下气氛,就和蔼地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害得你们的茶壶茶杯都掉地上了。”
这些人没想钟进卫会说这样的话,都吃了一惊,领头的那人连忙抬头,双手乱摆道:“不管大人的事,是草民们自己胆小。”
顾百川等人对钟进卫这种有**份的亲民举动,已经看得麻木了,因此并不吃惊,他们只是盯着这些人,防备可能会对钟进卫有不利的事情发生。
“我没别的事情,只是想请教你们一个问题。”钟进卫继续保持着之前的语气,向那个领头的人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大人有事尽管问。”那人的双手又是一阵乱摆。
钟进卫知道也不能太客气了,太客气一样会吓到他们,就直接把刚才问手下的问题,向这人重新问了一遍。
那人一听,抬起了头,看向钟进卫,有点自豪地道:“大人,八百里秦川所出的粮食,不说秦地,就是周围省份,要是换作收成好的时候,也能有余粮运过去卖。”
“那按照这几年的收成情况呢?”钟进卫追问道。
那人并没有犹豫,直接就回答了,可以看得出来,他对这田里的事情还是很熟悉的:“大人,如果按照这几年的收成,光养活秦地,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钟进卫一听,就奇怪了,继续问道:“那怎么陕北还饿死不少人,好多人甚至被逼得当了贼寇?”
那人明显楞了下,而后才讪讪回答道:“大人,您说的是八百里秦川,都种小麦的情况。”
钟进卫一听,原来是自己的问题出了问题,他就改问道:“那现在八百里秦川除了种小麦等粮食之外,还种什么?”
“回大人,还种棉花。”那人马上回答道。
“哦,说得也是,棉花在北地也是必不可少的,要不冻死人。”钟进卫听了后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再问道:“棉花是不是种的太多了点,人都饿死了,还要棉花干嘛?”
那人这次倒没有马上回答,有地的人又不管别人饿不饿,只看种什么能提高自己的收益而已。
不过他也就稍微静了会,就马上回答道:“大人,棉花种得并不多。”
“哦,棉花种得不多,那是还种了什么?”钟进卫一听,马上问道,心中在想着还有什么是生活必须的东西,非得挤占农田。
第三百八十二章 烟草
“回大人,眼下的秦地,除了小麦、棉花之外,种得最多的是烟草。”那人抬着头,看着钟进卫回答道。
“什么,你说什么,烟草?”钟进卫一听,怀疑是自己耳朵听错了,连忙再确认道。
烟草在鸦片等毒品出现之前,就是最毒害人类的东西。但这个东西虽说对人有害,却仍有大量的人在吸,包括很多大人物,也知道这东西对身体不好,可照吸不误。
在这个时代的人中,估计就钟进卫是最清楚烟草的魔力了。他没想到此时的大明竟然也出现烟草种植了,而且还是利用原先种植粮食的肥沃土地在种植烟草,真得让他大吃一惊。
“是的,大人,按您的速度,再往前走一天,估计就能见到有种烟草的了。要是大人您去汉中地区的话,那边全是种烟草的,根本就没有种小麦。”
这人的回答让钟进卫说不出话来,没想烟草种植在大明已经开始大规模种植了。
钟进卫不知道的是,烟草在万历三年左右,由吕宋传入了大明。著名的传教士利玛窦又把鼻烟带入大明,导致吸烟人群一下爆增。此时的汉中平原,已是大明最大的产烟区之一了。
“此话当真?”钟进卫的问话显得有气无力,他内心明白,这人肯定不会对他撒谎。
“草民不敢欺骗大人。”说着那人就想跪下去了,以为这个侯爷认定是他骗人。
“算了,打扰你了。”钟进卫说了之后,不再停留,一带缰绳,继续赶路。
这人说了前面会有烟草种植,自己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马祥麟见钟进卫在问话前后的情绪发生了很大变化,心中很是奇怪,赶上钟进卫之后,便问道:“侯爷,这烟草是什么东西,末将以前从未听说过。”
他知道肯定是这个烟草引起中兴侯的情绪变化,因此就直接问起这个烟草来了。
“是啊,属下也没听过,侯爷给我们讲讲?”顾百川见钟进卫的情绪不好,也过来凑趣,以期能引出钟进卫的话匣子,让他说说话情绪就会好起来。
钟进卫见他们问,就对他们说道:“烟草这东西,可能有些药用价值吧,但更多的是有一种提振精神的作用,但能让人上瘾,其毒副作用很强。不像茶叶一样,只要不过量地喝,就对人体无害,反而有好处。”
顾百川一听,就再问道:“侯爷...”
钟进卫对他摇摇头道:“先赶路吧,我要去看看情况,回头和你们慢慢说。”
既然钟进卫这么说了,他们也没法勉强,只好跟在钟进卫的后面,加速赶路。
那人果然没有骗钟进卫,大概赶了一天路后,官道两边的农田里,就陆续开始看到有种烟草的了。而且越往南走,烟草的种植密度就越高。
等到钟进卫根据预定的计划,要折向东,通过潼关进入河南时,已看到烟草大概占了有三分之一强的农田面积。
钟进卫想了下,对顾百川道:“烟草的种植会严重影响朝局,别人我不放心,你亲自去一趟汉中,看看那边的烟草种植情况,而后尽快赶回京师向我汇报。”
这一路上,顾百川已从钟进卫哪里基本了解了烟草这个东西,知道钟进卫说的有道理,就不坚持要护卫在钟进卫身边,他先点点头回答钟进卫道:“侯爷放心,我一定把亲眼见到的情况禀告给您。”
然后他转向王鹏道:“我走了,你一定要保护好侯爷,不得有误。”
“档头放心,一切有我。”王鹏一拍胸脯保证道。
顾百川其实对王鹏并不是很放心,因为他为人不是很精细。但考虑到还有马祥麟的三百白杆骑军随行,也就放心了。
于是,他向钟进卫告辞,而后带着一个东厂番役和钟进卫分道扬镳,西行前去汉中了。
钟进卫等人自然就按原定计划,往河南而去,去查看那边的农业情况。
不像钟进卫一样有目的的赶路,代善领着大军进入蒙古后,广派探马,搜索明军的踪迹,却迟迟得不到准确的消息。
草原上说什么的都有,今天有人说明军在那那那出现,灭了多少多少部族,明天又有人说明军其实在另外一个地方连续屠灭了好几个部族了,连明军屠杀的经过都说得有板有眼。
另外也没有人对出塞的明军数目有个准确的估计,除了范文程。也就是说,现在的草原上,除了代善知道明军大概有多少人马之外,其他人都在瞎猜。
正如皇太极所言,那些小部族最终承受不住灭族的危险,在代善派人一游说之后,就归附了建虏,举族搬进东北建虏的势力范围去了。
而那些中等部落,则在愈演愈烈地谣言攻势下,几经争论后,最终也多是归顺了建虏。
这些情况让代善这几天的心情非常好,他有过统计,光这些中小部落加起来的人数,应该就能编几个旗出来。也就是说,代善自己的正黄旗铁定能多一支战力出来。
他是建虏的大头目,又向皇太极臣服了。因此他看到归顺的蒙古人多,高兴归高兴,工作还是在努力地进行。
眼下草原上差不多已剩下那些大部族了,比如科尔沁族。代善对他们的人口是垂涎三尺,可眼下却毫无办法,他连说客都没派过去。因为人家当初和大金缔结盟约,还想着要当老大,怎么可能现在被五千左右的明军给逼得马上就归顺大金。
代善在自己宿营地的大帐内,看着蒙古草原的势力分布图发呆。
这明军到底去哪里了?要是知道他们在那里,赶着他们去科尔沁,最好是重创了科尔沁就好了。
代善趴在地图上,根据明军之前确认的踪迹,推算了一遍又一遍,可觉得有可能在的地区都有探马回报,并没有发现明军。
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思路,越想越气闷,就出了大帐透透气。
要是能吞并了这些大部族,那么按照这个人数统计,应该差不多都能建个蒙古八旗了。
皇太极临走之前对他提过这个想法,如果人数够多,就仿造女真八旗,建立蒙古八旗,替大金作马前卒,征战沙场。
代善对皇太极上次会议中对问题的解析都非常佩服,很同意他的那些对策。也因此,他感觉到了肩膀上的责任无比重大。
他一边算是巡营一边还在琢磨着这事,不知不觉来到了火头军这边。
一群羊的凄惨叫声把代善从沉思中唤了回来,他循声望去,发现是火头军正在抓羊宰杀。
只见一个火头军在羊圈里抓羊羔,母羊就绑在栅栏上,小羊羔被那个火头军惊到后跑开了,那个火头军并不过去追赶,只是守着那母羊,过了一会,那些羊羔就又自己回母羊这里,火头军就顺手一抓,就抓到了羊羔。
看到这个情况,代善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有办法了。
虽然不知道明军在那里,但老子也能让你科尔沁归顺大金,代善在心中暗自想着。然后他马上回转大帐去下达命令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登莱巡抚
代善秉承皇太极的旨意,想出了一个绝户计.虽是让建虏得利,却也让皇太极失去了他一生的挚爱。这点,是代善和皇太极都没有料到的。
至于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暂且不表。
单讲这一日,在山东登州府的港口,不时从远处海面驶来一些军舰,一靠近岸边之后,就有将领带着亲卫匆匆赶往设在城内的登莱巡抚府。
有时刚好两艏船先后到达,上岸的将领彼此认识,却也没有互相说笑着一述离别之情,都只是简单地招呼下便入了城。
城内的百姓看到军将进入多,自动避开了主干道,缩在一边,悄然讨论着。
“我跟你们说,这怕是新任巡抚上任三把火,说不定又得去打建虏了。”路人甲一脸正经地猜测道。
“不会,不会。”和他站一起的路人乙摇头表示否认。
“怎么不会,每次我发表的见解,你老是要反对,合着有仇啊!”路人甲一听路人乙又否认自己的看法,一脸不高兴地道。
“啊呀,老兄,你这次可误会我了。你看这些将领,看他们的脸。”路人乙用身子做掩护,指着刚路过的那些军士道。
站他们身边凑热闹的路人丙一脸疑惑地道:“咋了,脸上有花么?”
“去,你脸上才有花呢!你们看,他们这些人的脸上都没有笑容吧,有几个还愁眉苦脸的。因此,据我推测,他们知道新任巡抚的第一件事是要立威,怕刚好自己倒霉,所以才有此表情。”路人乙得意洋洋地说道。
他觉得自己由表及里,见微知著,猜得非常有道理。
听路人乙这么一讲,他身边的两人听得好像是有道理,不由点点头,让路人乙的心中涌起了被人赞同的满足感。
但路人乙的满足感还没持续一会,刚好他们身边路过一个行脚商,听得他们说话,忍不住凑过来道:“卢巡抚还需要拿他们立威?你真是孤陋寡闻。”说完后,就从他们身边经过,准备继续赶路。
路人乙一听不干了,直接抓住行脚商的袖子,不让他走:“你说谁孤陋寡闻,你要不说清楚的,这可是俺地盘,你看着办吧。”
行脚商一听,暗道自己多嘴,只好转回身子,陪着笑脸解释道:“你们不知道么,新任巡抚就是在京畿之战中活抓奴酋爱新觉罗-阿敏的大人物,你自己说他还需要在这些将领身上来立威么?”
这话让听到的人都吃了一惊,没想新任巡抚原来这么厉害。
“我在路上瞧见的,卢中丞在来登州的时候,是带了几千骑军的。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有这些底气,还会怕那些将领不服么?”行脚商又爆出了一个大料,把这些人又给惊了。
路人甲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也发表意见道:“原来如此,那日傍晚,就听到马蹄声响,原来是卢中丞来了。”
路人乙虽然自己没猜对,却也不恼,在那边叹道:“卢中丞真和旁人不一样啊,别的官上任,还生怕别人不知道,鸣锣敲鼓,乡绅迎接。呀,卢中丞实在太低调了。”
低调的卢象升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又给登州府的百姓平添了一个饭后谈资,他此时正在巡抚府后衙一边等着约定好的时辰,见那些手底下主要的将领,一边在和阎应元聊着天。
“丽亨,这次怎么不在家多呆几天,也好给你妹子多准备点嫁妆,免得侯爷嫌你家小气。”卢象升看着阎应元,笑着说道。
“呵呵,九台说笑了,侯爷不是那样的人。说真的,我家里的银两,还都是侯爷私下给的呢!”阎应元听了,笑了一下才回答卢象升道。
他这次回去最大的感受是,阎家在通州的地位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不说左邻右舍了,光是通州城的乡绅,官吏以及将领,听到他回家省亲,一个个都跑来拜访他,排着等接见的队伍都排到他家巷子外面去了。
阎应元比卢象升想象的还要早过来报到,除了出于他自身的职业操守之外,还有就是实在不想和那些人打交道,把时间都浪费在交际上了。
不过也因为回了一次家,所以他才放心,没有了后顾之忧。
只是他对自己那个妹子,有点不理解,都快嫁人的人了,还把自己关屋里做哪些雕刻的事儿,正是不务正业。
自己说了她几句,碰了下她雕刻的那玩意,就被她给赶出了门。这还是未当侯爵夫人呢,要是嫁过去后,估计连说都不能说了。
阎应元一边心中责怪着妹子,一边不由自主的在脸上洋溢着阖家幸福的快乐。
阎家在这半年来的变化实在太大了,生活越过越美好。
“丽亨,丽亨...”
“啊,哈,让九台见笑了,来,来,九台喝茶。”阎应元被卢象升唤了好几声,才从回忆中唤醒过来,稍微有点尴尬,连忙用茶来掩饰一下。
“哈哈哈,丽亨啊丽亨,你这快要当侯爵大舅子的人,都乐得这样了啊。”卢象升这么一笑,块头大,肺活量不小,整个房间都充满了他的笑声。
阎应元一听,仔细一看,发现自己端手中的茶水已被自己在之前就喝空了。他自己想想也觉得好笑,就把茶杯放回了桌面,跟着卢象升呵呵笑了起来。
卢象升笑够了之后,才对阎应元说道:“丽亨,我去登州水营看了下,太让人意外了。以前大明有名的登州水营,如今竟然只剩下几十艏破船小艇的。我决定把登州水营也划拨给你一起统领,如何?”
阎应元见卢象升说正事,就收住发散出去的心思,认真地回答道:“九台,这好像不符合惯例吧。登州水营应该是归登莱巡抚直管,巡查整个登莱辖区的,而我只是领东江中协而已。”
“呵呵,丽亨,以前有过一协单领水营么?都是没有过的事。你应该知道的,这些都是中兴侯的意思,得到皇上首肯。怕等到以后,你这水营统领比我这登莱巡抚都要大都不一定。”卢象升笑了下,然后认真地给阎应元说道。
阎应元其实在平时和钟进卫的聊天中,也知道一些情况,明白卢象升所说并不是空穴来风。虽然朝中的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但和钟进卫亲近的,皇上信任的几个人差不多都知道一点。
既然卢象升也这么说了,阎应元就不再坚持,向卢象升一抱拳道:“如此,末将领命。”
卢象升笑着摆了摆手,然后又对阎应元道:“丽亨也别高兴太早,整个登莱水营在眼下还处于重建状态。其他都没问题,只是造船所需的物资银两短缺,我看你最好是写封信给你妹夫,让他给你搞一些来为好。”
“哦,九台啊,原来你打得是这主意啊!”阎应元一听,恍然大悟,指着卢象升笑着说道。
卢象升被阎应元看穿了目的,也并不以为意,正待再说时,卢大从外面进来禀告道:“老爷,时辰已到,各岛将领也已聚齐。”
卢象升一听,就站了起来,对阎应元道:“走,去前衙。”
第三百八十四章 登莱战略
在登莱巡抚大堂,一众将领已按品级分别站好,在等待着新任巡抚出现。
他们已知道新任巡抚在京畿之战中的事迹,因此都心生敬畏,不敢放肆。
毕竟他们和建虏打交道最深,深知建虏的战力,因而更知道巡抚的厉害。
这些将领之间,倒也还和谐.彼此之间虽没有交头接耳地说个不停,简单的问候还是有的,这和原本的历史不一样。
在原本的历史上,自从毛文龙死后,先是分四协,后又合并为两协,由皮岛副总兵陈继盛领右协,参将刘兴祚领左协。
但在己巳虏变中,刘兴祚战死。而后皇太极又利用信息的不对称,诈称刘氏兄弟又投降大金,并以刘兴贤的名义写信劝在皮岛的老五刘兴治投降大金,同时又故意走漏风声。
由此让陈继盛对刘兴治产生怀疑,而朝廷因为没搞明白刘兴祚到底是战死了还是重新投靠了建虏,而迟迟没有给刘兴祚的家人一个交代。
在这样的背景下,皮岛是人心惶惶,互相之间彼此怀疑,随后在崇祯三年四月最终发生了刘兴治的叛乱。
但在这个位面上,因为钟进卫的蝴蝶效应,刘兴祚没有死,皇太极又忙于应付京畿之战比原本历史上更大的惨败,还有张家口汉奸的毁灭所带给建虏的各种不利影响,因此也没有顾上东江镇。
巡抚大堂内的将领并没有等待太久,从后台转来了脚步声,让将领们马上肃穆以待。
卢大、卢二等人先出现,在他们后面的则是阎应元。
一众将领看到身着将服的阎应元从后衙出来,都暗自吃惊。
堂上站着的那个副将也是跟随登莱巡抚一起到任的,但他却老早就站这等着,而没有资格去后衙。显然这个刚出来的将领才是卢中丞的心腹,这些将领在心中暗自得出了结论。
最后出来的自然是卢象升了,他那高大的身材着绯袍出来的时候,让这些将领们又是一惊。都想着难怪对上建虏能那么勇猛,光看这身材都能看出来了。
卢象升倒没管他们对自己身材的诧异,因为他已经麻木了。
等他一坐到位置上,一众将领由登莱总兵黄龙、皮岛副总兵陈继盛、登莱副总兵沈世奎带头单膝跪地,参见卢象升:“末将参见中丞大人。”
“起来吧。”卢象升的声音响亮,堂内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谢中丞。”将领们又各自站好位置,然后等待新任巡抚发言。
卢象升等他们重新站定了,就开口说道:“各位好些个人都是初次见面,先自我介绍下吧。”
于是,黄龙、陈继盛、沈世奎都先自我介绍了下,而后才轮到其他将领。
“末将广鹿岛副将毛承禄。”
“末将皮岛游击刘兴治,暂领左协。”
这边介绍完了就开始介绍新过来的两个将领,这些登莱旧将都把眼睛集中到了阎应元的身上,等他自报家门。
“末将关宁副将祖大乐,乃关宁总兵祖大寿之弟...”祖大乐自然看出了这些人都在关注阎应元而忽视自己,就特意自报家门,来震慑一下这些出身草莽之辈。
卢象升一听祖大乐竟然开始介绍自己的家世,不知道他是头脑简单呢,还是想趁势压人,就打断道:“祖副将,介绍本人即可。”
祖大乐还没介绍完,就听到卢象升不让他说了,顿时感觉就像蹲了一半的厕所,遇到地震慌忙逃出来,感觉憋得慌。但中丞已经发话了,只好收声站好。
登莱旧将已经听到了这人是祖大寿之弟,心中暗自稀奇,原来是辽东江门出身。
不过如此一来,他们对阎应元就更是好奇,祖大寿之弟都不能入后衙,这将领竟然能入,不知道是何路神仙?
“末将东江中协参将阎应元。”阎应元没有祖大乐那么烧包,只是简简单单地自我介绍了下而已。
登莱旧将一听阎应元的介绍,不禁微感失望,信息太少,不知道是何来头。
卢象升见他们都介绍完了,就对堂下众将说道:“年前建虏因少了登莱之牵制,绕道遵化进犯京畿。我既已担任登莱巡抚,必不能再让此事发生,还望诸将齐心协力,相助于本中丞。”
毛承禄一听,随即出列,也不顾盔甲在身,双膝跪地哭诉道:“中丞,我义父毛总兵死得冤啊!此乃为我义父申冤之奏章,还请中丞转达御前。”
说完之后,从怀里掏出一份奏章,双手献上。
陈继盛和沈世奎也跟着出列跪地,一起道:“我等附议,毛总兵确实冤枉。”
他们两人都有女儿嫁给毛文龙,乃是毛文龙的岳父,在听闻袁崇焕被朝廷处斩,传首九边时,就开始和毛文龙的义子毛承禄商量上书为毛文龙申冤一事。
在历史上,他们也有这么做,但因为内阁为周延儒把持,他对举人出身都存在偏见,就更不用说对草根出身的毛文龙了。朝廷最终没有同意为毛文龙雪冤,从而成为毛承禄等毛文龙旧部叛乱的原因之一。
卢象升听了毛承禄等人的话,并没有马上表态,也没有让亲卫去接毛承禄的奏章,只是看着堂内其他将领。
黄龙其实是袁崇焕的人,由袁崇焕安排过来接替毛文龙的位置。他听到袁崇焕的消息后,一直坐立不安。
现在见毛承禄竟然还要为毛文龙申冤,就更是惶恐了,这么一来,要是毛承禄申冤成功,他这个总兵就更不好当了。
因此,他见卢象升并没有马上表态,就想出列驳斥。可又不知道毛承禄手中的奏章是写了什么理由,无从驳起。一时之间,脸色变化多样,不知如何是好。
而刘兴治则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站那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他们几兄弟是后来从建虏那边反正过来的,并不是毛文龙的心腹。因此平时也并不怎么受毛文龙待见,现在未明确朝廷态度的情况下,有此反应也不足为奇。
卢象升把他们的言行神态都看在眼里,然后对跪地上的三人说道:“你们起来吧,我这里有一道圣旨,不日前往皮岛毛总兵坟前宣读,尔等一起去听听就知道了。”
三人听了一喜,这可以肯定是个好消息。三人当即谢了卢象升后站起来各自归位,就只有黄龙的脸色更是难看了。
“诸位,我登莱不但要做到牵制建虏,而且还要进一步骚扰到建虏内地。如有可能,由我登莱收复辽东也未可知。”
卢象升的一番话说得这些登莱旧将很是诧异,现在这情况,死水一潭,毛文龙一死,各自为前途担忧,不说骚扰建虏了,建虏不来骚扰自己就不错了。
卢象升不用猜,也知道自己的话在他们这些人心中会有什么反应,因此他继续说道:“由此,朝廷调拨祖副将领一千五百骑归登莱,另组建水营由丽亨统领。还有...”
卢象升说到这里时,停了下,看到这些登莱旧将虽有喜意却不甚高,他也不以为意,接着说道:“东江镇共有军卒四万三千人,朝廷已拨足了饷银,并恢复一兵给月银一两四钱,米一斛的军饷,不日我即巡视诸营发放之。”
卢象升的话音一落,登莱旧将的脸上顿时就洋溢出了浓浓地喜意,其中的毛承禄甚至出列,单膝跪地抱拳一礼道:“末将...末将多谢中丞。”
要不是被饿得太狠了,毛承禄也不会如此失态。
卢象升理解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站起来,然后继续说道:“凡我登莱辖区,今后要做好以下几点,望尔等尽心用命。如若发现有怠慢职守者,严惩不贷。”
所有将领一起面向卢象升,大声回道:“遵命。”
卢象升见他们回答地很有力,知道是那军饷起作用了,心中一叹,还是有钱好办事啊!然后继续说道:“第一,收留辽东各地逃出的难民,许进不许出,贾别细作后送往登莱两府,我自会安排之。”
“第二,诸将需勤练军卒,如有克扣军饷,杀良冒功,诸多不实者,一经查实,必定严办之。”
“第三,往辽东广派夜不收,收集建虏情报,不得怠慢。”
“最后,还望诸将精诚合作,为光复辽东而用心尽力。”
“末将遵命!”响亮的声音传出大堂,让那些在外面侯着的各将亲卫都暗自吃惊,不知道巡抚大堂内是什么状况,让自己的主帅如此兴奋。
第三百八十五章 开封府
对虏第一线都已经开始动起来了,而作为大明核心发动机的钟进卫却还没有就位,才刚到达开封地界。
这一路过来,在河南境内看到的情况要比陕西好多了,灾情没有那么严重,至少没看到有树被扒皮。
当然,钟进卫并没有进行深入的调研,只是在赶路的时侯走马观花似的看过而已。
出京师已快二个月了,钟进卫很关心京师那边的事情。镜子、显微镜、钢产量如何了?道路衙门成立了么?都察院、锦衣卫的改组完成了么?纸币推广得如何了?还有京营如何了?新军训练也该早点开始,还有政委制度的培养,等等事情,都要到了京师后才知道,或者才能开始做。因此,钟进卫的归心似箭。
李老四等人却以为侯爷是惦记大婚,所以每日如此之急地赶路。说真的,像侯爷这个年纪,有条件结婚的,儿子都能打酱油了,也难怪侯爷如此着急。
这日午时,终于望见开封府城墙了。
钟进卫停下了马,用手抹了下额头的汗,然后对身边的马祥麟说道:“我们到开封府去歇一下,吃个饭再走。”
马祥麟自然不会反对,点点头回道:“好。”
钟进卫正待催马前行时,队伍后头传来一声惊呼:“四弟,能奇,夹紧马腹别掉了。”
钟进卫闻声转头看过去,发现是艾能奇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其他三小则围着他,有说话的,也有伸手过去扶的。
钟进卫这才想起队伍中还有四小,可怜四个十来岁的孩子咬牙一起赶了这么长的路,自己竟然忘记了!
钟进卫连忙调转马头走过去,一边爱惜地责备道:“你们怎么就不声不响地跟着,接连赶路,身体吃不消也要记得跟我说下。”
然后钟进卫又转向李老四道:“你怎么不多加照顾点,他们还是孩子,哪能跟我们成人一样连日赶路。”
李老四被钟进卫训得脸色通红,支支吾吾地想解释下,却觉得好像自己确实没有做到位,就又忍住了不解释。
“侯爷,您别怪李哥,他有问过我们,只是我们说没事。”李定国看到李老四的样子,就插话帮李老四开脱道。
李老四的性格就不是那种细心的人,他问了四小,得到答复后就信以为真,以为没啥事。
“你啊,他们四人虽比一般孩子要强不少,但毕竟还是孩子,以后做事多观察、多想想。”钟进卫觉得李老四还是做得不够,就给他提了建议。
“是,侯爷,以后一定注意。”李老四觉得钟进卫说得有理,坦然接受了钟进卫的建议。
钟进卫点点头,就放过了李老四,转头看向四小,问他们道:“为什么不给你们队长禀告实际情况?”
四小从流贼稀里糊涂地变为侯爵护卫,心中不可避免地存在一点自卑感。想着在这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集体中做好事情,就更别说还要允许自己成为拖累的事情发生。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他们的心里比较在意一点,就是钟进卫把他们的义父流放到东江镇去了,还让他们恢复原本的姓氏。这在他们幼小的心中,觉得和最关心他们的人分离,失去了一份亲情,由此对钟进卫也有一点点排斥,因此尽量不在钟进卫面前晃悠,躲在一边。这也正是钟进卫这些日子赶路而忽视四小的原因之一。
但现在他们见到堂堂朝廷的侯爵表现出很关心他们的样子,为此还斥责自己的护卫队长,不由得又有点感动。
他们都是孤儿,以前的时候除了张献忠对他们好之外,基本上就没有其他人了。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地位很高的人,却一点都不嫌弃他们,很好地对他们,心中对钟进卫的那点不满也随之消散。
“侯爷,我没事,只是有点乏力而已,我能坚持的。”艾能奇努力在马背上坐直了,然后对钟进卫说道。
钟进卫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孩子在强撑呢,他想了一下说道:“我们连日赶了这么多天,是该休息下了。今日我们就在开封府歇了,明日再赶路。”
“侯爷,您不是要赶着回去大婚么?我们、我们不敢耽搁您。”李定国有点为难地说道。
他们几个确实已经非常累了,可也不敢拖累中兴侯耽搁婚期。
毕竟,大婚乃是人生大事,虽然他们还是孩子,却也懂得这点。
钟进卫听了一愣,没想李定国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自己是想抱着阿奇睡觉,这没错。但来自后世的钟进卫,对于什么良辰吉日并不是那么讲究。反正什么时候到了京师,什么时候再结婚就可以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问李定国道:“你听谁说我赶着回京师结婚?”
李定国听了也是一愣,难道不是么,他把目光看向了李老四。
钟进卫一见,对李老四说道:“老四,你那里看出我是赶着回京师结婚的?”
“啊,这个,这个,那个...”李老四一手挠着后脑勺,一边又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所以然来。
钟进卫也懒得理他了,对四小道:“我的事你们不用操心,先休息好才是正事。你们以后跟我身后,别掉后面去。”
说完后他调回马头,一边慢步前进,一边对四小说道:“你们能吃苦耐劳,我是知道的。但也要分清场合,如果自己有什么不适,也要记得说。只有这样,我这个主帅忽略的东西,也不至于最后漏过了。行军打仗,知己知彼,不是随便说说的,听明白么?”
四小互相看看,有点不明白钟进卫忽然跟他们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自己只是一个小小护卫,怎么忽然说到行军打仗了。
不过他们听得出来,钟进卫是在教他们东西。于是,他们也不管钟进卫看没看见,就一起点头回道:“是,侯爷。”
他们不知道,钟进卫早就在心里把他们当一方主帅来培养了。临时当个护卫,是为了能在身边可以好好教导他们而已。
这四人的资质是经过历史实践的,之前已经考验过他们此时的品德没问题,那么不好好培养就太对不起穿越这个金手指了。
李老四跟了钟进卫也有一段时间了,可从来没听钟进卫向他说过这方面的事。原先他以为中兴侯和那四小有旧,从流贼变为自己的护卫,已是照顾了。现在心中却不那么认为了,恐怕在中兴侯的心中,是打算好好培养这四个小子的,不会是护卫那么简单。
他把这四小的地位又在心中拔高了不少,暗自告诫自己,不能再出现之前的情况了。
马祥麟却看四小在这小小年纪的时候,就随流贼四处打仗。又练就了一身骑术,还有一份坚强的毅力。不由暗叹中兴侯好眼光,这些都是璞玉,好好雕琢,翌日会大放光彩也不一定。
钟进卫一边和四小说着话,一边进了开封府,住进了驿站内。
此时的驿站已经过改革,只允许官僚致仕回乡、飞报军情和朝廷钦差使用。而钟进卫刚好是奉旨钦差,因此入住无碍,也因此驿站内基本无人,钟进卫一行的三百来人才全部得以入住。
开封府的繁华并不逊于京师,至少在钟进卫在进城见到的情况看,是这样的。
不过这一切都和他无关,钟进卫现在也只想趁机好好休息下,赶了那么长的路,不疲惫是假的。
用完午餐后,他正准备休息,却听闻驿丞求见。
钟进卫想着自己既不认识这个驿丞,又不和这个驿丞有业务瓜葛,他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事情?
钟进卫觉得奇怪,就让护卫放他进来,看到底有何事?
第三百八十六章 开封戏曲
刚进驿站的时候,已经和驿丞照过面,因此两人互相认识。
驿丞一进门就朝钟进卫跪了下去,挺腰抱拳向钟进卫一礼道:“小人特意前来恭喜侯爷!”
钟进卫听了一愣,难道自己的婚事传遍大江南北了?好像有点夸张。他想到这里不由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驿丞的脸上堆满了笑意,回答钟进卫道:“侯爷,我们开封对戏剧的执迷可是出了名的。大明最有名的歌舞戏曲之都,除了应天府就是我们开封府了。这别开生面的戏一演,就引起全城轰动了。”
钟进卫听了晕,原来是自己会错意了。但他还是不知道这驿丞到底是想恭喜自己什么,什么别开生面的戏,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钟进卫试探着问道:“你是指…?”
驿丞听了一怔,然后连忙自责道:“啊呀,您瞧小人太欢喜了,以至都忘了侯爷刚到,还未曾出门。侯爷,你创的话剧现在在开封府大火,好多戏班子都开始模仿了。”
原来是这,钟进卫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捂。自己当初只是提出了一个创意,具体的事情还是温育仁和吴炳两人合力搞出来的,没想功劳都让自己一个人占了。
这其实很容易理解,钟进卫的官位,功绩都远甚于温吴两人,戏班子的人自然就爱用钟进卫的名头了。不要说这确实算是钟进卫创的,就算不是他创的,只要能和他挨点关系,都有可能把功劳都按他身上,打着他的旗号了。
“是京师来的戏班子?”钟进卫问道,他想着可能是温吴克隆出来的戏班子开始往全国展开宣传了。不过自己好像当初说的是江南地区,这中原地区的河南也有,怕是这驿丞说得因为这里是歌舞、戏曲之都的缘故。
“侯爷英明,正是京师的戏班子过来一演之后,才引起了全城轰动。侯爷只要出门,往茶馆酒肆里一坐,保准能听到有人讨论这话剧。”驿丞说话时眉飞色舞,让钟进卫觉得此人好像很喜欢话剧。
“有那么夸张么?”钟进卫有点不以为然,接着又吩咐道,“起来说话吧。”
“谢侯爷。”驿丞迎来送往多少年了,对人的态度把握已是炉火纯青,他能察觉出钟进卫对他的态度有了转变。
驿丞心中高兴,站了起来给钟进卫解释道:“我们开封府原本对戏剧乐曲并不热衷,但从周王来了之后,就由王府带头,慢慢地喜欢上了戏剧乐曲的事儿。在开封府,只要家里有点钱的人,都会养几个乐妓自个编曲听着乐。侯爷您这话剧是我们开封人从未见过的,现在出门要不谈几句话剧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钟进卫一听,他能理解这氛围,不由来了兴趣,问驿丞道:“那京师来的戏班子演得还是辽东汉人受迫害之事?”
“是的,侯爷,如果您想看其他的,可能需过点时间才能看到了,据传王府世子正在编包青天断案、水浒传的话剧。”驿丞自作主张地给钟进卫多介绍了一些,以显示开封府的实力。
怎么又是王府,钟进卫在这短短的对话中,已连续听到几次了。不过钟进卫觉得自己和王府没有交集,就丢脑后了,他继续问驿丞道:“那话剧的票好买么?”
钟进卫来了兴趣,想去现场看看那话剧在百姓中演出的效果如何。
“侯爷…”王鹏一直站钟进卫身侧没有出声,直到此时听闻钟进卫的意思,好像是要出去看戏。他从中兴侯的安全考虑,还是出言提醒,想着最好是劝住中兴侯,不出去了。
钟进卫伸手一摆,一边阻止了王鹏接下来的话,一边看着驿丞,等他回答。
驿丞看看这个东厂番役,有点犹豫,回头一瞧见钟进卫在等他答复,纠结了一会才回答道:“侯爷如要去看,自然是不用票的。那戏院二楼有包厢,侯爷在包厢就不会有闲杂人等骚扰的。”
钟进卫听了点点头,然后转向王鹏道:“开封府内听个戏而已,不会有事的。否则我都不能出门了,人生还有啥乐趣!”
王鹏想想,觉得钟进卫说得也有道理,在开封府内应该不会有事,又听钟进卫说得话有点重,就不再坚持了。
钟进卫见王鹏不再反对了,就转回头问驿丞道:“下午可有开场?”
“有,有,有。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始了。”驿丞一听,连忙回答道。
“好,我们都换了便服去,本侯爷要微服私访!”钟进卫站了起来,笑着对王鹏吩咐道。
王鹏无奈,只得答应一声,想着自己和李老四等人加起来有十来个人贴身保护侯爷,应该还可以。
驿丞见钟进卫准备出去了,忽然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钟进卫道:“恳请侯爷留一幅墨宝给本驿站。”
“墨宝,我没有。”钟进卫刚想着要不要带四个小家伙去,忽然听这驿丞向他要东西,一下没反应过来。脑子在短路了几秒之后马上恢复了正常:“啊,你说我的签名?”
“侯爷,您难得来一趟,蔽驿站是蓬荜生辉啊。不瞒您说,小人也是自幼酷爱戏曲,对这话剧甚是痴迷。还请侯爷千万留幅墨宝下来!”驿丞说完还磕头起来。
这下钟进卫傻了,自己的毛笔字能给外人看么?可看这个驿丞,费那么大的劲,应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这和后世追星的人有得一拼。
一想到自己有了后世明星的待遇,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后世明星的签名不都是鬼画符一样的么!自己随便写下,让一群“内行人”去捧场吧。
想到这里,钟进卫得意地笑了,然后对着迷惑不解地驿丞道:“起来吧,不要再磕了,我答应你就是。”
驿丞一听,大喜过望,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激动地对钟进卫道:“侯爷稍待,小人马上把文房四宝拿过来。”
说完之后,也不待钟进卫同意,就像一阵风一样,跑出去拿东西了。动作之快,让自诩轻功不错的东厂高手王鹏都自叹不如。
“侯爷,您用毛笔…?”王鹏见过钟进卫的毛笔字,颇有点替钟进卫担心,这要拿出去了怕会有损侯爷的脸面吧!可他又不敢明着说,怕伤了钟进卫的自尊心,只好拖着长音,反正中兴侯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钟进卫自然知道王鹏的意思,冲他呵呵一笑道:“没事,看我的。”
他的话音刚落,驿丞又像一阵风似地进来了,手中捧着文房四宝,殷勤地在房内的桌子上一一摆开,然后动手开始磨墨。
钟进卫不慌不忙,等驿丞磨好墨之后,运气撩袖子,而后抓起毛笔就“刷刷刷”地写上了。
王鹏和驿丞都好奇地围了过去观看,但钟进卫的动作很快,等他们细看之时,已写完收工了。
钟进卫稍微有点心虚,把笔一搁,就大声对王鹏道:“叫上那四个小家伙,全部换上便服,出去听戏看曲了!”
王鹏只是瞄到了一眼,感觉那宣纸上是龙飞凤舞地一团,凭他读了多年的书,硬是没认出来钟进卫写得是什么字。
驿丞也和王鹏一样,皱着眉头在解析钟进卫的字,看了一会,有点自惭形秽,这种字体自己硬是没见过。
钟进卫看驿丞那认真的样子,心更虚了,直接对驿丞说道:“不认识么,这是我家乡流行的字体。先收拾了,陪我去看话剧去。”
驿丞心中恍然大悟,原来是中兴侯家乡的字体。官方消息说中兴侯是来自海外,自己不认识那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他不敢不听钟进卫的话,连忙小心翼翼地收拾了文房四宝,然后出去换衣服等钟进卫出门。
他们谁也没料到,就这么一个恶作剧似的墨宝,让后世的历史学家费劲了脑汁来猜测这字到底是什么字,最终成为了一个谜。
第三百八十七章 四小归心
四小是苦哈哈出身,很早就是孤儿,又是张献忠这个穷人领养的。因此,他们在平时都没机会去看戏听曲,有的也是那种社戏之类的低水平戏子出演的。
小孩的本性就决定了他们喜欢热闹,听闻中兴侯带他们去看戏听曲,这比啥都管用。牙不疼,腰不酸,之前还有气没力地躺床上,一下又生龙活虎地立地上了。
钟进卫见到四小的时候,颇为他们的精力而感到吃惊。
马祥麟对看戏听曲没兴趣,就留在驿站不出去,管着手下的士卒。
李老四手下共六人,王鹏带着五个东厂番役,再加上名义上是护卫的四小,一共十五个人,护着中兴侯,由驿丞领着,浩浩荡荡地往开封上方寺出发。
上方寺离驿站并不是很远,而且如果所有人都骑马的话,太过招摇。钟进卫既然决定了微服私访,就走路过去了。
一路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光看开封城内情况的话,真得是一派繁华景象,谁又会想到西北饿殍满地,辽东建虏肆虐,东南海盗横行。
四小一直待在陕北,见过最热闹的地方就是高家堡和榆林镇。可那两个地方哪能和开封府相比,看得四人是目不转睛,只恨走路走太快,生了两只眼睛不够用,根本就忘记了自己还是钟进卫护卫的身份。
也幸好钟进卫一点不在意,对于这四小,更多的是把他们当小弟弟一般看待。要是在后世,这四小就还是小学生,最多是坐在最后面的小学生,那会经历过断臂残肢,鲜血淋漓的战场。
王鹏和李老四等人也有这个觉悟,没把这四个小孩当作中兴侯真正的护卫,他们自己就护在钟进卫和四小的周围,保护着他们。
钟进卫看四小都看着一个卖糖人的小贩摊上,走过头了还恋恋不舍地看着,就吩咐李老四给他们四人每人买一个。
孙可望一听,犹豫了一下,对钟进卫说道:“侯爷,还是不要了,我们不是小孩了。”
钟进卫看着这四个小孩的嗓子那有不停地吞咽动作,虽然老大说了不要,但他们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溜过去看。
“真得不要?”钟进卫暗自一笑问道。
“又香又甜又好看的糖人哦,新鲜出炉,还热乎着哦,快来看一看,快来尝一尝了,不好吃不要钱...”商贩那叫卖的声音适时响起,听得四小都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看。
李定国看了下,马上转回头来,对钟进卫道:“侯爷,要不,您给三弟,四弟买一个,我和大哥就不用了。”
“哈哈...”钟进卫和王鹏等人看得笑了起来,一直笑得四小不好意思了。
钟进卫收住笑声后,用眼睛示意了下李老四。
过了一会,四小中的艾能奇一边舔着糖人,一边对钟进卫道:“侯爷,等我长大赚了钱就还您。”
其他三人也一起点点头,看向钟进卫的目光,都充满了感激。
钟进卫听了,对艾能奇的淳朴而有点微微感动,他走过去摸摸艾能奇的脑袋瓜子,爱惜地说道:“不用了,这钱从你们的工钱里面扣。”
“工钱?”四个小孩一听,都有点诧异地问道。
“是啊,你们当我的护卫,我当然要付你们工钱了。好了,走吧,戏快开场了。”说完后,钟进卫拍了下他们四人的小脑袋,转身走了。
孙可望、李定国、李文秀、艾能奇就在这一天开始,对钟进卫有了认同感,慢慢地把钟进卫当作了除张献忠之外的一个亲人。
当钟进卫等人到达位于上方寺庙前广场的梨园时,已有人在门口侯着了,这是因为驿丞事先已派人过来通告过的原因。
迎接钟进卫的人就是管理此梨园的一个开封府吏员,驿丞事先有过说明,中兴侯是微服私访,不得暴露中兴侯的身份。
因此,吏员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稍微致礼之后就领着钟进卫一行人上了二楼的包厢。
吏员相迎,护卫众多,不可避免地还是会引人注意。不过看到的人,以为是开封府有身份的那些人物。
钟进卫的包厢是所有包厢中最好的一个,刚好正面对着戏台,距离又近,能听得清楚台上戏子所唱。包厢内放着桌椅,桌上放有茶水点心。
钟进卫让四小随自己一起坐了,让他们边吃东西边看戏,另外也叫吏员再搬了些凳子过来让护卫们也坐了。
在这个包厢的左右还各有一个包厢,为了安全起见,王鹏私下找了吏员了解了下那两边包厢的情况,一切觉得没问题才放心下来。
王鹏毕竟是出身东厂,一些经验还是有的。他安排一个番役和一个李老四手下就在一楼大门侧待着,二楼包厢外侧也是番役和李老四手下的组合,其他人都在包厢里面护着钟进卫。当然了,驿丞和管事的吏员也在包厢内伺候着钟进卫。
话剧还未开演,梨园内的人已经坐满了。因为话剧的大火,现在一般百姓还进不来这梨园。楼下大堂也基本都是有身份之人,因此并没有像街上那么吵闹,都是各自找相熟之人在低声聊天。
没过多久,开场的时间到了,一声锣响之后,全场静了下来,都开始看戏。
钟进卫和东厂番役是看过这出话剧的,而且当时演得是第一个演话剧的班子。因此,钟进卫看着不是特别有感觉。
倒是四小第一次看这话剧,比起以前他们所看到的社戏,更有感觉。因为社戏演得总归是戏,和现实中区别很大。而这话剧,不但是模拟现实,演得还是真实事件。
因此,四小一边看一边吃,慢慢地变成了不吃光看,陷入了戏中。
底下大堂内的那些人和四小的表现差不多,区别就在于他们能更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陷入戏中的时间比四小晚了不少。
随着戏幕一幕幕的结束、开始,话剧所讲得故事全面展开,慢慢地进入了全剧的**。
大堂内开始出现了一些声音,但都还有控制,声音并不响,在评论着话剧中所表达的故事。
忽然,钟进卫听到隔壁包厢传来“哐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地上了,而后一个声音响起:“再拿两壶酒来!”
紧接着,一个像是仆从的人低声说话,应该是在劝刚才大声说话的那人。
“本公子喝个酒怎么了,休得多言,快去拿酒。”那人的声音还是很大,让坐大堂看话剧的人都纷纷抬头不满地朝那边看过去。
这包厢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差,又在钟进卫的隔壁,他是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他的脾气好,并没有发作,仍旧一边看着话剧一边关注着大堂内那些观众的反应。
这让那个管事的吏员暗自松了口气,不用左右为难。
那包厢内也就这么一下有动静,马上又归于沉寂。因此,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到了话剧上。
大堂内的人慢慢地开始小声咒骂没人性的建虏,但也有人在评论台上戏子的演技,并没有出现钟进卫所想象中的那种群情愤概,高喊打倒建虏,为辽东同胞报仇的场面。
当话剧最终结束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各自和熟悉的人谈论着建虏的凶残,主角家庭的悲惨,然后转头又开始讨论起话剧的特点来了。仿佛话剧中的故事就只是故事,离他们还很遥远。
钟进卫看得有点失望,效果并没有想象中得那么好。
正当他起身准备离开包厢,失望地回驿站之时,隔壁的包厢又有声音响起:“谁编得这鸟话剧,真叫一个差!”
驿丞和管事的吏员一听,脸一下变了,这不是打钦使、中兴侯的脸么!
两人马上向钟进卫看了过去,不知道钟进卫会是个什么反应。
第三百八十八章 明朝宗室的悲哀
钟进卫还没有说话,四小先怒了。他们在出发来看戏的时候,已经知道这话剧就是中兴侯编的。因为他们在内心已认可了中兴侯,现在有人骂中兴侯的话剧,那就等于是骂他们的话剧。
四小身上的一股匪气此时完全体现了出来,他们四人互相一看,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抽出藏身上的利刃,由老大孙可望对钟进卫说道:“侯爷,我们过去教训教训隔壁那厮。”
钟进卫看这四小的架势,这哪是去教训人家,这分明是去杀了人家。他连忙冲四小摆摆手道:“收了你们的家伙,人家说句话,就要喊打喊杀的,也太没气量了。”
四小一听钟进卫既然说了这样的话,只好愤愤地把家伙放了下来。
管事的吏员见此才松了口气,暗道中兴侯好气量。
谁知钟进卫紧接着说道:“这人竟然口出狂言这么贬低这话剧,我倒是要请教下哪里差了。走,我们过去会会这个人。”
四小一听,又高兴了,和李老四一起答应一声,就准备往隔壁包厢去。
“不可。”
“不要。”
只见王鹏和管事吏员慌忙出言阻止道。
钟进卫一见,就奇怪了。这管事吏员出言阻止,可能是为了维护梨园的安全,这个可以理解。
但王鹏也来阻止自己,钟进卫就想不明白了。他是自己的护卫,应该维护自己的利益才对。不说像四小那样愤怒,随自己过去看看总没问题的吧。难道是怕冲突起来会威胁到自己的安全,因此才阻止自己,这是不是太怂了?
钟进卫想到这里,对王鹏有点不满,冷下脸问道:“为何?”
王鹏和管事的吏员互相看看,最后还是王鹏回答道:“侯爷,隔壁那人乃是周王的第六子。”
钟进卫听了一愣,原来是王爷的儿子。随即一想,王爷的儿子怎么了,自己又不是想过去揍他,问问他有关话剧的看法而已。
“你们放心,我又不会让你们动手,只是过去问问而已。”钟进卫给他俩解释了一下,以按他们的心。
王鹏一听,知道中兴侯误会了,只好抱拳解释道:“侯爷,不是这个意思。朝廷有规定,藩王宗室不得和官员私下会面。”
钟进卫一听,原来是自己误会他们两个的意思了。他就重新坐了下来,看着王鹏问道:“还有这限制,你给我说说,和藩王宗室相关的,一共有些什么忌讳?”
他在后世也知道好像是有限制,但具体的就不知道了,也因此才误会了王鹏。
“是,侯爷。”王鹏答应一声,决定给中兴侯说说清楚,免得中兴侯无意中又犯了忌讳。虽说中兴侯不大可能会为此受罚,但多一事总归不如少一事的好。
于是,王鹏给钟进卫细细地介绍道:“朝廷严令,二王不得相见;不得擅离封地;即使出城省墓,也要申请,得到允许后才能成行...”
“什么?这拜祭也要申请?”钟进卫一听奇怪了,觉得这是不是太严厉了,拜个祖宗都要申请,又不是去拜别人的祖宗。
王鹏已放下双手,垂手而立,听到钟进卫打断自己,并且惊讶地相问,就点点头回道:“是的,侯爷,必须申请。”
钟进卫听了有点不以为然,然后示意王鹏继续。
王鹏就继续给钟进卫普及知识道:“藩王无故出城游玩,地方官要及时上奏,否则有关官员全部从重杖罪,文官直至罢官,武官降级调边疆;藩王除了生辰外,不得会有司饮酒...”
钟进卫听着王鹏说着限制藩王的严厉措施,心中因为第一条拜祭都要申请的缘故,对后面几条已有免疫力,并没有再诧异地出言打断王鹏。
“王府发放一应事务,地方官要立即奏闻,必待钦准,方许奉行,否则治以重罪。王府官亦改用高年不第举人、落职知县等担任。”王鹏一直说到这里才不再说话,停了下来。
钟进卫见王鹏不再说话了,就问道:“都说完了?”
王鹏点点头,回答道:“这些就是对藩王的约束,还有就是亲王到了了一定年龄,必须出到封国,以后非奉诏不得进京。其他就是一些对宗室的限制了。”
“那你把对宗室的限制也一并跟我说说。”钟进卫索性想了解个彻底,就吩咐王鹏道。
“是,侯爷。”王鹏答应一声,然后就给钟进卫又普及开了明朝人的常识:“对宗室的约束还有:不得预四民之业,仕宦永绝,农商莫通;不得到京师,如有出城越关到京师的,即奏请先革为庶人,然后发往凤阳高墙圈禁,同行之人,发往极边的卫所永远充军;宗室不得擅离境外,有居住乡村者,虽百里之外,十日必三次到府画卯,如果一期不到,即拘墩锁,下审理所,定罪议罚;从郡王至仪宾以下,不得与文武官员往来交结及岁时宴会;请名、请婚也很严格,未经请准,只能呼乳名,不得婚嫁。”
钟进卫听到这里,才明白自己过去和那周王儿子见面,是朝廷规定所不允许的。
他听完了王鹏所说的这一切,心中不禁默默地为明朝宗室悲哀。这哪是龙子龙孙啊,这分明就是比贱籍还要低贱,还要悲哀的一个群体啊!
钟进卫想象自己要是宗室成员的话,很可能会郁闷死。他又想起了在陕北大柏油堡见到的那群乞丐一般的明朝宗室,不禁能理解他们的落魄了。
包厢内没有人说话,都看着沉默不语的中兴侯。
钟进卫过了好一会,才又问道:“朝廷限制宗室这么严格,那他们就没有起来反对,闹事的么?”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身为大明朝维护法治的东厂番役,王鹏当场就能拿下他,治他一个意图挑唆宗室闹事,甚至造反的罪名。
可现在是中兴侯所说的,他就只好乖乖地回答中兴侯的话:“从万历年间以来,因为有很多中下层宗室已沦为贫困户,于是强烈要求弛松藩禁、请田联自给、试官自效的呼声越来越高。”
“是啊,这应该是合理要求吧!”钟进卫点头评论道。
他想着要是朱元璋在天有灵的话,不知道会气成啥样,至少会来句“相煎何太急”吧。
“是的,侯爷。万历年间,重新修改了《宗藩事例》,准无爵的宗室自便生计,准奉国中尉以下宗室参加科举考试,选授京师以外地区的官职。”王鹏对这些都很熟悉,一一说给钟进卫听。
“这样啊,那还可以了。”钟进卫一听,朝廷还是比较有人性化的嘛!
王鹏听了,犹豫了会,看看驿丞和管事的吏员,见他们垂着头,一幅只把自己当局外人的样子,就又转头给钟进卫说道:“侯爷,朝廷在实行时又有一些限制,如对于县令等‘亲民官’的职位,朝廷不能放心授于宗室,而只授于中书舍人等一些较为闲散的职位。”
钟进卫听了,不由得摇摇头,不过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才问道:“朝廷既然如此严格要求宗室,那么对他们是否有相应的补偿呢?”
王鹏没有马上回答钟进卫的话,他怕钟进卫继续问下去会发表一些让别人听了大逆不道的话。毕竟中兴侯做了不少事情,无形中早已得罪不少人,如果让那些人抓到把柄的话,可能会有不少麻烦。
于是,他先对那个管事的吏员说道:“你先去忙你的吧,有事会再找你。”
管事的吏员巴不得走人,实在太忌讳了,他连忙答应一声,就赶紧出去了。
驿丞见吏员走了,他也不敢停留,连忙道:“侯爷,小人想起来驿站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小人先告辞了。”
说完后,一揖拜了下去,等钟进卫发话。
钟进卫也不是傻子,从王鹏的行动中已察觉到了他的用意。
他就没有挽留驿丞,对驿丞说道:“好,你先回去吧,顺便告诉下马指挥使,我们过会就回去,让他不用担心。”
“是,侯爷。”驿丞一听,连忙答应一声,就匆匆撤了。
钟进卫就转头看向王鹏,等待王鹏给自己继续普及知识。
第三百八十九章 要解决宗室问题
就在这时,隔壁包厢又有动静,像是里面的人出了包厢走人了。
可能是那边包厢的仆人也听到了这边包厢的一些声音,知道有人在问藩王宗室的事情,为了免去麻烦,把那周王的儿子劝走了。
钟进卫听到动静,想了一会,看向四小道:“定国,你去问问刚才说话那人,这话剧到底什么地方让他觉得差了。”
吩咐完之后,他又对李老四道:“你跟在定国后面,他没事就不用靠前。”
最后他才转回身子,面对王鹏道:“定国一个孩子,也不是官吏,应该没有违反朝廷律法吧?”
其实就王鹏来说,最好李定国都别去。但看中兴侯的神情,是打定了主意要问个清楚。无奈之下,王鹏只好点头道:“好吧。”
李定国见王鹏同意了,就“唰”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然后拔腿就往外跑,想着去追上那人。
李老四赶紧追了过去,在门口同伴的指点下,和李定国一起去追那周王儿子了。
钟进卫见他们出门后,才对王鹏解释道:“那周王府就擅长乐曲戏剧,既然周王府的人如此说了,应该有一定道理,问清楚了能改进就最好了。”
人都已经追出去了,王鹏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道:“侯爷说得是。”
钟进卫算是交代完了这事,就对王鹏道:“就宗室的事,你接着说给我听听。”
“是,侯爷。”王鹏答应一声,忽然想到一事,先让两个护卫去隔壁的包厢待着,防止隔墙有耳。
然后他才给钟进卫继续解说大明的宗室:“对宗室的限制开始主要是对官场而言,在其他待遇上倒是非常丰厚。藩王不仅终身有俸禄,而且待遇很优厚。岁禄单是米一项,即达五万石,是正一品大臣的五十倍。此外,还有册封、宫室、婚姻、丧葬等费用,并给予厨役、斋郎、铺陈等杂役人员...”
“等等,你说这待遇既然这么好,那刚才怎么又说很多中下宗室沦为贫困户,大柏油堡的乞丐宗室又是怎么回事呢?”钟进卫一听,奇怪了,出言打断王鹏的解说。
王鹏听了笑道:“侯爷,别急,待属下慢慢给您细说。”
钟进卫一听,倒是自己急躁了,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静听王鹏细说。
“洪武末年,太祖减藩王俸禄为万石,直至如今也是。另外郡王禄米为两千石,镇国将军为一千石,辅国将军为八百石,奉国将军为六百石,镇国中尉为四百石,辅国中尉为两百石。公主禄米为两千石...”
钟进卫一边听着王鹏在解说俸禄,一边暗自在心中换算。明朝的知县一年才九十石,这宗室的最低级别就有两百石,也就是说两个知县加起来还抵不上一个最低级别宗室的俸禄。
王鹏说完了具体的宗室各级别待遇后,想着回答钟进卫的问题,就接着道:“自成化以后,宗室人口日繁,一遇岁歉,常赋不足,亲王以下,不得不减半给禄米了...”
听到这里,钟进卫想着减半给禄米应该也比知县要高,咋搞成乞丐呢?他皱着眉头,还是没想明白。
王鹏见钟进卫的表情,知道中兴侯还是没想明白,就再细说道:“到嘉靖年间,御史林润就拿岁供京师之粮与王府禄米支出做了一个比较,结果让世人大吃一惊。”
“哦,比较结果如何?”钟进卫听得奇怪,连忙问道。
“天下岁供京师粮食每年四百万石,但诸府禄米支出就达到八百五十三万石之多。就说这河南吧,存留粮不过八十四万石,但宗室禄米就达一百九十二万石。”
东厂不愧是从锦衣卫中选出来的精锐,精于技击的王鹏对于这些数字记得这么清楚,也算是厉害了。
“那朝廷是怎么解决得呢?”钟进卫问道。
王鹏冲钟进卫一笑道:“侯爷,这就是您之前问得问题了,做法就是朝廷拖欠不给宗室俸禄。说实话,其实也是实在没法给。”
钟进卫根据王鹏所说,理了一遍关系:明朝对宗室限制那么多,没事干了就只能干那事,一干那事人口就繁衍得快,宗室一多朝廷的负担就重,朝廷负担一重反过来又拖欠宗室俸禄,这就是大明宗室的现状。
忽然他发现好像有不对的,就问王鹏道:“按照你这么说来,既然是朝廷拖欠不给,那么除了中下宗室变贫困之外,中上宗室就不会有影响么?”
王鹏闻言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道:“有,但也可以说没有。”
钟进卫奇怪了,问王鹏道:“怎么讲?”
“中上宗室,特别是各地藩王,他们的收入并不像中下宗室一样只是依赖于俸禄。各地的藩王主要收入是其名下的庄田,官店和盐店。因此虽有拖欠俸禄,却对他们影响不大。”
钟进卫看王鹏回答了好久,就招呼他来桌子边坐了,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让他润润嗓子。
“多谢侯爷。”王鹏谢过之后,一饮而尽。
钟进卫顺手又给他倒了一杯,然后才问道:“这些藩王名下的土地,产业很多么?没有万石禄米对他们的影响也不大?”
王鹏喝了侯爷亲自给倒得茶,说得就更来劲了,他点点头道:“侯爷,属下就拿这开封府周王的产业跟您说吧。这开封府至少有一半多的田地在名义上是属于周王府的,至于店铺之类的,也有很多。”
钟进卫一听,开封府一半多的田地属于一个人,那这土地的集中度可真高。但钟进卫又马上发现王鹏话中的一个疑点,就问道:“你说的名义上是什么意思?”
王鹏暗自佩服钟进卫的细心,他点点头给钟进卫解释道:“就是说周王名下有一部分田产是由地方官府代管,每年给周王府缴纳一定的税银即可。”
钟进卫听糊涂了,问王鹏道:“什么意思?”
“周王的田产由地方官府代管和周王府直管有很大区别,代管的田产,每年折多少税银,或者说交了多少税银后,另外拖欠多少都有地方官府说了算,王府对他们没有丝毫办法。”
王鹏的话音一落,钟进卫就惊呼道:“他们这么大胆,拖欠还有理了?”声音有点响,让坐身边的三小都吓了一跳,看着钟进卫。
王鹏对那些文官也没有好感,见中兴侯如此诧异,就解释道:“侯爷,朝廷赋税都能拖欠着不交的,还会怕王府么?”
钟进卫听王鹏这么一说,心想也是,大明的王府等于是没了爪牙的老虎,或者连老虎都不算,那些文官不欺负他们还欺负谁!
王鹏趁钟进卫在沉思时,又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给自己再倒上一杯后,看钟进卫还在想,就说道:“侯爷,不管如何,王府的田地也是够多地,而且不管是他们直管的田地,还是名义上的田地,朝廷都是不收税的。”
钟进卫把注意力集中回王鹏身上,总结地说道:“也就是说,宗室藩王越来越多,朝廷负担越来越重,宗室财产越多,朝廷收益越少?”
“可以这么说。”王鹏点点头。
钟进卫其实不用王鹏来肯定,他心中已经有答案的。他看向空无一人的戏台,沉默了一会,才自言自语地道:“都是世袭制惹下的祸根啊,要中兴大明,一定得解决宗室问题才行!”
王鹏听到了,但他就当没听到一样,这个话题不是他能发表意见的。而边上的三小,则听得迷迷糊糊的,也无从发表看法,包厢内就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地脚步声,随即就听到李定国的声音:“侯爷,我问来原因了!”
钟进卫一听,心想那话剧还真有缺陷啊!
第三百九十章 到底在哪里
包厢内的人都抬头朝门口看去,只见李定国兴冲冲地先跑了进来,过了一会李老四才出现在门口。
“定国,问到什么了?”钟进卫笑着问他道。
李定国跑到钟进卫面前才站住,脸上不见有汗。显然这点运动对他来说,等于没活动,他抬头看着钟进卫回答道:“侯爷,那人开始不肯说。后来他随从跟他说了悄悄话后,他才告诉我说,这话剧比起其他的戏剧,是有一种真实感,但是,也就只有一点而已。”
钟进卫一听,想起刚才散场的时候,从大堂内的那些看客所表现出来的情景看,好像真实感确实不是非常大,至少没有引起他们的强烈反响。那些人就真得是在看戏,戏结束了,评论一番也就没了,和他们本身关系不是很大。
要说这些人麻木,钟进卫倒没有这么去想。任何一件事情,一做得不好,首先把原因归结为别人,这不是钟进卫的作风。
他想到这里,急忙问李定国道:“那他有具体说什么么?”
李定国的小脑袋点点头,回答钟进卫道:“有。他说辽东离开封远在万里之外,距离太远,那边发生的事情对于开封这花红柳绿,吃喝玩乐的生活并没有影响。他们也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可能会经历这些惨剧,因此就把自己置身事外了。”
钟进卫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过来。人就是这么一种动物,非事到临头才知事情的严峻。那些知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的人都是精英,但大部分人不是。
钟进卫对李定国呵呵一笑,伸手摸摸他的头道:“不错,定国辛苦了,我知道怎么改进这个话剧了。”
目前这个话剧就缺少了一个最终想告诉观众的目的,比如钟进卫让温、吴编这个话剧的意思,就是想让大明其他地方的百姓都了解建虏的凶残,辽东百姓的悲惨,希望他们能有力出力、有钱出钱的来帮助朝廷战胜建虏。
现在基于这个目的,结合那个周王儿子所说,钟进卫就想到了在话剧的末尾,对这一诉求进行展现。甚至可以展现朝廷急缺什么,如果没人支援的话,那么凶残的建虏就可能会破关而来,威胁他们的生活。这么一来,这话剧就和观众有关了,也就容易引起他们的共鸣。
钟进卫想到这里,怕自己把这事忘记了,得赶紧回去把这事记下来吩咐下去。于是,他就对王鹏道:“走,回驿站。”
王鹏巴不得钟进卫早点回去歇着,因此压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并没有问中兴侯准备如何改进这个话剧,马上让人叫上散出去的护卫,护着中兴侯回了驿站。
到了驿站后,钟进卫先要了文房四宝,准备开写。但他对毛笔字实在不擅长,就问还跟在身边的四小道:“你们谁会写字?”
四小互相看看,都摇了摇头。
钟进卫这时发现自己好像多问了,他们四个都出身贫困,被张献忠收留后,也是居无定所,参加流贼后就更不可能学习了。
钟进卫想着等到京师后,让四小和李老四一起在府里学识字,这个是做任何事情的基础,还是必须识字才行。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回京师。”钟进卫看他们的精神还是不错,就对他们说道。
“是,侯爷。”四小学着之前王鹏的样子,抱拳向钟进卫一礼,然后就出了门,回自己住处休息去了。
房间内就剩下王鹏、李老四还在了,钟进卫对他们并不避讳,自己的毛笔字如何他们是知道的。
他当即趴在桌子上开始努力写起话剧改进之法,一边写一边想着以后一定要做些炭笔带身上才行。
第二天一早,钟进卫启程赶路回京。这且先不说,就说让蒙古人和建虏都找不到的死营,现在的情况又如何了呢?
在科尔沁草原的腹地,珠日河草原所在,蓝天白云相依,地面盖着一层绿油油地地毯,鲜嫩鲜嫩地嫩草,让一群群的牛羊马儿一边吃着一边欢快地叫唤几声。表面显得很平和,只是有心人能发现,这和以前有点不一样,牧群太密集了。
在沿着珠日河两岸的不远处,扎着连绵不绝地蒙古包,这里就是科尔沁族的达尔罕王旗所在。
现任的达尔罕王,为博尔济吉特氏,名寨桑,他的妹妹哲哲,一六一四年嫁于皇太极作为正宫,而后又把他年仅为十三岁的女儿布木布泰(也就是满清电视剧中出镜率极高的孝庄皇太后)也嫁给了皇太极,姑侄女同侍一夫。
如今的赛桑,虽然部族实力强劲,但他已熄了和女真争雄的心思。为自己,也为部族找到了一个长久盟友而颇为欣喜。
在之前的时候,赛桑唯一的烦恼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女儿海兰珠的婚事,她非要找一个所谓的英雄才能出嫁,搞得现在都成了老姑娘了还没找到夫家。
但最近以来,赛桑又多了一件烦恼的事,就是有关出塞报复的那支明军的事。
现在科尔沁的牧场,正是牛羊马放牧长膘的时候。可由于那支不知在何处的明军,导致部族的人不敢散开放牧,都以王旗所在为中心,缩在一起放牧,以免落单而被明军袭击。
目前的情况还可以,因为附近的牧地还够牛马羊食用。
可如果再这么持续下去的话,这里的牧场就不足以持续供应整个部落的牧群了。
对于这种情况,赛桑心中很急。
他也试着在尝试各种方法,派出了大量探马,和别的大部族一起寻找那支明军。
可草原实在太大了,明军的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要在这一望无垠的草原藏起来,也不是一件难事。
现在赛桑对这支明军的一大头痛之处在于,这支明军和以往的任何明军不一样,全是有骑军组成。能做到来无踪,去无影,活脱脱就是一支草原上的大型马贼。
如果有的选择,赛桑宁可选择面对明国以前有名的戚继光的军队,兵强马壮,还有火器、战车相辅。赛桑一点都不怕,因为就算啃不下来,至少也能跑得远,危险得失看得清清楚楚,不象现在这么憋屈。
赛桑派出去的探马,辛苦了好多天,连个明军的影子都没找到。
按道理说,这支明军也打了好多次仗,总会有一些伤兵吧。要是能抓到几个掉队或返回中原的伤兵,也能掌握一些明军的信息。
但奇怪地是,这么久了,居然一无所获。唯有一些部族受攻击过的战场,留有一些焚烧的痕迹。
这让有经验的人得出一个结论,那些伤兵怕是都被处理掉了。
一想起这,赛桑心中就有点倒吸凉气。这出塞的明军将领是个狠人,而且统御部队非常厉害。这事要是发生在自己的手下,估计那些手下会趁着自己不注意,成群结对地跑了。
赛桑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只好把自己的部族军分为四部分,有三支是自己的三个儿子统领,以汗帐为中心,分驻三角,护住整个牧场。另外自己手下还有一支,则直接护卫汗帐,也可临时作为预备队机动出击。
这种被动挨打的防御是没办法的办法,让天性喜欢主动攻击的草原民族感到极其憋屈,恨不得马上发现那支可恶的明军,立马能冲过去狠狠地把明军撕成碎片。
赛桑在大帐内一边独自喝着马奶酒,一边看着女奴在帐中翩翩起舞。虽然天气还冷,但帐内的温度还可以,女奴们都只披一件轻纱,身体的隐秘部位随着舞蹈动作而若隐若现。
但赛桑虽眼睛看着,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的心思继续在想着刚才想的事情。
前些天的时候,女真人传来消息说派了大贝勒代善前来草原协助剿杀明军。
赛桑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很是高兴了一阵。不愧是蒙古人的盟友,知道蒙古遭受攻击,出兵来帮助了。
于是大金能否打赢那支明军,赛桑是一点都没有怀疑过的,代善带的兵马显然是八旗的精锐,打败那些明军那是易如反掌。
要不是多年以来看到大金对上明军的战力那么强悍,赛桑当初也不会去和女真人结盟了。
赛桑唯一担心的一点就是,代善也找不到明军的下落,那就还是没什么用。
事情的进展一开始的时候,果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女真人四处查探,也没发现明军的下落。
后来,事情慢慢地出乎他的意料了。代善竟然把那些小部族给吞并了,现在还在四处吞并那些中等的部族。
赛桑听到这个消息后,一开始很是愤怒,这分明是趁火打劫。赛桑当时就要派人去谴责代善,并劝回那些蒙古部族。
但他的这个做法被他的儿子们拦住了,就简单的一句话就把他问倒了:“这么做就是和女真人作对,有把握能打赢他们么?”
赛桑想到这里就没有底气,只好就这么算了,保住自己的部落就算尽到职责了。谅代善的牙口再好,也不可能来打自己这个大部族的主意!
就在赛桑回想到这里时,大帐的帘子被人一掀,一人闯了进来,隔着那群跳舞的女奴禀告道:“大汗,大金和硕贝勒代善派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