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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国色生枭txt下载     国色生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三一六章 早知今日局

    齐王听得卢浩生这般说,禁不住一怔。

    “王爷,事到如今,卑职先前的设想,已经难以实现。”卢浩生轻叹道:“卑职让王爷不要轻举妄动,绝非是为了让王爷在这王府之中毫无作为,卑职一直都是在思索,如何才能让王爷从京城安全脱身。只要王爷先前能够按兵不动,那么就算齐王党的其他人牵涉到案件之中,王爷在一时半会之间,却很难被他们拖下水。”

    “让本王脱身?”齐王又是一愣,“长史,你的话,本王听不懂!”

    卢浩生沉吟了一下,才问道:“王爷,圣上北巡,将监国之位交给太子,却并没有让王爷随行侍驾,王爷难道没有觉得其中大有不妥吗?”

    齐王皱起眉头。

    卢浩生向前走近几步,靠近齐王,压低声音道:“王爷,恕卑职斗胆,圣上.将王爷留在京城,就是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稍不留神,粉身碎骨,这一点,王爷难道从来没有想过?”

    齐王肃然道:“父王如此安排,必有道理。”

    “圣心难测,圣上的心思,卑职难以猜透。”卢浩生轻声道:“但是以圣上之睿智,不可能看不透齐王党实际上是一盘散沙,看似势大,却是一栋残破不堪的房子,只要稍有动荡,这间房子便会垮塌,这一点,卑职都能看出来,圣上不可能看不出来。”

    齐王神情黯然。

    起初众多汉王党官员转投到他的门下,门庭若市,每天听到众多的逢迎之声,齐王在那些让人迷醉的声音中,也确实一度意气风发,只觉得自己的实力一天天增长,齐王党也足以抗衡太子党。

    但是今时今日,他也确实体会到什么叫做一盘散沙。

    “你既然早就知道这些,为何没有告诉本王?”

    卢浩生平静道:“王爷,如果我真的告诉王爷,在那种情况下,王爷会相信吗?”

    齐王只能承认,他接纳卢浩生,真正的原因,并非自己觉得卢浩生有多大的能耐,实在是徐从阳推荐,总要看在师傅的面子上。

    卢浩生貌不惊人,出自国子监,在进入王府之前,甚至没有多少人听过这名字,齐王从第一眼开始,就没有将卢浩生当做一回事,反倒是觉得朗毋虚更能办事。

    而卢浩生进了王府之后,只是多次劝告齐王不要轻举妄动,也并没有献上妙策良方,齐王更是觉得卢浩生胆小怕事,没有魄力。

    但是今日听卢浩生这般说,才明白卢浩生早就看出齐王党根本不是太子党敌手,所以并没有出策相争,他一直规劝齐王不要轻举妄动,其目的,竟似乎是想着找机会让齐王离开京城。

    现在想来,如果卢浩生早先就说齐王党只是一盘散沙,根本不是太子党对手,齐王当然会不屑一顾,至若劝说齐王离开京城,哪怕是现在,齐王也没有想过离开京城的念头,更不用说在齐王党兵强马壮的时候,会接受卢浩生的建议。

    齐王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齐王党一盘散沙,反观太子党,太子在立国之前,就在军方有着人脉,而且他早早被册立为储君,在汉王崛起之前,太子身边就有一批人。”卢浩生缓缓道:“烈火炼真金,追随太子的官员,与汉王党相争之时,曾经一度落了下风,其中更是有一些人改换门庭,王爷想一想,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能够留在太子身边的人,其忠心已经不必怀疑,而太子对这些人,也不需要再行考验,他们一同经历过风雨,关系牢不可破,太子对他们知根知底,交托下去的事情,也必然是谨慎严密,办的妥妥帖帖。王爷与投奔而来的齐王党官员,相处还不到一年,甚至许多人的名字都无法记住,又如何能够信任他们?而他们对王爷也无非是庇荫其下,是否真的愿意誓死效忠王爷,嘴上说的清楚,可是心里怎么想的,天知地知,他们自己知道,而王爷不知!”

    齐王冷笑道:“你说得对,无非是一群墙头草而已,本王当初就不该与他们搅在一起。”

    “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卢浩生肃然道:“王爷如果没有轻举妄动,那么至少在短时间内,太子党不会抓到王爷的把柄,这一次的案子,王爷也不会牵连其中。如果王爷没有牵涉其中,齐王府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被太子完全掌握在手中,王爷的行动自由,也不会受到控制,如此一来,未必不能找到机会离开京城,但是现在,想要离开京城,已经是千难万难。”

    “离开京城?”齐王皱眉道:“卢长史,你从一开始就想让本王离开京城?”

    卢浩生道:“只因为从一开始,王爷就只有这一条路。京城在太子手中,王爷就算小心,却迟早也要落入太子党的圈套。京城对王爷来说,是险地,王爷只能离开京城,等待时机,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

    “王爷,储君之位,只剩下你和太子,金龙宝座,也只能坐的下一个人,太子要坐金龙座,王爷觉得太子能容得下王爷?”卢浩生淡淡道:“王爷出宫开府的那一天,注定与太子水火不容,在储君之位上,王爷根本没有退路,只能去争,否则……!”顿了顿,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话中意思,齐王也是能够了解。

    “王爷要争储君之位,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但是王爷在京城,并无助力。”卢浩生神情严峻,“王爷留在京城,不但无法夺得储君之位,而且安全时刻受到威胁,只有离开京城,才有可能转败为胜。”

    “储君之位,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太子说了算。”齐王冷笑道:“只有父皇才能决定谁才是未来的皇帝!”

    卢浩生凝视着齐王,问道:“王爷是否觉得圣上会将储君之位交给您?”

    齐王顿了一下,终于道:“如果父皇没有此意,为何会让本王出宫开府?”

    “如果圣上真的想让王爷继承大统,为何迟迟不废储?”卢浩生双目深邃,“如果圣上要让王爷继承大统,为何却要让太子监国?为何圣上明知齐王党绝非太子党敌手,而且太子断不会容得下王爷,却还是将齐王以辅国之名留在京城?”

    “你……你好大胆子。”齐王骤然变色,厉声道:“卢浩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卢浩生面不改色,点头道:“卑职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卑职也知道这些话大逆不道,如果明哲保身,这些话断不会说出一个字,可是既然卑职跟在王爷麾下,承蒙王爷收留,那么所有的事情,只能率先为王爷考虑,有些话虽然不中听,但却是卑职肺腑之言,如果这些话不说,才辜负王爷的收留。”

    齐王呼吸急促,脸色泛白,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说,父皇故意将本王留在京城,任由太子屠戮?”

    “卑职不知道圣上是如何想,但是造成的事实,就是王爷和太子手足相争。”卢浩生正色道:“其实这也一直是卑职想不通的地方,但是卑职已经不能去想圣上的深意,因为现实的情况,王爷确实在圣上离京的那一刻,就已经站在悬崖边上,只有离开京城,才能离开悬崖。”

    “本王如果不离开京城呢?”齐王握起拳头,“没有父皇的旨意,太子难道敢杀了本王?父皇总要回京,母后也会随着父皇回京,太子擅权专政,逼迫本王,等到父皇回来,自然是秉公决断。”

    卢浩生凝视着齐王,许久之后,才叹道:“王爷觉得圣上何时才会返京?”

    齐王道:“父皇前往河西,是为了入殿仪式,举行完入殿仪式,自然会起驾回京!”

    “冯元破修建天宫,动用大批的人力和物力,穷数年之功,为圣上修建了世所罕见的行宫,王爷难道觉得圣上到了那边,仅仅举办一个入殿仪式就会返回?”卢浩生平静道:“天宫修建,据说是为了圣上专门修道的道场,圣上难道看一眼就会离开?如果只是为了举行一个仪式,圣上为何下旨诸官随行?王爷难道忘记了,六部衙门,四位尚书跟随,门下中书,都有官员侍驾,至于底下官员,更是高达百人,而且皇家近卫军几乎全都被调走……王爷,如此规模,卑职很难想象圣上很快就会返京。”

    齐王感觉脚底一阵发寒,“你……你是说父皇一时半会不能回来?”他现在度日如年,最后的希望,就是皇帝能够返京,或许自己还能转危为安。

    但是听卢浩生这般说,皇帝竟似乎没有打算离开返京,而且卢浩生所言,确实是言之有理。

    卢浩生叹道:“卑职知道,王爷在等着圣上,但是如果圣上一年半载果然回不来,王爷又怎么办?”

    齐王颓然靠在椅子上。

    “王爷,卑职在斗胆说一句大逆不道之言,圣上既然能将王爷留在京中,后面发生的这些事情,以圣上的智慧,卑职很难相信他不会预料到。”卢浩生叹道:“既然知道王爷一定会陷入困境危难之中,圣上还要将王爷留在京中,升上又岂会因为王爷的危难,立刻返京?”

    齐王双眸生寒,冷声道:“卢浩生,你的意思难道是说,父皇……希望看到本王陷入今日之危局,难道他希望看到……本王被太子害死?”他的声音已经森然,牙关紧咬,但是双手却已经剧烈颤抖起来。

第一三一七章 又晓昔日因

    卢浩生神情严峻,跪倒在地,肃然道:“王爷,卑职不敢这样说。”

    “但是你话中的意思,就是如此。”齐王豁然站起,厉声道:“卢浩生啊卢浩生,想不到你竟然是一个无父无君的逆贼。”

    卢浩生仰起头,盯着齐王,道:“王爷,你可以随时处死卑职,但是你面临的困境,就是如此,卑职驽钝,想不出更深的意思。”

    齐王浑身颤抖,盯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卢浩生,片刻之后,身体微微晃动,颓然坐了下去,无力道:“你起来吧。”

    卢浩生起身来,齐王才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了。”

    “卑职也只会说这一次。”卢浩生道:“只是再说这些,已经徒然,王爷已经龙困天网,就算想出去,也已经是千难万难了。”

    “你让本王离京,往哪里去?”齐王看着卢浩生,“京中没有本王的主力,何处可以助本王?”

    “西北!”

    “西北?”齐王身体一震,皱眉道:“你是说楚欢?”

    “正是。”卢浩生肃然道:“那是王爷唯一可以去的地方,也是王爷最后的希望,但是究竟能得到多少帮助,卑职也无法确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爷在西北的助力,只有楚欢。”卢浩生正色道:“至若朱凌岳和肖焕章,无论哪一路人马,王爷都无法指挥。”

    “他们要造反?”齐王微微变色。

    卢浩生淡淡道:“西北三道,包括楚欢在内,都算的上是拥兵自重,朝廷无力西顾,朱凌岳野心勃勃,当初圣上调派楚欢前往西北,本就是为了掣肘朱凌岳。”

    “朱凌岳要造反?”

    “如果有总督造反,朱凌岳或许就是第一个。”卢浩生沉声道:“卑职在想,如果不是楚欢,现在的西北,或许已经是朱凌岳的天下。”

    齐王握起拳头,“此人既然意欲谋反,朝廷难道不知道?”

    “朱凌岳城府很深,不显山不漏水。”卢浩生道:“他在天山多年,如果不是西梁东进,他就算有天大的野心,但是凭天山的实力,他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可是西梁东进,朱凌岳率军出战,为自己夺得了机会,那时候朝廷尚未看透他的野心,他是西北三道唯一顶在前线的总督,朝廷自然是重用,一度将西北大权交到他的手里,即使后来余不屈前往西北,朱凌岳手里的权力也依然不弱。”

    齐王眉头皱得更紧。

    “余不屈不死,朱凌岳就不敢轻举妄动,当时的西北,唯一能够镇得住朱凌岳的,就只有余不屈。”卢浩生轻声道:“但是余不屈死在西北,朱凌岳头上那把剑消失,他自然就是无法无天,王爷有所不知,就在那一阵子,朱凌岳的奏表,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中书省,每一道奏章,几乎都是为他的部下请功,西北的官位,几乎都被朱凌岳请走。”顿了顿,压低声音道:“王爷可知道,当初使团出使西梁,返京途中,经过了甲州,礼部尚书薛怀安在余不屈临死之前,见过他。”

    “你是说?”

    “薛怀安带回来余不屈的一封书信。”卢浩生轻声道:“那封书信,是余不屈让薛怀安转呈给圣上,信中的内容,直到今日,也没有几人知晓。”

    “长史知道?”

    “王爷莫忘记,卑职是徐大学士举荐而来,在此之前卑职与徐大学士无话不谈,卑职对徐大学士一直敬仰,而徐大学士对卑职也是十分信任,所以有些事情,别人不知,卑职却知道。”卢浩生轻声道:“余不屈临死之前,呈奏给圣上的信函之中,揭露了一件惊天之事。”

    “惊天之事?”齐王身体忍不住前倾,好奇道:“何事?”

    “余不屈被害真相。”

    “什么?”齐王身体一震,“本王听说,余不屈患病在身,加上在前线劳顿,所以劳累致死,难道……1其中另有隐情?”

    卢浩生点头道:“不错,天下人都以为余不屈是病死,余不屈患病是真,但是因病而死却是假,按照当时的情况,如果余不屈能够及时回京调理,并无性命之忧,即使留在西北稳定西北局势,至少还能活上三五年不成问题。”

    “西梁人撤军之后,他并没有回京。”

    “当时朝廷并不知道朱凌岳的野心,余不屈虽然也不敢确定,却已经有所提防。”卢浩生道:“他也是担心离开西北之后,西北会生出更大的乱子,所以才强撑着留在西北,即使身体无法得到调理医治,他却也顾不得了……不得不说,余不屈是一位忠臣!”顿了顿,缓缓道:“余不屈应该很清楚,在天门道之乱和青天王之乱被平定之前,西北一旦生变,后果不堪设想,朝廷没有能力同时应对三面叛军,所以他清楚,除非东南以及河北的叛乱被平定,否则他不能离开西北,只有东南和河北叛军被剿灭之后,他才能离开西北,到了那个时候,朱凌岳自然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那余不屈到底是怎么死的?”

    “毒死的。”卢浩生神情冷峻,“余不屈是南方人,并不适宜西北的气候,身体一直不好,京城这边派了御医过去帮助调理,朱凌岳那边,也找了西北的大夫一同医治,余不屈虽然对朱凌岳有戒心,但是没有想到朱凌岳竟然已经生出杀他之心!”

    “什么?”齐王悚然变色,“你是说,余不屈是被朱凌岳害死?”

    “薛怀安带回来的那封信,是余不屈亲手所书,当时余不屈已经被朱凌岳控制住,朱凌岳以病情为由,并无几人能够接触到余不屈。余不屈发现自己中毒的时候,毒性已经侵人全身,他知道朱凌岳的耳目就在自己身边,不敢将此事告诉身边的人,以免身边人被害,那封书信,更是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卢浩生轻叹道:“当时余不屈已经是虚弱至极,命不久矣,本来已经绝望,可是出使西梁的使团恰好回来,经过了甲州,薛怀安和楚欢自然是要见余不屈的,余不屈这才找到了唯一的机会,送出了那封奏折。”

    “奏折里面说明了被害的经过?”齐王脸色泛白,瞳孔收缩,他一直都以为余不屈是因为在西北主持大局,患病之身加上操劳过度,这才逝世,万万想不到这中间竟然还有如此阴谋。

    卢浩生点头道:“朱凌岳所使用的毒药,一般人根本无法察觉,混在其他药物之中,余不屈虽然小心,可是也没有想过朱凌岳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等到后来身体出现问题,余不屈发现其中秘密,已经为时已晚。”

    “他的遗体后来运回了京城。”齐王道:“可检查过尸体?”

    “为了验证那封奏折,确实对他的尸体检查过,一开始的时候,是派宫中的御医仔细检查,几次下来,都没有查到余不屈身体之内有毒。”卢浩生轻叹道:“后来交给了神衣卫,神衣卫那位朱雀千户是一等一的用毒高手,这才查出余不屈体内之毒,但是这消息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朱凌岳想要控制西北,可是忌惮余不屈,余不屈一天不死,他就只能老老实实地无所作为。”齐王明白过来,“他担心等到东南和河北的战事结束,余不屈依然活着,那么他便再无机会,所以这才暗中下手,早早害死余不屈,如此一来,他才能在西北胡作非为,随心所欲。”

    “正是如此。”卢浩生道:“余不屈死后,朱凌岳很快就控制了平西军,遍插亲信,权倾西北,一手遮天。”

    齐王恨恨道:“他害死了余不屈,难道朝廷还任由他在西北胡作非为?他向朝廷要官要赏,朝廷难道就任由他摆布?”

    “迫不得己。”卢浩生叹道:“那时候的西北,天山和西关,都在朱凌岳的控制中,数万平西军也是被朱凌岳掌控,就连肖焕章,也只能看朱凌岳的眼色行事,朝廷要应付东南的战事,无力西顾,所以只能先答应他所请,尽可能地稳住他。”

    “稳住他?”

    “东南天门道来势汹汹,河北青天王那时候也已经蠢蠢欲动,朝廷一面要应对东南,一面要围剿青天王,本已经是捉襟见肘,根本无力顾及西北。如果朝廷不答允朱凌岳,他在朝廷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很有可能就在西北起兵,若是那样,后果不堪设想。”卢浩生肃然道:“所以朝廷只能先稳住他,希望先平定东南和河北之乱,再回过手来去收拾西北。朝廷一开始并没有料到东南的战局竟然会持续那么久,如果完全放纵西北,朱凌岳尾大不掉,更是麻烦,所以这才想出派楚欢前往西北,用以掣肘朱凌岳,那是没有法子的法子,一开始的时候,都没有对楚欢抱有太大的期望。”

    齐王苦笑道:“本王一开始还以为父皇是看中了楚欢的才干,所以才委以重任,原来……朝廷派楚欢前往西北,几乎是让他去送死!”

    卢浩生道:“朝廷也是无奈之举,楚欢启程前往西北的时候,都以为他九死一生,但是他却在那边活了下来,而且达到了朝廷想要的结果,掣肘了朱凌岳,让朱凌岳迟迟不敢动弹。不过选择楚欢,也并非是随意挑选人,当初选中楚欢,也确实是看中了楚欢身上的优势!”

    “什么优势?”

    “楚欢有胆魄,骨子里没有屈服之心,这一点十分重要。”卢浩生道:“如果随意派一个人去,只怕很快就被朱凌岳收买,成了朱凌岳的走狗,而朝廷选中楚欢,衡量再三,确实是觉得楚欢不会轻易屈从朱凌岳。而楚欢的才干,在安邑诛杀木将军,浇灭黄氏一族,以及在出使西梁几件事情,都得到了证明,确实是有勇有谋,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楚欢到了西关,比任何人都要有根基。”

    “根基?”

    “王爷在云山与楚欢相识,可否知道楚欢在云山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个私定终身的妇人?”

    齐王脱口而出:“是素娘姐?”

    卢浩生摇头道:“是一个姓苏的妇人,她的原籍,就在西关,而且苏家在西关,是西关七姓之首,而西关七姓又是西关道的豪绅之首。楚欢与苏姓妇人私定终身,就与西关苏氏一族有了关系,朝廷就是考虑到这一层关系,更是坚定了将楚欢派往西关。”

    齐王皱眉道:“楚欢现在在西关,自然不能与根深蒂固的朱凌岳相提并论,你说本王在西北只有楚欢这一个助力,他又如何能助我?”

第一三一八章 笼中鸟

    齐王和卢浩生在厅内私语,他二人的声音越说越轻,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言谈之间,两人越靠越近,窃窃私语,被外人瞧见,倒像是在商量什么机密大事。

    “王爷,楚欢能够给王爷多大的帮助,卑职还不能确定,可是目下的情势,楚欢或许是王爷唯一的机会。”卢浩生轻声道。

    齐王皱眉道:“你是说,本王除了前往西北,便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王爷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路可走?”卢浩生肃然道:“京城已经在太子的控制之下,而且担有监国之名,事到如今,想要扳倒太子,已经比登天还难。王爷当然不会忘记,太子出自行伍,他在军方,也是有人脉的。”

    齐王沉吟片刻,神情愈发的凝重。

    卢浩生今日对他所言,可说是明明白白,十分直接,而齐王心中,却也知道卢浩生所言,乃是当前的现实。

    对于太子,齐王很清楚,太子对他绝没有安什么好心,他也一直坚信,在太子一副貌似宽和的面貌之下,其实是一颗极其狠毒的心,他相信,如果真的有机会,太子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对自己下杀手。

    如果在段小楼一案之前,齐王还存着与太子殊死一搏之心,那么现在这样的心思早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诚如卢浩生所言,结果早已经注定,自己根本就不是太子一合之敌。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太子目下只是将自己软禁起来,并非太子不想对自己下狠手,而是时机还没有成熟。

    自己被软禁在此,就等若是被太子关在笼子里的鸟,生死皆是操纵在太子的手中。

    现在的情况,自己就好像是砧板上的肉,而太子这把刀随时都可以砍下来,正所谓人为刀蛆,我为鱼肉,正是明白自己的险境,齐王这才想着将凌霜送出去。

    齐王跟随徐从阳读书,古往今来历朝轶事自然也是熟知不少,从前看到历朝的皇子们为了争夺皇位,手足相残,无所不用其极,触目惊心,齐王甚至一度觉得那些史书有所夸大,毕竟他在年幼之时,太子对他一直都是十分的温善,而汉王虽然和他性子不和,但是兄弟间倒也从没有剑拔弩张的味道。

    甚至于随同徐从阳前往云山府之前,他与太子和汉王的关系,一直也都是十分的和睦,他从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与自己的兄弟拔刀相向。

    可是这几年来,他终于明白,史书上的皇位之争,从来没有夸大,现实之中,甚至比史书还要残忍。

    他现在身处绝境,遍观四野,却正如卢浩生所说,自己似乎真的没有其他路可走,留在京城,时刻身处险境之中,这几日来,虽然太子并没有对她如何,可是在这种森然的气氛下,齐王经受着难以忍受的心理煎熬。

    有时候利刃顶在咽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道头顶迟早会有一把刀会砍下来,却不知道这把刀何时会出现。

    在恐惧中等待,更让人心理崩溃。

    卢浩生声称齐王现在只有西北一条路,齐王仔细想一想,并不觉得卢浩生是在夸大其词,纵观天下,现如今自己还能够信任的人,似乎也只有楚欢。

    他愤怒于卢浩生挑拨他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可是在他内心深处,一想到卢浩生的分析,却又存在着一种绝望的恐惧。

    如果说皇帝并不知道齐王党只是一盘散沙,留下齐王辅国,制衡太子,齐王或许会觉得这是皇帝对自己的一种历练,可是卢浩生今日说的十分通透,连卢浩生都知道齐王党在太子党的不堪一击,皇帝又怎可能看不透这中间的玄妙?

    既然如此,皇帝还要将自己留在京城与太子唱对台戏,那岂不是让自己自寻死路?

    齐王一想到这一点,浑身就有一阵寒意。

    如同卢浩生一样,他也想不通皇帝的真是意图,但是有一点却不可否认,无论皇帝有什么盘算,在现实情况中,自己确实已经走在了悬崖边上。

    厅中沉寂许久,夜色幽幽,整个王府死一般的寂静,齐王终于叹了口气,道:“长史,你既说朱凌岳野心勃勃,楚欢是他的眼中钉,那西北现在也不安全,楚欢只怕都不是朱凌岳的对手,这个时候往西北去,不是刚出狼穴,又入虎窝?”

    卢浩生摇头道:“在卑职看来,这个时候,王爷前往西北,恰恰是最好的时机。王爷,以您之见,西北是否会这样一直平静下去?”

    齐王犹豫了一下,目光闪烁,沉默许久,才压低声音道:“本王和徐大学士读书的时候,师傅曾经和本王说起过历朝轶事,如果国泰民安,朝廷强势,自然是天下太平,但是如果朝廷势弱,无法真正控制住地方,地方上的官员,特别是那些封疆大吏,就会生出异心来……!”

    “王爷说的是。”卢浩生肃然道:“前朝大华末年,朝廷动荡,无法控制地方,地方上的太守们拥兵自重,朝廷无力管束,最后才发生了五太守乱京之事。五太守攻下京城,天下大乱,这才有了中原二十多年的诸侯混战,圣上南征北战,一统天下。如今朝廷无力管束西北,而朱凌岳一直按兵不动,无法有三个原因,其一是还没有完全做好起兵造反的准备,第二个是还没有找到冠冕堂皇的起兵理由,第三个则是目前还有楚欢在掣肘……但是朱凌岳此前一直在挟持朝廷,朝廷明白,他也清楚,他知道朝廷是在拖延时间,而朝廷也知道他迟早必反,只不过在能够讹诈朝廷的时候,他当然想尽可能地从朝廷手上得到更多的好处,除非真的与朝廷撕破了脸,他不会轻易起兵。”

    “朝廷现在似乎没有什么可以给他的了。”齐王冷笑道。

    卢浩生道:“他想从朝廷手中索要的,也已经差不多都得到,想要再多,朝廷也不会给,也拿不出,正因如此,朱凌岳起兵,也就是迟早的事情,卑职说过,如果不是突然杀出个楚欢,朱凌岳只怕早已经起兵,西北大地,如今只怕遍地都插着朱字旗。”

    “西北之乱,照你这样说来,不可避免?”齐王紧皱眉头,即使他参与的国事不多,但是他却也能够看得出来,帝国早已经没有了昔日的辉煌,如果说在西梁人东侵之前,还有许多人幻想着帝国依然是天底下最强大的国家,经过西北之战后,更多的人明白,帝国已经是每况愈下,在迅速衰弱,否则堂堂中华帝国,也不至于被西方的西梁小国打的溃不成军,整个西北差点都已经成了西梁的疆土。

    卢浩生目光肯定,点头道:“以卑职之见,或许过了今年,到明年时候,西北就要出现大变了。”

    “你说这时候本王前往西北,是最好的时机,这又从何说起?”齐王皱眉道:“西北都要乱起来,难道你要让本王到西北去打仗不成?”

    卢浩生露出一丝微笑,道:“王爷,您现在需要楚欢的助力,可是此时的楚欢,也未尝不需要您的帮助。”

    “他需要我?”

    卢浩生点头道:“自古至今,师出无名,便是叛军,没有正统之名,无论谁起兵,从一开始,就输了一阵,朱凌岳手握重兵,迟迟不敢轻举妄动,原因之一,就是在于找不到一个好的借口。王爷,打仗打的不仅仅是钱粮兵马,还有人心,如果人心向背,就算手中的军队再强,那也是难成大事。”顿了顿,才轻声道:“王爷到了西关,便可调动西关的兵马,以王爷的身份,除朱凌岳,收肖焕章,便是名正言顺,朱凌岳只要敢于和王爷为敌,这反贼之名,那是跑也跑不了的,西北百姓也就自然不会跟随朱凌岳了。西北的文人名士,到时候势必会纷纷投奔到王爷门下……就算他们不投奔王爷,这些人自重名誉,自然也不会跟着有叛贼之名的朱凌岳,如此一来,西关的声势,自然也就不输于朱凌岳了。”

    齐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道:“你是说,本王到了西北,尽收西北之兵,然后……然后再回头和太子争夺皇位?”

    卢浩生道:“王爷无路可退,到了现在这个境况,也只有这样放手一搏了。”

    “可是……!”齐王犹豫片刻,才道:“可是如果真的这样做,本王……本王岂不是……岂不是也在造反?父皇……还有太子……!”他双眉紧锁,脑中一片混沌,如此大事,他从未经历,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如何处置。

    卢浩生叹了口气,道:“王爷,现在也不用多想,就算想要到西北,也要先能离开京城再说。如今这个情况,想要离开京城……!”无奈摇了摇头。

    齐王顿时也回到现实之中,如今齐王府被太子调来的武京卫团团围住,王府前后包括侧门,全都有兵士守卫,而且太子已经下令,不但府中的人在无特殊情况下不可出府,外面的人更是不可入府,至若太子,则是明明白白地被禁足。

    齐王在京中,除了还有一个徐从阳,再无其他助力,想要从这被包围的密不透风的王府离开,当真是难如登天。

    他明白,自己是真正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就算想飞出京城,那也是无门可出。

第一三一九章 尾行

    冬日里的黎明来得很晚,天刚蒙蒙亮,齐王府的下人们就已经带着自己的行装到了正门前,齐王给每个人发了遣散费,众人也知道齐王府已经是日落西山,连齐王都下令让众人离开,众人也只能各奔前程。

    马仲衡早早就在门前等候,等到十多名家仆聚集到门前,这才上前亲自打开了大门,随着大门嘎嘎嘎被打开,守在门外的武京卫士兵立时警觉起来,握刀持枪,对着大门虎视眈眈。

    马仲衡打开大门,横在门前,人高马大,扫了门前武京卫一眼,沉声道:“谁负责这里?”

    一名武京卫上前,扫了马仲衡身后那群家仆一眼,这才盯着马仲衡,拱手道:“马统领,是卑职!”

    武京卫按照城区,分为四旗,东南西北四城,都设有一名总旗,统领城区各署,这齐王府处于京城的西城区,所以调派到王府周围的,大都是西城区各署兵士。

    马仲衡此前恰恰担任过武京卫西城总旗,虽然时日不长,但是好歹也在武京卫留下了字号,西城的武京卫们见到马仲衡,倒也不会太过失礼。

    “袁都司。”马仲衡看了眼前这武京卫一眼,立时认出来,“今日是你当值?”

    那袁都司点头笑道:“正是卑职。马统领,你们这是要?”抬手指了指马仲衡身后。

    “王爷有令,放他们自由,各自回乡。”马仲衡沉声道:“袁都司,总不至于连他们也不让离开吧?”

    袁都司立刻笑道:“上面的意思,只要王爷在府里,其他人只要检查一下,自然是可以离开。马统领,这些人全都要离开吗?”

    马仲衡点点头。

    “马统领,检查过后,可以让他们离开。”袁都司正色道:“但是出了这个门,想要再进去,那可没法子了。”

    “王爷放他们自由,他们自然不会再回来。”

    袁都司点点头,道:“既然如此,统领可以让他们一个一个出来,我们检查一下,然后登记一下,便可以离去。”

    十几名齐王府的家仆按照武京卫的要求,一个接一个上去接受检查,寒冬天气,甚至还要脱去外套,便是女人,也要细细检查,马仲衡冷眼旁观,直到这些人都被检查完毕,登记了名字籍贯,这才问道:“他们是否可以走了?”

    袁都司点头笑道:“并无问题,可以走了。”向众人叮嘱道:“你们今日出了齐王府,可要牢记,再不能靠近过来,若如卫康,少不得要将你们抓起来,到时候可别怪我们不讲情面。”

    众人整理好衣裳包裹,回头看着朱门王府,俱都神情黯然,在武京卫的催促下,这才缓缓离开。

    马仲衡遥望着众人远去,这才转身入府,关上了大门。

    等马仲衡进了屋内,袁都司立刻叫过人来,“派人跟上他们,不要惊动他们,我去禀报总旗大人。”

    马仲衡从西城总旗的位置调到齐王府之后,西城总旗自有新人替代。

    “都司大人,天快亮了,我们是在这里等您回来,还是到了时辰自行轮值?”部下询问。

    袁都司道:“一切如常,该轮值就轮值,撑了一夜,改回去歇着的就回去歇着。洪卫校,待会儿轮值的时候,可要小心,等到轮值的弟兄们入了岗,轮休的才能撤下去,万不能出现差错。”

    控制齐王府的兵士,大部分都是西城区各署调来的武京卫,按照两班轮值,守住齐王府的几座门,另有兵士随时在齐王府四周巡视,确保万无一失。

    等到袁都司离开后,并没有过太久,轮值的武京卫按照规定的时辰过来,洪卫校少不得进行布置安排,等到轮值来的武京卫们都入了岗,这才吩咐值夜勤的武京卫回去歇息。

    西门署的署头王甫熬了一夜,身体还真是有些受不了,实在困倦,带着手底下的十几个西门署弟兄往回返。

    京都四城,西城六坊,设立了二十署,西门署最靠近的皇城西门,所以被称为西门署。

    西门署本是西城二十署最没有油水的衙门,上下有三十多号人,主要就是巡逻皇城西门以及靠近皇城西门的几条街。

    这几条街都是达官贵人的府邸,齐王府的府邸,恰好就在这西门署的范围之内,调用武京卫看守齐王府,西门署自然是免不了的差事。

    看守齐王府的武京卫,时刻保持在七十人以上,正门和后门都有二十多号人,两个侧门则是十几号人,便是王府专门用来运出污物的小门,也时刻有四五人守住。

    各署每天还要负责本区域的治安,自然不可能将任何一署的人手全都调用过来,所以这七十多人,通常都是从七八个武京署调动过来,距离远一些的,白天值勤,像西门署这样近在咫尺的,就只能负责夜勤。

    这西门署,也曾是楚欢呆过的地方,楚欢初到京城,第一个进入的衙门,就是武京卫西门署,当初西门署署头赵扬死后,王甫算是西门署最老资格的,而且西门署是清水衙门,即使是署头之职,也没有谁会感兴趣,所以最后将王甫提到了西门署署头的位置。

    这个位置,油水没有,担的责任却很大,王甫无可奈何,遍观整个西门署,其他人对这个位置不争不抢,他资格又老,只能担下来。

    天寒地冻,硬是在王府外面撑了一夜,轮值过后,走在路上,当真是又冷又饿,手底下的兵士们叫嚷着要找个地方吃点早点,王甫心知这些家伙的心思,说好了各吃各的,但是真的到了早点铺子,吃饱喝醉,众人便对王甫一番夸赞,落到最后,又无非是他来付钱。

    吃了两次亏,王甫便再不上当,听着身边众人又叫嚷着要去吃早点,王甫直说自己太过困倦,让手下众人自己去,也不等众人多说,径自回去。

    众人老大没劲,可是天气寒冷,回到署门里,也是冷冰冰的,倒不如先去铺子里喝碗热豆浆,所以也就任由王甫回去,聚集着去吃早点。

    王甫倒也想喝碗热豆浆,只是为了一碗热豆浆,要付出十几碗热豆浆的钱,王甫那可是老大不愿意,这也并非他有多吝啬,虽然每个月有薪俸,但是他的儿子患有重症,一直都靠着药物支撑下来,他每年的薪俸,只够给儿子买药的,虽然说起来是个署头,但是一文钱,从来都是掰成两半花。

    西城二十署,换做任何一署署头,王甫都不会拮据到如此地步,但他偏偏是西门署的署头,根本没有找钱的地方。

    踩着地方的积雪,天还没有完全放亮,四周还颇有些昏暗,忽然间听到身后也响起“咔嚓咔嚓”踩踏积雪的声音。

    王甫凭借经验,知道虽在自己身后的只有一人,心想莫非还有人也没去吃早点,跟着自己回来,回过头去,却瞧见一人头戴斗笠,身穿蓑衣,两手横抱在胸前,跟在自己身后。

    看到那人并非武京卫打扮,王甫顿时皱起眉头来,又走了一小段路,身后那人一直跟着,“咔嚓咔嚓”的踩雪声前后相连。

    王甫忽然停下脚步,身后的声音也嘎然而止,王甫再一次回头,见到那人也是停下,那人微低着头,斗笠掩着他的面孔,一时看不清那人的面庞,王甫不由皱起眉头来,禁不住伸手到自己的腰畔,握住了佩刀刀柄,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一直跟随我?”

    斗笠人沉默了片刻,终于问道:“你就是王甫?”

    王甫一愣,问道:“你认识我?”

    “虽然已经很久不见,但是王署头的音容笑貌,我是一直记在心里。”斗笠人微微抬起头,昏暗之中,王甫依然看不清来人面庞,只听那人继续道:“王署头贵人多忘事,只怕已经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王甫见对方说话似乎很熟络,禁不住向前走了几步,缩紧眉头,上下打量,“我们……认识?”

    斗笠人抬起一只手,微微掀起斗笠,大半张面孔已经显露出来,“王署头,不如好好看一看,当真不记得我?”

    王甫一手紧握佩刀,一面小心翼翼靠近过去,距离几步之遥,此时已经看清楚不少,见到那人左眼竟然戴着一只眼罩,嘴角微微向上泛着弧线,王甫皱起眉头,猛然间神色剧变,身体一震,失声道:“你是……你是……!”长大了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斗笠人上前两步,靠的更近,已经抬头,笑道:“王署头,可还记得我白瞎子?”

    王甫神情惊骇,道:“白……白瞎子,果真是你?”他立时四下里看了看,伸出手,一把拽住白瞎子的手臂,拉到旁边的巷子里,这才松手,道:“白瞎子,你不是跟随楚大人去西北了吗?怎么……怎么回了京城?”皱起眉头,“你一直跟着我,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白瞎子独眼盯着王甫,轻笑道:“王署头,楚督让我给你带个好消息,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

    “什么……什么消息?”

    “令郎的病症,并非什么不治之症。”白瞎子含笑道:“楚督愿意出手相助,帮着王署头治好令郎的病!”

第一三二零章 天降救星

    齐王府共有四门,除了前后以及两个侧门之外,还有一个专门往府外运送垃圾的小侧门。

    五处门外,日夜都有兵士守卫,右侧门在夜间归属西门署守卫,侧门的这条长街一直都是冷冷清清,少有车辆人迹走过,到了夜里,更是人迹罕至。

    又是一夜到来,天黑下来之后,西门署的王甫领着十多名西门署的武京卫在侧门轮了值,一名卫校过来检查之后,叮嘱几句,便即离开。

    负责对王甫进行看守的,主要是武京卫的两位都司,日间一名,夜间一名,轮流执勤,齐王府占地甚广,绕着齐王府转上一周,那也是要小半天的功夫,都司心情好的时候,便会转上一两圈,视察看守工作,否则便会派自己手下的卫校巡视一周。

    谁也不知道卫校何时会过来检查,守卫在王府四周的兵士,只能将自己执勤的时间撑下去,最近武京卫进行了一番整顿工作,纪律也开始严格起来,京城各署也都进行了不小的调动,只是这种人事变动,到没有波及到西门署。

    侧门这一条长街,就是归属西门署负责,不但是要盯住侧门,而且整条长街都要看住,只要发现一丝可疑的状况,就会立刻示警,便会有人过来增援。

    时当深夜,天寒地冻,虽然点了几支火把,但是整条街还是十分的昏暗。

    王甫微躬着身子,跟在一名卫校身后,顺着长街来到了侧门,西门署看到那名身着卫校甲胄的武京卫,知道是卫校过来巡查,立时挺直了身板,目不斜视。

    天寒地冻,卫校大人不但甲胄在身,而且批了一件大氅,将自己包裹的很严实,黑铁战盔亦是将卫校大人的脑袋包裹在其中。

    看到卫校过来,守在门前的三名西门署兵士立刻单膝跪下,王甫已经上前来,挥手道:“你们几个往两边巷子里看一看,刚才过来的时候,卫校大人瞧见了影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擅闯这边,你们不要惊动别人,过去找一找。”

    若是平日,几人少不得和王甫打趣一番,虽然王甫是西门署的署头,但是手下的兵士倒也不如何畏惧,不过现在有卫校在这里,不敢多言,虽说卫校只是比署头高一级,上面还有都司、总旗,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三人离开之后,那卫校左右看了看,最近的武京卫兵士也都有一段距离,而且如同青松般挺直而立,目不斜视。

    “王署头,我现在就进去。”卫校压低声音,“这里暂时就交给你。”

    王甫目光闪烁,眼眸子里满是紧张忐忑之色,亦是轻声道:“你可要快一些,真的卫校不知道何时会过来,千万不要被他发现破绽。”

    那卫校点点头,忽然间贴到墙边,左右看了看,一只手探出,手中握着铁钩子,勾在墙壁上,然后身体如同蝙蝠般腾起,眨眼之间,已经翻上了齐王府高高的墙头,随即飘进了院中。

    王甫手握刀柄,神情紧张,嘴中喃喃自语:“阿弥陀佛,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那卫校翻进了王府之内,四下里瞧了瞧,王府的下人都已经离开,府内一片死寂,卫校从怀中摸出一只丝帛,打开了细细看了看,这才抬头,将丝帛收入怀中,几个起落间,已经隐没在王府的黑暗之中。

    齐王坐在椅子上,沮丧无力,双腿放在木桶之中,木桶里的水热气腾腾,凌霜在旁柔声问道:“王爷,水烫不烫?”

    齐王摇摇头,道:“正合适,凌霜,这里面放了药材?”

    凌霜道:“放了艾草,可以活血。”

    “已经很晚了,你先去歇着吧。”齐王见凌霜俏脸有些苍白,勉强笑道:“我多泡一会儿。”

    凌霜道:“不急,我在这里等着,泡好之后,我帮您收拾一下。”

    齐王轻叹一声,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凌霜,我还是想问你,你为何不愿意走?是……因为同情我吗?”

    凌霜怔了一下,低下头,幽幽道:“王爷,我若走了,你身边还能有谁伺候?而且这种时候,凌霜留在王爷身边,王爷不会太孤单。”

    “凌霜,你……你真好。”齐王凝视着等下的凌霜,这些时日,凌霜明显又消瘦了一下,齐王心里很清楚,这姑娘平日里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心里比谁都清楚,王府发生的一切,凌霜都是瞧在眼里,她不多言,并不代表她不担心。

    凌霜听齐王这样说,脸颊微起红晕。

    她当然知道齐王的心意,如果说在入宫之前她还不能完全确定齐王的心思,但是齐王花了大力气将她弄进宫中,凌霜便已经明白了齐王的心意。

    她不知道齐王为何会对自己如此垂青,但是她也知道,男女的感情,有时候真的不需要什么理由。

    堂堂帝国的皇子,看上自己这位出身风尘的姑娘,按理来说,那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是自从入宫的第一天开始,凌霜就并无任何兴奋之心,反倒是一直以来,感觉颇有些压抑。

    凭心而论,她并不讨厌齐王,虽然在她看来,齐王有时候太过年少轻狂,缺乏沉稳,甚至有时候会怯懦,但是齐王骨子里率真,善良,齐王的缺点,很多人都存在,但是他身为皇家贵胄,身上的优点,却是难能可贵。

    而且凌霜不得不承认,自己能够脱离风尘,确实是齐王救了自己。

    她心中对齐王存有感激,可是感激之心,却不等如男女之情,夜深人静之时,她不是没有想过一些心事,却总觉得自己竟似乎是将这位王爷当成了弟弟看待,虽然这话她是绝不可能对齐王说明。

    就好像这次齐王身处困境,凌霜心中只觉得就像是自己的家人遇到了危难,自己当然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她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每当想到以后,便是心乱如麻。

    她心中所想,齐王自然不知,只是灯火之下,看到凌霜那娟秀模样,禁不住心中又是怦然而动。

    便在此时,忽听得门外传来敲门声,敲门之声不大,齐王微皱眉头,王府现在除了自己和凌霜,只剩下了卢浩生和马仲衡,如此深夜,过来敲门的,自然只能是其中之一。

    不过这么晚过来找寻自己,想必是有什么急事,凌霜瞧了齐王一眼,见齐王点头,这才出了内室,过去开门。

    很快,听到屋门被打开的声音,随即听到凌霜“啊”的轻叫了一声,声音充满惊恐,齐王听到声音,知道出了事情,顾不得双脚还泡在水中,赤着脚起来,顺手就将放在自己旁边的长剑握在手中,转身冲出内室。

    外堂点着灯,齐王却是瞧见,凌霜捂着嘴,站在一旁,一名身着甲胄披着大氅的武士正背对自己,关上屋门。

    齐王吃了一惊,却是快步冲过去,将凌霜拉到自己身后,长剑前指,对准了来人。

    那人关上门,转过身来,齐王瞧见那人身上装束,一眼就辨识出是武京卫,瞳孔顿时收缩起来。

    他当然清楚,武京卫如今在太子的控制之下,在王府四周看守的,就是武京卫的人。

    如此深更半夜,一名武京卫鬼鬼祟祟闯进自己的寝室,而且腰间还陪着一把刀,毫无疑问,来者自然是不善。

    他脑中一瞬间就想到,难道是太子已经等不及,这三更半夜,派了人过来要取自己的性命?

    念及至此,心下又是愤怒又是紧张,太子既然派人过来,此人武功自然非同小可,自己的武功绝对及不上,事到如今,他倒没有想过自己有什么好结果,可是如果因此连累凌霜也遇害,那是万万不能接受,只是瞬间,心里就打定主意,自己说什么也要与对方拼上一拼,争取时间让凌霜先逃出去。

    虽然整个京城都在太子的控制之下,如果太子真想连凌霜也一起解决,凌霜便是逃出这间屋子也逃不出王府,就算逃出王府也逃不出京城,可是此时此刻,齐王也顾不得想那么多,至少不能让凌霜在自己的眼前被对方所害。

    那人一身武京卫卫校装束,转过身来时,看到齐王赤着双脚,手握长剑将凌霜护在身后,皱了一下眉头,却还是上前两步,齐王一手握剑,一手横档着,对方前进,他禁不住后退两步,冷声道:“你……你想杀……想杀本王?你……你过来试试……试试看……!”

    连他自己都听出,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努力想控制自己的紧张和恐惧,可是握剑的手却已经微微颤抖。

    卫校并不再向前进,单膝跪下,低着头,恭敬道:“参见王爷!”

    “不用装模作样。”齐王咬牙切齿,“是太子派你来的?”

    卫校抬起头,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来,摊开手掌,手心之中,豁然一物,齐王身体微微前倾,不知道这人搞什么鬼,看到那人手中之物,神色大变,失声道:“是……血玉扳指?”

    “王爷,在下仇如血,奉楚欢楚总督之令,进京面见王爷。”卫校凝视齐王,“王爷吩咐,一切听从王爷调遣,这血玉扳指,是楚督令在下带来,可证明在下是楚督的人。”

    “呛!”

    齐王手中长剑落在地上,他整个人就如同虚脱一般,上前两步,一把抓过血玉扳指,见到这枚血玉扳指确实是自己与楚欢联系的信物,是自己令孙德胜带往西北去见楚欢的信物,又惊又喜,便是这一刻,就觉得自己的所有委屈烟消云散,一把抓住仇如血那只手,“你……你可终于来了!”

第一三二一章 请客

    仇如血恭敬道:“王爷受惊了!”

    齐王拉起仇如血,凌霜已经迅速进屋,将齐王的鞋子拿了过来,齐王坐在椅子上,凌霜上前伺候齐王穿鞋子,齐王向仇如血道:“来,你先坐,府里没有别人了。”

    仇如血倒也没有客气,在齐王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凌霜服侍好齐王穿上鞋子,又进到屋里给齐王拿过来锦袍,齐王披上后,这才轻声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他方才紧张,一时还没听清仇如血的大名。

    仇如血拱手笑道:“在下仇如血!”

    “仇如血?”齐王觉得这名字有些古怪,但是此刻自然不在乎仇如血名字的好坏,低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到京的?来了多少人?”

    他倒也明白,楚欢如果真想救自己,不可能只派一个仇如血前来。

    仇如血道:“王爷,我们已经抵达京城五天,除了在下,确实还有几个人。”

    “几个人?”齐王有些吃惊,如果对方要救自己出京,莫说几个人,只怕百来十个人也不够用,本来放松的心情顿时又沉重起来:“楚欢只派了几个人过来?”

    仇如血何等精明,齐王这般问,他哪里不知道齐王的心思,微笑道:“王爷放心,虽然楚督只派了我们几个人过来,但是一旦行动起来,我们的人手还是足够的。”

    “那就好。”见仇如血笑得很轻松,齐王微微宽心。

    仇如血沉默了一下,终于道:“王爷,在下从西北出发的时候,对京里的情况还不是十分了解,包括楚督在内,并没有做出绝对的计划。楚督的意思,是让我们先进京打探,然后再相机行事,随机应变。我们入京之后,本就想过前来拜会王爷,但是发现齐王府已经被严密看守起来,王爷已经被软禁在王府之中。”

    齐王握起拳头,并不说话。

    “我们暗中对王府四周的环境进行了详细的打探,除了王府被武京卫守住,通往王府之外的几条街道,都是搜查严密,禁止闲杂人等进出,无论是谁,都要经过严加搜查。”仇如血轻声道:“王府四周和几条街道,日夜都不缺人。”

    齐王皱眉道:“那……那可如何是好?”

    仇如血凝视着齐王,道:“王爷,京城已经在太子的掌控之下,王爷或许有所不知,这几日武京卫各署的将领多有调动,几乎都换上了太子的人,除此之外,刑部的力度更是加大,又抓了不少人……!”

    齐王冷笑道:“本王被他软禁起来,他没有了掣肘,自然是变本加厉了。”

    “如今的京师,可以说是太子的天下。”仇如血低声道:“王爷身在京城,处境十分凶险。在下从西北出发之前,楚督再三叮嘱,要见机行事,而且我们要听从王爷的差遣。依现在的形势看,王爷实在不宜再留在京城,不过在下不敢妄自决断,所以要斗胆询问王爷,王爷是否愿意离开京城?如果王爷不想离开京城,我们不会有所行动,但是如果有心想要离开京城,那么在下将会立刻制定营救的计划,竭尽所能,将王爷救出京城!”

    齐王皱起眉头,并没有立刻说话,若有所思,许久之后,双全握紧,手背上的青筋暴突起来,他的目光也坚定起来,终是看向仇如血,点头道:“仇如血,本王要离京,本王不能任由太子宰割,无论如何,也要离开京城!”

    仇如血点点头,“既然王爷已经下定决心,那么在下知道如何做了。”看向一旁的莫凌霜,起身来,拱手道:“姑娘就是莫凌霜莫姑娘吧?”

    莫凌霜一怔,似乎想不到仇如血竟也知道自己,忙点头道:“是……奴婢莫凌霜!”仇如血跟随楚欢的时候,凌霜已经入宫,所以两人虽然都在京城的楚府居住过,却并未谋面,而且凌霜入宫之后,这事儿府中上下也都不好多说,仇如血自然也不大清楚。

    仇如血微微一笑,向齐王道:“王爷,楚督交代过,在京中的行动,随机应变,如果到了危急时刻,王爷需要离开京城,我们将竭尽全力施行营救计划,除了王爷,楚督也是交待过,一定也要将莫姑娘一同救出京城。”

    齐王立刻点头道:“不错,凌霜一定要跟本王一起走的。”

    凌霜在旁听见,却是心头一颤,这才明白,仇如血认识自己,是因为楚欢交待要将自己救出,毫无疑问,楚欢虽然远在西北,却从未忘记过自己的安危。

    一时之间,凌霜心头百感交集,但是面上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仇如血低声道:“王爷,在下在这里不便久留,您和莫姑娘稍安勿躁,等候三两日,在下会将整条营救线落实下去,只待计划设计好,便会开始行动。”

    齐王忙道:“仇如血,王府除了本王和凌霜,还有两个人,我们可以帮你们做些什么?”

    “还有两个人?”仇如血一怔,沉默片刻,才问道:“王爷,营救计划,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营救的人越少也越好,人一多了,目标也就大了……那两人王爷也准备带他们走?”

    齐王正色道:“一个是王府长史,一个是王府统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两人对本王都是十分忠诚,誓死追随,本王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仇如血正色道:“王爷,并非在下多嘴,但是在下还是要提醒王爷,京城都在太子的控制之下,此番的计划,必须要谨慎小心,慎而再慎。王爷该知道,您是太子的最大障碍,虽然如今被软禁在王府,而且有重兵看守,但是太子那边的眼睛也一定还盯着这边,所以计划中稍有一丝一毫的疏忽,就会前功尽弃,王爷会落到更凶险的境地。”顿了顿,犹豫一下,才道:“多带走两个人,目标也就大了两分,而且这二人的底细,王爷是否完全清楚?”

    “本王很清楚。”齐王道:“本王知道,这种时候,不可轻易相信任何人,但是却不等于要怀疑所有的人。长史卢浩生是徐大学士推荐给本王,一直在为本王谋划,其实他也一直劝说本王,应该离开京城,前往西北,至若马仲衡,他是辽东人,出身行伍,讲的是忠信,前番太子要调走王府护卫,马仲衡差点带人与他们大打出手,这人对本王十分忠诚,本王可以相信他们。”随即苦笑道:“而且他们已经被视作本王的人,本王如果离开,丢下他们,太子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既然如此,在下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仇如血想了一下,见齐王坚持,也就不多说,“王爷,在行动之前,王爷继续像平常一样,不要表现出任何的反常。至若卢浩生和马仲衡,王爷既然要带他们一起走,那么就将他们也列入计划之中,不过暂时不必将出走的消息告诉他们。”

    齐王见仇如血似乎成竹在胸的样子,倒是信心大增,点头道:“你放心,本王按照你说的去做。”

    ……

    ……

    已经是腊月,京里的温度也是低的吓人,因为户部吃紧,所以今年拨下来给武京卫的冬装数量实在有限,整个京城有武京卫七千人,但是拨下来的冬装,却只有三千套,这已经是户部力所能及,只是这样一来,武京卫大半数的兵士都将没有冬装。

    分发冬装,自然是由上面进行调配,西门署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知道凶多吉少,这西门署的武京卫,本就是在军中靠山最弱的一拨人,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如今冬装缺乏,西门署自然很容易被忽略,西门署上下倒也没有想过人人有一件,只是想着能分个三五件也就阿弥陀佛了,等到冬装最后发完,西门署却是连一件冬装也没发下来。

    署里的兵士们当然不敢往总旗衙门去闹,但是一肚子火,总要有发泄之处,署头王甫自然就成了替罪羊。

    若是换做别的署门,兵士们也不敢向署头叫板,但是王甫为人敦厚,没有杀气,虽然做了署头,署门里的兵士们却也并不敬畏他,所以少不得叫喊着王甫懦弱好欺,连一件冬装都得不到,前任署头赵扬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真要有东西拨下来,哪怕不多,却也能争取到一星半点,相较之下,王甫就差了许多。

    王甫也知道众人心里有火,为了息事宁人,只能答应回头请众人吃上一顿好的,算是赔礼道歉,只是这一顿饭今天推明天推,一开始大伙儿还经常催促,到了后来,知道王甫囊中羞涩,也就没人再提。

    黄昏时分,署门里的兵士们各自当差,有去西门广场巡逻的,有留在署门里歇息的,王甫依然要带着手底下的十几号人齐王府轮值。

    距离轮值的时间还有很长,有些兵士不愿意太早出门,署门里毕竟还有炭火,呆在里面颇为暖和,早早出门,天寒地冻,没有几个人去受那份苦。

    到最后,王甫领着六名部下先行出门,嘱咐其他人在轮值之前,必须赶到齐王府。

    离开署门,王甫并没有带人直接去齐王府,而是转过两条街,带着众人到了一条比较热闹的街道上,跟随的六名武京卫倒是喜气洋洋,今日他们早早跟着王甫出门,倒并非是给王甫面子,而是王甫悄悄向着几人暗示,要遵守之前的承诺,带着几人在执勤之前,先去馆子里搓一顿。

    这当然是天大的好事,本以为是遥遥无期,今日王甫性子大变,众人乐得去吃一顿好的,而且倒也不知会别人,毕竟人越少,吃起来越痛快。

第一三二二章 甲胄

    王甫挑的馆子,实在不大,黄昏时分,客人也不多,门面看上去十分的普通,武京卫的兵士们倒是并不在意,王甫请客,已经是十分稀罕的事情,能够到这种馆子已经很了不起,想要往那些高档的酒楼去,那是做梦也不会发生的事情。

    饭馆有专门的一间屋子,里面生着炭火,装潢的到也不是太差,十分干净,王甫带着众人进去,率先将自己的甲胄脱下,其他人见状,也觉得穿着戎装吃东西不大方便,纷纷将甲胄脱下,堆在了屋子的角落,落座之后,王甫已经道:“今日难得请你们吃一顿,你们能吃多少是多少,过了这村没这店。不过话先说明白,晚上还要执勤,这酒水……!”

    立刻有人阻止道:“王头,这就没意思了。你自己都说了,难得请弟兄们搓一顿,总不能让大家滴酒不沾吧?这天寒地冻的,出来总是要吃点酒暖暖身子。”

    此人一说,其他众人纷纷起哄,都说连酒都不吃,请的哪门子客。

    这行伍中人,不好酒的少之又少,平日里都舍不得自己买酒,今日好不容易有这机会,自然是不可放过,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王甫没有法子,只能苦笑道:“那咱们说好了,每人吃一点酒,可绝不能吃醉了,晚上还要执勤,到时候上面查下来,一个个都是醉醺醺的,我固然少不得责罚,你们一个要跑不了。”

    众人都笑道:“那是自然,我们都有分寸。”

    这家饭馆虽小,但是盛菜的碗碟却是很大,连喝酒的酒碗都是极大,王甫苦着脸让店伙计换小的上来,店伙计只说饭馆里只有这么大的酒碗,众兵士还觉得酒碗小了,哪里愿意换,都说就这么将就,随后店伙计搬了两坛子酒过来,众人心下都是欢喜,只有王甫苦着脸。

    觥筹交错,有人已经问道:“王头,这齐王府要看守到什么时候?总不能接下来咱们每天就干这事儿吧?”

    “上面说什么时候完就什么时候完。”王甫道:“咱们奉命行事,不要那么多屁话。”

    众人有酒肉在眼前,自然也不多去顾这些,你来我往,一个个都是酒中好手,似乎连王甫的叮嘱都已经忘记了,便是王甫自己,两碗酒下肚,似乎也放开了酒量。

    不到一刻钟,便已经有人趴在了酒桌上,人事不省,其他人推搡不醒,俱都嘲笑起来。

    只是片刻后,又连续有人趴到在桌上,便是王甫,也一头趴倒桌上,两坛酒还没饮完,连王甫总共七人,俱都横七竖八地醉倒在屋内,人事不知。

    本来一片喧闹的屋子里,很快就寂然无声。

    门帘子掀开,方才伺候的店伙计探头往里面瞅了瞅,随即进到屋内,伸手一个个地推搡了几下,西门署众人除了呼吸外,就都如同死了一般,人事不知。

    此刻,门帘子又被掀开,左眼戴着眼罩的白瞎子骤然出现在门前,那店伙计抬头看了白瞎子一眼,微微点头,白瞎子这才进到屋内,努了努嘴,店伙计立马起身出门,片刻间,就端了一碗水进来,扶住王甫,将那碗汤水灌进了王甫的口中。

    只过片刻,王甫一阵咳嗽,睁开眼睛来,看到白瞎子就在眼前,立时翻身而起,感觉头有些发晕,但是身上却无任何不适,扫了一眼,见到跟随自己过来的六名部下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先是皱眉,然后才苦笑问道:“白兄,接下来该怎么做?”

    白瞎子微笑道:“王署头,你果然不负楚督所望,楚督若是知道你如此出力,必然重重有赏!”

    “赏不赏的就不要谈了。”王甫苦笑道:“只要楚督信守承诺,治好小儿的病,王甫这条性命随时可以交给楚督。”

    “楚督当然不会要王署头的命。”白瞎子正色道:“从西北出发之前,楚督就再三交代,王署头义薄云天,一旦有事情需要王署头帮忙,署头定然会出手相助,看来楚督对王署头还是十分了解的。你放心,楚督已经派人去了署头家乡,将署头的家人全都接往西北,知道他们安然到了西北,就可以立刻进行治疗。”

    王甫无奈点点头,轻声道:“白兄,这饭馆是否安全?这里的消息,会不会泄露出去?”

    “你放心,万无一失。”白瞎子轻声道:“这饭馆平日里生意并不好,我们派人兑了下来,这才几天,甚至无人知道这饭馆已经被我们兑下。”

    “那……那他们呢?”王甫指了指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西门署兵士,“你可是答允过,不能伤他们分毫。”

    白瞎子叹道:“王署头多心了,我们是来救人,不是来杀人。这些弟兄都是无辜之人,我们不会伤害他们。”顿了顿,微笑道:“只是酒中有一些蒙汗药,分量有些重,不过对性命无虞,要睡上十二个时辰,到了明天的这个时候,他们就会自己醒来。”

    “那就好,那就好。”王甫松了口气,“白兄准备接下来怎么做?”

    “这被蒙汗药迷住的几个兄弟,只能委屈他们先在这里呆着。”白瞎子微笑着,说话间,就见到那名店伙计走到墙边,探手到地下,拉开了一块木板,下面竟露出一个洞口来,店伙计撸起袖子,出了门,又召唤一人进来,随后两人小心翼翼将醉倒的六名兵士抬进了地窟。

    “这里怎会有这地窟?”王甫吃了一惊。

    白瞎子含笑道:“这是临时挖掘出来,就是让这几位兄弟有个容身之处,在计划行动过程中,他们是不能再露面的。王署头放心,这下面虽然昏暗,但是不会有性命之虞……!”径自走到墙角边,伸手扒拉了一下堆在那里的甲胄,这才抬头,笑道:“这里有六套武京卫甲胄,数量也算是刚刚好。”

    王甫皱起眉头,为了救自己儿子的性命,王甫自始至终都是与白瞎子积极配合,按照白瞎子的吩咐行动,但是行动的具体计划,他却并不清楚,他也并没有动问,心中很清楚,如此大事,白瞎子他们绝不会轻易透漏,自己询问,他们也不会说,反而尴尬。

    “好了,王署头,我现在有几个紧要的问题要问你。”白瞎子神情严肃起来,“第一,你们西门署轮值的时辰,是什么时候?不可有差错。”

    “晚上戍时之前,必须赶到。”王甫肃然道:“早上辰时之前,就要轮值。”

    白瞎子点点头,又问道:“巡视之人,夜间都要巡视几次?”

    “两次!”王甫立刻回答道:“一夜两次,雷打不动,不过都是在子时之前,后半夜很少巡查,不过这也说不准,若是突然巡查,我们事先也不会知道。”

    白瞎子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正常而言,后半夜不会有人巡视?”

    “是。”

    “你们西门署负责右侧门,兵士的人数,是否有规定?”

    “最少十四个人。”王甫道:“主要是守住侧门,但是夜间,会在侧门的那条长街来回巡视,以免有人擅入长街之内。”

    “明白了。”白瞎子点头道:“距离你们轮值,还有大半个时辰,除了你们这几个,自然还有其他人往齐王府赶过去。”

    “他们会在戍时之前赶到,只要人员全部赶到,才会进行交接。”

    “轮值的人,可认识你们?”

    “之前并不熟悉。”王甫道:“现在应该有些眼熟吧……!”

    白瞎子摸着下巴,沉吟片刻,终于道:“王署头,如果是这样,咱们几个,先要往齐王府去一趟了。”

    ……

    ……

    齐王府右侧门,距离戍时轮值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守卫在这条长街上的庆琅署兵士们已经是疲惫不堪,只盼着时间快些过去。

    看守王府,枯燥无聊,却又不能不老实呆着。

    庆琅署署头张韶伸了个懒腰,往长街尽头望了望,并未发现西门署武京卫的人影。

    “嘎!”

    一声响后,侧门忽然被打开,张韶神经一紧,条件反射般,一只手已经握住自己的佩刀刀柄,回过头,只见到人高马大的马仲衡打开侧门,正站在门前。

    “马统领!”张韶笑了笑,问道:“这是要出去吗?”

    马仲衡扫了一眼,道:“带几个人进来,王爷要搬东西,人手不够!”

    “人手不够?”张韶为难道:“马统领,咱们只是负责在这里守卫王爷的安全,并没有……!”

    “你什么意思?”马仲衡冷声道:“你是否说,王爷使唤不动你们?”

    张韶显出为难之色,他心里明白,齐王随然被软禁,但是说到底,皇子终归是皇子,皇室帝胄,自己只是武京卫一个小小的署头,绿豆般的人物,齐王现在要用人,自己还真不好拒绝。

    他没有想到齐王用人用到自己身上,无可奈何,问道:“马统领,王爷要搬什么东西?”

    “有一座假山王爷看着不顺眼,要搬到另一个院子,你们进来吧。”马仲衡道:“挑四五个力气大一些的,搬完了东西,王爷有赏!”

    张韶犹豫了一下,才道:“马统领,可否让王爷稍候片刻,卑职……卑职去禀报一声……!”

    “嘿嘿,王爷要用小小的署头,还要向上禀报,你们把王爷当成什么了?”马仲衡双眸锐利,“罢了,用不着你们……!”转身要进门,张韶急忙赔笑道:“马统领息怒……你,你,还有你们两个,随我来,你先守在外面……!”

    张韶虽然知道齐王是被太子软禁,但是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他小小的署头自然不知道,谁知道皇帝返京之后,齐王会不会东山再起?今日得罪了齐王,日后也没自己的好果子吃。

第一三二三章 鱼目混珠

    长街尽头,一队人忽然出现,领头的是西门署署头王甫,在他身后,跟着六七名部下,尚未到轮值的时辰,王甫并没有带人进入长街,在街头歇住,往常街里面瞅了瞅。

    “王头,他们几个没有踪迹?”后面有人奇道。

    王甫沉声道:“先别吭声,刚才我带着他们几个早早过来,被王爷派人召唤进去,说是要进去帮王爷搬东西,幸好我说还要回去将你们几个调过来,这才免了苦差事,你们现在过去,被王府的人瞧见,说不得也要将你们抓进去做苦力。”

    后面这几名西门署的武京卫,并非随同王甫一同吃酒的那几位,那几位还在饭馆的地窖里躺着,这是后来姗姗来迟的几名武京卫,来的途中正好与王甫碰上,王甫只说担心他们误了时辰,这才回去叫人,一行人到了这里,听王甫这样一说,顿时都明白过来,敢情王甫回去叫人是假,原来王爷唤人做事,王甫为了逃苦力,这才编了个理由回去。

    这几个人心下都是暗暗庆幸,暗想还是自己有先见之明,姗姗来迟,若是早早跟随王甫过来,只怕也要进王府做苦力了。

    “你们在这里等着,时辰没到,就不要过去了。”王甫低声道:“我先过去瞧瞧。”

    “王头,你就不怕被拉进去做苦力?”有人打趣道:“可别将你拉进去,你就喊着将咱们也带进去,好兄弟讲义气,可别对不起哥儿几个。”

    王甫瞥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径自走到大门前,门前只剩下一名武京卫在守着,见到王甫,倒也认得,笑道:“王头,来得早啊,时辰还没到,是看到我们辛苦,所以早早过来轮值?”

    “没那么好心。”王甫道:“你们的人呢?怎么只剩下这几个?”

    “都进去了。”那人冲着王府内努了努嘴,“王爷要搬假山,人手不够,都拉进去了。”

    “哦?”王甫奇道:“王府里需要办很多东西吗?刚才我们西门署的人经过小门的时候,也被拉进去几个人。”

    那人笑道:“大家是同病相怜,说是王爷有座假山要换个地方。”

    王甫“哦”了一声,也不多言,那小门微敞着,王甫笑问道:“我现在是否可以进去瞧一瞧?”

    “马上就是你们当值了,你要进去也不拦你。”那人道:“不过里面正在忙着,可别刚进去就被拉着做苦力。”

    王甫笑了一笑,进了门去。

    戍时将近,在街头的西门署兵士正在窃窃私语说笑,听得后面脚步声响,一名卫校已经快步过来,每天轮值的时候,卫校都会过来监察,几人见到卫校,都是住口不语。

    “你们几个都在这里做什么?”卫校皱起眉头,“王甫呢?”

    “去王府了。”立刻有人回道:“王府里面在搬东西,王爷让他们进去干活,王署头带着几个人进去干活。”

    卫校一怔,“干活?”随即皱眉道:“要轮值了,你们几个跟我来。”

    西门署几人跟在卫校身后,到了侧门,守在门前的兵士立刻挺直身板,卫校皱眉道:“人都进去了?”

    “王爷要搬假山,都进去搬假山了。”

    “你们先等着。”卫校径自进了大门,里面冷冷清清,天色已经暗下来,他顺着青石小道往前走,走了没多远,就瞧见王甫在前面东张西望,咳嗽一声,王甫回过头,立刻过来拱手道:“卑职参加卫校大人!”

    “人都去哪了?”

    “庆琅署的往那边去了。”王甫抬手指了指,“卑职手下几个人被调到那边去了,王爷忽然要搬假山,要将院子里的几座假山换个位置……!”

    “古怪……!”卫校皱起眉头。

    王甫轻声赔笑道:“卫校大人,王爷每天闭在府里,不能出去,只怕是闷得慌,或许真的是想换一下,又或者是想故意让咱们多干些事儿……!”

    卫校“嗯”了一声,问道:“你这边派去几个人了?”

    “六个!”

    “人手倒是不少。”卫校“哦”了一声,顺着王甫指的方向过去,快到一处院子,王甫忙道:“卫校,咱们也要过去吗?”

    “怎么了?”

    “卑职想着,咱们要是过去了,王爷会不会也让咱们动手?”王甫笑道:“卑职倒无所谓,卫校大人事情繁多,只怕在这里会被耽搁的。”

    正在此时,已经听到那边传来声音:“你们几个加把劲,实在不成,再去找几个人过来……!”卫校身形一闪,躲到一旁,远远望去,只见院子那边果然有一座假山,边上围着好几名武京卫,也不多言,转身就走,只怕真的将他拉过去。

    刚刚出了门来,听得后面传来声音,只见到庆琅署署头张韶领着手下几个人过来,见到卫校,立马加快步子,上前拱手。

    “活儿干完了?”卫校问道。

    张韶点头道:“搬一座假山,移动一个位置。”

    卫校抬头看了看天色,张韶已经道:“卫校,轮值的时间已经到了,您看……!”

    “王甫,你手下那几个人什么时候能完事?”卫校问道。

    跟在卫校身旁的王甫忙道:“卑职不知,要不进去问一问?”

    “不用了。”卫校摆摆手,“反正也轮到你们当值,你的人在里面干活,就由他们去吧,等他们出来,各守其位。”

    王甫招手让不远处的几个人过来,卫校扫视一眼,“这里加上你,有八个人,里面有六个,十四个……!”又点了点庆琅署的人手,这才道:“庆琅署的先回去吧,王甫,你们西门署轮值,你们几个先守在大门这里,等里面的人出来,再让他们各守其位。”

    王甫恭敬道:“卑职尊令!”

    张韶笑道:“王署头,你的人也都被拉进去了?哈哈哈,同病相怜。”向卫校拱了拱手,点齐了自己的部下,这才离开。

    卫校打量那扇侧门两眼,低声叮嘱道:“王甫,小心守着,今天突然搬假山,也不知道弄什么名堂,你可要多长个心眼,这边真要出了问题,你王甫可脱不了干系。”

    王甫立刻道:“卫校大人放心,卑职明白。”

    卫校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等卫校离开,王甫这才将手下人安排好,大门这边,只留下了两人看守。

    等到众人各就其位,王甫四下里瞧了瞧,这才重新从侧门进了王甫,随即关上门,快步往卫校方才看到的院子过去。

    他脚下生风,进了院子,院中那几名武京卫立时都转过身来,瞧着他,王甫上前,拱手道:“王爷,已经打发了,他们没有看出破绽。”

    这院子之中,却只有四名武京卫,只是甲胄之下的,却并非西门署的人,当众一人已经摘下头盔,显出一头青丝,却是莫凌霜,轻声道:“这头盔好重。”

    其他几人也纷纷摘下头盔,齐王、卢浩生、凌霜、仇如血皆在其中,这院子里的武京卫,竟然是这四人穿上武京卫甲胄装扮。

    “仇如血,如此一来,外面那帮人,是否就觉得王府里面还有好几名武京卫?”齐王急切问道。

    仇如血长舒一口气,道:“当真是好险,稍有差池,这招就不起作用了。只是这种情况,我们也只能兵行险招,王爷,这还都是亏了王署头,如果不是王署头,这鱼目混珠的招数根本使不上。”

    齐王看向王甫,点头道:“王署头,你做的很好,脱险之后,本王一定会重重赏你!”

    “王爷过奖了,能为王爷效劳,是卑职的荣幸。”王甫恭敬道。

    卢浩生已经看着仇如血,询问道:“仇大侠,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既然他们以为这里面还有几名武京卫,那么咱们待会儿光明正大从侧门出去,也不会有问题。”仇如血道:“只要出了王府附近的监视范围,就有人接应咱们,不过王署头说过,巡视的人上半夜会过来巡查,如果到时候发现少了人,而王府依然没有动静,那么必然会出纰漏,所以咱们只能等到后半夜才能行动。”

    “那只能等到后半夜了。”

    仇如血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横铺在地上,众人都凑近过去看,仇如血道:“我们事先已经经过了周密的计算,如果从子时开始行动,在明天辰时轮值之前,我们只有不到五个时辰的时间,洛安京城太大,而且道路纵横交错,我们还要避开巡逻最严密的地方,五个时辰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十分的紧张。”伸手点在地图上,我们现在在西城,而西城是京城巡逻最为严密的地方,特别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检查特别严格,所以这几条路我们不能走……!”

    “五个时辰之内,我们必须出城。”卢浩生肃然道:“等到轮值的时候,我们已经不在,武京卫必然会发现破绽,那时候,全城就会立刻搜找我们,即使我们躲起来,但是太子绝不可能让齐王离开京城,此后一定会加强京城各门的守卫和检查,到时候我们也就出不了城,所以就在这五个时辰内,是我们唯一能够离开京城的机会。”

第一三二四章 义士

    仇如血正色道:“卢长史说的不错,是成是败,在这五个时辰之内见分晓,诸位,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生死与共。”

    众人互相瞧了瞧,目光都是十分坚定。

    “大家再看,五个时辰之内,要躲避巡逻,想要顺利抵达其他几处城门,虽然未必不成,但是只要稍有耽搁,就会出问题。”仇如血道:“所以这次制定的计划,将以京城的西门为最终的目标,所有的接应,也都是以这条线设定。所以我们要避过西城的这几处地方,绕一个圈子,然后在辰时之前,赶到西城门。”

    “以前城门都是正好在辰时时分开城。”卢浩生道:“但是最近京中不太平,所以开城门的时间往后移动了两刻,要到辰时两刻才会开城门。”

    “这边是辰时轮值,他们就算发现不对劲,也是辰时之后的事情。”仇如血道:“等到事情报上去,他们再作出反应,早已经过了辰时二刻,我们已经离开京城,只要出了京城,城外一切都准备好,就很容易脱身了。”

    王甫犹豫了一下,终于道:“这里面还存在一个极大的变数。”

    众人都看向他。

    王甫顿了一下,才道:“这个计划的实施,是从后半夜开始,是要避开上半夜的巡查,以免被巡查的卫校发现破绽。”

    仇如血点头道:“对!”

    “可是如果卫校在后半夜,突然会巡查到这边,那又该如何?”王甫轻叹道:“如果那时候我们全都离开,卫校巡查到右侧门,发现西门署少了半数的人,他会不会起疑?上半夜的时候,我守在门外,他就算来查,我只对他说王爷还在用人,折腾了大半夜,王府里面再闹出点动静,应该可以瞒过卫校。到了后半夜,他如果再来巡查,依然无人,连我的踪迹也没有瞧见,难道他不会进府来看一看?总不至于王爷用人,要用上整整一夜吧?只要进府,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那么事情就会立刻暴露,武京卫就会马上倾巢而出,搜找我们的下落,京城个门,也会立刻封锁,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在辰时之前赶到西城门,西城门也不会打开,甚至于他们已经在那里守株待兔……!”

    本来有些兴奋地情绪,一时之间,变得寒冷起来,齐王不由吸了一口冷气,王甫的意思,在场的几人,心里都是十分的明白。

    齐王是太子的重点监视对象,想要将齐王从京城救走,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并非凭借几个高手就能够轻松自在地救走齐王,一切必须在秘密状态下进行,只要稍微出现疑似纰漏,被太子党的人发现,那么齐王面对的,将是太子手中强大的实力,将会有无数人蜂拥而来,至若高手,太子手下也从来不缺高手,这项计划从一开始,就不能以武力来解决,只能用周密的计划进行。

    这项计划之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齐王在逃出西城门的过程之中,决不能让太子党发现破绽,一旦在逃出西城门之前就被发现,以太子的实力,可以轻松将齐王困在京城之内,再也没有出去的机会。

    所以需要时间,一个隐秘至极不被任何人发现破绽的行动时间。

    有王甫这个内应,就可以制定一个完整的计划。

    计划将行动时间定在子时过后,道理很简单,因为按照王甫的说法,卫校夜里巡查,一般而言都是在上半夜,下半夜几乎不会出现。

    这也好理解,严寒腊月,谁愿意在可以冻死人的后半夜绕着王府转上一圈。

    也正因如此,行动的时间在后半夜,那时候一切都是静止的,不会有人发现破绽,王府里的人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齐王府,按照设定好的路线,连夜赶往西城门。

    这是最理想的结果。

    但是王甫一言,却是如雷霆贯耳,卢浩生和仇如血已经皱起眉头来。

    诚然,卫校巡查,通常都是在上半夜,可是这却并非绝对,谁能保证卫校不会突然抽风,夜里会巡查到右侧门来?

    一般情况下不会,但是世间的事情,总是存在一个特殊。

    一旦卫校后半夜突然过来,正如王甫所言,见到右侧门只有半数武京卫在看守,王府和近一半的武京卫没了踪迹,自然会疑惑王府为何要用人这么久?卫校巡查,本就是为提防出现异常的情况,一旦出现那种情况,卫校即使不会亲自闯进府中,也一定会向上禀报,而随后入府查看,那也是必不可少的举动。

    等他们闯进王甫,人迹全无,自然会知道齐王已经逃离,禀报上去,以太子的能力,当然会在第一时间派人封锁城门,只要太子的行动在明晨辰时二刻之前,齐王一行人就算赶到了西城门,那也是无法离开京城。

    一时间寂静无声。

    片刻之后,卢浩生终于道:“王爷,王署头说得对,咱们如果全都离开,没有一个人挡着,一旦有人巡查,前功尽弃。”顿了一下,才道:“这样吧,王爷你们按照计划,依然子时行动,卑职就不能随同王爷一同去西北了,只要卑职留下来,守在右侧门,有卑职在那里,可以向他们解释,他们应该不至于敢闯进王府。”

    “卢长史,这……!”齐王一惊。

    卢浩生微笑道:“王爷,卑职身为王府长史,未能为王爷分忧,让王爷受此委屈,实在是罪该万死。这次,卑职就当是为王爷分忧……王爷随同仇大侠前往西北,有楚大人相助,必能东山再起,卑职只盼王爷能够一帆风顺。”拱了拱手。

    “不行!”凌霜忽然道:“长史,你足智多谋,此行西北,山高路远,沿途只怕还有不少的磨难……王爷身边不能缺了你,凌霜一介弱女子,此行西北,不但帮不上什么忙,而且还会拖累你们,就让凌霜留下来……!”

    齐王急道:“不可以……!”

    “王爷,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凌霜凝视着齐王,双眸清澈,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目光却十分坚定,“凌霜留下来,你们就能顺利出城,凌霜心意已决,王爷不用多说。”

    王甫却是双手握着拳,牙关紧咬,忽然间抬起头,道:“你们不用争了,你们都是王府的人,是齐王身边的亲信,就算你们留下,也不能保证他们相信你们。你们留下来,并不合适,而且存在着极大的风险。”

    齐王咬牙道:“实在不成,我们就赌一把,堵他们后半夜不会巡查。”

    “王爷,事关生死,不能而学习,更不能去赌。”王甫正色道:“太子党势力庞大,要想从他们的眼皮底下离开,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才行……!”深吸一口气,看向仇如血,道:“仇大侠,计划不变,子时行动,我留下来。”

    仇如血眼角抽搐,“你……!”

    “只有我是最合适的人选。”王甫平静道:“我是武京卫的人,之前和王爷也没有什么瓜葛,他们不会怀疑到我头上,而且真要查过来,我是西门署的署头,由我解释,可以说得通,他们也会相信。”

    卢浩生看着王甫,眼中也显出惊讶之色,显然没有想到小小署头竟然如此深明大义。

    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留下来,等到天亮之后,事情就会败露,到了那个时候,留下来的人无论如何也是逃脱不了。

    王甫主动留下来,说到底,就是用自己的性命护着众人安全脱身。

    齐王当然也明白其中道理,有些惊讶,但是目光中很快就显出感激之色,道:“王署头,你可知道,留在这里,会……会很危险。”

    王甫微微一笑,道:“王爷,都不用多说了,就这么定下来。”随即道:“王爷,小的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齐王忙道:“你但说无妨,只要本王能做到,必然答应你。”

    王甫道:“天寒地冻,身子有些冷,不知道王爷能不能赏一坛酒吃?”

    众人一怔,想不到王甫竟然是提出这样的要求,齐王怔了一下,随即急忙向凌霜道:“凌霜,你将我珍藏的那坛酒拿过来,还剩下两坛,都拿过来。”

    凌霜看着王甫,犹豫了一下,终是答应,卢浩生只怕凌霜一人拿不了两坛,也跟着去拿酒。

    仇如血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王甫肩头,道:“王兄弟,仇某行走江湖二三十年,什么人都见过,也见过不少忠肝义胆的壮士,但是真正能让仇某钦佩的,并没有几个,你王兄弟大仁大义,仇某打心眼里钦佩。”

    王甫哈哈笑道:“能得仇大侠赏识,三生有幸。不过留下来,可不一定会死,等到后半夜卫校迟迟不曾过来,快到天亮的时候,我会想办法脱身。”

    “好,一旦有机会,你一定要脱身。”仇如血握住王甫手臂,“楚督已经派人往你家乡去接你的家人,用不了多久,他们都会到西关,你脱身之后,直接往西北方向去,我们放缓速度,你追上来。”

    “千万不可。”王甫立刻道:“出了京城,依然不能掉以轻心,太子如果发现王爷不见了,必然会派人追拿,你们速度越快越好,尽早赶到西北,我自己会想法子赶到西北,到时候与你们会和。”

    “如此也好,我们在那边等着你。”仇如血道:“等你到了西北,我叫上志同道合的弟兄,咱们喝个痛快。”

    “何必等到西北?”王甫笑道:“王爷赐酒,马上我们就好好喝上几杯。仇大侠,不怕你笑话,打小我就喜欢喝酒,可是家里穷,也没有闲钱买酒喝,后来参军打仗,偶尔能喝上几杯,到了京城,编入武京卫,分到西门署那个清水衙门,想贪墨都没地方贪,家里的孩子又患了病,一点军饷,也只够给孩子买药吃……我倒是一直想着痛痛快快喝一场,只是囊中羞涩,一直实现不了……嘿嘿,今天王爷赐酒,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喝一场了。”

第一三二五章 偿还

    齐王府也曾风光过一阵,这里曾是齐王党的大本营,前来拜门的官员络绎不绝,每一位官员过来,少不得都要带点东西孝敬齐王。

    只是齐王也知道,即使是皇子,若是大肆收受礼品,那也是会留下后患,所以下面官员送来的珠宝古董一类物事,齐王都是拒之门外。

    不过有些官员懂得如何孝敬,不送金不送银,送些稀罕的点心和美酒,齐王倒是收了一些,其中有几坛真正的佳酿,齐王更是收藏起来,今日却是将最好的两坛酒赐给了王甫。

    王甫和仇如血坐在亭子里,一坛酒已经是见底,王甫将嘴角的酒水抹去,笑道:“仇大侠,今天这酒,喝的痛快,能够喝到这等美酒,我以前是做梦也没有想过的。”

    “王兄弟,要说真正的烈酒,还是西北的好。”仇如血道:“西北最地道的古城烧,入口就像烈火,从喉咙里灌下去,就像刀子撕割喉咙,那才是男人真正要喝的酒。”

    王甫笑道:“那好,回头我去西北,和仇大侠喝古城烧。”

    仇如血哈哈笑道:“你放心,楚督府里别的没有,好酒倒是不少,到时候咱们将楚督珍藏的美酒全都逼出来。”

    “楚督……!”王甫放下酒坛,抬头看着黑色的天幕,终是叹道:“仇大侠应该知道,楚督刚入京城的时候,就被分到我们西门署。”

    “楚督说过这事。”仇如血点头道:“楚督说,他到西门署,第一次执勤,就是王兄弟领着,王兄弟对楚督一直都很照顾。”

    “楚督这是客气话。”王甫摇头叹道:“并非是我照顾他,而是他在照顾我。仇大侠,你能否帮我向楚督带个话?”

    “你说!”

    王甫犹豫了一下,才道:“楚督或许已经忘记了,不过我却一直没有望。当年楚督还在西门署的时候,担任署头的是赵扬,那时候京里发生了一件离奇的怪事,当时的驸马爷,也就是安国公黄矩的孙子,被刺死在自己的园子里,武京卫奉命全城搜找,捉拿凶犯。”

    仇如血只是看着王甫,并不说话,听他细说。

    “那天赵扬召集大家,说是在严主薄的府里发现了刺客的踪迹,那位严主薄获罪被满门抄斩,严宅当时是座空宅,我们以为赵扬真的发现了刺客的踪迹,所以都跟着前往捉拿刺客,楚督当时也在其中。”王甫忆及往事,缓缓道:“到了严宅,赵扬布置任务,将楚督和当时也还是新手胆量极小的孙静一分到马厩去找寻刺客踪迹……!”说到这里,眼角微微抽搐,神情微显黯然之色。

    仇如血却是神情肃然,仔细聆听,他其实心里很明白,虽然王甫说到时候找寻机会逃离京城,往西北去汇合,可是这只是最好的结果,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王甫此时托自己给楚欢带话,甚至就是最后的遗言,仇如血自然要仔细聆听。

    “我们在严宅找寻之时,一直没有找寻到刺客的下落,直到我们忽然听到马厩那边传来声音,当时我就知道,马厩那边一定是发生了变故,刺客很有可能就在马厩,而当时负责搜找马厩的,是楚督和孙静一。”王甫肃然道:“刺客能够在驸马的府邸杀死驸马,武功自然了得,我们知道楚督和孙静一联手也未必是敌手,处境凶险,所以想要去支援,可是赵扬却找借口说那边并无异状,当时神情就很古怪,我当时就看出来,其中有名堂。”

    仇如血何等阅历,立时就反应过来,“难道当时那位赵扬想要坑害楚督?”

    王甫点头道:“就是如此了,事后证明,刺客却是就藏在马厩,而赵扬偏偏只派了两个人去搜寻马厩,给楚督配上了胆小怕事的孙静一,那边传来声音,赵扬有故意找寻借口,阻止我们去支援,前后一联系起来,当夜的行动,明显就是故布迷阵,给楚督设下陷阱,想要置楚督于死地。”

    “原来如此。”仇如血微微点头,此时他倒是并未听人说起过,好奇问道:“那刺客最后如何?”楚欢当夜在严宅遇险,仇如血知道楚欢最后安然无恙,那么刺客结果如何,倒是好奇。

    “刺客最后被楚督所说,就是连赵扬,也在那天晚上被杀。”王甫苦笑道:“这些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并没有立刻说出口。

    仇如血知道接下来的话才是最重要的。

    果然,王甫沉吟片刻,才道:“仇大侠,实话对你说,其实在那夜之前,赵扬就已经接受了西城总旗张斗利的密令,找机会将楚督除掉,此事赵扬事先也告诉过我,让我协助他一同除掉楚督,他答应我,一旦除掉楚督,我儿子的医药费,就全部由他来承担……!”

    仇如血微吃了一惊,皱起眉头。

    “那时候我心里好生犹豫,楚督当时对我不差,知道我儿子患病,更是送了银子给我。”王甫苦笑道:“那天夜里在严宅发生的事情,赵扬事先没有告诉我,但是听到马厩传来声音,我就猜知那天晚上是为楚督设下的陷阱,我虽然明知楚督当时遇险,可是……可是还是听从了赵扬的吩咐,没有前往救援,如果不是楚督命大,当夜已经死在了严府。”

    仇如血叹了口气,倒是没有想到竟然有这样一段往事。

    “其实我清楚,楚督对此事心知肚明,可是后来他从没提过一句,而且临走之前,有给了我些银子,让我给儿子看病。”王甫握起拳头,“小儿的重病,每年要花费不少银子,便是将我每年的军饷全部用上,也不足够,家里还有老小要生活,这两年来,小儿还能撑下来,都是靠了楚督送的银子,如果不是楚督当初留下的银子,小儿只怕早已经死了。”

    仇如血抬手,拍了拍王甫肩头,道:“事情已经过去,就不必多想,每个人都会做一些错事,楚督没有与你计较,自然也是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他临走之前还能给你留下银子,那就证明他心里早已经原谅了你,楚督为人心胸宽阔,重情重义,不会怪罪你的。”

    王甫道:“我知道楚督大人大量,不会与我计较,可是这两年来么,我心里却一直难受,楚督越是对我好,我就越觉得自己对不住他,这份歉疚,我本以为此生没有机会偿还,好在今次楚督能够用得上我,如此大事,派你们来找寻我帮忙,那就证明楚督还信得过我,士为知己者死,我虽然没有什么才干,但是也知道什么叫做舍生取义。”

    “王兄弟……!”

    “仇大侠,你们到了西关,就代我向楚督说一声,我当初无心害他,但是我犯下的错,由我自己来偿还。”王甫盯着仇如血,“只盼楚督能够好好照顾我的家人,我就算死,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仇如血正色道:“王署头,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不测,我相信楚督一定会妥善照顾你的家人。我答应你,等你儿子病好之后,如果你不嫌弃,我收他为义子,将一身功夫,传授于他!”

    王甫一怔,随即立刻跪倒在地,感激道:“仇大侠,我……!”

    仇如血扶起王甫,肃然道:“没有到绝境,就不要做最坏的打算,一定要想办法离开京城,我们在西北等你!”

    王甫用力点头,抬头看了看天色,轻声道:“巡查的时间快到了……!”

    右侧门长街上,正如王甫所料,卫校正慢悠悠走过来,王甫从侧门里出来,竟是满头大汗,守在门外的西门署兵士见状,笑道:“王头,怎么着,连你也被拉着干苦力?”

    “少废话。”王甫瞪了一眼,抹了抹额头汗水,此时那卫校已经过来,王甫已经上前拱手,笑道:“卫校大人,辛苦了!”

    “怎么,还在里面干着呢?”卫校见少了好几个人,皱起眉头,“咱们那为王爷到底在折腾什么?”

    “卫校大人,真被你说中了,就是在折腾。”王甫苦笑道:“搬完了假山,大伙儿还以为完事,可是王爷又要折腾咱们搬家具,看那样子,今晚是不让我们安宁了。卫校大人,不如你出面,进府去和王爷商量一些,我们是过来守卫的,可不是过来搬东西的,您跟王爷说一声,让弟兄们出来,可别再折腾了……!”

    卫校眼睛一翻,道:“我算哪根葱哪根蒜,就凭我一句话,人家王爷能听我的?”

    “可是……可是这样也不是事儿。”王甫苦着脸,“就怕今晚折腾了,明晚还要折腾,这样下去,那还了得?”

    “这我管不着。”卫校没好气地道:“你们撞上,活该你们倒霉,王府各门,就你们这边被抓去做苦力,你们自认倒霉就是。”压低声音,问道:“对了,你们进王府干活,可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王甫想了一下,点头道:“卫校大人,确实有些不对劲!”

    “哦?”卫校立时警觉起来,“怎么讲?”

    “就是王爷脾气太大,咱们在里面干活,稍有差池,他就破口大骂,还骂……还骂我们是走狗……!”王甫小心翼翼道:“他情绪不对,这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卫校哈哈一笑,道:“堂堂王爷,从辅国一下子变成了囚……嘿嘿,不骂上几句,那反倒不正常了。”左右看了看,手臂捅了捅王甫,“你们给他干活,没给你们什么赏赐?”

    “哦,赏赐……!”王甫从腰间摘下酒袋子,“没有赏钱,刚才歇息了一下,倒是给我们搬了几坛酒,那倒是好酒,我灌了一袋子……!”

    卫校伸手抢过去,打开塞子,闻了闻,一副陶醉之色,“是好东西,王甫,执勤的时候,不能吃酒,这规矩你不知道?这东西我先收着,回头再给你。”也不多言,拎着酒袋子,大摇大摆离开。

第一三二六章 子时

    齐王从没有感觉时间竟是如此难熬,夜黑风高,天寒地冻,包括齐王在内,卢浩生、马仲衡和莫凌霜都已经是甲胄在身。

    对于凌霜来说,身上的甲胄未免太重了一些,而且她的身形苗条,甲胄穿在身上,也并不适合。

    除了带一些路上必须的盘缠在身上,众人不带一丝累赘之物,时间流逝,齐王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子时一到,就会堂而皇之地从右侧门离开,但是接下来从齐王府到西城门,就是与时间赛跑,也是与性命赛跑。

    相较而言,仇如血就显得异常镇定,他久经江湖,见的事情实在太多,经历过无数生死时刻。

    脚步声响,齐王率先从椅子上站起,很快,众人就见到王甫快步过来,几人立时迎上前去,王甫神情严峻,道:“王爷,时辰已到,是否都已经准备好?”

    “王署头,我们都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发。”齐王立刻道。

    王甫扫了众人一眼,盯在凌霜身上,道:“出去之后,几位将姑娘夹在中间,掩饰住他,出门之后,不必在乎身边其他的事情,跟着我走,走出这条街之后,仇大侠,接下来的事情,就全仰仗你了。”

    仇如血点点头,王甫再不多言,一挥手,转身就走,身后众人互相看了看,再不犹豫,跟上前去。

    一行人脚下飞快,很快就走到右侧门,王甫抬起手,示意众人停下,这才低声向仇如血道:“仇大侠,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出去将北面的人调开,听我声音,立刻出门。”

    仇如血郑重点头。

    王甫出了门,齐王等人屏住呼吸等候,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声音,过了小片刻,就听到门外传来王甫声音,“王爷,可以走了!”

    侧门打开,马仲衡手握大刀,第一个出门,身后跟着凌霜,齐王在左,卢浩生在右,仇如血断后,一行人出门来,听到南边身影闪动,西门署的武京卫都往南边过去,知道是王甫调开,王甫也不多言,拔刀在手,领着众人迅速往北边方向过去,仇如血顺手将大门拉上,这才紧跟上去。

    风声呼啸,甲胄摩擦的声音被风声所掩饰,王甫脚下飞快,身后众人知道这是生死时刻,也是竭力跟上。

    这条巷子并不短,片刻之后,才走到巷子尽头,王甫转到另一条巷子,四下里一片漆黑,昏暗无比,人迹全无。

    顺着巷子走到头,王甫终于停下脚步,转身来,手中一物已经交给了仇如血,仇如血接过,王甫轻声道:“仇大侠,这是西门署署头的令牌,路上未必不会碰上巡查的,有这枚令牌,或许有点小作用……!”向众人拱手道:“诸位,已经脱离王府,顺着这条街往前走,到第二个街口,折而往南,这条路我检查过,没有障碍,后面的路,我就不能再陪你们了,诸位一路保重!”

    众人心里清楚,经此一别,或许后会无期,齐王率先拱手,卢浩生等人也都拱手,凌霜更是明白,王甫这是舍生取义,虽然身着甲胄,却还是盈盈一礼,仇如血快步上前来,将王甫抱在怀中,随即沉声道:“你不能死,我们在西北等你!”

    王甫微笑点头,仇如血也知道不能耽搁,不再多言,一挥手,率先在前带路,众人跟在身后,走出几步,众人回头看了看,只见到王甫已经转身,身形孤单,正往回走。

    王甫脚步甚快,神情凝重,回到那条长街,还没走到右侧门处,就见到往南边去的几名西门署兵士正迎面而来。

    “王头,没有动静,你是不是眼花了?”一名兵士见到王甫,忍不住问道:“我们走到街头,都没有瞧见可疑之人!”

    王甫揉了揉眼睛,道:“只怕是这阵子熬夜,精神不好,算了,你们各自守好自己的位置……哦,对了,里面的弟兄累得够呛,要不你们进去轮换一下,让他们也歇一歇?”

    他话声刚落,几名武京卫四散走开,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生怕被王甫拉进去做苦力。

    王甫走到门边,坐在门槛上,抬头望着黑色的天幕,表情此时却是一片轻松。

    ……

    ……

    仇如血领着众人顺着长街走到第二个拐弯处,按照王甫所言,折而向南,这一路上果真是没有碰到一个人。

    这里是西城区,集中了朝官,主要是朝廷官员的府邸,齐王府靠近皇城门,在西城的中心,越往外走,官员的职位也就越小。

    只是这里属于重点地带,聚集的是朝廷官员,所以防务一直都是十分重视,即使是寒冬腊月,无论白天黑夜,都会有巡逻的兵丁突然出现。

    仇如血谨慎异常,将自己当做斥候来用,让齐王等人与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自己在前面探路,但有发现,可以提醒后面众人,如果距离太近,只怕齐王和凌霜等人一时反应不过来,毕竟除了马仲衡是行伍出身,卢浩生和凌霜都是没有武功底子,反应自然也不及习武之人迅速,至若齐王,虽然也练过武艺,但练的几乎都是花拳绣腿,而且没有实战,遇到突发情况,反应未必比卢浩生和凌霜强出多少。

    洛安京城历经三朝,乃是名副其实的中原第一大都,城中官民近百万之众,庞大无匹,即使是从西城齐王府出发,到西城门也有很长一段距离,其间要经过数坊,坊中有坊,纵横交错,稍有差池,便要迷路,而且还要避开巡查最为频繁之所,所以只能找寻一些偏僻道路。

    即使是生活在京城西城区的人们,也未必能对西城每一坊的道路了如指掌,更何况几座坊相连,而一直以来,历朝为了彰显帝都的情势与秩序,各坊的规划也都十分类似,就好比二元坊和大元坊,属于完全不同的地区,而且大元坊也比二元坊要繁华热闹许多,可是一到晚上,灯火熄灭,走在街道上,就很难区分到底是身处大元坊还是二元坊,而且仇如血一行人要悄无声息赶到西城门,为了不至于引人注目,不能点火,只能在冬天的黑夜之中前进。

    好在仇如血事先将撤退的路线记在脑中,凭借着记忆领着众人前行,只是身处纵横交错的街坊之中,有时候连仇如血都要停下来,细细想一想。

    齐王一直都是十分紧张,他很清楚,离开了齐王府,并不等于安全,恰恰相反,只要一刻不出西城门,随时都有危险袭来。

    王甫虽然留在了那边,可是谁也不能保证武京卫就不会发现破绽,也不能保证王甫那边会万无一失,无论是王甫那边还是这边,只要出现一丝疏漏,所有的努力将会付诸东流。

    身着冰冷的铠甲,穿梭在纵横交错的街道,马仲衡和仇如血固然无妨,可是其他三人身负重甲,就有些吃力,特别是凌霜,只是柔弱女子,身上的铠甲极不合身,这本就十分不舒服,再加上铠甲的重量,让凌霜更是吃力,只是她知道今夜非比寻常,无论如何,也要咬牙挺下去。

    仇如血不愧是经验丰富,沿途之上,倒是两次遇到巡逻队,也幸亏仇如血早早就听到动静,领着几人躲藏起来,若是迟疑,只怕就要被巡逻队发现迹象。

    巡逻队一旦发现迹象,仇如血即使有西门署的令牌在手,却也是无济于事,毕竟马仲衡看上去倒像一个行伍出身的人,可是无论齐王还是卢浩生,怎么瞧也不是军人出身,再加上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穿着铠甲,被巡逻队发现,那必然会发现其中问题,这样几个人,深更半夜穿着铠甲鬼鬼祟祟行走在大街之上,巡逻队的人自然要细加审问,一旦动手,必定会引来更多的巡逻兵士,那时候便再也不可能脱身。

    时间流逝,几人在一条条小巷之中穿梭,仇如血在前领路,众人也不多问,绕了大半日,齐王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道距离城门还有多远,只是他估摸着时间,不知不觉中,已经是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快到了!”仇如血带着几人拐到一条巷子,瞧见前面竖着一直旗杆,旗杆上挂着一只白色的旗帜,一时间也瞧不清上面写着什么。

    “啊?”齐王心下一喜,他倒是没有想到会如此顺利,估摸时间还不到两个时辰,这么快要赶到西城门,比自己预想的要顺利的多,“城门快到了?”

    仇如血回过头,摇头道:“距离西城门还远,我们绕了大半天,只是绕过了巡逻严密之所,回到了我们计划好的线路,如果不是绕这个圈子,我们只需要半个时辰就可以赶到这里……!”

    齐王一怔,有些沮丧。

    马仲衡轻声问道:“仇大侠,这里距城门应该还有很长一段路程,只剩下三个多时辰,咱们必须加快速度了。”

    他做过西城的总旗,时间不长,可是倒也知道,先前只是绕圈子,距离城门还远。

    “再过一条街,就有接应咱们的人。”仇如血含笑道:“与他们接上头,咱们速度就会快很多。”再不言语,领着众人继续前行,片刻之后,拐进一条小巷子,黑咕隆咚,昏暗无比,只行了小片刻,前面传来一个声音:“是谁?”

第一三二七章 车轮

    黑乎乎的巷子里突然传来声音,齐王吓了一跳,就是卢浩生也是骤然变色,马仲衡已经拔刀出鞘,上前两步,护在了齐王身前。

    齐王却是虽然惊骇,却还是横身到凌霜身前。

    仇如血却已经沉声道:“山是山,风是风!”说话间,独臂也已经按在刀柄上。

    对面那声音已经道:“风是风,山是山,仇大侠,你们可终于到了。”听得脚步声响,两道身影正快步迎过来。

    仇如血回过头,道:“王爷,是咱们的人。”齐王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黑暗中迎过来的两人,一人是独眼龙白瞎子,另一人则是一个矮胖的中年人,不到五十岁年纪,身着锦衣,看上去颇为精明。

    “仇大侠果然了得。”白瞎子笑道:“我们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心急如焚。”

    仇如血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车子都准备好了?”

    矮胖中年人道:“已经准备好,是按照官车设计,就停在巷子里。”

    齐王认识白瞎子,却不认识中年人,问道:“这位是?”

    “王爷,这位是顾蝶轩的沈掌柜。”白瞎子解释道:“楚督在京中的时候,买下了金玉街几间铺子,开了铺面,其中一间就是沈掌柜的顾蝶轩,专门售卖古董字画,这一次营救王爷,沈掌柜是出了大力气,所需的一切,都是沈掌柜准备。”

    矮胖中年人沈万思已经向齐王拱手道:“草民沈万思,拜见王爷!”

    齐王吃惊道:“楚欢在京里还有铺面?”他确实想不到,楚欢远在西北,这京城却还有他的势力存在,他堂堂王爷在危难时刻,环顾四周,无有助力,可是楚欢远在西北,却依然可以调用京城的势力。

    他自然不知,当初安国公黄矩倒台,家财被抄没一空,安邑老家的宅子铺面全都低价卖出,抄没的钱财,都是缴纳给了国库。

    黄氏一族,本就是安邑首屈一指的大家族,黄矩后来贵为安国公,掌管户部,更是极尽敛财之能事,黄家的财富,堪称富可敌国,从黄家抄没的钱财,不但一部分充作东南战事的军费,还有一部分运到西北支援。

    他在京中的宅子铺面也尽数被查抄,洛安京城是整个帝国商贸最发达的地方,而金玉街却又是洛安京城商贸最发达的地方,金玉街的每一间铺面,都是价值千金,黄家在金玉街便有十几间铺面,只是这些铺面经过暗中运作,被楚欢等人暗中用低价分了,楚欢得了几间铺子,其中就有一间交给沈万思运作古董行。

    楚欢离京之后,古董行依然保留,倒也不是为了挣银子,他远在西北,留一处古董行在京城,开始到时打算在京城留一只耳朵,嘱咐京中有什么大事,便往西北传送消息。

    当初分铺子,是由户部马宏一手操办,十分隐秘,并无多少人楚欢在京中有铺面。

    众人进到巷子深处,这才发现,巷内停着一辆马车,瞧马车的样式,正是官车,秦国官员乘坐的马车,与普通马车颇有些不通,官车通常都会十分的宽敞,而且车棚边上的棱角带有花纹,普通马车棱角并不能雕刻花纹,而且便是再有银子,没有官职,也不允许拥有能乘坐六人以上的马车。

    这辆马车,挤上一挤,足可以容纳八人,在马车边上,则是跟着四名人高马大的中年汉子,只是这四人却都穿着刑部差官的衣裳。

    除了马车之外,另有五匹马在巷子里被拴住,马嘴都被棉布包住,就连马蹄子也都是用棉布包起来,众人知道,这自然是担心骏马发出声音,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是按照刑部右侍郎顾良秀的马车样式制作。”沈万思含笑道:“我们精心伪造了一枚刑部右侍郎的官令,接下来,我们将以顾良秀的身份赶往西城门……!”指着车边的四人道:“这四位都是我们的人,绝对值得信任,他们假冒刑部差役,护卫顾良秀出城。”

    齐王更是松了口气,明白对方确实已经做了精心的部署。

    “沈掌柜,你是说假冒顾良秀出城?”卢浩生问道。

    沈万思点头道:“正是。顾良秀出城的理由,十分充分,最近一阵子,刑部大肆抓捕官员,不但是在京城,地方上也派人前往抓捕调查。刑部尚书裘俊篙主要是坐镇刑部,并不亲自带兵抓人,京中抓捕官员,是由刑部左侍郎张元达率人行动,而地方上,涉及到要员,都是派这位刑部右侍郎顾良秀出马……顾良秀前天刚刚回来,今日出城,并无可疑之处。”指着马车道:“王爷,车上已经准备好了诸位更换的棉衣,现在就可以换上,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那你们是否也要往西北去?”

    沈万思笑着点头道:“楚督吩咐过来,一旦王爷要离京,我们会竭尽全力,就在昨天,顾蝶轩已经悄无声息关门,该撤走的人,都已经撤走,我们是最后一批,出了城之后,我们会护送王爷一路向西北去。”

    齐王再不犹豫,几人都上了马车,这车子容纳七八人不成问题,沈万思却已经向马仲衡询问道:“马统领,您担任过西城总旗,不知西城武京卫,有多少人识得你?”

    “我在西城总旗的位置上并没有多久,认识的人并不多。”马仲衡道:“沈掌柜为何这样问?”

    沈万思道:“如此就好。是这样,这四位兄弟虽然都穿着刑部官差的衣裳,但是对衙门的事情知道的实在太少,如果途中遇到巡逻队,询问下来,只怕他们会出破绽,所以这里专门给马统领准备了一套刑部差官的衣裳,还要劳烦马统领换上,带队往西城门过去,如果途中遇上巡逻队,需要马统领上前交涉,马统领对军中和衙门的事情比我们都清楚,所以……!”

    马仲衡点了点头,明白了沈万思的意思。

    马仲衡换上了刑部差官的衣裳,十分的合体,卢浩生看在眼中,心下却是着实惊讶,暗想楚欢手下人果然是了得,办事竟然是如此精细,马仲衡的衣裳如此合体,绝非偶然,之前势必是对马仲衡的体型有所了解。

    齐王、凌霜、卢浩生、白瞎子、仇如血以及沈万思六人都坐在马车之内,并不显得拥挤,马仲衡则是带着四名汉子,解开了包住马嘴和马蹄的棉布,四名随从的汉子加上马仲衡,正好是五人,五匹马恰到好处,沈万思探出头来,向马仲衡道:“马统领,车夫知道路线,你们跟着他走就成。”

    坐在车辕头赶车的车富不过三十六岁年龄,看上去十分憨厚,冲着马仲衡笑了笑,并不说话,一抖马缰,马车便缓缓动起来,顺着小巷子走到头,转到了大街之上,马仲衡等人骑马跟上,分在马车两侧,一行人在寒冬之夜,继续向西城门挺进过去。

    其实西城区巡逻最严的地方,就是那片官员的居住区,离那片区域越远,巡逻队也就越少,毕竟这样寒冷的冬夜,家家户户都是早早关门,谁也不可能在子时过后还在大街上出没,就是巡逻队的兵士,也是能少巡逻一次就少巡逻一次。

    在西城东拐西弯走了大半个时辰,众人尽量保持快速,却又不能太快,马车行走太快,动静太多,说不定就要惹人注意,这种时候,自然是越少引人注意越好。

    只是拐到一条街上,行处没多远,从旁边一条街上忽然间就冒出一队巡逻兵来,有十几名兵士,领头的瞧见马车,已经握住刀柄,沉声喝道:“停住!”

    马仲衡手握佩刀,那车夫已经勒住马,停下马车,巡逻队迅速上前去,长枪向前,瞬间就将马车团团围住。

    京中夜间巡逻的,也都是各署门的武京卫,领头的正是这片区域的署头,瞧见马仲衡等人身着刑部差官衣裳,脸上立刻带笑,拱手道:“原来是刑部的弟兄,离天亮还早着,不知道诸位兄弟要往哪里去啊?”

    马仲衡早早看了那署头一眼,确定自己不认识,这才沉声道:“出京办差!”

    “办差?”署头眼珠在在马车上扫来扫去,却还是保持笑容道:“寒冬腊月,你们可真是辛苦了,这城门还没开,你们就要出城?”

    “等到了城门那头,自然就开了。”马仲衡面无表情,“我们要在开城时候,立刻出京,不能在这里耽搁。”抬手道:“走!”

    “且慢!”署头拦在马车前面,依然是带着笑脸,“请问马车里是哪位大人?”

    “怎么,你要审问我们吗?”马仲衡冷笑道:“便是你们总旗大人在这里,也不敢如此无礼。”

    “误会了,”署头笑道:“并非是卑职失礼,统领大人早早就传下了命令,要对各自区域严加巡查,特别是夜里,更要谨慎小心。上面说了,天门道无孔不入,很有可能就有天门道徒混迹在京城之中,所以我们不得不小心提防……!”

    “大胆!”马仲衡厉声道:“难道你以为马车里是天门道徒?马车里是刑部右侍郎顾大人,你安敢如此放肆?”

    署头赔笑道:“息怒息怒,你是说马车里只有顾大人?”

    马仲衡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署头双眼盯着车轮子,平静道:“卑职经常带队巡逻,见到的马车,多如牛毛,像这样大的马车,卑职也并非没有见过……只是这车轮子压雪很深,里面恐怕不止一人吧?”说话间,他已经手按佩刀,其他武京卫兵士也都是紧握长枪,虎视眈眈。

第一三二八章 意外

    马仲衡皱起眉头,眼中显出冷厉杀意,那署头面上虽然带笑,但是手却一直没有离开刀柄,缓缓向马车靠近过去。

    走到撤编,署头正要说话,听的里面传来一个似乎刚刚睡醒的声音:“怎么回事?到哪了?怎么停下了?”

    马仲衡道:“大人,咱们还在赶往城门的路上,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队巡逻兵,拦着咱们的去路,说是要搜捕天门道徒!”

    “天门道徒?”车厢内传来声音,“道徒在哪里?”

    “大人,他们怀疑马车里藏着天门道徒!”马仲衡依然冷笑道。

    署头忙笑道:“岂敢岂敢,只是职责所在,小的拜见顾大人!”

    车窗本是厚棉布帘子,掀开一丝缝隙,一枚令牌从里面探出来,这署头瞧那样式,确实是官令,不过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署头,何曾见到过高官重吏的官令,不敢去接,忙道:“大人,您误会了……!”

    就在此时,车内传来清脆的娇嫩之声:“老爷,这是到哪了,怎么停下了?”那声音十分的娇柔,明显是个女子声音,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娇媚之音,宛若撒娇一般。

    署头双眉一跳,一瞬间就明白,马车里确实不止一个人,原来除了侍郎大人,还有女眷在车上。

    其实他也知道,许多京官离京,也都会带着女眷跟在身边伺候,这位侍郎大人离京办案,身边带几个女人,实在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官令收进车厢内,听得那“顾侍郎”的声音淡淡道:“走吧,别耽搁了。”

    马仲衡再不犹豫,一挥手,赶车的车夫一抖马缰,吆喝一声,马车继续前行,拦在马车前面的兵士看向署头,署头挥挥手,众兵士立时散开,让出了一条路来。

    马车由慢变快,很快就消失在武京卫的视线之中,一名兵士忍不住道:“这位顾大人倒是勤快,这才大半夜,就出发离京……!”

    “你懂个屁。”旁边一名兵士道:“刑部的人最近风光的很,这些外出的刑部官员,可都是去抓人的,抓一个人,怎么着也能捞到不少好处,这捞好处的事情,赶早不赶晚,他巴不得飞出去,否则谁他娘的愿意在这时节出京办差。”

    众人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车行辚辚,车厢之内,众人都是看着凌霜,凌霜脸颊粉红,羞臊万分,方才她也是急中生智,听到那署头怀疑车厢有问题,这才合着卢浩生一起转危为安。

    “凌霜姑娘聪颖非常,这次还真是多亏你解围。”卢浩生含笑道。

    “没有,我……!”凌霜想到自己刚才故作媚音,那撒娇卖嗲之音她很是厌恶,可是局势所迫,自己反要那样渡过难关,心里大是羞臊。

    齐王倒是从没有听过凌霜那般说话,此时回想出来,兀自感觉身上有些发酥,暗想凌霜一直是清纯无比,可是一旦妩媚起来,却也是勾人魂魄,只那声音,已经让人心神悸动。

    一路之上,先后又是遇到了两支巡逻队,不过这后面的显然没有前面精明,没有察觉马车有异样,马仲衡应付几句,也就一路畅通。

    不知不觉中,已经是进了卯时,距离开城也就一个时辰左右,而马车距离西城门也是越来越近,仇如血知道脱身在即,可是脑中却是禁不住想到王甫,却不知王甫是否已经离开齐王府。

    王甫并没有离开。

    按照王甫的推算,自己最早也只能提前一个时辰离开,因为一旦太早离开,卫校恰巧过来巡查,发现破绽,那么必然会立刻行动,从齐王府到西城门,如果是最好的骏马快马加鞭,不顾一切追赶,也不过一个多时辰就能赶到。

    自己提前一个时辰离开,即使到时候出现破绽,从齐王府快马到太子府,也要小半个时辰,太子得到消息,在调动人马去追,那已经是万万来不及,等到太子派出的骑兵追到西城门,那时候西城门早已经打开,而齐王等人如果一切顺畅,也早已经出了城去。

    王甫知道,自己在这边多留一刻,齐王他们就多一刻的保证,只是自己留到最后一刻,倒也没有那个必要,白白等死而已,若有机会,能够脱身,自然是更好。

    他一直等着时辰,王府之内有专门用来看时辰的香篆钟,香篆钟的香火在金属盒内沿篆字式的沟槽蜿蜒前进,可以大致判断时辰,王甫往里面看了几次,最后一次过去看时,已经快要进到戍时,距离辰时已经只有一个时辰左右,知道也该是自己离开的时候。

    这后半夜,卫校并没有前来巡查,倒是西门署的守卫有些奇怪,为何王府要折腾一晚上,好在王甫几次进府看时辰,众人还以为是进府看进度,再加上王甫在府里找了两坛子酒,说是王爷赏赐,分给众人,寒冬之夜,这美酒是求之不得的好东西,众人自然是欢喜不已。

    收拾了一番,王甫往大门走过去,心中却是想着,距离戍时还有不到一刻钟,自己出门之后,只需要再稍等片刻,就可以找个机会脱身,留给自己的时间其实并不多,辰时就是轮值的时刻,庆琅署的武京卫在辰时之前,就会赶到,辰时也必须进行交接,到了那个时候,一切也都藏不住,所以王甫戍时离开之后,到辰时被发现计划之间,只有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之内,自己就要找寻到一个藏身之所。

    京城虽然很大,但是王甫真正信得过的人却实在不多,他认识的人,也几乎都是武京卫,一旦发现王甫帮助齐王逃走,在京城遍布太子党势力的情况下,不可能有人会帮助王甫藏身,而王甫心里也不相信别人会帮助他。

    他一边走,心里却已经在盘算着,在西城区,距离齐王府不到一个时辰的路途范围之内,倒是有一处道观,皇帝崇道,一直以来帝国的道家十分看重。

    当今天下,道统一分为二,一是以天门道为首的道门,其传承自太平道,霍乱天下,对抗帝国,是帝国与除之而后快的对手。

    但是另一道门,却与天门道恰恰相反,以玄真道宗所属的长生道为代表,其教义是炼丹修长生,实际上是属于天师道的分支,在大秦帝国,长生道也算是天师道的代表,其下亦有天师道的大小分支,但是论及势力,无出长生道。

    天门道和长生道虽然都是道宗,但是朝廷对他们的态度判若天地,而天门道和长生道本身,也是老死不相往来,各走各的道,天门道一心想要推翻秦朝,建立所谓的太平盛世,而长生道以玄真道宗为代表,则是竭力帮助皇帝实现长生之夙愿。

    长生道在帝国势力庞大,大秦各地,曾经一度兴建道观,更是崇道抑佛,道宗子弟在朝廷的帮助下,大肆拆毁庙宇古刹,占地兴建道观,而前朝大华帝国之时,以佛为尊,洛安京城拥有众多气势恢宏的庙宇,但是此后却都被道宗所占,京中的庙宇,全都拆毁改建成了道观。

    西城是京官云集之地,建有一座庞大的道观,距离齐王府并不算太遥远,王甫打定主意,等到事败之后,太子必然会派人全城搜找,说不定还要满城张贴通缉令,自己无论去哪里,都不能安全,反倒是往那座道观去,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心里这般盘算,已经走到侧门之前,伸手拉开门栓,打开了门来,刚一抬头,却是脸色一变,只见到大门之外,竟豁然站着一名身披大氅的甲胄武士。

    王甫禁不住后退两步,很快便看清楚来人,眼眸变色,却还是拱手道:“卑职参见都司大人!”在这门前站着的,竟豁然是袁都司。

    袁都司是负责看守齐王府的最高长官,看守齐王府的兵士,都是由他率领,白天他倒是在齐王府四周偶尔晃荡,但是晚上却并不会整夜呆在这里,距离齐王府不过几里远的地方,有一个小木屋,袁都司的指挥部就设在那里,晚上的时候,这位都司大人通常都会待在木屋内歇息,并不轻易出来,而是派手下的卫校巡视。

    王甫万万没有想到,在这节骨眼上,袁都司竟然是亲自往这里过来。

    他心中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但是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此时距离戍时还有小片刻,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也要顶上一顶,为齐王他们争取时间。

    袁都司身后跟着几名随从,上半夜前来巡视的那名卫校也在其中。

    “王甫,你手下的人,还在里面?”袁都司沉声问道。

    王甫点头道:“都司大人,卑职刚刚去瞧过,已经弄得差不多,再有小半个时辰,便可以出来了。”

    袁都司冷冷道:“本都司受了些风寒,晚上在屋里歇息,不曾出来,可是这样的事情,为何不禀报本都司?”

    身后那卫校小心翼翼道:“都司大人,是卑职疏忽,卑职见大人身体不好,以为这等小事,不必惊扰都司大人……!”

    “小事?”袁都司冷笑道:“什么时候这些事情轮到你来定是大事小事?如果不是本都司出来透气,看到你在饮酒,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这等事情。将守卫掉进王府,折腾一夜,这难道不奇怪?”盯住王甫,沉声道:“本都司调你们过来,是让你们各守其位,王府调人,为何不事先经过本都司同意?王甫,你现在就去将你的人叫过来。”

    王甫心下一惊,但是他小小署头,知道这时候越是多说,反倒会越是引起袁都司怀疑,袁都司也是究竟战阵之人,坐到这个位置,当然也不是愚笨之徒,当即不动声色共收道:“卑职遵命,这就去将他们叫过来。”心中却是想着,能够多耽搁一分是一分,此时已经断了脱身之念。

    他转身便要离开,袁都司却已经道:“等一下,齐王用人,你叫人回来,不好解释,本都司与你同去,他们现在在哪里,你在前面带路!”

第一三二九章 生死时速

    武京卫最高统领,曾经一度是由安国公黄矩长子黄天都担任,但是通天殿事件之后,武京卫着着实实经过了一**清洗,无数人头落地。

    武京卫的高中级将领,大半都是更换一新。

    袁都司是太子提拔上来,切切实实的太子党,西门署武京卫入府听从齐王调用,这本来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袁都司却是异常的敏感。

    他是太子党中人,那是死心塌地效忠太子,只觉得齐王调用武京卫,若是传到了太子的耳中,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作为太子党的重要一员,袁都司对于太子和齐王的恩怨一清二楚,自己手下的武京卫听从齐王调用,哪怕只是入府搬些东西,袁都司也深觉不妥,他必须要保证自己对太子的绝对忠诚,绝不能与齐王有丝毫的牵扯。

    在他看来,得罪齐王实在没有什么,万不能让太子有一丝不快。

    西门署的兵士进府做事,袁都司自然是极为反感,心中却是想着,哪怕是正面得罪齐王,也要将人手调出去,以后太子询问起来,自己也好回答。

    王甫在前带路,袁都司和卫校跟在后面,顺着青石小路走了一阵,只感觉整个王府之内一片死寂,王府中没有几个人,所以点灯的地方没有几处,看上去萧条而寂寥。

    “他们在什么地方?”袁都司皱起眉头,王府太安静,这让他感觉事情有些不寻常。

    王甫抬手指着东面道:“都司大人,在东边的一处院子里,应该快干完了。”

    这齐王府实在不小,那是齐王当初最得宠的时候修建,规模庞大,不但建造王甫的材料都是上等货,亭台楼阁也都是十分讲究。

    绕了小半天,袁都司越发觉得有些奇怪,忽听得“哎哟”一声,本来在前带路的王甫,竟是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倒在了地上。

    “呛,呛!”

    袁都司和卫校两人同时拔出刀来,神情紧张,四下里观察,只以为王甫是被什么东西偷袭,心下警觉异常。

    袁都司一边握刀四面观察,一面沉声问道:“王甫,你怎么了?”

    王甫躺在地上,捂着腹部,脸上满是痛苦之色,“都司……都司大人,卑职肚子好疼,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了……!”

    袁都司皱起眉头,卫校已经靠近过去,伸脚踢了踢,骂道:“起来,先忍一忍。”

    “大人,卑职忍不住……!”王甫捂着小腹,痛苦道:“肚子里就像刀子在割一样……唔,哎哟……!”他躺在地上,蜷缩着身体,似乎痛不欲生。

    袁都司眉头紧锁,遥望东面,见到那边却是亮着灯火,向东边走了几步,卫校见到王甫痛苦模样,蹲下来,伸手便要去推王甫。

    袁都司望着东边,寂无声息,猛然回头,失声道:“不好……!”几乎在这同一时间,王甫骤然抬头,脸上已经显出冷厉之色,卫校见得王甫忽然变色,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小腹一阵剧痛,拼足力气,向后一仰,嘶声道:“大人,王甫是叛徒……!”他小腹处却已经被王甫猝不及防捅了一刀。

    袁都司二话不说,已经挥刀往王甫砍了过来,王甫就地一滚,翻身而起,也不恋战,转身便跑。

    那袁都司大吼一声,脚下飞快,几步间就追上王甫,手中大刀从后面直直劈了下去,王甫听到身后劲风大作,知道袁都司大刀砍下来,只能回手,挥刀抵挡。

    “呛!”

    两刀相接,火星四溅,王甫虎口剧震,袁都司不等王甫喘气,又是连续数刀劈下来,又快又恨,王甫连退数步,却见到袁都司手中的大刀陡然一变,王甫正要变招,却觉得眼前一花,随即赶到脖子上一阵冰凉,袁都司手中寒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再动一下,割断你的喉咙,”袁都司冷冷道,探手夺过王甫手中刀,这才厉声问道:“王甫,你好大的胆子……!”

    此时从外面已经窜进来数名武京卫,方才袁都司与王甫拼杀时,卫校拼力大声呼叫,外面有人听到动静,立时赶过来,不但西门署的兵士赶过来,便是正门那边,也有兵士迅速冲过来,西门署兵士瞧见袁都司大刀架在王甫脖子上,都是大吃一惊,看到卫校躺在地上,小腹处都是鲜血,更是惊骇,一时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给他止血。”袁都司看了卫校一眼,吩咐道。

    当下便有两名武京卫迅速上前去,帮助卫校处理伤口,虽然卫校腹部被捅了一刀,但是却也并没有伤到要害处,一时间并无性命危险。

    “来人,传令下去,各门留人看守,其他人全都进来搜找。”袁都司知道王府之内必然是出了大事,“派人赶紧去禀报总旗大人……!”

    武京卫倒也算得上是训练有素,各人立刻领命,有的去调人过来,有的立马去报西城总旗,一部分人则开始在王府之中搜找。

    “王甫,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好好的日子不过,自寻死路。”袁都司冷冷盯着王甫的眼睛,“快说,齐王现在在哪里?”

    “想知道王爷在哪里,尽管去太子府找。”王甫知道断无生还之理,到了这个时候,反倒是什么都不在乎,并无恐惧之色,“齐王去找太子了。”

    “找太子?”袁都司冷笑道:“你当我们是三岁孩童吗?”抬头看了看天色,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已经到了卯时一刻!”

    “卯时?”袁都司微一沉吟,神色骤变,失声道:“不好,京城之门,辰时二刻打开……他们不是去见太子,是要逃跑……!”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

    “来不及向上禀报了。”袁都司终于明白过来,额头冷汗直冒,太子将看守齐王的重任交给他,确实是对他十分信任,他很清楚,无事倒罢了,可是齐王如果真的从齐王府脱身,逃离京城,那么问罪的,自己首当其冲。

    太子心狠手辣,如此重罪,太子绝不会轻饶。

    “来人,先将王甫绑起来,严加看守。”袁都司将王甫向后一推,立刻有两名武京卫将王甫按住,有人找了绳子,很快就将王甫绑了个结实。

    西门署那几名兵士此时却是心惊胆战。

    大家都不是笨人,听到袁都司说齐王很有可能已经从王府逃脱,又绑住王甫,众人便知道齐王逃脱与王甫脱不了干系。

    这几人此时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前后想了一遍,如果没有现在的事情,众人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此刻却觉得那其中是大有问题,特别是王甫在子时的时候,借口说南边出现不明踪迹,将众人都掉到长街南口,现在想来,那明显是调虎离山,给齐王脱身创造机会。

    西门署几人心下都是惊骇懊恼,王甫生死,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在乎,他们心里却是担心,王甫是西门署的署头,齐王逃脱与王甫有关,那么此事会不会连累整个西门署上下?

    “都给我听好了,咱们负责在这里看守齐王,可是齐王已经跑了。”袁都司神情严峻,“真要被齐王逃出京城,咱们这里的人,一个也跑不了,本都司的脑袋固然保不住,你们的脑袋也别想留着……!”

    众人都是神情紧张。

    “现在只有将齐王追回来,咱们才能将功赎罪!”

    “都司大人,齐王现在在哪里?”有人立刻问道:“咱们往哪里去追?”

    “本都司已经派人去向总旗大人禀报,咱们不能在这里耽搁。”袁都司肃然道:“京城各门,他们都有可能逃脱,我们必须赶在他们离开之前,通知各门,封锁城门……!”

    “都司大人,京城有十门,往西边去,是正西门,西北门和西南三门,京城十门,都是在辰时二刻同时打开……我们就算现在出发,也未必能感到西边三门,更不用说其他各门了。”有人提醒道。

    “都司大人,昨天晚上子时时分,发生了一件怪事。”一名西门署兵士终是上前道:“子时的时候,王署……王甫忽然将我们都调到了长街的南口,当时右大门和长街北口没有人,这是不是有问题?”

    袁都司双眉一紧,“为何不早报?”

    “我……王甫是我们的头儿,他……他安排我们怎么做,我们不敢多说……!”那人低着头,很有些慌恐。

    袁都司冷笑道:“这就是了,王甫这样安排,那么齐王就很有可能是子时时分才开始离开王甫……!”抬起手,掐指算了算,“子时到辰时二刻,不到五个时辰,从齐王府赶到其他各门,根本不可能,他们只有可能往西边去,这里处于京城西北,到西北门和西城门的距离大致相当,距离西南门要远上许多,那么他们想要出城,就只有可能从西城门或者西北门出城……!”收起刀来,沉声道:“兵分两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西城门和西北门,到了那边,先关闭城门再说,决不能让他们逃了。”

    “都司大人,咱们这里只有三匹马,就算快马加鞭,赶到西城门或者西北门,也要一个多时辰……!”

    “王府的马厩里,定然有马,齐王府西边,太仆寺卿的府邸在那里,他是管马的,府里定然有好马,事急从权,只能从他们府里弄几匹马。”袁都司沉声吩咐道:“都不要耽搁,兵分两路,立刻追赶,无论如何,也要堵住他们!”

第一三三零章 追兵

    西城门的守卫也都是武京卫,武京卫总共有六七千兵马,大都是分落在京城的各署门之中,其最高的行政长官,自然是武京卫统领。

    但是其中却有一支人马极其特殊,他们虽然也隶属于武京卫,但是却并在署门当值,而且他们最高的长官虽然只是一名都司,可是武京卫的统领却是无法指挥这名都司,这名都司的指挥权,直接隶属于皇帝陛下。

    这支人马,就是专门用来守卫京城十门的十门都司府,都司府的最高长官是十门都司,虽然编制在武京卫之中,却不属于武京卫统帅,他们拥有绝对的自主权,十门都司府就像神衣卫白楼一样,也是直接听命于皇帝。

    十门都司府的人马并不多,加起来也不过千人而已,卫戍十门,其营地也几乎都是驻扎在城门附近。

    西城门作为京城四大正门之一,守卫的兵力自然是多一些,时刻保持拥有六十人,三十人守卫在城头,另外三十人则是守在城门之下。

    每日里,他们的主要职责,除了对来往行人车辆进行检查,便是早开城门晚闭城门,虽然看起来十分的无聊,可是却是极其重要的一个衙门。

    寒风呼啸,西城门之下,一名卫校正摇摇晃晃走过来,打了个哈欠,走到城门边上,瞧见城门下已经聚集了几十号人。

    这些人都是要出城,只是距离辰时二刻还有一段时间,只能等待。

    守城的兵士,严格按照时辰开关城门,这是不能有一丝马虎的,专门有兵士负责看时间,卫校伸了个懒腰,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已经辰时一刻了,还差一刻。”

    卫校点点头,抬头看了看天色,冬天天亮的晚,但是此时也已经是蒙蒙亮,他挥了挥手,已经有一名兵士大声叫道:“都排好了,马上开城门了,一个接一个来,不要抢。”

    等着出城的人们立时排起了队伍,忽听得后面传来马蹄声响,只见到几名骑马的随从护着一辆马车正迅速靠近过来,那卫校瞅了一眼,对身边的士兵笑道:“你猜那是谁的车子?”

    “小的不知道,卫校大人,难道你知道?”

    “你这驴脑袋。”卫校打了个哈欠,骂道:“你在这里当值是一日两日?这么没有眼力界,那是刑部右侍郎顾大人的车子,打我们这西城门出去多次,老子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大人目光敏锐,小的佩服。”旁边士兵嘿嘿笑道。

    卫校抬脚踢了一下,随即笑道:“前几次,倒没见顾侍郎这么早就出门。你们可知道,这刑部最近到处抓人,京里头抓,这京外也抓,不过这到地方上抓人,油水一点少不了,也难道这些大人们这么早就起来。”

    说话之间,那马车已经靠近过来。

    卫校已经迎上前去,瞧了一马当先的马仲衡一眼,拱手笑道:“顾大人这是要出京去?”

    马仲衡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卫校走到马车边上,恭敬冲着车子里道:“顾大人,城门还没开,要稍等片刻,老大人不要怪罪。”

    车里只是“嗯”了一声,也不多言。

    卫校又向车夫道:“几位弟兄,顾大人公务紧要,你们就不要在这后面等着,先往前面去,等开了城门,你们第一个出城去,莫耽搁了侍郎大人的大事!”

    那车夫呵呵一笑,一抖马缰绳,前面立刻有兵士叫喊着让队伍往后退一退,马仲衡等人上前去,排在了城门最前面。

    排队的人们见到是官车,自然也不敢多言。

    这城门卫校知道很难和刑部侍郎攀上关系,让马车排到前面,举手之劳,心中却是想着哪天这位侍郎大人一高兴,想到自己,未必不会给自己更好的前程。

    马车内的齐王等人,此时却是紧张无比。

    他透过帘子缝隙,可以看到那厚重的城门就在前方,只要城门一开,马车出门,就算是暂时脱离了牢笼。

    越是此时,他越是紧张。

    这一夜当真是惊心动魄,发生的事情他此生难忘,如今距离脱身只有一步之遥,不到一刻钟后,城门打开,便可出去,他只希望能够安全地挺过这短短时间,心在嗓子眼,唯恐在这最后一刻,太子的人马突然追上来,那么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时间流逝,其实一刻钟实在不算长,可是不但齐王感觉度日如年,其他人也都是觉得时间像静止一样,这四周都是武京卫的兵士,但有一丝破绽,后果不堪设想,凌霜两只粉拳紧握,闭着眼睛,呼吸很轻,却很短促,显然心中也是异常的紧张。

    猛听得一阵马蹄声响,那马蹄声不在少数,有十几骑之多,隆隆马蹄声从后方传来,如同惊雷一样。

    车外的马仲衡等人,车内的齐王等人,心中都是一紧,仇如血已经欺身上前,窜到车后厢,这车子专门设计,后面有小孔,从孔中可以看到马车后方的情景,仇如血眼睛凑到洞孔上,只见到后面是排队出城的人们,而远处,一队人马飞奔而来,如狼似虎。

    仇如血已经握紧刀柄,车内其他人见仇如血如此,更是觉得出了变故,齐王脸色顿时变的苍白,卢浩生也已经眉头紧锁。

    那一队人马来得好快,根本无视排队的人们,径自骑马到了城门下,就在马车边上纷纷勒住马,马仲衡不动声色,目不斜视。

    这一队人马都是穿着普通的棉衣,带着棉帽,可是腰间微隆,马仲衡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人的腰间都是佩刀,只不过用掩在了棉袍之下,显然是故意不让人看出他们佩刀在身。

    马仲衡行伍出身,不但一眼看出这些人都佩了刀,而且一眼也看出他们都是军人出身,在军队中呆过的人,和普通人绝对不同,马仲衡也是军人,能够敏锐地从他们身上嗅到军人的气息。

    领头那人扭头看了马仲衡一眼,也不多说什么,此时城门卫校却已经快步上前来,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出城要排队?”

    那领头的人瞥了卫校一眼,目光中充满不屑,淡淡道:“急事在身,等不得。”

    此时车箱内的齐王等人都是绷紧了神经,不知道这群人是否是太子派来的追兵,但如果是追兵,却为何兵不动手?

    卫校见得骑兵领头颇有些嚣张,倒是有些恼怒,虽然只是管着这一座城门,可好歹在这一亩三分地上,由他说了算,按住刀柄,城门边上的武京卫见到这群起兵径直冲到城门下,也都是有些错愕,很少见到如此嚣张的人马,见到卫校按住刀柄,这群兵士也是有眼力界的,立马长枪前指,对准了这群骑兵。

    十余名骑兵见武京卫要动武,也不含糊,纷纷将手往腰间摸去,已经有人撩开袍子,露出了里面的兵刃来。

    后面等着出城的人们见状,都是吃了一惊,唯恐殃及池鱼,纷纷向后退,与城门拉开距离,只有齐王的马车一动不动。

    “怎么,要动武?”骑兵头领嘿嘿一笑,满是戏虐之意。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卫校见到骑兵头领如此嚣张,倒也不敢轻举妄动,敢在这里如此放肆的,并不多见,京中高官如云,菩萨众多,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哪尊菩萨的手下,若是后面菩萨太大,不小心冒犯了,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骑兵头领也不多言,伸手入怀中,取了一件黑色的牌子,在卫校面前亮了亮,那卫校看到牌子,脸色微变,转身挥手,示意众人退下,骑兵头领不屑一笑,不再理会卫校。

    只是他这牌子亮了一下,马仲衡却是看得十分清楚,他行伍出身,当然看出那是军牌,而且一眼就判断出来,那是屯卫军的军官令牌,此人至少是个总旗。

    十二屯卫军的主将是镇国大将军雷孤衡,而十二屯卫军分为左右屯卫军,各设有一名屯卫将军,左右各屯各下辖六屯兵马,每一屯又设有一名指挥使,而指挥使之下,又设有总旗、都司、卫校等官职,如今京城东西两面,还驻守有五支屯卫军,马仲衡立时就猜到,这十几名骑兵,十有**是哪一屯的官兵。

    他身在京城,自然知道一些隐秘之事,几支屯卫军都驻扎在军营,卫戍帝国京城的安全,兵马绝不可轻易调动,但是屯卫军中,却偶尔有一些将领偷偷离开军营,往京城来享受一些温柔花香,这已经是许多人知道的秘密,特别是雷孤衡远去东南之后,这种情况屡见不鲜,只不过这种事情终究不能大张旗鼓,所以屯卫军的将官进城买春,都会乔装打扮一番。

    马仲衡心知这些人应该就是进京买春的屯卫军将官。

    “大人,时辰已到,可以开城门了!”

    这声音,如同天籁般传进了马车之内,齐王等人顿时兴奋不已,卫校倒也不耽搁,挥手令人抬下城门的横木,打开城门,在嘎嘎嘎声中,城门打开,还没有完全打开,那群屯卫军的骑兵已经纷纷催马而起,如同风一般呼啸而去,卫校追到城门外,瞧着骑兵们远去的背影,在后面狠狠地啐了一口。

    等他回过头时,马仲衡也已经带着马车出门,卫校闪到一旁,十分客气道:“侍郎大人一路顺风,恭送侍郎大人!”

    他瞧着马车离开之后,这才回头,大声道:“都排好队伍,一个一个来。”

    出城的人们都要被兵士检查一番,不过小片刻,忽听得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轰隆如雷,这一次竟是来了二十余骑,清一色都是武京卫的甲胄,城门卫校微皱眉头,却已经听到那队人马高声叫喊:“不许放一个人出城,关闭城门,严禁出城,快关城门,快关城门……!”

    城门卫校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有人都看过去,此时袁都司领着二十余骑飞马驰到,如闪电一般,瞬间就到了城门下,骑兵们拦住城门,刀锋前指,沉声道:“所有人都停下,不许出城……守城卫校何在,本将是武京卫西城都司袁昂!”

    卫校看声势,知道不假,急忙上前,“卑职见过袁都司!”

    “什么时候开的城门?”

    “辰时二刻。”卫校回道:“不知袁都司有何指教?”

    “有要犯要逃出城去,已经上禀监国。”袁都司沉声道:“即刻封锁城门,没有监国之令,一只苍蝇也不能飞出城去。”

    卫校见状,正要吩咐手下人关城门,袁都司又问道:“出去多少人了?”

    “回大人,开城门已经有一阵子了,出去了有上百人……!”

    “可发现什么可疑之人?”袁都司盯着卫校,“本将怀疑要犯是假冒身份,偷偷出城。”

    “假冒身份?”卫校微皱眉头,随即双眉一展,道:“袁都司,确实有一队人十分可疑。”

    “哦?”袁都司精神一紧,“有多少人,什么样子?”

    “有十几个人,都骑着马,穿着普通的棉衣,但是棉衣下面,都藏了刀刃。”卫校积极禀报:“他们亮出牌子,说自己是屯卫军的人。”

    “屯卫军?十几骑……!”袁都司握紧刀,调转马头,出了城门,喝问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卫校指着南边道:“大人,他们往那边去了,骑马飞快,走得很匆忙。”

    “你先将城门关上,监国很快就会派人过来,在监国的命令传达之前,封锁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入。”袁都司一挥大刀,“都跟我来,追上他们!”领着手下一众人,呼啸着往南边追过去。

    等袁都司率人离开,卫校立刻吩咐部下关闭城门,那些出不得城门的人都是怨声载道,有兵士忍不住问卫校:“大人,有要犯出城?是什么样的要犯,好像很严重。”

    “什么要犯,我可不知道。”卫校得意洋洋道:“不过刚才那队骑兵,老子一眼就看出有问题,他们一定是要犯乔装打扮……冒充屯卫军的人,那帮要犯的胆子也真够大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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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龙聚兵,菩萨开门!
一局诡异的惊天大陷阱,局中有局,计中有计,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是计中人,谁是布局者?八字谶言之后,又尘封着何等隐秘的故事?是狼巡天下?还是狡狐瞒世?
一曲曲未了的壮士赞歌,一幕幕卷起的美人珠帘!
国色生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国色生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国色生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