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一章 大仁圣道无量真君
楚欢跟着通事舍人水涟进了光明殿前,先要经过近卫军的检查,从到下,只差没有翻楚欢的底.裤,进入之后,穿过一道道岗卫,又被检查了三次,每一次都是严厉无比,楚欢此时才真正明白,想要接近皇帝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而想要入宫行刺皇帝,那更是痴人说梦,且不说能否经过重重检查进入皇宫,进入皇宫又是否会迷失在错综复杂的宫殿群中,只说就算到了光明殿,身就算带着一根针,那也不可能通过岗卫进入光明殿中。-
楚欢此时倒是怀疑水公公让自己沐浴更衣的真实用意,皇帝这道旨意,究竟是真的要祛除所谓的“俗气”,还是用这种方法在入宫之前就进行一次检查?
光明殿有恢弘的正殿,楚欢一开始也以为会在正殿相见,但是到了正殿,却空无一人,反倒是从正殿边的玉廊下经过,转到正殿后面的一处稍小殿宇,小心谨慎之间,便猛然看到了前方有一座玉水池,水池修的jīng美无比,白玉修成,池内是清澈的水,面甚至点缀着碧绿的荷叶,在水池不远处,便有一处玉台,玉台倒是不大,面却是盘膝坐着一人,一身道袍打扮,乍一看去,倒似乎像是一位道人,但是他的头却带着金冠,珠光宝气,璀璨生辉。
玉台四角,有四尊铜雕,一龙头,一青鹤,一神龟,一麒麟,四尊铜雕雕饰jīng美,纯铜所造,口中却都是向外弥漫袅袅青烟,楚欢远远就闻到檀香味,知道四尊铜雕乃是异状香炉。
玉台之下,左右两边都是盘膝坐着几个人,池水平静,檀香袅袅,大殿内一时间却是十分的寂静,这些人就宛若是在大殿之内修禅参道一般,还真有几分宁静雅致的味道,距离那边尚有一段距离,水公公探出拂尘让楚欢停下,自己则是躬着身子前,到得玉台边,才跪下禀道:“启禀圣,楚欢传到,正在等候!”
楚欢这才确定,玉台之穿着道袍戴着金冠之人,正是帝国皇帝瀛元。
皇帝面无表情,淡淡道:“宣!”
楚欢前,跪倒参拜,皇帝已经淡淡道:“平身!”他神sè平和,年过六旬,须发皆白,但是双目却依然有神。
楚欢谢恩过后,站起身来,却也按照水公公先前的吩咐,并不抬头,但是他能够感觉到两边那些盘膝坐着的大臣似乎都在打量着自己。
“楚欢,刘耀是你杀死的?”皇帝没有废话,开门见山,他的声音虽然苍老,却带着肃穆的威严。
楚欢倒也想不到一来皇帝便这样问话,拱手道:“小臣失礼,不知刘耀是谁。”
他话声刚落,旁边已经有人冷笑道:“大胆,小小武京卫兵士,安敢自称臣?”
楚欢皱起眉头,瞬间舒展,扭头去看,只见斥责自己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儿,从官服看就是一位朝廷重臣。
“不知者不罪。”皇帝平静道:“周纳言,楚欢初入宫中,规矩不懂,也不必较真。”
玉台边的几名臣子都是一怔,倒想不到皇帝忽然变得如此通达,须知皇帝如今的xìng情与曾经大不相同,在皇帝面前说话做事都要极其小心谨慎,哪怕是一句话说错,或者一个动作做错,都有xìng命之危,楚欢来便失言,臣子斥责,皇帝却为他开脱,这是极其罕见的。
皇帝向旁边看了一眼,不远处伺候的一名太监立刻躬着身子前来,手中还捧着卷宗,皇帝接了过来,随意翻看了几下,才看向楚欢,道:“原来你做的事情倒是不少。”
楚欢不知道皇帝此言何意,也不敢说什么,这大殿虽然宏阔,但是楚欢却感觉四周的空气无形地向自己挤压过来,气氛十分的压抑。
他倒不是胆怯之人,但是胆子再大的人,身处这样的环境,面对帝国的皇帝,终究也会紧张,楚欢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头一次入宫面见皇帝,心中紧张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齐王曾经遇刺,是你护救才脱离险境。”皇帝看着卷宗,也不抬头,声音平静:“通州知州赵广庆叛乱,通州大营兵变,是你与林冰两人入营稳住通州大营,更是由你拿下了赵广庆……天蜀国贼寇刘耀匿于京城,是你杀死了刘耀……!”他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看着楚欢,神情依然淡定无比,道:“这每一桩功劳,都是大功,看来你的本事实在不小……!”
楚欢却想不到那卷宗里面记载的都是自己的事情,有些吃惊,看来皇帝召见之前,已经有人将自己的情况专门汇集起来,以供皇帝阅览。
楚欢觉得这份卷宗十有仈jiǔ便是神衣卫的手笔。
他不知道卷宗面是否还记载了其他的事情,但是却肯定自己刺杀驸马的事情必定不在卷宗之,否则自己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光明殿中。
玉台边的几名臣子都是有些惊讶,面面相觑,皇帝突然召见楚欢,事先知道的人并不多,其实这些人对楚欢这样的小人物自然也不会有心思去了解,本来都还在奇怪皇帝陛下为何召见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此时听皇帝几句话,这才知道眼前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年轻人却立下了数般功劳。
一名高高瘦瘦的官员已经恭敬道:“真君,莫非天蜀国当年逃窜失去下落的刘耀已经死了?”
楚欢心里正在奇怪这官员口中的“真君”是谁,却听到皇帝已经道:“不错,二十多年前,天蜀国灭,刘耀却如同老鼠一样逃窜的不知下落,二十多年来杳无音讯。朕知道,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不会忘记朕,而朕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没有忘记他。只是朕却想不到,他就躲在朕的眼皮底下,不过这样也好,他最后也是死在朕的眼皮底下,像他的老子一样!”
高瘦官员立刻道:“真君道法无边,刘耀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必不会逃出真君的手掌。想来是真君如今道法大成,普泽京城,刘耀这样的鼠辈无法容身,这才跳了出来,虽是楚欢所杀,但却是真君的道法所致,臣恭喜真君,贺喜真君!”
这人说话十分露骨,阿谀奉迎,楚欢见此人一身官服级别甚高,只觉得如此高位之人,说出这样的奉承话来,比普通人更显恶心。
他不喜欢听这样的话,皇帝却似乎很受用,脸显出笑容道:“道法无边,想要大成,谈何容易,林爱卿,休要胡言。”
瘦高官员林爱卿却显出诚恳之sè道:“真君,便是您怪罪,臣也不得不说,臣每一次觐见真君,都能感觉到真君的道法在无边扩展。”他身体前伏,道:“真君容sè如chūn,充满了神道之气,就在几天之前,臣的老母亲更是因为真君的道气,转危为安!”
皇帝“哦”了一声,奇道:“这如何说起?”
林大人道:“臣一直不敢禀奏,其实臣的老母亲一个月前重病发作,瞧了大夫,都说大限将至……!”
皇帝道:“朕并没有听你提起过!”
“真君参道,又要rì理万机,而臣也不想因为家母的病情影响国事。”林大人眼圈儿一红,“臣知道真君仁慈之心,若是知道家母病重,也必定影响参道,所以臣并无奏。”
皇帝问道:“她现在如何?”
林大人本来伤感的表情陡然变的激动起来,道:“大夫说家母无力回天,大限将至,臣本来心灰意冷,可是次真君赐给臣一盒红枣,臣拿回家中,喂了家母吃了两颗,本是想让家母与臣一同沐浴圣恩,孰知……!”他说到这里,脸神采飞扬,却是顿住。
皇帝似乎十分好奇,问道:“如何?”
“孰知家母吃了真君赐下的红枣,过了两rì,竟然可以起身行走,三rì之后,已经恢复如常。”林大人激动道:“臣这才知道,真君赐下的红枣,并非食物,而是救命的灵丹妙药!”
楚欢在旁听见,虽然面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是冷笑,这林大人连这等荒谬的故事也能说得出来,而且声情并茂,当真是无耻之极。
皇帝听后,反倒哈哈笑起来,显得十分得意,道:“林爱卿,你可不是在胡说八道?”
“臣不敢!”林大人肃然道:“臣所言,句句是真,真君大可派人去查,臣若是有一字欺瞒,便是欺君之罪,该当满门抄斩。”
楚欢心中叹气,暗想:“皇帝就算真的派人查,只怕也不会有人将真相报。你固然可以收买那些查验之人,就算不去收买,那些人又怎敢说此言是假?如果向皇帝说此事是假,便是否定皇帝的神通,只怕查证奏的人反倒要倒大霉,只要聪明一点,谁都能想到其中关窍的,谁敢说这位林大人所言是假?”
皇帝抚须道:“倒也未必是朕的神通,或许是你母亲福泽未了!”
“若只是如此,臣还不敢断定。”林大人道:“家母服下红枣之后的第八rì,晚忽然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头戴金冠的神仙与她说话,告诉家母,本来家母寿限已至,但是金冠神仙从天又借了几载光yīn赐给了她,家母询问神仙尊号,金冠神仙却是大仁圣道无量真君!”说到这里,林大人看着皇帝头的金冠,神sè激动,“臣心下疑惑,让家母画下梦中神仙的金冠模样……!”他从怀里取出一幅画卷,双手呈,道:“真君且看!”
旁边有太监来接过画卷,呈给皇帝,皇帝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大笑起来:“这不是朕的金冠吗?”
林大人拜伏在地,高声道:“正是,臣那时候才知道,真君真身,乃是大仁圣道无量真君,家母转危为安,正是真君所赐!”
林大人一说完,立刻有一名长脸官员拜伏在地:“臣参见大仁圣道无量真君!”
其他几名臣子互相看了看,虽然眼中的神sè各异,却终究都是拜伏在地:“臣等参见大仁圣道无量真君!”
第三四二章 求和
楚欢真的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匪夷所思,在见到皇帝之前,楚欢就知道这位皇帝当年可是南征北战灭国无数,而且立国后励jīng图治开创盛世,这样一个皇帝,必定是睿智过人jīng明无比之辈,林大人的荒谬之言,俗妇愚夫或许会相信,但是堂堂九五之尊jīng明无比的皇帝陛下又怎会相信?
可是皇帝那欢愉的表情,显然是相信了林大人的荒谬之言。
皇帝相信倒也罢了,旁边五六名重臣,都是帝国的头脑,这些人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都是附和参拜,有这么一刹那,楚欢竟是为这个帝国感到了悲哀。
皇帝十分愉悦道:“林元芳,你的母亲能梦到朕,看来确实是福泽之人,传旨,赐其黄金百两,绢五百匹,回头朕还会亲自写一幅字赐给她!”
林元芳感激涕零,连忙拜谢。
皇帝心情愉悦地看向楚欢,道:“楚欢,朕今天召你来,主要是想问你,你立下了这么多功劳,想要什么样的赏赐?你想要做什么官,说来听听。”
楚欢一怔,忙道:“小人不敢!”
他这下子不称“小臣”,免得旁边那个周纳言又多说废话。
皇帝看向林元芳,笑问道:“林爱卿,楚欢的功劳,你也是知道了,你是吏部尚书,依你之见,该给楚欢一个什么官?”
楚欢这才明白,原来这马屁拍的震天响的林大人竟然是吏部尚书,须知吏部乃是六部之首,上书又是吏部之首,这林元芳还真是实权人物。
林元芳忙道:“圣上,臣觉得真君所言极是,楚欢立下如此大功,真君素来是有功必赏,楚欢的功劳这般大,一定是要赏的。如此人才,若是不能重用,还真是屈才,只是真君既然传召楚欢前来,想来心中已经有计较,一切还全凭真君示下,真君圣明,素来用人唯才,定会给楚欢一个最佳的官职!”
楚欢心中好笑,这林元芳说了一大番话,但是最后却等于没说,无非是借机又拍了皇帝的马匹而已。
皇帝抚须看向那位周纳言,问道:“周爱卿,你如何看?”
周纳言恭敬问道:“不知真君是要封楚欢为京官,还是要派到地方任用?”
皇帝道:“暂时便留在京里办差,若是能干,朕再另有旨意。”
周纳言又问道:“若是京官,真君是准备让其进入哪处衙门?”
“楚欢救过齐王,平过通州军,而且刘耀那贼寇亦是楚欢所除,为朕治了心病。”皇帝缓缓道:“你觉着以这几件功劳,楚欢该往哪处衙门?”
周纳言肃然道:“我大秦立国以来,无论文官武将,都是要经过考核选拔,如此才能选拔出有才之士为国效命。”顿了顿,瞥了楚欢一眼,继续道:“真君开科考,立武选,英明无比,乃是给天下人公平入仕的机会,鼓励文人读书光耀门楣,激励武人习武荣耀家门。楚欢虽然立有功劳,但如今却只是一个武京卫,无官无职,若只是在武京卫中稍加提拔,那倒情有可原,但是若要封其为要职,却是于理不合,只怕被人所非议。”
林元芳立刻道:“周纳言,你这话的意思本官可就不懂了。楚欢立下几桩大功,每一件功劳拎出来,都是了不得大功劳,如此人才,真君要赐予官职,合乎情理,谁又敢非议?”
周纳言淡淡道:“林尚书,话虽如此,但是有些事情不是这样看。楚欢立下的功劳,固然不假,但是除了少数人,谁又真正知道?便算是传扬出去,以楚欢如此年龄,连续立下几桩大功,也未必有多少人相信的。”
林元芳向皇帝那边拱了拱手,才道:“真君金玉之言,谁敢不信?”
周纳言摇头道:“林尚书,防人之口甚于防川,真君之言,自然是九鼎之言,但是朝廷的法制,总是不能废掉的,朝廷的每一道条例章程,都是真君的心血,楚欢不经考核,便即授官,这是坏了章程,总是有人心里要诟病的。”
林元芳冷笑道:“心里诟病的只怕是周大人吧!”
“林尚书这般说,本官也没什么好说的。”周纳言淡淡道:“楚欢不经考核,便即授官,本官自然不会舒服。本官身为门下省纳言,做的事情,就是要竭力维护真君定下的每一道条例,如果林尚书是说维护真君定下的法令是错误的,那么本官便无话可说。”
林元芳脸上微变sè,忙向皇帝道:“真君,臣并非……!”
皇帝摇摇头,示意并不放在心上。
林元芳见皇帝没有怪罪的意思,底气十足,道:“周大人,楚欢虽然没有经过考核,但是屡建奇功,真君慧眼识人,如此奇才,破格录用,倒也未必不可?”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国制岂可轻易破坏?”周纳言咬着不放:“换句话说,如果楚欢真的是奇才,那也根本不惧怕考核!”
皇帝轻抚白须,向周纳言问道:“周爱卿,那你的意思是?”
“臣的意思,真君要封赏楚欢,先经过考核,若是楚欢真的能够经过考核,真君再行封赏也不迟。”周纳言回道。
皇帝抚须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考?”
“楚欢,本官问你,你是文职还是武职?”周纳言将目光瞅向楚欢。
吏部尚书林元芳抢着道:“他自然是武职!”
皇帝拿起楚欢的那份卷宗,含笑道:“你们莫非不知,楚寰在云山府时,曾经一气作下四十五首诗词,其中三十九首得文花,他可不单是武功好,这文采也是斐然。”
皇帝话一出口,几名重臣都是显出诧异之sè。
那名长脸官员已经道:“难道这个楚欢,就是传言连作四十五首诗作的那个楚欢?”
皇帝颔首道:“正是!”
顿时众臣打量楚欢,见楚欢年纪轻得很,看上去颇有英气,但是根本看不出有一丝文气的味道,便有几人眼中显出怀疑之sè。
周纳言向楚欢问道:“楚欢,你当真通晓诗书文章?经史子集,你最擅长什么?”
楚欢心里暗暗叫苦,他倒是听过经史子集这些玩意,却哪里擅长,瞧周纳言的架势,倒似乎要在当场考验,如果真的如此,对方问起文章,自己一无所知,牛头不对马嘴,那便是大大不妙了,立刻道:“不敢,小人并不通经史子集,只是……只是识几个大字而已。”又想如果只识几个大字,又如何解释自己写下了几十首诗词,立刻接着道:“平rì里喜欢前人的诗词歌赋,所以……所以有时候兴之所至,便胡乱吟诵。”
周纳言本来对楚欢文采大是怀疑,但是听楚欢这般说,却反而生出一丝丝好感,在他听来,楚欢这倒像是谦虚之词,露出一丝笑意道:“随意吟诵,便能三十九首诗词得文花,这已经很不简单了。除了吟诗词,你还会什么?可会算经?”
“算经?”楚欢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算经莫非就是后世的数学,真要说起来,自己在数学方面还真是有些造诣,谦虚道:“略通!”
周纳言笑了笑,向皇帝恭敬道:“真君,若真是如此,真君可以在文武两面考核楚欢,无论哪一项能够通过,都可以封赏官职。”
皇帝道:“朕今夜要入关,五rì后出关,恰好皇后也许久不曾陪着皇后,五rì之后,便在御花园,考核楚欢,朕到时候与皇后一起观看,也算是让皇后解解闷。”
众臣齐声道:“圣上英明!”
皇帝正要说什么,忽听得一阵脚步声响,皇帝皱起眉头来,却见到一名太监小跑而来,十分匆忙,手里捧着一份折子,在玉台下跪下,恭敬道:“真君,尚书省送来急折,声称是从西北而来,乃是余老将军上奏的折子!”
众臣顿时变sè,皇帝也皱起眉头来,楚欢心里却也是微微吃惊,这道折子是从西北过来的紧急奏折,可见事情十分的紧急,难道是西梁人那边又有什么举动,开始发起进攻?
早有太监上前接过折子,呈给皇帝,皇帝取出奏折,皱眉看了几眼,眉头渐渐舒展,很快,脸上竟然现出欢喜之sè,忽地大笑起来,道:“好,好,好!”连说了三声“好”字,神情愉悦,众人见此情景,紧张的心情顿时松了下来,随即俱都满腹疑惑,不知道折子里到底写着什么,难道是余不屈在西北取得了胜仗?
皇帝将奏折丢给林元芳,林元芳趴着捡起奏折,看了几眼,立时跪倒在地,高声道:“真君神武,大秦国威普盖四海,西梁贼寇难抵我天朝之威,终于求和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趴在地上,连连叩头。
诸人都是一怔,这才明白,奏折之中所奏的,却是西梁人准备议和。
知道如此,众人顿时都显出喜sè,自从风将军死后,这近一年来,西北连连告失,西北军一退再退,西梁人步步紧逼,形势可说是危急无比,也正是因为西北危急,余不屈才拖着老迈的身体赶赴西北,但是谁都不敢保证余不屈真的能挡住西梁铁骑。
虽然西梁人一度停止进攻,但是西北的军情一直没有松弛下来,朝廷也一度紧张无比,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前方突然会送来这样一道奏折。
皇帝十分欣喜,连声道:“余老将军老当益壮,这才短短几个月,他便一举扭转了局势,西梁人主动求和,哈哈哈,朕要大大的赏赐余不屈,朕的将军,终究没有让朕失了脸面……!”
“真君运筹帷幄,英明神武,大秦地大物博,强盛无匹,余老将军前线用命,西梁小丑不堪一击,主动求和,此乃真君神武所所致。”林元芳忙不迭地大拍马屁:“大秦强盛,威服四海,臣等遇此盛世,有此圣君,实乃臣等之福,武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纳言却皱起眉头,忍不住道:“真君,西梁人突然求和,是否……是否有什么诡计?”
皇帝眉头一紧,眼中现出厉sè,林元芳立时斥道:“周廷,你说什么?”
“臣失言!”周纳言周廷话一出口,也知道自己的话大煞风景,急忙跪下请罪:“恳请真君赐罪!”
皇帝淡淡道:“奏折奏呈,西梁人主动求和,很快就会派出求和使团来京。”向长脸官员道:“马宏,你着礼部协同鸿胪寺准备迎候西梁使团,西梁人不知天高地厚,犯我西北,如今使团即将来朝,朕要让他们看看我大秦的盛世气象,要让他们再也不敢踏足我大秦国土一步!”
长脸官员马宏立刻道:“臣遵旨!”
皇帝看向周廷,道:“周廷,你派人准备,五rì之后,御花园中,考核楚欢。”向楚欢道:“楚欢,你可莫让朕失望!”又道:“官位等考核之后再行封赏,不过朕今rì先赐你黄金百两,绢一百匹!”
楚欢跪下谢恩,随即那位通事舍人水公公自引他出宫。
第三四三章 有赏无封
楚欢跟着水公公出了光明殿,转到侧殿,换上了自己的衣裳,还没有出殿,却有一名小太监端来十锭金锭子,乃是皇帝陛下赏下来的百两黄金,太监又道:“圣上赏赐的一百匹绢,回头自有人送到西门署。”
楚欢自是收下,等太监离开,瞧见旁边的水公公,取了两锭金锭子,也有二十两重,塞到水公公手中,含笑道:“今rì劳烦了公公,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这水公公是皇帝身边的通事舍人,虽然身份低微,但毕竟是皇帝边上的人,要他说好话很难,但是他要是在皇帝身边胡言乱语几句却是很容易,自己拿出两锭金子,这通事舍人就算不会为自己说好话,但也定然不说自己的坏话。
水公公本来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此时两锭金子塞过来,脸上顿时显出笑意,推辞道:“不可不可,这是圣上赐给你的,咱家怎能……!”
楚欢不等他说完,微笑道:“圣上赐下,便是我的。公公今rì为了楚欢,辛劳的紧,这点意思,也只是让公公喝两杯茶。”
水公公笑眯眯道:“如此,那……那咱家就只能厚颜收下了。”喜滋滋地手下金锭,眼中满是“孺子可教”的神sè,轻声道:“楚欢呐,你可知道圣上为何专门召你入宫?”
楚欢道:“不知。”
“圣上参道修长生,而且国事繁多,便算有人立功,也是很少见圣上会亲自召见封赏。”水公公招招手,示意楚欢跟着他出宫,边走边轻声道:“你虽然立有大功,但毕竟只是一名武京卫,按理说圣上是绝对不会召见你的。”
楚欢忙道:“公公说的是,圣上隆恩,楚欢此时还是激动不已。”
水公公含笑道:“其实除了圣上,你还要谢谢齐王殿下。齐王从云山府回来,便即求见圣上,在圣上面前,对你可是极力夸赞,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圣上才会亲自召见你。”
楚欢其实早就明白这一点,按理说自己一个小小的武京卫,就算真的立下了奇功,皇帝无非一道旨意封赏也就罢了,用不着召进宫中觐见,能够入宫觐见,看来齐王在皇帝面前确实是对自己大加美言,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让皇帝对自己也生出了一丝兴趣,这才召进宫中。
今rì进宫,金子和绢倒是赏了,但是官职却未下,五rì之后,要在御花园考核,楚欢也不知道到时候会进行怎样的考核。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来路往宫外去,楚欢轻声问道:“公公,齐王对楚欢恩同再造,却不知能否去觐见齐王,拜谢恩德?”
水公公摇头道:“只怕是不能。齐王从西山回来,皇后得知齐王差点遇刺,又是担心又是恼怒,已经禁足齐王,在此期间可是不能出齐宁宫一步,也是不能见任何人。”见楚欢微显失望之sè,轻声道:“你也莫急,齐王的禁足,再有几rì就会解了,齐王对你如此器重,到时候必定会召见你。”
楚欢道:“多谢公公相告。”
水公公拿了两锭金子,总觉得要做些什么,低声道:“楚欢,咱家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欢忙道:“公公请讲,楚欢洗耳恭听!”
水公公四下里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今rì圣上要赐你官,周纳言提出考核,圣上应准,这事儿可是事关你的前程,也是关乎圣上的颜面。”
“公公的意思是?”
“圣上对你似乎十分的欣赏。”水公公道:“圣上既然应准考核,那便是觉着你能够通过考核,五rì之后,你若是顺利通过,那是涨了圣上的颜面,圣上一高兴,定会给你一个大官,你的前程也就似锦,但是一旦你文武两试皆不能过,那就要大难临头了。”
“大难临头?”楚欢皱起眉头。
水公公缓缓道:“你败了,就等若辜负了圣上的器重,失了圣上的脸面,这后果……你自己掂量掂量!”
楚欢知道,这水公公是皇帝身边的人,对皇帝的心思多少是摸得清楚,他刚才并没有想到这一层,但是此刻水公公说来,倒是让楚欢明白,五rì之后的考核,不仅仅关乎自己的前程,最紧要的却是关乎着皇帝的颜面。
其是在光明殿的时候,虽然林云芳附和皇帝要给自己封官,甚至与周廷争执,但是楚欢对周廷却并无好感。
他很清楚,林云芳争论的目的,当然不是因为真的想要提拔他楚欢,林云芳只是在附和皇帝,拍皇帝的马匹而已。
反倒是周廷,虽然谏言皇帝不可轻率封官,楚欢却反倒对周廷生出几分欣赏,能够在皇帝兴致正浓的时候提出反对的意思,这周挺的胆子却也是不小,虽然反对的言辞不是很激烈,但却颇为巧妙,想来周廷也知道不能激怒皇帝,谏言可以,却要掌握方法火候,否则一个不小心,后果不堪设想。
水公公这番提醒,倒是让楚欢感觉到身上的压力顿增。
出了皇城,骑马回西门署,途中楚欢却在想着西梁人求和一事,西梁人陡然提出议和,其实这也是楚欢不曾料想到的。
在光明殿中初闻这道消息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楚欢也与周廷一样,觉着这是不是西梁人的诡计,但是很快他就想起裴绩当初和自己做过的分析。
裴绩当时说过,西梁人迟迟不进兵,要么是缺粮,要么是西梁国内生变,而且裴绩估测用不了多久,西梁人便会退兵。
今rì之事,倒似乎已经应验了裴绩之言,西梁人主动提出议和,那就说明他们内部确实存在问题,无法继续与大秦战下去。
回到西门署的时候,天下已经昏暗下来,距离西门署署门尚有一段距离,就瞧见一名武京卫站在门外等着什么,见到楚欢回来,那人已经显出喜sè,回头向署门里叫道:“楚欢回来了,回来了!”
很快,从署门里窜出十来个人,都是欢喜不已,楚欢到得门前,早有人殷勤上来牵着马缰,王甫从人群中上前来,笑道:“楚欢,不不不……,应该是楚大人了,哈哈哈,弟兄们可一直都在等着你。”旁边有人扶着楚欢下马,有人牵马下去,其他人簇拥着楚欢进入署门,一个个显得十分亲热。
“楚大人,朝廷赏了个什么官?”旁边有人笑嘻嘻问道:“大伙儿以后该如何称呼?”
又有人叫道:“楚大人,你可是从西门署走出去的,这里都是你的兄弟,你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这帮穷弟兄!”
“胡说八道,楚大人哪里是那样的人?”一人忿忿不平道:“虽然与楚大人相处不久,但是大伙儿也该看出来,楚大人乃是义气当先的好汉子。”
旁边钻过来一人,却正是与楚欢一同经过生死的孙静一,孙静一那夜被踢昏过去,却并没有受重伤,这几rì休养下来,却也是恢复了过来,笑问道:“楚欢,说吧,你可见到了圣上?到底做了什么官?”
楚欢见到众人一个个眉飞sè舞,显得十分兴奋,笑了笑,道:“其实……还真是见到了圣上!”
众人顿时笑的更灿烂。
皇帝乃是九五至尊,除了王公贵族朝廷重臣,普天之下,又有几个人能见到皇帝陛下,皇帝陛下坐有天下,随便丢出来一个官人,那都是吓死人的。
楚欢既然见到了皇帝陛下,自然已经受封了官职。
众人都期待地看着楚欢,有些人甚至做好了跪下的准备,只要楚欢说出做了什么官,立刻便跪下参拜,大家都想给楚欢一个好印象。
毕竟皇帝召见就已经很难得,亲自封赏便更是难得,楚欢被召进宫里之后,西门署的武京卫们就已经确定楚欢一定会领着一顶大大的官帽回来。
楚欢看着那些期盼的眼神,无奈摇了摇头,道:“不过圣上并无封官!”
四下里一片寂静。
有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问身边的人:“楚欢说什么?封了什么官?”
旁边人摇摇头,也不知是失望还是自己也没有听清楚。
孙静一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说,圣上召见你,并无……并无封赏?”
楚欢想了想,道:“没有封官,赏了一些东西。”
此时武京卫不少人都是大失所望,其实这些人还真是盼着楚欢能够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在西门署中,说白了,都是在武京卫混得比较落魄的人,身后也没什么靠山,想要出人头地的机会微乎其微,本想和楚欢搭点关系,楚欢真要发达了,大家也能沾点光,谁知道楚欢从宫里回来,却是连一官半职也没有混上。
楚欢无封有赏,大家对于赏赐些什么其实并不感兴趣,毕竟赏赐再多,也不会觉得楚欢会将赏赐分发给大家,已经有比较现实的人摇头便即走开,随即几个人都是失望叹气,散了开去,那副模样,倒似乎是自己没有得到升迁一样。
刚才还有十三四号人簇拥着,转眼间旁边就只剩下四五个人。
王甫拍了拍楚欢的肩头,安慰道:“楚欢,这次没有封官,你也不要失望,以你的本事,以后还是大有机会的。我这边准备了一些酒菜,先吃点东西再说。”
剩下的其他几个人也都是安慰了几句。
楚欢瞧了瞧这几人,含笑道:“王大哥,你们晚上可还要巡逻?”
王甫道:“晚上的都已经安排出去了。”
“那就好。”楚欢道:“圣上有了些赏赐,几位若是愿意,咱们找个地方喝上几杯,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孙静一第一个道:“好好好,咱们出去喝酒去。一醉解千愁,楚欢,不要失望,几杯酒下去,不快全都会烟消云散。”
王甫也笑道:“楚欢请客,那敢情好,大伙儿这次跟着去,定要吃穷楚欢!”
孙静一抢着道:“咱们往哪里去吃?”
一名武京卫羞答答地道:“要不……咱们去颦芸坊?”
顿时众人都是现出暧昧之sè来,楚欢倒也痛快,道:“走,咱们去颦芸坊!”他并不知道这颦芸坊究竟是何所在。
第三四四章 无忌公子
暖chūn时节,虽是夜里,秦水边却依然是热闹喧嚣,秦水清澈,岸边绿柳成荫,楚欢一行人七人来到了秦水边的颦芸坊,先前楚欢只以为颦芸坊只是吃饭的所在,到了之后,才知道这里不但可以吃饭,而且可以听曲,兴趣所致,甚至可以花些银子买chūn。&&
一到夜里,宽阔的秦水河便会有无数画舫夜游秦水,歌姬舞姬寄于画舫之,这中间有许多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当然也有卖身不卖艺的,不过想要与画舫的女人一夜chūn风,价格自然不菲。
画舫实际都是私寮,属于河的青楼,一条画舫的价值绝对不菲,面的姑娘,无论是卖艺还是卖身的,都是经过jīng挑细选,花重金得来。
河游画舫,岸边则是酒家林立,乐坊遍布,醉酒笙歌,富贾云集。
颦芸坊名字很雅致,但是在秦水边众多的乐坊之中,只能算是普普通通,虽然不是最小,但也绝对不是最大。
既来之则安之,虽然颦芸坊有些青楼的兴致,但挂的是乐坊的牌子,见到众人都兴奋的很,楚欢只能带着这群人进了颦芸坊。
众人都是并无换衣裳,都是武京卫甲胄,七八名武京卫呼啦啦涌来,乐坊老板娘唬了一跳,但很快满脸笑容,急忙安排了房间,几张案桌拼在一起,一名武京卫已经拍着桌子道:“将紫盈姑娘叫过来!”
这武京卫似乎对这里很熟练。
老板娘笑道:“兵爷来过?瞧着眼生,和气署的宋署头奴家可是认识的。”她只当这些人都是和气署的武京卫,见他们人多,立时报出名头,免得这些人在这里生事。
“瞧我们眼生,瞧他总不会眼生!”楚欢已经拿了两锭金子放在桌,笑道:“老板娘,去将那个紫……紫什么叫过来!”
他既然请这些人出来娱乐,自是让大伙儿高兴。
老板娘看到金子,铺满厚厚香粉的脸更是笑成一堆,忙道:“几位等着,奴家这就去给你唤过来!”兴高采烈地去了,她本以为这些武京卫是来白吃白喝白乐,但是见到楚欢拿出金子,顿时便安了心。
众人见到楚欢随手就是两锭金子掏出来,顿时都显出艳羡之sè。
王甫瞅向那名武京卫,问道:“孙龙,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位紫盈姑娘?你常来?”
孙龙苦着脸道:“我那有那本事,今rì不是借着楚大哥的东风,过来一尝夙愿吗?”
“谁是紫盈?”孙静一问道。
孙龙笑眯眯道:“前番我倒是从这里来过一次,不过只是过来喝一杯酒,叫不起乐jì,次便瞧见了那紫盈姑娘,她的琵琶弹的可真是好,不过那时候她是给别人献艺,我那时候就琢磨着,如果有一rì能让她给我弹几手,那死也甘心了。”
“瞧你那点出息。”孙静一笑道:“不就是窑姐儿吗?有你说的那般神奇。”
孙龙摇头道:“你们知道这紫盈是谁?”
众人都是摇头,王甫问道:“是谁?”
“半年前那个姓黄的门下省谏议大夫你们都知道?”孙龙低声道:“就是那个被砍了脑袋的?”
“难道这紫盈姑娘与他有关系?”
孙龙点头道:“不错,黄大夫被斩之后,家里的女眷都被官卖,这紫盈姑娘就是黄大夫的孙女,出自官家,可是有才的很,当初颦芸坊花了不少银子才将她买下来,在这里可是红姑娘。”
“哦?”王甫叹了口气,道:“黄大夫的孙女……想不到沦落至此!”
孙龙道:“你们也别多想。&&颦芸坊里有卖身的,可是也有不卖身的,这紫盈姑娘便只卖艺不卖身。”向楚欢笑眯眯道:“楚大哥,今rì可是要让你破费的,这里的酒菜倒不贵,但是听曲的价钱不便宜,十两银子听一曲,这个……嘿嘿……!”显得有些尴尬。
楚欢哈哈笑道:“若真的好听,咱们就听她十曲八曲,大家尽兴而归!”他素来不将钱财放在心,明白千金散去还复来的道理。
众人见楚欢如此豪爽,俱都高兴。
没过多久,那位紫盈姑娘一身绿sè的衣裙聘聘婷婷而来,进了屋内,那边早有一张专门供艺jì献艺的椅子,紫盈姑娘略施薄粉,也谈不有多美,只是长得还算水灵,唇角一点红,乃是一颗殷红的美人痣,倒也有几番风情,身形若柳,手里抱着琵琶,进了屋内,向着众人盈盈一礼。
楚欢见到这紫盈姑娘,看到她唇下红痣,倒是一下子想起了远在云山的素娘,素娘的唇下也是有一颗美人痣,离了这些时rì,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如何,楚欢一想到素娘,脑海中便有素娘清晰的样容,忽地一怔,原来自己心里却是十分的在意她,她的样容在自己的心里竟是如此的清晰。
紫盈看起来还并未习惯风尘,她的身也没有沾多少风尘气,神情有些淡然,看似恭敬行礼,但是脸却并无多少笑容,反倒是她旁边的老板娘,徐老板娘,浓妆艳抹,倒似乎比紫盈有风情的多,也够能勾住男人的魂。
老板娘笑眯眯道:“几位兵爷慢慢享受,有什么需要,召唤一声就是!”
楚欢拿起桌的一锭金子,反手递了过去,那老板娘满面chūn风过来接过,所谓妈妈爱金,姑娘爱俏,楚欢手一锭金子,长得又不难看,英气勃勃,老板娘接过金子的时候,竟是伸出一根手指在楚欢掌心挠了挠,很是风sāo,抛了个媚眼,风情万种道:“谢兵爷赏!”
紫盈自过去坐下,老板娘这才退出去,顺手关门,紫盈调了调琵琶弦,这才问道:“几位大爷要听什么曲子?”
紫盈的声音依然很淡。
楚欢瞧她眼睛,甚至能够感觉到紫盈的眼眸子里带着深深的疲惫之sè,疲惫之中,却似乎隐隐带着一丝不屑。
不错,是不屑。
她看起来虽然还算恭敬,但是在她的骨子里,显然瞧不眼前这些当兵的,或许在她看来,这些当兵的粗人,哪里懂得什么音律之道,无非是借听曲之名,一睹美sè而已。
紫盈这样问,众人倒是一怔,实际这些武京卫还真是不动音律,更说不要听什么曲子。
楚欢淡淡一笑,问道:“姑娘可会十面埋伏?”
紫盈一怔。
“十面埋伏,又称淮阳平楚。”楚欢缓缓道:“便是琵琶所奏,咱们是武人,就喜欢听这样的曲子,姑娘若是擅长,不妨一演!”
紫盈显然想不到楚欢还知道“淮阳平楚”这曲琵琶曲,眼中不屑敛去,点头道:“大爷要听,小女子便献丑!”
楚欢也是以为这女子顶多只会弹些风花雪月的曲子,倒也想不到她竟然真的擅长“淮阳平楚”这首琵琶曲,倒是刮目相看。
紫盈撩动琵琶弦,一开始的曲调倒颇为平和,众人都是仔细聆听,身在乐坊,几人却也都觉得自己成了斯文人。
这琵琶曲从平和渐渐加快节奏,曲调开始铿锵起来,紫盈玉指如电,灵巧地抚弄琵琶,倒还真的弹出了一股铁马兵戈的味道。
正当曲调越来越激扬,猛听得“砰”的一声响,众人都是一愣,还以为是曲调中的节奏,但是很快就感觉到不对劲,几人抬头,却见到房门却陡然被推开,方才那一下,不像是推门,倒像是有人一脚将门踹开。
随即,门前出现一位长衫公子,年纪二十五六岁,头发有些凌乱,不修边幅,身虽然穿着长衫,但是身却酒迹斑斑,他推开门,也不看楚欢众人,顺着琵琶声往紫盈看了过去,紫盈扭头来看,脸显出古怪的神sè,但是却并没有停止,依然激扬地弹奏着琵琶。
见到这长衫公子闯进来,孙龙第一个站起来,豁然拔出佩刀,旁边几人也纷纷站起,都是向那公子怒目而视。
毫无疑问,这长衫公子显然是来找茬的。
不过看着公子的摸样,虽然身也穿着长衫锦衣,但是却显得邋遢落魄,大伙儿听曲正听得有滋有味,突然被这人打扰了兴致,都是火冒三丈,孙龙刀锋向前,指着那人,厉声道:“滚出去!”
那长衫公子并不理会,一步步走向紫盈,双目赤红,忽地咆哮道:“你……你为何不见我?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王甫猛拍桌子,厉声道:“你是何人?这里岂是你撒野的地方?”
孙龙便要冲去,却见到门外脚步声响,已经冲进三四名壮汉,一名大汉过来一把拽住长衫公子的胳膊,冷声道:“魏无忌,你也不睁开眼看看,这里是你能进来的地方?”手臂一扯,长衫公子魏无忌文弱之人,竟是一下子被拉翻在地。
紫盈花容微微变sè,停了手,缓缓站起来,红唇微启,似乎要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背过身去,不看这边。
两名壮汉从地架起魏无忌,便要拉出去,那魏无忌却一把抓住门框,大叫道:“你们放手,我……我就是过来问一句,我要问她一句话……!”
楚欢面无表情地看着魏无忌,已经感觉到,这魏无忌和紫盈之间,必定有某种关系。
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已经扭着腰过来,看了魏无忌一眼,先是向楚欢这边道:“几位兵爷,实在对不住,让这种人打扰了你们的雅兴,这事儿马就好,马就好。”笑眯眯的脸说变就变,冷下来,盯着魏无忌,冷冷道:“无忌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妈妈,你……你就让我和紫盈单独说几句话。”魏无忌一只手死死地拽着门框,生怕被人拖出去:“你我都是熟人,不要如此绝情!”
老板娘冷笑道:“熟人?无忌公子,就是因为熟人,前两天才让你进来,可是你不识好歹,还要往这里来闹事。我颦芸坊是做生意的地方,不是乐善堂,更不是任你撒野的地方,你今rì在这里闹事,我瞧在大家相识一场,给你最后一次脸面,你自己快走!”
魏无忌道:“我不走,不和她说清楚,我绝不离开。”
老板娘冷着脸,“你不想离开就不离开?那也好办,银子呢?没有银子金子也成?你拿出来,就可以留下!”
魏无忌有些尴尬,道:“妈妈,你放心,我一定会出人头地,到时候我一定百倍报答你。”
“我可等不了。”老板娘抬起手,像驱赶苍蝇一样:“将他赶出去!”
大汉立时拉扯,但是魏无忌抓着门框不放手,一名大汉过去拍打魏无忌的手,魏无忌依然不松,那大汉恼了,大手箍住魏无忌的手腕子,用力捏住,魏无忌脸显出痛苦之sè,却依然紧咬牙关,并不松手,只是叫道:“紫盈,你回头看一看,你连看我一眼也不愿意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孙龙却是看出了门道,前去,指着魏无忌道:“你这蠢货是喜欢她了?你是脑袋被驴踢了,这种地方你还要讲感情?”
俗话说得好,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紫盈虽然卖艺不卖身,但终究是风尘中人,众人也都看出魏无忌是喜欢紫盈,都觉得这人实在是愚不可及。
便在此时,忽听楚欢淡淡道:“你们先放手!”
几名大汉正在拉扯魏无忌,要将他赶出去,那老板娘听到楚欢声音,急忙道:“都停下,先放手!”向楚欢陪笑道:“兵爷,这……!”
楚欢站起身来,走了过去,打量魏无忌几眼,发现此人倒也算的俊朗,一双眼睛也很有神,但是不修边幅,一副落魄之sè,不由皱起眉头来,问道:“你是何人?”
老板娘抢着道:“他叫魏无忌,来自江淮道,到京城已经有半年了。”不屑地瞧了魏无忌一眼,道:“三个月前到了咱们这里,自称定能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还说什么只要朝廷用他,天下就能太平……如今天下本就太平,哪里还用得他。”
魏无忌立刻道:“天下太平?太平个屁,你们别窝在京城,出去走走看看。就去咱们江淮道,到处都是土匪乱党,什么天下太平,那都是坐井观天而言。”
老板娘冷笑道:“老娘可不管天下太不太平,只是在这里做老娘的生意。以前你身有银子,是我颦芸坊的座宾,如今身无分文,连活命也成问题,还有心思沾惹我们家紫盈姑娘,你要有本事,去朝廷做个大官过来,那时候老娘便供着你。”
楚欢似乎明白什么,问道:“无忌公子,你喜欢紫盈姑娘?”
魏无忌立刻道:“我魏无忌已经立誓,此生非紫盈姑娘不娶,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姑娘!”
“你喜欢人家,人家却未必喜欢你。”楚欢淡淡道:“你如此死缠烂打,未免有辱斯文。”
魏无忌道:“去他妈的有辱斯文,我喜欢她,就要表明我的心迹,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能在一起,还算是个男人吗?”
老板娘啐了一口,道:“说的倒是神气,你要真是男人,也不会如此不知羞耻。”
魏无忌怒视老板娘,但终究没说什么。
紫盈忽地转过身来,道:“几位大爷,紫盈身体不适,不能伺候,先请告退!”她身体微微发颤,也不看魏无忌,竟是过来,要绕出门去。
魏无忌嘶声道:“紫盈,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一定要娶你,你……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紫盈咬着牙,低着头,从楚欢身边过去,楚欢却突然道:“雨寒姑娘请留步!”
紫盈也不回头,只是淡然问道:“大爷想要紫盈做什么?”
楚欢叹了口气,问道:“这个男人为了你,可以不顾一个男人的尊严,你为何连看他一眼也不愿意?”
“这与你无关!”紫盈淡淡道。
老板娘忙道:“紫盈,莫要胡说八道,这位兵爷问你话,你快回答。”
紫盈闭眼睛,娇躯轻颤,半晌过后,终于道:“即不再见,不如不见!”
“听姑娘的口气,对无忌公子似乎并非没有情愫。”楚欢缓缓道:“无忌公子自称非姑娘不娶,姑娘是否愿意嫁给他?”
魏无忌此时也是紧盯着紫盈,一脸的期盼。
第三四五章 真情值千金
王甫等数名武京卫就在旁边,看着这一幕,都知道楚欢是在点醒魏无忌而已,所谓欢场无情,乐坊里的姑娘不会看你长得有多俊,只会掂掂你的钱袋子里有多少银子,这魏无忌看样子之前也是有些钱财,否则也不会与紫盈熟识,只不过现如今落魄潦倒,莫说是欢场翻脸无情的姑娘,就是普通的良家女子,也未必愿意跟这样一个穷困潦倒之人在一起。
几人只觉得楚欢这连续几问,无非是让魏无忌明白现实,死了这条心而已。
果然,那紫盈姑娘只是犹豫片刻,便即轻轻摇头道:“不愿意!”
“姑娘的意思,是不愿意嫁给无忌公子?”楚欢又问了一声。
紫盈姑娘豁然扭头,看向魏无忌,冷笑道:“此人胸无大志,只知纸醉金迷,吟风弄月,看起来是位才子,但也只不过是沉迷于美sè的纨绔之徒。以前他身上有银,我不过是逢场作戏,如今他已经身无分文,我怎还会与他在一起?此人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可见其愚蠢至极……!”说到此处,银牙紧咬,又扭过头去。
魏无忌目瞪口呆,双目圆睁,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紫盈,全身颤抖,嘴唇动了动,一时间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老板娘已经冷笑道:“无忌公子,现在该知道紫盈姑娘的心思了吧?你若再是纠缠,那也未免太过无耻了。”
楚欢叹了口气,盯着魏无忌问道:“无忌公子,你都听到了?”
魏无忌忽地流下泪来,道:“我听到了,但是我不信她说的话。”他一个大男人,此时或许真的是伤心到了骨子里,眼泪不自觉地便流了下来。
“为何?”
魏无忌从怀里取出一朵纸花,乃是用彩纸剪制出来,放在手心中,道:“这是我们江淮的太阳花,是你亲手所制,我一直相信,能够剪制出如此美丽的纸花,心里也一定有着阳光。这是我此生收到的最后的礼物,我会珍藏一辈子。”
紫盈虽然不看魏无忌,但是听到魏无忌轻声自语般地说着什么,娇躯更是颤抖的厉害。
楚欢淡淡一笑,问道:“紫盈姑娘,能否再问一句话?”
“大爷还想问什么?”
“你不想嫁给他,是否因为并不喜欢他?”楚欢缓缓问道。
王甫等人此时倒都觉得楚欢有些多事,而且也觉得楚欢又问了句废话,既然不想嫁给他,肯定是不喜欢他。
紫盈贝齿咬着红唇,却并没有说话。
楚欢叹了口气,道:“紫盈姑娘,你不想嫁给他,只因为你太在乎他,太喜欢他,是不是?”
“我……!”紫盈身体一颤。
魏无忌霍然抬头,眼中显出惊喜之sè,道:“紫盈……!”
“其实你刚才那番话,并不是你的心里话。”楚欢缓缓道:“你心里喜欢无忌公子,但是却又不想看到他沉浸在男女之情之中,更不想他因为这段感情一蹶不振。你话虽绝情,但是心却有情,归其缘由,只是不想让无忌公子继续泥足深陷,想让他早些离开这摊泥潭,你觉得只有将话说绝,才能让无忌公子死心。”
紫盈凄苦一笑,道:“我只想让他现在就离开,rì后永不相见!”
“你喜欢他,却不想嫁给他,也不过是不想拖累他而已。”楚欢叹道:“其实无忌公子碰上你这样的姑娘,也算是他有福气。”
魏无忌此时已经兴奋无比,道:“不错,是这样,就是这样,紫盈,我知道你不会如此对我,哈哈哈,是这样,你都是为了我好……!”
紫盈苦笑道:“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楚欢扭头看向魏无忌,问道:“无忌公子,紫盈姑娘虽然身在乐坊,但是洁身自好,你会不会因为她的出身,rì后会对她轻慢?你会不会明媒正娶将她娶回家?”
魏无忌立刻道:“紫盈是我心中最圣洁的姑娘,我对天发誓,此生一定会尽心竭力照顾她,让她开开心心,我要用八抬大轿将她抬进我魏家大门,我会爱她,惜她,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让她被人欺负,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他还没说完,紫盈再也忍不住,抬起手,手掌已经贴在了魏无忌的嘴上,魏无忌又惊又喜,一把抓住紫盈的手,却不知该说什么。
老板娘冷眼旁观,此时终于道:“无忌公子,你是不是该出去了?几位大爷还要听曲,紫盈姑娘还要献艺,可别耽搁我们做生意。”
她这一句话,却是将魏无忌拉回了现实。
他喜欢紫盈,想要将紫盈娶回家门,这都是极美好的愿望,可是第一步要做的,却是要有足够的钱财为紫盈赎身,无法为紫盈赎身,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梦想。
似乎终于想到这一点,就似乎被一盘冷水从头泼下,魏无忌脸sè已经苍白起来。
楚欢却已经含笑道:“妈妈,却不知多少银子能为紫盈姑娘赎身?”
老板娘忙笑道:“兵爷难道想要为紫盈赎身?”
“我想知道赎身的价钱。”
“这个……当初花了三百……哦,不是,是四百两银子才将紫盈姑娘带进乐坊。”老板娘笑道:“紫盈姑娘如今是咱们颦芸坊的头牌姑娘,想要赎身,价钱可不便宜。”
其实黄大夫家破,男子要么被斩要么被充军边关,女眷则几乎都是被官卖,官卖图的是迅速处理人犯,所以价格都不会太高,往往这个时候,青楼、乐坊等风月场所便会迅速拥上,处理人犯的衙门是刑部,所以这些场所如果在刑部衙门里有人,便能够用很低廉的价格得到青chūn妙龄的姑娘。
紫盈虽然正值妙龄,但是长相也算不上绝sè,即使来到颦芸坊,因为态度一直都是十分冷淡,而且并不善于卖弄风情,所以并不是十分受欢迎,这颦芸坊里面的姑娘不少,比紫盈长得漂亮的大有人在,老板娘说紫盈乃是头牌姑娘,纯粹是坐地起价而已。
楚欢笑道:“老板娘说个价格吧!”
老板娘笑道:“这样吧,兵爷如果想要为她赎身,我也只能成全她,不过却也不能让我们乐坊亏着……!”伸出五根手指头,想了想,又抬起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道:“六百两银子!”
六百两银子绝非小数目,王甫在旁已经冷笑道:“老板娘,你这口气还真是不小,一开口六百两,也不怕撑死你。”指着紫盈道:“你当初买下它,绝不会超过三百两银子!”
其实在大秦国,买一个年轻的丫鬟,用不上多少银子,手脚呆笨一些的十几两银子便可以买下,聪明伶俐长相可人一些的,价钱稍微高一些,但是买一个丫鬟最高也不会超过五十两银子,甚至有些穷人家为了让子女填饱肚子,只不过以几两银子就将子女送到大户人家府中,至少不会饿死。
虽说为青楼姑娘赎身价钱不菲,但是除非是名噪四方的名jì,那种百里挑一的花魁头牌,否则也不会太过昂贵。
六百两银子,却是不是一个小数目,论起来,倒可以买几十个黄花大闺女了。
孙龙也已经怒道:“狮子大开口,你当我们武京卫这样好欺负?”
孙静一却拉了拉楚欢的衣袖,问道:“楚大哥,难道……难道你要为她赎身?六百两?你可想清楚。”
紫盈微蹙柳眉,魏无忌却是抓着紫盈的手不放手,脸上显出疑惑之sè,但是眼眸子里却也显出怒意,他只以为楚欢这是要将紫盈抢过去。
楚欢倒不犹豫,走到桌边,桌上还放着一锭金子,他十锭金子,十两一锭,都不大,送给水涟两锭,刚才给了老板娘一锭,口袋里还有六锭,拿出了死锭来,五锭金子摆在桌子上,这才笑着向老板娘道:“这里是五十两黄金,若是兑换,肯定超过六百两银子,不知道是否能为紫盈姑娘赎身?”
大秦的黄金和银子比例并非一比十,这有专门的行市,最低的时候能够一兑十二三,高的时候甚至能够一兑十五六,所以五十两黄金的价值,绝对超过六百两。
老板娘嬉笑眉开,道:“可以,当然可以,这足够为紫盈姑娘赎身!”
王甫等人见楚欢花五十两金子为紫盈赎身,都是大感不值,但是也不好多说什么,王甫道:“卖身契呢?”
老板娘急忙去取来卖身契,交给了楚欢,楚欢将卖身契递给紫盈,含笑道:“紫盈姑娘,从现在开始,你就不属于这里,你zì yóu了,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想跟着谁便跟着谁。”
紫盈和魏无忌一时还没缓过来,如在梦中,有些恍惚。
孙龙却已经吃惊道:“楚大哥,你……你糊涂了?”
众人本以为楚欢是看上了紫盈,花重金为紫盈赎身,自然是留给自己享用,但是听楚欢的意思,竟似乎并不让紫盈为奴,而是给了她zì yóu身。
大家都是乍然变sè,只觉得匪夷所思,楚欢花五十两金子为紫盈赎身,眼睛眨也不眨,此时将卖身契交给紫盈还她zì yóu,更是不眨眼睛,这是不是疯了。
紫盈却终于明白什么,喜极而泣,跪倒在地,颤声道:“大爷高义,救命之恩,小女子……小女子无以为报……!”扯了扯有些发呆的魏无忌,魏无忌终于缓过神来,便要跪倒,楚欢却已经伸手挡住,笑道:“无忌公子,男儿膝下有黄金,拜天拜地拜圣上拜父母,却不可以随意对别人跪拜。”
魏无忌此时已经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与激动,楚欢却已经笑道:“紫盈姑娘,你要知道,世间难求这是真情,真情千金都换不来的,五十两金子买一段真情,实在太过便宜,一个男人能为你放弃自尊,值得托付……!”看向魏无忌,道:“无忌公子,紫盈姑娘方才绝情之语,乃是充满真情,如此姑娘,若是你不能珍惜,老天爷不能容下你的。”
魏无忌神情肃然,整了整衣裳,甚至将自己凌乱的头发整理一番,这才后退两步,深深一躬,道:“恩公大义,魏无忌永记于心,此生不忘!”
楚欢笑道:“无忌公子或许心有大才,但是年轻气盛,自称以自己所学便能够让天下太平,我并不怀疑你的话,但是如此锋芒太露,总是太过气盛。如果无忌公子当真有大才,该当好好念书,应对考核,一来可以报效朝廷,二来也算是给紫盈姑娘一个交代!”
魏无忌忙道:“恩公说的是。”
魏无忌扶起紫盈,楚欢笑道:“紫盈姑娘,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却不知姑娘能否答应?”
第三四六章 江淮乱
紫盈忙道:“恩公请讲!”
楚欢看了魏无忌一眼,笑道:“无忌公子,其实凭心而言,你刚才进来的还真不是时候。刚才紫盈姑娘正在弹奏淮阳平楚,被你打断,若是不介意,能否让紫盈姑娘将这一曲演完。无忌公子如果不嫌弃,不如一起坐下喝上两杯?”
魏无忌大是尴尬,紫盈已经道:“紫盈自当再弹奏一曲。”
“最后一曲!”楚欢笑了笑,向旁边的老板娘道:“老板娘,酒菜是不是准备好了,我们的肚子可真是饿了。”
老板娘急忙赔笑,立刻下去安排,几名大汉也跟着出了去。
楚欢这才领着魏无忌到了桌边,王甫等一干人纷纷回到位子上坐下,紫盈要去那椅子坐,楚欢伸手止住,笑道:“姑娘以后再也不必做那把椅子了。”让人另取了一把椅子,紫盈心中感激,坐下弹奏。
弹奏之中,酒菜很快就上来,好酒好菜摆满了一桌子,众人顿时都是食yù大振,一曲终了,楚欢笑道:“姑娘果然是一手好手艺,无忌公子rì后可是有福了。”
魏无忌尴尬一笑,却是深情地看了紫盈一眼。
紫盈含笑问道:“恩公还想听什么?”
楚欢摇头道:“我说过,方才是紫盈姑娘最后一曲,自今而后,姑娘只需要为无忌公子弹曲便可。姑娘既然是zì yóu身,想来还有东西要收拾,不如先去收拾东西,回头便可跟着无忌公子离开这里。”
紫盈盈盈一礼,与魏无忌相视一笑,退了下去。
此时王甫等人已经开始吃喝,觥筹交错,平rì里众人哪里有机会品尝这样的美酒美食,都是放开了量,魏无忌端起酒杯,起身道:“今rì有劳恩公和诸位鼎力相助,那是救了魏无忌的命,魏无忌在这里敬谢大家!”
王甫等人对魏无忌自然没有什么好感,心中甚至都在羡慕这小子今天得了一个大便宜,但是瞧见楚欢的面子上,也都端杯饮酒。
魏无忌坐下之后,向楚欢恭敬道:“恩公,魏无忌冒昧,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楚欢笑道:“尊姓大名谈不上,我叫楚欢。”
“楚欢?”魏无忌奇道:“倒与西山那位连作四十五首诗词的才子同名。”
楚欢呵呵一笑,也不多言,魏无忌自然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楚欢正是那个连作四十五首诗词的楚欢,道:“在下魏无忌,来自江淮,家父本来是一任知县,只是为人太过耿直,得罪了人,被罢官免职,一年前抑郁而终……!”
楚欢看这魏无忌的气质,其实一早就知道不知贫苦人家出身,道:“无忌公子节哀。”又问:“却不知无忌公子因何来到京城?”
魏无忌苦笑道:“恩公……!”他还没说完,楚欢就已经打断道:“无忌公子,这恩公二字,切莫再提。你若是愿意,咱们兄弟相称如何?”
“这如何使得?”魏无忌惊道。
楚欢笑道:“看无忌公子也是个风雅之人,该不至于如此执拗俗节吧?”
魏无忌这才道:“那无忌失礼了。楚兄,实不相瞒,如今的江淮道……!”想了想,才终于吐出四个字,道:“一塌糊涂!”
“此话怎讲?”
“你们身在京城,有所不知。”魏无忌苦笑道:“不知诸位可曾听说过一句民谣?”
王甫问道:“什么民谣?”
“天门初开,老君降世,凡我道民,得享永生!”魏无忌压低声音轻吟道。
众人面面相觑,孙龙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看来诸位并不知道。”魏无忌叹道:“这是江淮道流传极快的一首民谣,民谣的意思,乃是说天门已经开了,太上老君下凡救世,只要信奉太上老君,成为真正的老君弟子,便可以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一名武京卫眼睛亮起来:“真的假的?”
王甫瞪了他一眼,那人自知失言,低下头去。
魏无忌冷笑道:“诸位可曾听过自古至今,当真有长生不死之人?”
其实这话已经大犯忌讳,京城的人们其实都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如今似乎就在修炼长生之术,京城之外西北边,如今正有上万人在那边大兴土木,兴建通天殿,不少人已经私下传闻,通天殿的建造,实际上就是皇帝陛下的道场,皇帝陛下rì后要在通天殿大修道法。
皇帝在求长生,而魏无忌却声称自古至今没有不死之人,这岂不是唱对台戏。
孙龙道:“你没有见到,并不代表没有,或许那些人已经成仙成圣,不在凡间。”
魏无忌并不争辩,继续道:“这民谣在京城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是在江淮道却大行其道,村妇愚夫,尽皆知晓,如今在江淮道,十之五六都会在家中供奉着太上老君的画像,而且到处流传,太上老君已经化身人形,正在凡间挑选道门子弟,要普救世人!”
王甫皱眉道:“道门?你是说道士?”
“天门道!”魏无忌道:“那帮人称太上老君之道,乃是天门道。江淮道不少地方都已经有天门道的道徒在四处妖言惑众,蛊惑人心,我记得几年前天门道还是无声无息,虽然有些道士在那边妖言惑众,但是却也没有掀起什么大风浪,但是短短几年,天门道却已经在江淮道形成了气候,如今的江淮道,信奉天门道的百姓不下十万人,而且还在迅速地增涨。”
王甫等一干武京卫坚守西门署一小块地方,还真不知道有天门道这回事,倒是楚欢却听说过天门道的存在,但是具体怎么回事,也并不清楚,问道:“天门道如此猖獗,江淮道的官府难道不闻不问?”
魏无忌叹道:“恩公……唔,楚兄有所不知,天门道的势力,如今可不只是单单在普通百姓之中。天门道的妖人四处宣称,只要信奉天门道,不但可以长生不老,而且能够脱离苦难,无病无灾,普通百姓生活艰苦,就算不想求长生不老,也希望能够脱离苦难,但是却还是有锦衣玉食之人,心里却想着能够长生不老,永享富贵。读书人读的不是四书五经,而是天门道的道家法度,农夫不思耕田,商户不思经商,一有道徒出现,人们便蜂拥听道,至若官府……虽然也是派人打压甚至抓捕天门道徒,但是往往官兵未到,道徒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就算真的及时赶到,那些被蛊惑的百姓却拦着官兵,护住道徒逃生。而且官府之中,却也有不少吃皇粮的也被天门道蛊惑,明里虽然与天门道没有瓜葛,但是暗中却支持天门道,就连禁卫军、卫所军里,也有大量的天门道信众……!”说到这里,摇头道:“乌烟瘴气,一塌糊涂,天门道在江淮道为非作歹,整个江淮道,已经是动荡不堪……!”
王甫皱眉道:“莫非江淮道的人都是疯子不成?天门道徒几句话,他们就能相信?”
“如果只是几句话,那自然不会取信于人。”魏无忌立刻道:“但是天门道徒却有妖术,他们能够点石成金、能够隔空点火、踏空而飘,最紧要的是,天门道徒时常医治百姓,而且分文不取,哪怕是再重的疾病,他们似乎都能治好。如果只是治病救人,那还真是天大的好事,但是天门道徒有个规矩,谁若要医治,便需在家里供奉老君牌位,而且要入天门道,成为天门道的弟子,否则便是看着你死,也不会出手相救。”
“点石成金?”楚欢淡淡一笑,道:“我倒不相信他们真有那等能耐!”
魏无忌道:“我也没有亲眼见到,但是流传甚广,无非是荒谬之言。天门道就是凭借这些妖术,蛊惑了无数百姓,如今江淮八州之地,几乎每一州都有天门道徒的存在,而且人数越来越多,如果朝廷再不重下杀手,天门道迟早会成大患。据我所知,天门道徒以江淮道为根基,如今还往其他各道蔓延……!”他的神情凝重起来,显然对天门道十分的痛恶。
“魏无忌,难道你进京,与天门道有关?”王甫问道。
魏无忌道:“江淮大乱,这天下也眼看着危机四伏,我本想着进到京城,向朝廷进献治国之策,面对当前危机,谁知道……!”摇了摇头:“家父当年有位旧交,如今在户部任职,无忌本想通过他面见圣上,但是……!”说到此处,神sè有些尴尬。
孙龙道:“该不是听你胡言乱语,将你赶出来了吧?”
魏无忌大是尴尬,楚欢微笑道:“莫非他不愿意相助?”
“这位兄弟说的不错。”魏无忌看了孙龙一眼:“我自以为满腹才学,但是瞧在人的眼里,却什么都不是。这番话,你们还能听下来,但是那位户部的大人却连听也不听,一听我谈起江淮动荡,天门道祸乱,立刻让人将我赶出了府,而且还下令再不准我靠近府门……鼠目寸光,朝廷都是这样的人当道,实乃大秦之悲!”
这魏无忌显然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感觉,话里行间,已经透漏出对朝廷的不满,但是当这一干武京卫说出这番话,要么是魏无忌的胆子确实很大,要么就是他的心机还是不够深,有些不分场合口不择言。
第三四七章 铁血园
楚欢从魏无忌的言谈举止中可以看出来,此人肚子里或许还真有些才学,但是却带着怀才不遇的不忿,魏无忌在这里吐着口水,楚欢只怕他还会说出更不堪的话来,自己听听无所谓,但是真要因为魏无忌的言语惹出麻烦来,终究是不妙,当下向王甫使了一个眼神,王甫不是笨人,明白楚欢意思,当下便端起酒杯,拉着魏无忌饮酒。
几杯酒下肚,楚欢才含笑问道:“无忌公子的治国之道,不知是何良策?”
“治官安民!”魏无忌一听说起国策,顿时来了jīng神:“以我之见,国家不稳,归其缘由,无非是官不为官,民不为民,想要让国家稳定强盛,无非治官安民四字而已,这治官安民又分为数步,第一步……!”
楚欢还以为他有什么其他的高论,但是听他这般说,又似乎有不堪之言,急忙端杯,道:“来,无忌公子,饮酒!”
好在紫盈姑娘收拾东西倒也快,她既然得了zì yóu身,自然不愿意在这颦芸坊多待一刻,收拾了自己可以带走的东西,这才过来,楚欢询问魏无忌住处,好在这魏无忌身上虽然没什么银钱,但是之前却已经租了一处地方住下,紫盈得了zì yóu身,没有别的去处,也跟定了魏无忌,魏无忌自然是带她回自己的住处,临别之际,魏无忌和紫盈少不得又是一番千恩万谢,颦芸坊老板娘亲自送紫盈出门,少不得装模作样流几滴眼泪。
楚欢一众倒是觥筹交错,也真是不醉不休,三人醉倒之后,这才歇下,王甫担心楚欢吃亏,让老板娘过来算账,好酒好菜,最后也不过花了四十多两银子,这已经算是花费不小,楚欢给了一锭金子,那已经超过百两银子的价值,王甫亲自跟老板娘核算,最后拿回来七十两银子,塞进了楚欢的怀里,那老板娘对王甫算然不满,但也不敢得罪。
接下来几rì,楚欢却是等着考核的来临,他事先也没有告诉西门署的人,有些先前想要抱楚欢大腿的见楚欢没有升迁,只以为再无机会,也便生疏了许多,倒是楚欢那天晚上宴请的几人,却与楚欢打得十分熟络。
五rì时间瞬间即过,这rì通事舍人水涟再次来到西门署,更是将皇帝先前赐下的百匹绢也带了过来,王甫急忙让人帮着将绢拿进署门内,水涟则是带来皇帝的口谕,让楚欢即刻进宫,接受考核。
他是当众宣口谕,西门署一干人不明所以,但是毕竟都不是笨蛋,通事舍人带来绢,而且再次宣楚欢进宫,大伙儿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本来已经有些生疏的武京卫,顿时再次热情起来,楚欢出门的时候,前呼后拥,很是壮观,便是楚欢去的远了,不少人兀自向楚欢频频招手,就像小媳妇望着自家的男人出征沙场一般。
这一次却是轻车熟路入了宫,却不是去往光明殿,而是径自往后花园过去,时当正午,阳光明媚,和风煦暖,阳光照shè在红sè的墙壁和黄sè的琉璃瓦上,更是灿烂辉煌。
顺着宫中的石道往御花园过去,水涟嘱咐道:“楚欢,今rì圣上可是召集了不少重臣前来,一来是要对你进行考核,二来也是圣上想带着皇后娘娘在后花园散散心,你今rì的考核,一来是为了你的前程,二来也是为了诸位解解闷,该怎么办,你心里一定清楚。”
楚欢肃然道:“在下清楚。”
水涟含笑道:“清楚就好。还是那句话,关乎圣上的脸面,你今rì若是胜了,涨了圣上脸面,必定平步青云,若是败了,嘿嘿……!”他没有说下去,但是意思却很明显,今rì若真是败了,很有可能就不能活着出宫了。
御花园也是皇城一处工程浩大之所,面积十分庞大,正值暖chūn,花香满园,奇花异草数不胜数,花团锦簇,翠树成荫,不但有专门的花草区,还另有珍禽异兽区,乃是一个动物园和一个植物园的结合,除此之外,另有一处比较开阔的武场,这却是皇帝陛下曾经cāo练武艺的地方。
皇帝陛下以武立国,铁血疆场出身,立国之后,在御花园专门修建了一处演武场,便是自己平rì骑马shè箭之所。
这演武场,皇帝陛下当年便亲自题名为“铁血园”。
只是这些年来皇帝陛下参修道法,渐渐疏离了演武,所以铁血园已经很久没有热闹过,今rì的铁血园,却时隔许久开始热闹起来。
猎猎大旗风中飘舞,持旗兵士岿然不动,护卫分列整齐的守在铁血园的四方,各sè旗帜飘扬,纷繁铠甲并列,两顶华盖之下,端坐着一身便装的皇帝陛下和一身正装的皇后。
皇后比之皇帝陛下要小出不少,不过四十出头年纪,保养的极好,凤目温和,虽然并没有佩戴太多的首饰,但是却显得雍容贵重,自有一国之母的威仪和风范,只瞧她那气质和样容,年轻时固然是国sè天香的美人,如今年过四十,却也依然充满着美妇风韵。
皇后的神态看起来十分的祥和,正襟端坐,而老迈的皇帝则是靠在椅子上,神情淡定,目光时不时地从两边的人群中扫过。
左右已经分列了数十名官员,门下省纳言周廷自然在列,吏部尚书林元芳也在其中,除此之外,靠近皇后最近的地方,齐王瀛仁竟然也出现在了铁血园。
皇帝下首却有一张椅子,一名看起来比皇帝陛下更显苍老的臣子豁然坐在椅子上,这位老臣子一身宽袍,在场众多臣子,仅有他一人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十分的虚弱,脸sè有些苍白,时不时地咳嗽两声,让人担心他会随时死过去。
皇帝陛下听到这老臣一阵咳嗽,缓缓道:“安国公,朕不知道你病的如此厉害,要是早知这样,就不该传你过来。朕只是想让你出来散散心,透透气,庭郎已经去了,你自己不要太过伤心,保重身体才是。好在杀害庭郎的凶手已经被杀死,刘耀伏诛,你就不要太难过。”
安国公黄矩忙道:“老臣承蒙圣上眷顾,万死不能报也。今rì听闻圣上选材,传召老臣入宫观看,老臣虽然身体不好,但是却想陪着圣上一同看看我大秦的后继栋梁。”
皇帝笑道:“安国公或许已经知道,杀死刘耀的,便是今rì应考的楚欢,他算是为驸马报了仇。”
安国公道:“老臣只盼他能过一展才华,顺利通过考核,如此圣上又多了一位能臣!”
皇帝哈哈一笑,并没多说什么。
便在此时,听得太监声音响起:“武京卫楚欢带到!”
实际上今rì这些朝廷官员们被传召过来之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到了御花园,才知道皇帝陛下要考核人才。
虽说其中有些人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有一部分不知道究竟要考核谁,此时听到“武京卫楚欢”五个字,却都是疑惑,武京卫大家都很熟悉,第一号人物自然是指挥使黄天都,其下四城总旗也没有叫做楚欢的,这楚欢却不知是何许人也?
当楚欢跟着水涟出现在演武场时,不少人都是皱起眉头,楚欢一身武京卫的打扮,不过是武京卫最底层的兵士甲胄,谁也想不到,皇帝陛下今rì要考核的,却是这样一个人物。
齐王瀛仁一直在左顾右盼,见到楚欢出现,顿时显出兴奋之sè,楚欢快步向皇帝那边过去,自然也瞧见了齐王,他进京都快一个月,直到今rì才见到了这位正主,只是陡然间感觉似乎有一道寒光直视自己,不动声sè向旁边瞥了一眼,却是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人竟正是当初在西门署被楚欢一招便击败的近卫军武尉高雅。
高雅双目如刀,冷冷盯着楚欢,那副表情,就似乎看到了杀父仇人一般。
楚欢自是不去理他,目光一瞥即回,走上前去,拜见了皇帝陛下和皇后,皇帝抬手让楚欢起来,懒洋洋问道:“楚欢,朕今rì要在铁血园当着众官之面考核你,你可准备好了?”
楚欢此时连考核的具体内容是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谈不上准备好,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硬着头皮道:“小人自当竭尽全力,不辜负圣上的期望!”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向周庭投去目光,问道:“周爱卿,考核是你提出来的,朕也让你准备了考核的事项,你准备怎么考楚欢?”
周廷已经从队列出来,恭敬道:“启禀圣上,臣这几rì已经想出了考核的项目,也做了安排,准备文武两面考核楚欢。”
“文如何考?”皇帝抚须含笑道:“武又如何考?”
周廷拱了拱手,回过头来,指着楚欢向众官员道:“诸位,楚欢来自西山道,或许大家还有人不知道,楚欢在西山道的时候,曾经连作四十五首诗词,其中三十九首得了文花,可说是轰动一时。”
众官员顿时都窃窃私语起来,不少人打量楚欢,见楚欢十分年轻,对周廷的话大是怀疑,甚至有官员已经低声冷笑道:“民间以讹传讹的事情可是越来越多了,就他也能连作四十五首诗词?真是荒谬?”
“连作四十五首诗词,倒也未必荒谬。”旁边有人轻声道:“信笔涂鸦,写上几行字,有人就会说是诗词,那也说不定,不过三十九首诗词夺得文花,那却未免夸大其词了。”
许多人的讽刺之言传进楚欢的耳朵里,楚欢却是淡定自若,不动如山,倒是齐王听到不少人大加怀疑,几乎都想自己站出来为楚欢证明,当rì楚欢作词,他可就在当场,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出来作证,也就说明自己当rì也在青楼,这不打自招的事儿还是不做为妙。
周廷其实对此也是十分怀疑,他根本不相信楚欢真的能够连作四十五首诗词,只以为是沽名钓誉,倒是有心当众试一试,如果真的有那样的才能,固然是美谈,否则倒可当众撕下楚欢的伪名声,向皇帝恭敬道:“圣上,不管传言真假,今rì楚欢就在这里,不如由圣上亲自命题,让楚欢当众作诗,他若真是有那等能耐,也算是我大秦文坛幸事!”
第三四八章 文试
楚欢听周廷这样说,心里顿时便有些紧张起来,其实楚欢早就想到今rì考核,便定会有诗文的考核,他虽然腹中确实藏着不少诗词,但是周廷提出的当场命题,却存在着极大的不可预测xìng,谁知道皇帝陛下会出什么样的题目,自己脑中又是否有相应的诗词对答,让他自己现场自己作诗撰词,那是万万不能的。
皇帝倒是颇感兴趣,望向楚欢,问道:“楚欢,周纳言的建议,你觉得如何?”
“小人谨遵圣旨。”楚欢只能硬着头皮道。
皇帝看向身边的皇后,含笑道:“皇后,不如由你来命题,试试楚欢的本事。朕倒想见识见识,他到底有何文才,能够三十九首诗词夺文花!”
皇后温柔一笑,凝视楚欢,声音十分温和:“楚欢,由本宫命题,你若是能作出来,便大胆作出来,若是实在作不出来,那也不要紧,临场作词,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文试过不去,还有武试,你不必太紧张。”她和颜悦sè,对楚欢显得十分的亲和。
楚欢听皇后这般说,心里还真是松了一些,他微抬头看了皇后一眼,见到皇后雍容华贵,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心中知道这个美妇的身份当真是贵不可言,她既是前朝的公主,又是当朝的皇后,生来骨子里就带着贵族的气质,这份雍容华贵,天底下只怕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比得上。
皇后的话其实已经给楚欢留下了余地,众人自然也能听明白其中的意思。
明白内情的人知道,齐王在西山道曾经遭遇过一场刺杀,幸亏楚欢救护,这才转危为安,虽然皇帝陛下有好几个儿子,但是齐王殿下却是皇后唯一的血脉,救了齐王,就等若是挽救了皇后,皇后心中对楚欢自然存有感激之心,在这里偏袒楚欢一些,给楚欢留下退路,那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周廷已经拱手道:“请皇后娘娘命题!”
皇后想了想,四下里看了看,望见不远处一排绿柳,含笑道:“这样吧,就以绿柳为题,楚欢,你且作上一首诗词!”
“绿柳!”皇帝抚须道:“应景命题,皇后果然聪慧!”
皇后嫣然一笑。
楚欢听到命题,即刻在脑中搜索相关的诗词,这是临场应对,脑中虽然有不少藏货,但却要从中过滤,若有所思,脑中飞快转动。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楚欢的身上,除了齐王充满信心,众多官员都是显出怀疑、不屑之sè。
楚欢沉吟片刻,忽地抬头,尚未出声,周廷却已经抬手道:“且慢。”高声道:“抬上来!”
很快,就有两人抬着一张桌子过来,随即又有人在桌上铺了纸,墨纸砚三者备好,却不见笔上来,随即大家又看到一人抱着一个大坛子放在桌子上,这坛子上面窄下面宽,造型其他,看下面似乎是盛酒的器皿,看上面债似花瓶,坛口处最多只能探入三根手指而已,连一只手也是不能伸下,四周顿时窃窃私语,已经有一名身材矮胖的老臣皱眉问道:“周大人,你这又是做什么?”
这老臣年近六旬,眼睛很小,但是时不时地透着jīng光,一看就是个jīng明之辈。
他就在安国公的下首,显见官位也是极高。
楚欢不认得,但是其他人都认得,这是门下省的中书令司马长如。
门下省设中书令两人,侍郎两人,舍人六人,这中书令乃是门下省的一品部员,参与国事,绝对是朝中的核心人物。
周廷笑道:“司马大人稍安勿躁。”向楚欢道:“楚欢,你若有佳作,可以写在纸上。”
楚欢勉强一笑,道:“还请大人赐笔一用。”
“笔早在你手旁。”周廷含笑指着那古怪的坛子:“你需要的笔,就在坛子之中,你想要用笔,自己可以取出来!”
楚欢皱起眉头,不知道这周挺要搞什么花样,抬手伸过去,周廷却已经道:“且慢!”
“周大人还有何指示?”
周廷抚须道:“你想要在坛中取笔,并非不可,但是你的手却不能碰到坛子一丝一毫,你也不可以用夹子取笔,当然,也不可以借用其他工具触碰坛子的表面,更不能将这坛子弄碎,只能用手从坛中将毛笔取出来。”
四下里顿时一片躁动。
齐王忍不住道:“周廷,你这不是难为人吗?这坛子如此之深,一只手都塞不进去,毛笔此时在坛子底部,用手去取,根本够不着。你让楚欢作诗倒也罢了,怎地尽出这些稀奇古怪的花招,你还让不让他作诗了?”
周廷向齐王恭敬一礼,道:“殿下,并非臣有意为难楚欢。文人之笔,重若泰山,许多人一生就靠一支笔吃饭,一支笔的威力,绝不弱于一支军队,乃是神兵利器,这样的神兵利器,想要得到,却也不是轻而易举。想要得到这样的神兵利器,没有头脑,自然是不成的。”
齐王怒道:“你无非是在整人而已,什么……!”他话没说完,皇帝已经淡淡道:“瀛仁,退下!”
齐王瀛仁听皇帝开口,不敢再说,很是不服气地后退了一步。
皇帝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很感兴趣。
今rì里固然是要考核楚欢,其实另一个原因也是让皇后解解闷,周廷安排这一幕,倒有些别出心裁,是个节目,皇帝却是想看看楚欢到底如何来解。
此时旁边的官员们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不少人只觉得周廷确实是在有意整治楚欢,既不让人去碰坛子,却又让人用手从那窄小的坛口取出毛笔,关键是手根本不可能从坛口伸入进去,这明显是在故意为难人,另有一些人却已经皱眉苦思,想着是否有办法将毛笔取出来。
已经有一名官员想出主意道:“可以做一个钩子,不用手,用嘴含着,将钩子那端探入坛底,然后取出毛笔,再用手拿下毛笔不就成了?”
他这主意,立时惹得两边人笑起来。
“楚欢,你可想出办法了?”皇帝靠在金sè的椅子上,淡淡问道。
楚欢拱手道:“圣上,办法倒是有一个,但是在这之前,小人需要一些东西。”
皇帝问道:“什么东西?”
“小人需要一桶水。”楚欢恭敬道。
旁边有人立刻低声道:“看来楚欢已经记得口干舌燥了,要一桶水,他喝的完吗?”陡然间感觉有些不对。
皇帝却已经吩咐道:“取一桶水来!”
很快,一桶水便送过来,楚欢看了那一桶水一眼,才含笑向周廷问道:“周大人,却不知我这法子是不是已经通过了?”
周廷已经抚须笑道:“果然有些临急之智,你很好!”
这两人没头没脑对话,反应慢的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却见到楚欢已经拿起水桶,往那坛子里面灌水,很快,大半桶水倒进去,坛子底部的一只毛笔随着注水越来越多,渐渐浮了上来,到得坛口处,楚欢放下水桶,两指探出,从中面轻巧地将毛笔取了出来。
这下子,不少人才恍然大悟。
其实这道理十分的简单,但是想要很快想到这个法子,却并非人人都能做到,楚欢在短短时间就用这巧妙的法子取出毛笔来,顿时有不少人心中却也是觉得楚欢还是有些头脑,那边齐王本来还在为楚欢担心,见到楚欢想出这样方法轻松取出毛笔,顿时松了口气。
楚欢取了笔,沾墨提笔,并不犹豫,在纸上刷刷地写了几行字,搁下毛笔,捻起纸张吹了吹,这才递给周廷。
周廷接过纸张,倒也不敢先看,而是迅速呈给了皇帝,皇帝接过浏览一遍,脸上显出笑容,递给皇后,道:“皇后看看!”
皇后观了一遍,才看向一名臣子道:“陆准,你是国子监祭酒,依你之见,这首诗写得如何?”
有太监上前接过纸张,传给了一位老臣。
国子监祭酒陆准接了过来,细观一遍,微微颔首,笑道:“启禀圣上、皇后娘娘,以老臣之见,楚欢能在这短短时间,作出如此佳句,实属难得。这首诗中,没有一字写柳,但却处处是柳,难得难得!”
众官员顿时对楚欢所作诗词十分的感兴趣,门下省中书令司空长如已经道:“陆大人,这诗到底怎么写的?让大家听听,一起评评如何?”
陆准看向皇帝,皇帝微微点头,陆准这才摇头晃脑吟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柳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四月chūn风似剪刀。”
立刻有人拍手道:“好一个四月chūn风似剪刀,当真是神来之笔……!”感觉失态,忙向皇帝请罪道:“下臣失礼,还请圣上降罪!”
楚欢这首诗改动了一个字,原句中本是“二月chūn风似剪刀”,但是如今已是四月,再来“二月chūn风似剪刀”便无法应对如今的时节,所以干脆将“二”字改成了“四”字,正对其时。
皇帝心情却似乎很好,笑道:“神来之笔这个词用的好,看来你也是对这首诗大加赞赏。这首诗颇为灵气,仓促之间能够做成,确实不容易。”向楚欢道:“楚欢,你既有此才学,为何不学文会考,反倒成了武人?”
楚欢忙道:“小人幼时算命,说小人不是读书的料,所以……!”
皇帝大笑起来,“原来是算命。不是读书的料,却有这样的文采,如此看来,你武功也是不弱。真到想看看你的武功到底如何?”向周廷道:“周爱卿,文考到此为止,你准备如何武考?”
其实许多人都知道,皇帝陛下自己便是武人出身,虽然当年为了治国,并不轻文,但是皇帝陛下骨子里对武功还是十分喜爱的,今rì如此良机,楚欢就算文考过关,皇帝陛下也一定会武考。
第三四九章 赛马
周廷本来还想在文道方面多考考,但是皇帝却似乎对文道并无太大的兴趣,提出即刻武考,周廷自然不敢抗旨,只能恭敬道:“回圣上,武考设了三项,分别比试骑马、shè箭和武功!”
文考他本来还准备了几项,但是还没来得及考验,皇帝就否了,接下来武考,周廷不再卖关子,而是直接将考试内容先说了出来,免得到时候考了一项,皇帝便又不让继续考核下去。
“骑shè武功,正是武功的基本功。”皇帝颔首道:“我大秦以武立国,武道不可废。”看向楚欢,问道:“楚欢,周纳言要从骑shè武功考核你,你不要让朕失望。”
楚欢立刻道:“小人定当竭尽全力。”
皇帝向周廷问道:“这骑马怎样一个比法?”
周廷道:“臣已经选了一位马术jīng湛者,他的马术算得上是高明!”高声叫道:“马云尉何在?”
他话声落后,很快就有一名身着盔甲的武将从人群中出来,跪倒在地,恭敬道:“近卫军云尉马仲衡拜见圣上、皇后娘娘!”
皇帝瞧见这武将,抚须道:“马仲衡?唔,朕记得你,你是辽东人。”
“臣将正是辽东道锦州人。”马仲衡恭敬道。
皇帝笑道:“辽东锦州,是我大秦八大马场之一,你是锦州人,那么马术当然不会差。”看向周廷,道:“周纳言,看来你今rì给楚欢的考题,一道比一道难啊。”
周廷微笑道:“烈火炼真金,圣上取士,要的是真才实学之辈,沽名钓誉之人,岂能担当朝廷大任?”
楚欢看了马仲衡一眼,这人个头不高,但是看起来很jīng神,一身猛虎甲胄看上去威风凛凛,他是近卫军云尉,比之被自己一招击败的武尉高雅还要高出一级。
此人既然能够成为皇家近卫军的一员,而且官至云尉,其手底下自然有不小的能耐,听说此人乃是辽东锦州人,楚欢眼中倒显出讶sè,他其实也知道,大秦帝国的骏马分为辽东马、西北马和江南马,江南马忽略不计,绣花枕头而已,西北马虽然是大秦帝国战马的主要来源,但是比起辽东马,却还是稍逊一筹。
但是辽东马的产量很少,八大马场,仅仅辽东道锦州一处辽东马场,而且辽东马大都是装备在赤炼电麾下的辽东铁骑身上,流入其他地方的都不多,达官贵人们通常都会因为拥有一匹顶尖的辽东马而兴奋不已。
这马仲衡出自辽东锦州,只凭这一点,就可知道此人的马术确实非同小可。
周廷指着不远处的一处跑道,众人都朝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那边却已经布置了赛马的跑道,听得周廷道:“诸位请看,那边有两张桌子,从出发点出发后,骑马到得桌子那边,桌子各有大半碗水,你们必须在绕过桌子的同时,拿起桌上的水碗,然后回转到出发点,谁先能够撞到终点红绸,而且碗中滴水未溅,便算谁胜。”
吏部尚书林元芳忍不住问道:“周大人,如果率先撞到红绸,但是碗里的水却又少,那该怎么办?”
“林大人应该听到了,两碗水并非满碗,只是大半碗,如果这般还能从里面溅出水来,那只能是骑术不jīng,只能算败。”
“如果两人都有水溅出呢?”
“那就都败,斗个平手。”周廷立刻道。
周廷这个赛马的花样顿时让不少人显出兴奋之sè来,这不是单纯的骑马,而是还要玩出点花样,多了看点。
皇帝笑道:“周廷,你这满脑子都是花样,不过这样一来,还真能显出骑术的水平。”
事先准备好的两匹马已经牵到了跑道的起点,楚欢此时却才发现,那个对自己恨之入骨的高雅此时就在跑场边上指指点点,这跑场竟然是由他在指挥布置。
楚欢只觉得心下一紧,虽然此时他也看不出有什么古怪,但是高雅一出现在跑场那边,楚欢就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知道,众目睽睽之下,高雅自然不会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在明里对自己怎么样,可是他既然出现在那里,事情就绝不简单,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暗中搞鬼。
阳光明媚,御花园中花香正浓,臣子们都是宽衣锦袍,铁血园内贵气盎然,宫女太监们已经举起了华盖,皇帝牵着皇后的手,大大方方地移驾到跑场边上,虽然立刻有人搬来椅子,皇帝却并没有坐下,而是一只手叉着腰,在群臣环拱之间,虽然年事已高,却依然皇威犹然。
楚欢和马仲衡都已经到了跑场起点,两匹骏马一白一黑,还真是分明的很,周挺已经道:“这是辽东马,脚力相若,不分伯仲,为了公平,你二人抽签定马!”
楚欢一开始还怀疑高雅是否会在马匹上做手脚,但是听周廷这般说,微松了口气。
抽签定马,事先谁也不知道哪匹马归属楚欢,高雅自然无法做手脚。
周廷拿过纸笔,当着众人之面,分别在两张纸上写上“黑”、“白”,然后捏成小纸团,握在手心中,这才走过去,摊开手,示意两人取纸团,马仲衡倒是很有风度,向楚欢笑道:“你先来!”
楚欢拱了拱手,知道这个也没有什么好谦让的,取了一张纸团,马仲衡拿了另一张,两人打开来看,楚欢是“白”,马仲衡则是“黑”,定马过程十分的公平公正,楚欢小心谨慎,十分仔细,确定定马环节并无猫腻。
他知道,今rì的输赢,不仅仅关乎自己的前程,而且关乎皇帝的面子,虽然到现在为止,皇帝一直都显得淡定,楚欢并没有看到他盛怒的一面,但是楚欢明白一个道理,天子一怒,人头无数,之前已经听过诸多皇帝陛下斩杀大臣的事迹,知道这位铁血天子一旦真要怒起来,定然是冷酷无情。
如果今rì自己在武考之中不能通关,就等若让皇帝折损了面子,天子颜面有损,楚欢无法猜测皇帝陛下将会如何对待自己。
今rì的考核,既是一个机遇,却又是一个险境。
自己要做的,只能是倾尽全力去通关。
定马之后,楚欢走到白马旁边,辽东马体型比之西北马还要高出一些,也健壮许多,耐力奇佳,楚欢先前听说赛马,就担心马匹的问题,只害怕有人从中作梗,给自己一匹辽东马,给马仲衡一匹西北马。
西北马虽然比之辽东马稍逊一筹,但是却并非是说西北马完全输给辽东马。
辽东马与西北马相比,最大的优势乃是其耐力比之西北马要强出一些,但是爆发力上却并不占据上风。
一千米之内,西北马的冲刺能力绝不会输给辽东马,超过一千米,两种马便可齐头并进,但是超过三千米,西北马就会落后于辽东马。
辽东马的远程奔袭能力远强于西北马,但是短途冲刺,却并非西北马的敌手。
好在现在两人都是辽东马,瞧体型大致相仿,同种而出,这要比个高低,就只能是看各自的马术了。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两人都是翻身上马,健马打着响鼻,脚下刨着土,似乎连它们也感觉到有一场十分刺激的比赛要进行。
楚欢看了齐王那边一眼,见到齐王正盯着自己,向自己握了握拳头,楚欢知道那拳头当然不是想揍自己,而是在给自己加油,反倒是旁边冷冷的目光让楚欢身体慎得慌,那不是马仲衡的目光,而是不远处站在跑道边上的高雅。
楚欢看似漫不经心十分随意地看了高雅一眼,就瞧见高雅那一双眼眸子里的神sè似乎要吃人,但是他的嘴角边却带着古怪的笑。
楚欢从进入铁血园看到高雅之后,这高雅就像一个yīn魂一样一直看着他,此时又露出古怪笑容,楚欢便知道其中大有文章。
但是此刻他也看不出有何不对,心里却是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手下败将,难道还会怕他不成?”
楚欢这人很古怪,你敬他一尺,他会敬你一丈,但是你若打他一巴掌,他也一定会还你三巴掌,高雅冷眼而视,楚欢对他也没什么好脸sè,目光从他身上不屑地收回,这让高雅更是恼恨万分,心中暗想:“你先别得意,等会儿就知道老子的厉害了。”
周廷向不远处的一人点了点头,那人高声道:“准备!”
马仲衡和楚欢立时都绷起jīng神,楚欢知道马仲衡不好对付,马仲衡却也没有小瞧楚欢,能够在铁血园参加考核,自然不是普通的角sè,马仲衡却是准备十足,握紧缰绳,马仲衡瞧了那边高雅一眼,两人目光对上之后,并不停留,立时错过。
一声锣响,锣声刚落,马仲衡一提马缰,已经纵马跃出,黑影一闪,却已经抢在了前头,他跃马而出,双蹄腾起,抢的迅速,这出发的姿势也是潇洒。
楚欢却并没有提缰绳,只是轻轻一抖,双腿轻轻一磕马腹,白马如同白光一般,已经平平跑出,比起马仲衡的纵马跃出,却显得低调许多,姿势没那般潇洒,气势似乎也矮了一头。
马仲衡抢得快,出马似乎也很潇洒,但是他黑马双蹄前跃,纵身而出,马跃的高,却反而耽搁了一丝丝时间,楚欢虽然出马慢上一点点,但是平平而出,等到马仲衡的黑马落下来之时,双方起跑时的一点时间差距就已经被拉了回来,依然是齐头并进,向前冲刺。
从这出发的一瞬间,两人的xìng格就已经显出了差异,马仲衡自持马术高明,他马术jīng湛,力求在追求速度的同时,还能够动作潇洒,气势压人,实力中却还夹杂着一丝丝卖弄的意思,而楚欢却是踏踏实实,并不追求表面的漂亮潇洒,而是追求最有效的实用。
马仲衡马术jīng湛,楚欢的马术却也实在不弱,两人齐头并进,骏马如风,两边围观之人就似乎看到两只脱弦之箭一般。
第三四九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马仲衡jīng于马术,他深知一点,即使两匹马能力相同,但是在不同的骑手控制下,发挥的能力却未必相同,一个好的骑手,便是通过最娴熟的控制,人和马合而为一,尽最大可能地激发骏马的潜能,让骏马发挥出最大的能耐,完美地将爆发力和速度结合起来。
实际上他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胯下的骏马已经跑出了最快的速度,但是楚欢却并没有丝毫落后,紧贴在旁边,虽然没有超过自己,但却绝对不落后。
眼见离前方的桌子越来越近,马仲衡绷紧了神经。
接下来是要考验真正的马上控制力的时候,骏马要绕过桌子向回转,而且还要将桌上的水碗拿起来,这些必须在瞬间便要完成。
他当然知道这并不是简单的事情,虽说现在两人的骏马齐头并进,但是接下来调转马头以及拿过水碗这一幕,却完全能够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速度太快,便很难伸手将水碗拿起来,即使拿起来,稍有不慎,在极快速的情况下,也很难确保水碗里的清水不会溅出来,按照周廷定下的比赛规矩,只要有一滴水从碗中间出来,便算失败。
但是如果速度太慢,很有可能就会被反超,这种高手比试,有时候分出胜负就是咫尺之间的时间,只要在比赛的过程中任何一个细节稍微处理的比对方高明一些,就很可能注定结果的胜负。
众人看着两匹马靠近桌子,也都提起jīng神来,便见到马仲衡缰绳一抖,随即众人看到马仲衡双臂撑在马背上,虽然身着盔甲,却身体却极其灵巧,以双臂为支撑点,两条腿却已经腾起,整个上半身撑在马背上,两只脚却已经平平而出,往那桌上探过去,在一阵惊叫声中,马仲衡竟然用两只脚夹住了水碗,极有技巧地保持了身体的平衡,而骏马也在他探脚夹住水碗的时候绕着桌子转了方向,整个过程当真是流畅自如,动作潇洒连贯,却又异常惊险,饶是在场众臣大都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瞧到这一幕,却也是很为惊叹。
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是集中在马仲衡的身上,那是因为马仲衡的动作幅度太大,而且做出的动作也实在太过酣畅潇洒。
但是却也有人瞧见楚欢在靠近桌边之时,身体忽然往里倾倒,就似乎要从马上摔下来一样,不少人都是吃了一惊。
楚欢当然不是要摔下来,他的两条腿紧紧夹着马夫,身体虽然斜道,但是整个下身却似乎与骏马连为一体,上半身平出,几乎与骏马呈几十度,而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探手从桌上拿起了水碗,骏马剧烈颠簸中,楚欢却是配合着骏马的颠动,十分有技巧地端着水碗,身体慢慢回复正常。
水碗在手,楚欢却知道事情并没有完,在稳住水碗冲刺到终点之前,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比起马仲衡潇洒惊险的动作,楚欢的动作谈不上惊险,但却也算得上潇洒,而且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十分流畅,更为紧要的是,相比起马仲衡繁琐的动作,楚欢的动作却更为简单实用,当楚欢一手握缰绳一手端水碗向红绸终点冲刺的时候,马仲衡却依然在平衡身体,探手从双脚间小心翼翼地取下水碗。
凭心而论,从技巧的娴熟来看,马仲衡似乎确实要比楚欢强上一点点,但是马仲衡骨子里对于马术的追求,讲究惊险与实效并存,存着根深蒂固的卖弄之心,毕竟是在皇帝和群臣的眼皮底下,他也希望以此博得皇帝的欢心,所以只要有机会,他并不吝啬献上自己的马技绝活。
只是楚欢显然比他想象的更难对付,当马仲衡拿住水碗,稳住身体的时候,却发现楚欢似乎已经快出了自己半步之遥,这距离实在很短,但是却已经表明方才在取碗的过程中,马仲衡虽然动作潇洒刺激,却在实效上落后楚欢一筹,而这一筹,就已经导致了马仲衡的黑马落后白马半步之遥。
骏马如飞,两人还都要保证手中水碗中的清水不能溅出来,难度极高,所以两人都是极其谨慎。
两马一黑一白,宛若黑影白光,向终点投shè过去,马蹄的急劲声响更是密鼓般敲在人的心上。
眼看两马距离红绸越来越近,不过两百米之遥,楚欢已经在平心静气之间,却已经瞧见跑道边上的高雅正盯向自己。
楚欢此时存了小心,依稀看到高雅似乎是不经意地抬起了一只手臂,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楚欢便感觉到胯下的白马一声惊嘶,竟是在瞬间前蹄抬起,人立起来,也幸亏楚欢在骏马惊嘶的一刹那,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劲,身体竟是旱地拔葱般双腿一腾,端着水碗临空而起,骏马人立之时,楚欢除了一只手兀自抓住马缰绳,整个身体则是飘在了空中。
也幸亏是他有这一手准备,否则这骏马突然人立,楚欢身体跟着后翻,他手中水碗里的清水必定会溅出,此刻虽然他身在空中,但是却是自己主动而起,保护好了水碗,不受骏马人立的惯xìng影响,所以水碗中的清水兀自一滴不溅,当骏马前蹄落地之后,楚欢才落在马背之上,这一次并不是坐在上面,而是站在了马背上,白马英士,看上去当真是英姿飒爽。
不过这一瞬间,本来落后半步之遥的马仲衡胯下黑马却已经如风般从旁边划过,超出了白马。
这突然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实际上已经有懂马术的人看得出来,方才楚欢似乎占了小小的优势,这一点点优势,很有可能便会左右结果,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是让楚欢奔来占有的一丝优势化为乌有,骏马人立这一瞬间,马仲衡的黑马早已经超出几个身位,虽然黑马尚未撞绸,但是谁都不怀疑这赛马一阵楚欢已经输了。
大伙儿都不明白,为何楚欢胯下白马会突然受到惊吓,便是皇帝也皱起眉头,显然也弄不清其中原因。
齐王则是一脸懊恼,方才他一直紧张无比,看到楚欢不落下风,心里一直暗暗为楚欢加油,可是白马忽然受惊,瞬间落入绝对的下风,齐王就似乎感觉这是自己落败一般,心中懊恼,显得十分沮丧。
别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是楚欢明白。
楚欢在赛马之中,虽然心无旁骛,但是却没有忽视高雅的存在,赛马之前高雅那古怪的笑,让楚欢知道事情绝不简单。
他一直没有放松对高雅的jǐng惕,因为他明白,往往有时候一些大事就是坏在小人之手。
楚欢接近之时,高雅忽然抬起手,看似不经意,但是楚欢却是提防有加,别人没有看出来,楚欢却在那短暂的瞬间看出来,当高雅抬手之时,有一道十分刺眼的光芒忽然往这边shè过来,那光芒并非shè向楚欢,却是准确地shè向了白马的眼睛。
那光芒很短暂,高雅的手臂也是微微一抬即落,局外人根本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但是那光芒shè到白马的眼睛,白马背着光芒一shè,立时就受惊,才会出现长嘶人立的一幕。
楚欢根本来不及却判断那道光芒为何如此刺眼,他现在却是要因对目前的困境,如果自己这阵输了,就等若是败在了高雅的手中,让高雅的诡计得逞,这是楚欢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马仲衡的骏马飞快,他甚至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已经与楚欢拉开老大一段距离,这才松了口气,此时距离终点不过几十米,楚欢想要后来居上,完全没有可能,接下来的冲刺,马仲衡闭着眼睛也是能胜的。
就在马仲衡和所有人以为楚欢必败之时,从马仲衡的后方,却陡然响起一声悲嘶。
那嘶声显得十分凄厉,就如同骏马将死之际发出的最后悲叫,马仲衡坐下的黑马与那白马本是同出一脉,平rì里甚至是圈养在一起,此时听到身后传来骏马悲嘶声,黑马猛地止步,出人意料地一个回身,不由马仲衡控制,人立而起,发出嘶声合悲。
两边的人们都是目瞪口呆,马仲衡明明胜利在即,却不想这黑马竟然掉过头来,作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反应。
这黑马陡然停下,又陡然回身,根本不在马仲衡掌控之中,马仲衡固然马术jīng湛,但是在稳cāo胜券的情况下,已经是放松了心态,连他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黑马这一耽搁倒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却是黑马很突兀地停止,马仲衡手中的水碗就已经不稳,他竭尽全力稳住水碗,却不防黑马又是一个急回人立,马仲衡如何能够反应过来,水碗中倾侧,里面的清水,几乎大半已经泼了出去。
马仲衡心惊胆战,此时楚欢却已经稳住了白马,重新向终点冲刺,马仲衡水碗中的清水泼溅出去,已处于不胜之地,面如死灰,眼看着楚欢白马如风从旁划过,一时间目瞪口呆,根本想不明白身后为何会传来那一声骏马悲嘶,楚欢胯下的白马,岂不是好好的?为何会发出悲嘶声?
第三五零章 马嘶定局
白马自然没有发出悲嘶,发出悲嘶的,是楚欢。
眼见得马仲衡的黑马遥遥领先,楚欢知道如果没有奇迹出现,自己已经是必败,但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脑海中却是灵光一现。
白马受惊,才会落后,那么是否有法子让马仲衡的黑马也受惊,从而让对方耽搁时间,自己后来者居上?
楚欢立刻通过自己曾经的经验,想到了悲嘶声。
人们常说,动物之中,有许多的动物皆有灵xìng,其中骏马便通人xìng,一匹马与人待得久了,就会产生最原始的感情,而马与马之间在一起时间长了,也会有感情。
这两匹马实际上同出一处,比拼脚力之时,自然是各不服输,但是真要出现意外,另一匹却必定会受影响。
楚欢白马受惊之时,黑马实际上也隐隐受惊,但是那时候马仲衡全神贯注,控制的极好,所以黑马顺利超过,但是当楚欢学着白马悲嘶之时,虽然声音未必很像,可是那种遇难之后即将死去的悲嘶感觉却是表现了出来,黑马听到这悲嘶声,只以为白马即将死去,立时受惊回头,这才导致马仲衡功败垂成。
楚欢从黑马旁边掠过,心中这才松了口气,他这也是放胆一试,并没有存必定成功之心,不过他的运气似乎确实不错,黑马竟然真的做出了反应,这才被他后来者居上,重新反超,白马如风,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中,已经撞破红绸,楚欢翻身下马,看了看水碗,水面虽然晃动,但是却并无清水溅出,顿时松了口气。
这一场赛马,当真是跌宕起伏,齐王惊讶片刻,终是第一个拍手叫道:“好!”
四下里顿时都响起赞叹声。
皇后微微一笑,看向皇帝,柔声道:“圣上,这楚欢看来不单马术很好,这脑子却也是十分灵活,必败之局,却被他反败为胜,当真不容易。”
皇帝瞥了齐王一眼,轻声道:“若只是庸碌之才,瀛仁也就不会在朕的面前极力推荐了。”
“一切还是圣上慧眼识人。”皇后神情柔和。
皇帝凝视远处的楚欢,平静道:“只是朕识人还不成,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才成。”他这话说得十分古怪,皇后轻柔一笑,并不说话。
周廷终于转向皇帝,恭敬道:“圣上,这一阵,是楚欢胜了!”
“且慢!”不等皇帝开口,一名官员站出来道:“圣上,周大人,楚欢这一阵作弊,不能算他胜!”
这官员细眼尖嘴,看官服品级也不算极高。
“作弊?”皇帝淡淡道:“高怀,他如何作弊?”
周廷看了一眼,便认出此人乃是兵部主事,兵部下辖四曹,为兵部、职方、驾部、库部四曹,而高怀便是兵部曹的右主事,固然比不上中书令、纳言、尚书这样的要员,但执掌兵部曹,却也是有头脸的人物,今rì却也是在场。
高怀上前躬着身子道:“圣上,方才楚欢控马不力,眼见便要失败,可是他却模仿马嘶之声,影响了马仲衡的坐骑,臣以为楚欢能够反败为胜,不是凭借马术,而是利用卑鄙的手段所致。”
方才楚欢仰首模仿骏马悲嘶,前面的马仲衡一时间不明所以,但是不少官员却都看到了楚欢的动作。
不少人在心里还是佩服楚欢的急智,但是听高怀这般说,却也是觉得楚欢的手段似乎有些不对,比拼的并不是马术,即使胜了,却也不是马术胜了。
皇帝轻抚白须,终是令人将楚欢叫过来,将高怀的话重复了一遍,才道:“楚欢,高大人所言,你有何解释?”
楚欢恭敬一礼,看向高怀,他即知此人姓高,便依稀感觉此人与高雅多少有些关系,问道:“高大人,小人敢问一句,高大人可会马术?”
高怀倒也不谦虚,道:“本官自然会骑马!”
“大人误会小人意思了。”楚欢笑道:“骑马与擅马术并不是等而同之。马术不仅仅是要在行动上能够驾驭骏马,还有一点,乃是要能够与骏马心意相通,能从言语上沟通,只有行动和言语都能控制住骏马,小人才以为是真正的jīng通马术。”
“一派胡言,强词夺理。”高怀冷笑道:“楚欢,你也自视甚高了吧,你还敢自称能够与骏马心意沟通?”
楚欢正sè道:“小人从不敢狂言,但是方才那一刹那,小人自信确实与骏马有所沟通。”
“胡乱叫一嗓子就是心意沟通?”高怀大笑道:“当真是可笑至极,不过是卑劣手段,安敢狡辩?学马叫便是与骏马心意相通,那么学狗叫是不是就能与狗辈相连?”他声音很大,只是冷视楚欢,却不防皇帝听到他这话,脸sè已经沉了下去,眼中显出冷厉之sè来。
楚欢淡淡道:“高大人有所不知,真正爱马之人,能与马同悲,能与马同喜,而模仿其声音表达悲喜,与之共鸣,也是一个极好的途径!”
高怀还要说什么,皇后已经含笑问道:“高大人,你是否擅长马啸?”说到这里,皇后瞥了皇帝一眼,她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凤目深处,却带着一丝忧虑。
高怀一怔,有些尴尬道:“臣……臣不会!”
皇后笑道:“那你就是不懂了。其实楚欢说的不错,能模仿马的声音,确实能够让骏马产生共鸣,这也是马技的内容。”
高怀不服道:“皇后娘娘,下臣并无听过这样的手段也能称为马技……!”
他话声未落,皇帝却已经yīn仄仄地道:“高怀,朕当年也喜欢模仿马啸,你是否说朕也不通马技?”他方才脸上还淡定自若,但是片刻之间,此刻却已经yīn云密布,眼眸子深处,竟豁然带着冷厉的杀意。
高怀骤然间觉得全身发寒。
皇帝的目光如同刀子一样划过高怀,抬头扫过众臣,缓缓道:“安国公,你可还记得朕的红龙?”
安国公此时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双目微微眯着,先前还有人以为他已经睡着,此时皇帝发话,安国公便已经扭过头来,拱了拱手,道:“红龙乃世之良驹,也只有圣上这等天人才能匹配,只可惜……!”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皇帝缓缓道:“红龙是朕的爱马,当年许多人也都曾见过,虽朕出生入死,那时候它便是离朕再远,只要朕一声马啸,它便会迅速过来。后来在沙场之上,红龙却被箭矢shè中了要害,临死之前,便即放出悲嘶,而朕上心无比,与之相和,心意相通,能够感受到红龙离去时的不舍……!”
高怀“噗通”跪倒在地,颤声道:“下臣……下臣失言,下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恳请圣上降罪,臣罪该万死……!”
皇帝冷然一笑,也不管他,只是向楚欢道:“楚欢,你说的不错,模仿马啸,能让啸声控制骏马,那非但是马技,而且是最高的马技,这一阵你有勇有谋,胜的当之无愧!”
皇帝发话,谁还敢再多说,俱都高呼“圣上英明”,高怀双腿发软退到一旁,心里却是胆战心惊,狠狠地看向了不远处的高雅,皇帝没有当场处置,但是方才的语气却已经十分的冷厉,高怀实在不知道皇帝以后会不会秋后算账。
皇帝虽然老了,但是狠起来,不输于当年,依然是心狠手辣,绝不留情。
楚欢退到一旁,望向不远处的高雅,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当时没有时间想清楚,但是他现在却已经明白过来,今rì高雅的铠甲虽然还是猛虎战甲,但是其手铠却是十分特别,金sè黄铜,十分的明亮光滑,方才高雅看似不经意地抬手,实际上却是利用了那黄铜手铠,如此光滑蹭亮的手铠一经阳光照shè,便能够反shè出光芒,高雅显然是利用了这一点,在赛马正酣之时,以黄铜手铠的反shè之光对上了白马的眼睛,今rì阳光明媚,反shè光十分刺眼,白马陡然被反shè光照到眼睛,自然是大受惊吓。
高雅这诡计,十分的隐秘,竟是一抬手间,就算被察觉,也能有辩词,可说是设计的十分巧妙,但是他显然没有想到,楚欢竟然能够利用模仿之声反败为胜,他的叔叔高怀此时心惊胆战,而高雅则是一肚子懊恼,功亏一篑,沮丧无比。
周廷此时已经高声道:“第一阵比拼骑术,楚欢胜,第二场,比拼箭术!”
一场赛马,已经是惊心动魄跌宕起伏,众人兴奋无比,此时还真是对第二场比拼箭术满怀期待,希望也能出现如同第一场般激动人心。
楚欢听说比拼箭术,禁不住四下里扫了扫,虽然铁血园有近卫军护卫,也有不少武将,但是楚欢却不知道轩辕绍是否在场。
轩辕绍的名头,楚欢很早就听过,但是直到裴绩告诉,他才知道“破天弓”便是轩辕绍。
三刀四枪破天弓,破天弓名列朝廷八大高手之一,自然是非同小可,不过直到此刻,楚欢也不知道轩辕绍今rì是否过来,想到轩辕绍,他又想到了另一名朝廷大将,官封镇国大将军的雷孤衡。
大秦帝国四大良将,风雨雷电,立国之时,四大良将都被封为大将军,护国将军风寒笑,定国将军余不屈,镇国将军雷孤衡,还有卫国将军赤炼电。
楚欢知道雷孤衡如今已经年近六旬,在场中并无符合年纪的老将,虽然老臣不少,但是其中并无沙场征战的那种老将之风,心中知道雷孤衡今rì并未到场。
他也知道,接下来比箭,当然不可能是轩辕绍出场,轩辕绍名号“破天弓”,又是皇家近卫军统领,如此人物,当然不可能自降身价出场与楚欢比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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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马术,箭术和武功三场比试,我一开始就准备要写的jīng彩,要写好每一个桥段。
诚如某些人所言,马术的桥段似曾相识,这确实是我到目前为止看到的自认为最jīng彩的桥段,所以将这个桥段用一下,不关乎整部书的框架走势,这不会有罪吧?
什么抄袭之言,当不起,我写书也从来不耻于要去抄袭谁的,在大体框架向前走的情况下,个别情节将经典的桥段用一下,如果这是抄袭,我只能说无可奈何了。
爱恨情仇,智谋言辞,前人的书籍里已经涵盖太多,真要按照某些论断说来,后人似乎都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东西,也就不必写了。
言尽于此,以后不做任何解释,写好自己的东西就好。
第三五二章 神箭手
皇后见皇帝眼中那鼓厉sè还没有完全退去,就担心皇帝会在这个时候生出杀意,阳光明媚花香满园,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候杀人,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皇后跟了皇帝已经快三十年,对皇帝的xìng子自然是十分的了解,当年南征北战之时,皇帝骨子里就带着很深重的杀气,治军极严,立国之后,其嗜血的xìng子依然没变,但却也不会毫无理由动辄杀人,可是年纪越大,皇帝的杀意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减弱,反而变得越来越嗜杀,往往臣子们一句话说错,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皇后有时候虽然苦劝,但是皇帝一旦杀念起来,便是皇后也无法阻止。
今rì群臣聚集铁血园,皇后实在不愿意看到皇帝在这种场合杀人,她知道如果是换做皇帝心情不好的时候,今rì高怀那几句话说出来,必定已经血溅五步,好在皇帝今天的心情还不错,忍住了一时的杀意,皇后只怕这杀意不散,忙向周廷问道:“周大人,这比箭又是怎样一个门道?”
她这是想转移皇帝的视线,不再纠结方才的事情。
皇帝的注意力倒似乎真的被带过来,看向周廷道:“不错,周廷,这比箭你是如何安排的?”
周廷忙道:“回禀圣上、皇后娘娘,臣想过,如果只是shè死靶,未必能显出箭术的高妙来。臣还记得,圣上当年练箭,从不练死靶,而是以野兽鸟禽当作活靶习练,这才练就了无双的箭法,今rì臣斗胆,也想以此法考验。”
皇帝听周廷这般说,眼中最后的杀意消失,笑道:“周廷,原来你还记得。不错,朕练箭,从不用死靶!”他苍老的脸上泛起光彩来,似乎年轻不少。
在皇帝的眼中,周廷并不是一个会拍马屁的人,周廷说话还算实诚,今rì周廷突然提及皇帝的箭术,言辞中有夸赞之意,这让皇帝顿时大为欢愉,毕竟只要是人,都乐于听一些好话,更何况周廷所言也是皇帝得意之事,并非虚夸,当众说出来,让皇帝的心情大悦。
其实周廷这般说的目的,也是看出了皇帝起了杀意,所以采用这个方法消弭皇帝的杀气。
“是了,周爱卿,是否依然由马仲衡与楚欢比箭?”皇帝问道。
周廷忙道:“马仲衡马术是不差的,但是箭术普通,想要考验楚欢,马仲衡还是不成。”
“那你准备让谁担当此任?”
“轩辕胜才!”周廷立刻道。
皇帝“哦”了一声,道:“朕还以为你要将轩辕绍传过来比箭呢!”
“轩辕统领今rì巡防皇城守备,公务在身,今rì不曾到场。”周廷微笑道:“不过就算轩辕统领到来,却也是劳动不了他。”沉声道:“轩辕胜才何在?”
一名武将已经从人群中间出来,恭敬道:“臣将在!”
轩辕胜才不到三十岁,皮肤黝黑,长长的脸,相貌普通,但是却自有一股英气,见礼过后,看向楚欢,神情淡定。
楚欢听此人姓轩辕,便知道此人与轩辕绍多少有些关系,至少是一族的人。
周廷道:“轩辕武尉的箭术,乃是轩辕统领亲自指导,颇有小成,正是一块上佳的试金石,恳请圣上允许轩辕武尉出阵!”
皇帝抚须道:“轩辕胜才,你堂兄轩辕绍的箭术堪称一绝,你随他习箭,可学到了皮毛?”
轩辕胜才恭敬道:“统领箭术jīng妙,臣将也只是初窥皮毛。”
皇帝笑道:“楚欢的马术你也瞧见了,你与他比拼箭术,你若是胜了,朕赐你黄金百两,再给你官升一级,你看如何?”
轩辕胜才立时感激道:“臣将敬谢圣上。”
“先不急着谢朕!”皇帝笑道:“能不能得到赏赐,还要看你的本事如何。”
安国公坐在旁边,安静无比,听到这里,眼角却轻轻跳动了两下,并无任何人瞧见。
周廷这才道:“比箭的规矩也很简单,轩辕胜才和楚欢都使用二石硬功,每人只有三支箭,等会儿会放生鸽子,你二人三箭shè出之后,谁shè到的鸽子数量多,谁就为胜!”
楚欢和轩辕胜才齐声道:“是!”
两石的硬弓拉力已经很大,普通兵士所用的弓箭,通常都是一石硬弓,比起一石硬弓,二石硬弓shè出的距离自然要远上许多,不过所耗费的力气,也是远远大于一石硬弓。
两只硬弓已经准备好,各配备了三支羽箭,轩辕胜才的箭矢上绑有白sè的丝线,而楚欢的则是红sè的细线,这也是为了稍候好区分箭矢的所有者。
两人都是拿起弓箭,试了试,轩辕胜才神情淡定,偶尔向楚欢这边瞥上一眼,与楚欢目光对上,却是十分温和地笑了笑,倒是显得十分有礼,他看似淡定,但是眼眸子里却充满了自信,显然对这次比箭势在必得。
当众比箭,轩辕胜才箭术又是跟随“破天弓”轩辕绍所学,轩辕胜才即使不是为了皇帝许诺的赏赐,便是为了维护轩辕绍的威名,维护轩辕家族的家名,也会全力以赴。
装有鸽子的三只笼子已经被提到了场上,近卫军护卫站在笼子边上,肃然而立,直待一声令下,便即开笼放鸽。
人群中却已经低声议论。
“轩辕武尉跟随轩辕统领学箭已经四五年了,强将手下无弱兵,他们又是堂兄弟,这轩辕武尉的箭术必定是了不得,楚欢此人之前籍籍无名,当真是箭法高明?”
“第一阵赢了,第二阵总要吃点苦头的。”立刻有人压低声音道:“周纳言安排轩辕武尉出阵,或许就是为了打压楚欢的气焰。”
“听说这楚欢是齐王殿下保举的,手底下的功夫还真是不赖,周纳言应该是想试试楚欢的真功夫,只有轩辕武尉这样的箭手出马,才能试出楚欢的真本事。”
“你们看,他们已经拉弓了!”
场中,楚欢和轩辕胜才都已经拿起了第一支箭矢,弯弓搭箭,做好了准备。
周廷见四周安静下来,这才向那边点点头,护卫上前,抽开了笼子上面的木扣,随即双手往前驱赶了一下,笼子里的五只鸽子立时从笼子里面飞出来,扑腾腾飞向了天空。
楚欢和轩辕胜才对视一眼,随即目光同时看向天空,楚欢眯起眼睛,气定神闲,瞅准一只鸽子,不再犹豫,弓满弦,手指松开,箭矢“嗖”的一声,已经破空击出,划破了空气。
这一箭速度极快,力道十足,直往一只鸽子shè了过去,半空之中,陡然旁边箭声破鸣,轩辕胜才也已经出手,其箭如电,迅捷无比。
就在楚欢那支箭矢即将shè中鸽子之时,却听得空中“咔”的一声响,楚欢shè出的弓箭竟然突兀地一分为二,变成了两截,本来目标准确,但此刻箭头却已经变了方向,无力地飘落下来。
楚欢吃了一惊。
虽然电光火石间,但是楚欢却清晰地看到,轩辕胜才shè出的一箭,竟是在半空中将自己的箭矢从中shè断,而且去势不减,shè断自己的箭矢之后,竟然兀自有力向前,穿透了线路上一只鸽子的身体。
轩辕胜才一箭得手,长弓微松,扭过头来,看着楚欢,脸上带着几丝得意的笑容,也不知是礼节还是炫耀,向楚欢微微点头。
楚欢虽然心中吃惊,但是面上却笑道:“轩辕武尉好箭法!”
这确实是好箭法。
轩辕胜才一箭shè断楚欢的箭,而且还能够shè中一只鸽子,这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判断出楚欢出箭的线路,而且还要判断出楚欢箭矢的速度,在确定了楚欢箭矢位置的同时,还要在电光火石之间预判出shè断楚欢箭矢之后能否在同一线路上shè杀鸽子,这一切的判断在一瞬之间确定之后,才能做出相应的对策,按照自己的判断,极其巧妙地做好自身弓箭力道、方向、速度的结合。
虽然看似是轻描淡写的一箭,似乎是信手拈来,但是没有足够的箭术底蕴,没有对弓箭熟悉到骨子里的cāo控,根本不可能一箭shè出如此效果来。
那边检查的近卫军护卫已经高声禀报结果:“楚欢箭矢,从中被shè断,轩辕胜才箭矢,shè中鸽子一只!”
明眼人立时都惊叹起来,还没看明白的急忙询问,等知道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之后,也都惊叹起来,都不由看向了轩辕胜才,不少人的目光中都满是钦佩。
皇帝也向皇后轻笑道:“皇后,轩辕绍箭法了得,你是知道的,现在看来,轩辕族中又出了一位神shè手。”
皇后嫣然一笑,年岁中年,但是这一笑依然风情无限,轻声道:“轩辕胜才箭法固然了得,但是比起圣上的箭法,还是相距甚远。”
皇帝笑道:“朕老了,箭法已经大不如前。”随即眼睛亮起来,轻声道:“不过皇后放心,朕会慢慢变得年轻,会恢复当年之勇,等朕大功告成,再带你出去围猎!”
皇后知道皇帝所谓的“大功告成”是指修道求长生,心中无奈,却也只能微笑点点头。
轩辕胜才先声夺人,一箭shè出,已经shè中一只鸽子,也就领先了楚欢一分,此时可说是大出风头,风光无限,楚欢倒似乎成了他的陪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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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三章 反败为胜
楚欢知道形势已经十分严峻。
轩辕胜才已经占了先机,最为关键的是,此人竟然能够shè断自己的箭矢,如果接下来两箭对方如法炮制,即使只是shè断自己的箭矢,那也会因为shè中一只鸽子而取胜。
轩辕胜才虽然看起来十分的和善,但是他的眼眸子里却还是掩饰不住一丝得sè,他一直没有表现的机会,今rì能在群臣面前一展身手,特别是皇帝面前,他却是有心要将自己最强的箭术展现出来,让众人都知道,轩辕一族不但有轩辕绍,还有轩辕胜才。
楚欢利索地拿起第二支箭,弯弓搭箭,却并没有即刻shè出这一箭,而是带着淡淡的笑看了轩辕胜才一眼。
轩辕胜才却也已经弯弓搭箭,与楚欢对视一眼,随即目视空中,便在此刻,第二笼子已经打开,里面的鸽子扑腾腾飞起。
轩辕胜才拉满弦,双指松开,箭矢如电。
楚欢嘴角带笑,也已经shè出了手里的箭,两人方才对视一眼,里面的意思互相却都已经看懂了。
轩辕胜才的箭矢shè向鸽子,楚欢的箭矢却shè向了轩辕胜才的箭矢。
楚欢这一箭全力以赴,那也是有心要将轩辕胜才的箭矢shè断。
但是他无法保证自己这一箭在shè断轩辕胜才的箭矢后,依然能够再去shè中一只鸽子,他已经倾尽全力做出了判断。
“咔”一声响。
楚欢的箭矢正shè中轩辕胜才的箭矢中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却也是将轩辕胜才的箭矢shè成两段,箭矢余力未消,按照线路往一只鸽子shè过去,但是箭矢却从鸽子旁边划过,擦下几只羽毛,却并没有能将那鸽子shè下来。
楚欢皱起眉头来。
其实场中倒也有懂箭之人,他们知道方才这两人箭术之强,能够在空中截断对方的箭矢,这已经是极其了不起的事情了。
轩辕胜才第一箭先声夺人,技惊四座,楚欢第二箭截断了轩辕胜才的箭,虽然也是让众人赞叹,但是比起轩辕胜才第一箭,却还是略输一筹。
不过那些懂箭之人却并没有小瞧楚欢,轩辕胜才毕竟师从轩辕绍,轩辕绍号称“破天弓”,其箭法当世少有人及,轩辕胜才箭法不凡,其实倒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反倒是此前籍籍无名的楚欢也能空中断箭,这已经是相当的了不起。
此时不少人心中暗想,这也幸亏是让轩辕胜才出阵,如果换成一般箭手出来比试,十有仈jiǔ是要输在楚欢的手下。
不过虽然楚欢这一箭很为夺目,但是按照规则,这一箭两人都没有shè落个字,第二阵战成平手,楚欢总体还是落后一分,轩辕胜才依然占据先机。
轩辕胜才扭过头来,眼睛里显出赞赏之sè,道:“楚欢,你很不错。”
他这话发自真诚,之前对楚欢或许还有一丝丝轻视,此刻那丝轻视已经荡然无存。
楚欢笑道:“轩辕大人才是真正的厉害,楚欢还是落后了。”
轩辕胜才虽然对楚欢的箭发也是颇为赞赏,但是此刻两人比箭,自然不会相让,而且他对于自己取的胜利还是充满信心,并不怀疑。
两人都只剩下一支箭,楚欢面上虽然还是淡定自若,心中却知道自己想要取胜的可能xìng已经很小。
轩辕胜才接下来有好几种选择。
他既可以耐住xìng子,后发先至,将楚欢的箭矢再一次shè断,就算无法shè中鸽子,只要不让楚欢shè中鸽子,也依然会因为第一阵的领先而取胜。
他更可以不顾楚欢,自顾自shè鸽子,只要再shè中一只鸽子,有两只鸽子在手,楚欢自然是无法超越,也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四下里的官员左算右算,也觉得楚欢断无取胜的可能。
便在此时,所有人都发现,楚欢竟是放下手中的长弓,从衣襟上撕下了一块布,缓缓蒙起自己的眼睛来。
不少人都是面面相觑。
楚欢已经处于下风,这个时候,却还要蒙住眼睛,看似是放手一搏的架势,但是这种蒙着眼睛的架势倒似乎有些故弄玄虚。
难不成蒙着眼睛shè箭,比睁着眼睛还要厉害。
轩辕胜才也是有些奇怪,他也被楚欢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糊涂了,微皱眉头,只是微一犹豫,也从身上撕下了一块布巾,如同楚欢一般,也是蒙住了眼睛。
四下里的官员们又是惊讶又是觉得刺激,只是大伙儿都猜不透这两人到底是何心思。
楚欢蒙上眼睛倒也罢了,这轩辕胜才为何也要蒙上眼睛?
但是在场的武将们心里却是十分的清楚。
武人行事虽然比文人们要粗俗不少,但是武人们却也有武人们的荣光,这种比试,只要心存武德,便不会占便宜,楚欢蒙眼睛,轩辕胜才拥有武德,不想占据楚欢的便宜,也主动蒙上眼睛,不少人心中都是暗暗点头,轩辕一门果然不愧是武勋之家,谨守武人之道德,确实值得让人尊敬。
轩辕胜才蒙上眼睛,眼前立时一片漆黑,他伸手拿起弓箭,弯弓搭箭,双耳却竖起来,气定神闲,四周一片寂静,他屏住呼吸聆听,已经听到旁边的楚欢也已经拉弓,那弓弦拉满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轩辕胜才的耳朵中。
轩辕胜才眉头锁在一起,当他听到楚欢松弦之声,眉头一展,抬弓便shè,动作潇洒流畅,箭矢破空而出。
他已经从那松弦之声听出楚欢箭矢shè出的方向,所以毫不犹豫地出箭,只想迅速截断楚欢这一箭,让这一场比试到此为止。
箭矢出后,却听到四周传来嘈杂声,更是听到有人大声叫道:“楚欢使诈!”
轩辕胜才皱起眉头,陡然间忽地想到什么,一手扯开蒙着眼睛的布巾,抬头望去,却见到自己的箭矢shè入天空,但是楚欢的箭矢却不见踪影。
他急忙扭过头,竟豁然发现,楚欢面前的桌子上,竟然还放着一支箭。
轩辕胜才失声道:“你是放……空弦?”
他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听到拉弓的声音并没有错,但是楚欢却并没有搭箭,只是放了空弦。
轩辕胜才以弓弦声判断楚欢的方向和力度,本来已经是极其了不得的功夫,谁知道楚欢却只是放了空弦,轩辕胜才三箭尽去,楚欢却还剩下了最后一支箭。
楚欢也已经撕下了面巾,并不犹豫,拿箭,搭箭,弯弓,拉弦,松手,箭出,动作一气呵成,此时轩辕胜才没有任何箭矢,对楚欢已经形不成任何威胁,楚欢这一箭便不用受到任何因素的干扰,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箭术完全发挥了出来。
箭如流星,shè中一只鸽子,但是却并没有就此停止,在那条线路上,还有一只鸽子正在经过,箭锋又shè入另一只鸽子身体。
一箭双鸽!
箭矢从空中落下来,护卫急忙跑过,很快就大声禀报:“楚欢箭矢,一箭双鸽,轩辕胜才,空箭不中!”
谁也想不到最后一箭竟然出现如此变故。
楚欢凭借最后一支箭,竟然后来居上。
众官员的神情各异,交头接耳,四下里一片低语,固然有人在低声说楚欢使诈,但是却也有人对楚欢一箭双鸽的箭法大是惊叹。
轩辕胜才呆了呆,见楚欢向自己这边行礼,终于回过神来,却没有沮丧之sè,而是大笑起来,向楚欢这边走来几步,拱手道:“楚欢,你不但箭法高明,而且智慧过人,我轩辕胜才输了!”
“轩辕大人的箭法,远胜楚欢。”楚欢正sè道:“楚欢确有投机取巧之嫌,但是兵者诡道,楚欢只有如此方有机会取胜。但是轩辕大人的箭法,楚欢确实比不了,轩辕大人如果真想shè鸽子,一箭双鸽并不困难。”
轩辕胜才能够shè断箭矢之后shè中鸽子,这比之一箭双鸽还要困难一些,楚欢这般说,却也是发自肺腑,他知道轩辕胜才确实有这等能力。
他放空弦,其实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而且也只是一堵,如果轩辕胜才不去理会自己这一箭,不图截断箭矢,而是直接去shè鸽子,那么楚欢却也是无计可施了。
好在轩辕胜才最后一箭却是上当,这才让楚欢有了反败为胜的机会。
轩辕胜才笑道:“能够一箭双鸽,并非人人都能做到,你说的不错,较技有时候并不是只比勇,还要比智。”
本来还有些人准备等轩辕胜才一怒之后,一起为轩辕胜才鸣不平,谁知道轩辕胜才却是如此豁达,不但没有生出怒意,反倒是对楚欢大加赞赏。
楚欢却也觉得这轩辕胜才是个光明磊落之人,由此人倒也可以想象轩辕绍的人品必不会差,拱手道:“轩辕大人,rì后若有机会,还请大人能够在箭术上指点一二。”
轩辕胜才拍了拍楚欢肩头,笑道:“指点谈不上,若有机会,再来切磋就是。”忽地想到什么,问道:“楚欢,你这箭术,师从何人?”
楚欢一怔,忙道:“其实……哎……!”他脸上显出为难之sè。
轩辕胜才道:“想来是不方便说。唔,我想也是高人指点,真正的高人,素来淡泊名利,既然不方便,不说也罢!”
楚欢道:“多谢轩辕大人!”
齐王那边却已经是兴奋无比,向着皇帝跑了过去,道:“父皇,楚欢连胜两阵,已经过关,这第三阵不用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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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四章 盲刀
皇帝似乎对楚欢两胜两场很是满意,向周廷问道:“周纳言,依你之见,楚欢今rì表现如何?”
周廷恭敬道:“回圣上,楚欢骑术箭术都是不差,而且更有急智,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圣上慧眼识人,臣钦佩万分!”
皇帝笑道:“朕也是第一次见楚欢施展本事,倒也没有让朕失望。”看向皇后,含笑道:“皇后,今rì的比试,可算得上jīng彩,皇后以为如何?”
皇后颔首道:“臣妾恭喜圣上又得良才!”
齐王在旁忍不住道:“父皇,楚欢这般厉害,赶紧封他一个官吧……!”
皇后却是凤眉一紧,道:“瀛仁,休得多言,如何封赏,圣上自有计较,无需你在此多言。”她神情本来极柔和,但是此刻却带着严肃之sè,母仪之威,却也是非同凡响。
齐王显然对皇后十分敬畏,低下头,不敢多说。
两场比试,却也是耗费了不少时间,皇帝年事已高,倒也有些倦了,看向周廷,问道:“周纳言,你觉得这第三阵还用不用比了?”
周廷道:“圣上,臣定下三局,也并非是要三局两胜便即通关,其实也是为了全面考验楚欢的本事。”见皇帝面有疲惫之sè,又道:“圣上龙体为重,若是疲倦,这第三阵不比也罢。”
便在此时,那边却有一人大声道:“圣上,臣将恳请圣上准许,让臣将与楚欢一比高下。”众人循声看去,却见说话的正是高雅。
高雅上次轻敌,被楚欢一招所制,时候虽然他明令手下那帮近卫军不得外传,但是这种事儿哪里能包的住,也不知谁私下里透漏了出去,虽然不至于大街小巷人尽皆知,但是近卫军中却已经有许多人知道,高雅甚至能够感觉如今有些近卫军看自己的眼神就有些不对。
他怀恨在心,恰好事先周廷将赛马布置事宜交给了近卫军,高雅主动请缨,由他来布置跑场,这才在今rì来到了御花园。
他本想借助今rì考核之机,让楚欢当众出丑,如此也可消他心头之很,谁知道楚欢两阵下来,技惊四座,连败马仲衡和轩辕胜才两大高手,风头一时无两。
眼见楚欢风光大造,高雅再也忍耐不住,禁不住主动请缨,要与楚欢一战。
皇帝看了高雅一眼,正要说什么,便在此时,却见一名太监飞奔而来,拜倒在皇帝面前,禀道:“启禀圣上,河西道总督冯元破已入宫中,恳请觐见圣上。”
皇帝眉头一展,笑道:“大鼻子过来了?快让他过来见朕!”
楚欢一怔,他知道河西道乃是大秦帝国最北部的一道,已经与北部蛮夷部落接壤,北部蛮夷主力聚集在东北部,但是北部却还有不少部落游牧,河西道亦是担负着帝国北部的防御,虽然河西道不过四州之地,但是矿产却是极其丰富,特别是铜矿铁矿,每年的出产量确实不少。
皇帝称其为“大鼻子”,这显然是昵称,也可见皇帝对这位河西道冯总督十分的看重。
那太监离开退下,皇帝这才向周廷道:“周纳言,这最后一阵,你看如何?”
周廷看了满是期待的高雅一眼,微皱眉头,事先安排的武功比试,并不是由高雅出阵,楚欢连胜两阵,已经让皇帝大是满意,皇帝对第三阵倒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微一沉吟,回道:“但凭圣上做主。”
皇帝抚须道:“高雅既然主动请缨,朕给你这个机会,你要是能够战胜楚欢,朕给你升官一级!”随即神情微沉,道:“但是你若败在楚欢的手下,朕便降你一级!”
高雅一怔,但是此时已经骑虎难下,总不至于临场退却,只能拱手道:“谢圣上!”冷眼看向了楚欢。
楚欢心里只能感慨,这高雅显然是被愤怒冲昏了头,竟然还要向自己挑战。
上次在西门署,虽然一招制敌有些意外,但是楚欢却从当时高雅的反应和速度上判断出来,高雅与自己的武功还是有些差距。
高雅已经拔出佩刀,楚欢入宫的时候并未佩刀,齐王正要找人寻刀,却听到有人道:“楚欢,接刀!”却是轩辕胜才将自己的佩刀丢了过来。
楚欢伸手接过,向轩辕胜才微微点头,轩辕胜才也是笑了笑,大椅子上的安国公黄矩一直是眯着眼睛,似睡非睡,看到这一幕,嘴角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一闪即逝。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一次高雅自然不敢小视楚欢,将刀鞘扔在一旁,紧握刀柄,死死盯着楚欢,只担心楚欢又是突然出手。
楚欢虽然知道自己的武功绝对胜过高雅,但是想要再一击制敌,并不容易,上次高雅完全是因为轻敌,才被善于把握时机的楚欢抓到了一击制敌的机会,如果高雅还在同一位置再跌倒一次,那就是蠢材了,他既然是近卫军的武尉,虽然有荫功之故,但手底下却也并非不堪一击。
高雅移动脚步,猛地大喝一声,抬起手臂,挥刀向楚欢砍过来,楚欢不动声sè,便要迎上,猛地感觉到眼中一道光芒划过,很有些刺眼,立刻往后退出了两步。
此时他却发现高雅占了一个优势,这家伙的两只手铠都是光滑黄铜,能够反光,此时天上rì照当空,高雅的手只要动起来,那黄铜就能够时不时地反光,扰乱对手的视线。
高雅事先这般做,只是想在赛马中给楚欢造下麻烦,或许连他自己都想不到,此刻武斗,他这两只黄铜手铠却也起到扰乱对手视线的作用。
楚欢后退两步,高雅心中大喜,还以为楚欢害怕,心中暗想:“上次便是被你偷袭。你的骑术、箭术固然厉害,但是刀法却未必厉害。”
正要继续攻上,楚欢却已经抬手道:“且慢!”
高雅冷笑道:“怎么?不敢打了?你若认输,就不必比下去。”
楚欢淡淡一笑,从腰间取下了那块布巾,方才比箭,楚欢撕下衣襟蒙住眼睛,后来便随手揣在眼睑,此刻他又将这条布巾拿出来,当着高雅的面,蒙住了眼睛。
四周众人又有不少议论声,有些人只当楚欢这是连胜两局后,已经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却并无人知道,楚欢蒙眼睛,只是要防止反shè光芒sāo扰视线。
高雅此时却犯难。
楚欢这般作,难道自己也要跟着蒙上眼睛?可是一旦蒙上眼睛,两眼一抹黑,又如何比刀?高雅虽然习练刀法,却从没有过蒙上眼睛练刀的经验,蒙上眼睛对他来说,就如同瞎子无疑,到时候只怕连楚欢的位置都无法判断清楚。
他心中暗恨,都到了这种时候,楚欢还要给自己摆下如此难题。
他正犹豫间,楚欢已经淡淡道:“高武尉,请赐教!”
高雅握紧刀,心中却是想着,楚欢当众蒙上眼睛,这小子显然是练过盲刀,否则不可能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如果自己真要蒙上眼睛,恐怕还真不是楚欢的对手。
皇帝已经说过,胜了升一级,败了便要降一级,高雅记在心中,却也是忐忑无比,须知在近卫军中,想要升一级,那是十分的困难,要么靠战功,要么便要靠资历,如今想要靠战功升迁实在没有多少机会,要靠资历,却要熬上好几年,自己今rì能成有武尉之职,说穿了还真是考了先父的荫功,若是一个失手败了,被降成飞尉,再想往上升迁,那又要熬上许多年。
心念到此,只觉得此战万不能输,当下一咬牙,也不蒙眼睛,左脚踏出,手中的大刀又是朝向楚欢砍了过去。
楚欢耳垂微微动了动,高雅脚步声重,刀风犀利,这反倒让楚欢很轻松就判断出高雅的位置和出刀的方向力道。
他也不含糊,欺身迎上,高雅大刀照下砍,楚欢大刀连连迎上,“呛呛呛”连续三声响,两刀交击,火星四溅,三刀过后,高雅竟是感到自己的虎口发麻,心里吃惊,楚欢不但蒙着眼睛也能够轻松地抵挡住自己犀利的三刀,而且楚欢手头上的力量,却似乎远胜过自己。
他心中吃惊,但是来不及多想,楚欢的刀却也毫不思索地反击过来,楚欢这次出刀也没有什么花架子,竟也是兜头往高雅劈过来。
他瞬间反守为攻,转换的速度自然是远胜过高雅,高雅见到楚欢大刀临空砍下来,也不敢怠慢,心里却是暗暗叫苦,这小子果然练过盲刀,蒙着眼睛却也是出刀如此准确,无奈之下,挥刀抵挡,又是“呛呛呛”三声响,高雅忽地失声叫了一声,手中的大刀已经脱手而飞。
他先前出三刀,楚欢尽数抵挡,他就感觉虎口有些发麻发酸,此刻楚欢回砍三刀,这三刀的力量与高雅的三刀完全不可同rì而语,高雅就感觉第一刀挡住后,自己的虎口生疼,第二刀下来,自己的虎口就已经有撕裂的感觉,当第三刀下来,他全力抵挡,但是虎口猛地迸开,那股疼痛实在难忍,手中酸软,大刀再也无法掌控,脱手而飞。
四周众人看到此景,都是暗暗摇头。
这一场比试,显然没有前两场jīng彩,不到十招就分出结果,而且两人这几招都是平平无奇,并无太多高明的招数。
不过楚欢蒙着眼睛,又在十招之内便即高雅的大刀击飞,却也足以证明楚欢的刀法确实不弱。
高雅大刀脱手,楚欢手中大刀闪动,冰冷刀锋已经顶在高雅的脖子上,就似乎已经知道大局已定,楚欢扯下布巾,看着高雅,淡淡道:“承认!”收回了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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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五章 封官
周廷见胜败已分,这才向皇帝恭敬道:“圣上,三局已过,楚欢骑术、箭术、武功都是通过,一切全凭圣上圣裁!”
皇帝微微颔首,看向安国公,问道:“安国公,依你之见,该给楚欢一个什么官?”
安国公颤微微起身来,拱手道:“回禀圣上,楚欢三局三胜,扬威铁血园,没有辜负圣上的期望。老臣以为,楚欢倒可在近卫军中任职,高雅既然已经被降职,那么空缺了武尉一职,可让楚欢补上。”
安国公话声刚落,立时便有数名官员纷纷道:“安国公所言极是,楚欢可任武尉一职!”
高雅在旁边低着头,咬牙切齿,心都在滴血。
周廷却拱手道:“圣上,臣先前只以为楚欢的名气有夸大之嫌,但是今rì一见,却是名副其实。臣以为,楚欢不但武功不差,而且机智过人,此等人才,如果只是留在近卫军中担任一名武尉,却似乎有些屈才了!”
皇帝含笑道:“周纳言,当rì在光明殿,朕要封赏楚欢,是你提出要考核,如今却又是你觉得封个武尉屈才,你这心思,朕倒是看不透了。”
周廷拱手道:“回圣上,臣先前谏言要考核,只因为要维护我大秦选拔的制度。今rì谏言,也是因为良才难得,该当尽其才能,不可埋没。”
皇帝颔首道:“周纳言,你一心为国,朕心甚慰。那你觉着该给他一个什么官?”
周廷道:“臣以为,可在六部之中安排一个官位。”
“圣上,不可!”立时有一名官员出来道:“圣上,楚欢今rì固然过选,但是六部何等重要,岂是说进就进?楚欢不过是一名武京卫,陡然间进入六部,这越级太大,让朝臣上下如何看待?”
皇帝“哦”了一声,道:“胡不凡,你觉着不该让楚欢进入六部?”
“臣不是这个意思。”这位叫做胡不凡的官员道:“臣只是以为,六部乃国之根本,楚欢只是个武京卫,虽说有些本事,但是陡然提拔进入六部,却还是升迁的太快。我大秦官员,历来升迁都是有章程遵循,若无大功,从不会陡然越级提拔。楚欢担任近卫军武尉,已经是破格录用,若是经过历练,再另行封赏不迟!”
皇帝淡淡道:“胡不凡,楚欢可不是武京卫。他在云山府,本是近卫军卫将,入京之后,朕没有空闲召见,才会在武京卫暂时栖身。”
胡不凡一怔。
安国公却忽然开口道:“圣上,楚欢文韬武略,今rì确实是大展风采。老臣倒以为,将楚欢调用至六部,却也是未尝不可!”
胡不凡显然有些惊讶,失声道:“安国公……!”
皇帝却已经笑道:“安国公老成持重。朕还在思量,但是安国公既然如此说,看来将楚欢调用六部,确实合适。”又问道:“安国公,吏、兵、户、刑、户、工六部,你觉着楚欢可调用到哪个衙门?”
安国公苍老的脸上平静无比,道:“一切全凭圣裁。”
皇帝目光重新投到胡不凡的身上,道:“胡不凡,楚欢便调用到你户部办差吧!”
胡不凡一怔,正要说话,却见安国公看了自己一眼,目光一闪而过,胡不凡感觉到什么,压住了心里话,躬身道:“是。”又问,“却不知圣上准备让楚欢进入户部后,安排何职?”
皇帝淡淡道:“先让他在度支曹主事的位置上历练一番吧。”
皇帝此言一出,场中不少官员都是微微变sè。
安国公靠坐在椅子上,眼眸子深处也是显出异sè,但依然是一闪而过,苍老的脸上淡定自若,倒似乎没有听到皇帝的话。
齐王却有些着急了。
楚欢是自己举荐过来,他本就想着让楚欢成为自己的贴身侍卫,但是却想不到皇帝竟是做出如此安排,一时间不明白皇帝的心思,想要说话,但是看了皇后一眼,见到皇后正肃然看着自己,顿时便不敢上前,心里却是有些委屈。
齐王不明白,但是场中诸多官员却是知道,这度支曹主事的位置,那可是实在不简单。
户部是六部之一,掌全国田地和户籍统计、赋税征收、货币发行等等,户部下有四曹,分别是户部曹、度支曹、金部曹、仓部曹。
度支曹是四曹之一,却也是最为重要的司曹,掌管全国财赋的统计和支调,帝国国库的银子收入和支出,都在度支曹的管辖之中,度支曹设两名主事,分为左右主事,共同处理度支曹的事项。
这个衙门,平rì里看起来不显山不漏水,度支曹主事也不算重臣,但是其掌握的东西,可算得上是帝国的命脉。
在场官员,见到楚欢连过三关,心中也都知道皇帝必定会给予一个重要的官职,大部分人也只是往武将上面想,觉着楚欢很有可能在武京卫或者近卫军中担任要职,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皇帝竟然安排楚欢进入户部。
户部主事的官职,听起来不显赫,比不得近卫军或者武京卫将领的身份威武光彩,但是其权力却是实在不小。
胡不凡显然也没有料到皇帝会将如此职位交给楚欢,张了张嘴,一时间却是说不出话来,他虽然极力保持镇定,但是脸上却还是显出了震惊之sè。
皇帝盯着胡不凡的脸,淡淡道:“怎么,胡不凡,你是觉着楚欢不适合进入户部?”
胡不凡冷静下来,忙道:“臣不敢。只是……只是度支部两名主事并不空缺,楚欢若是进入户部……!”
“户部左主事杨彤年事已高,度支司事务繁杂,他年纪大了,jīng力跟不上。”皇帝道:“将他调入礼部任职吧!”
胡不凡只觉得口中发苦,但是皇帝已经如此决断,而且听皇帝的语气,显然是圣意已决,只能道:“臣遵旨!”
皇帝四下里扫了一眼,这才道:“既然都无异议,那朕就封楚欢为户部度支司左主事,众卿以为如何?”
群臣互看了一眼,心思各异,但却都是施礼道:“圣上圣明!”
楚欢却是有些发懵,他事先也从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要进入六部之中,他入京之时,心里也想过,最好的结果或许就是跟在齐王身边做个侍卫,rì后与齐王一起荣辱与共,但是千算万算,根本算不到自己会进入户部担任主事。
其实他也不知道户部度支司主事到底是个什么官,更不知道这个官职要管些什么,可是从旁边的官员们眼神之中看出来,这度支司主事的官职似乎不差。
周廷已经沉声道:“楚欢,圣上封赏,还不赶快谢恩!”
楚欢回过神来,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小人……微臣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看着楚欢道:“楚欢,朕给你官职,不是让你以此为荣,而是要让你兢兢业业,你若是干得不好,朕随时都会将你罢官免职,当然,你若是能尽心办好差事,朕rì后自会再加重用!”
楚欢再次谢恩,却已经感觉到旁边有各种目光过来,有羡慕,有嫉妒,亦有敌意,楚欢心中微紧,看来皇帝给自己的这个官,似乎并不是那么轻松,或许在这一刻,已经结下了不少的仇敌。
安国公忽然道:“圣上,老臣身体有些不适,恳请圣上允许老臣先行告退!”
皇帝颔首道:“安国公年纪大了,自当要多保重身体。朝中诸事,还多要仰仗安国公!”
“臣不敢!”安国公起身道:“老臣承蒙圣上眷顾,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安国公请辞,不少大臣见到考核已毕,也纷纷请辞离开,户部尚书胡不凡请辞之后加快了步子,走出铁血园之后,终是跟上了安国公,亲自上前搀扶,道:“老国公保重身体!”
安国公看了胡不凡一眼,平静道:“胡大人似乎有不甘之sè。”
胡不凡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老国公,你怎地也同意楚欢进入户部?楚欢是齐王的人,度支司两位主事都是咱们的人,如今杨彤被调走,楚欢补任上去,这岂不是在户部之中添沙子?”
安国公淡定自若:“你觉得老夫反对,圣上就不会让楚欢进入户部?”
胡不凡皱起眉头来。
安国公淡淡笑道:“今rì的考核,本就是圣上安排的一场戏,咱们无非都是来看戏而已。五rì之前,周廷在光明殿谏言圣上封赏,依老夫推断,不是周廷之心,乃是圣上之意!”
“老国公,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圣上安排,周廷……只是奉了圣上的旨意?”胡不凡有些吃惊道。
安国公轻笑道:“圣上是个圣裁独断之人,你跟随圣上也有不少年头了,圣上决定的事情,你可曾见过会改变的?”
胡不凡微一沉吟,摇了摇头。
“圣上如果当rì真要封赏楚欢,便再有十个周廷,那也无法劝阻。”安国公缓缓道:“圣上当rì没有封赏,周廷谏言考核,圣上能够应允,那就说明当rì圣上本就不准备封赏,而是故意要等到今rì。”说到此处,安国公一阵咳嗽,苍老的身体佝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