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一章 苦娃
楚欢一看这妇人,就知道是个尖酸刻薄之辈,淡淡道:“话虽是这样说,不过一家人将一个孩子关在铁笼子里,而且棍棒相对,这传扬出去,只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吧?”
大少爷见突然冒出一个人来,怒道:“你是什么东西,这里哪里轮到你来说话?”
“我是人,自然说人话。”楚欢淡淡道。
那老妇人拉长脸,道:“秦府岂是谁都能进来的?给我滚出去。”便要让家仆将楚欢赶出去。
秦老爷听妇人这般说,一抬手,制住众人,随即皱眉道:“休要胡言。”上前拱手道:“裴先生,妇人之言,不要放在心上。今天可是多亏了你。至若房钱,你也莫放在心上……迟上几rì倒也无妨。”
裴绩淡淡一笑,从怀里取出一只钱袋子,数了五十文铜钱出来,道:“秦老爷,这是半个月欠的房钱,你收好。”此时他的钱袋子已经瘪下去,看上去只剩下几文钱而已。
秦老爷忙道:“裴先生,你这……!”
裴绩将铜钱塞到他手中,才道:“秦老爷,虽然是多管闲事,但是裴某还是要说一句,雷儿天赋异相,他朝未必没有前程。你是他的伯父,终究是一家人,善待于他,其实也就是善待自己。”
老妇人和大少爷都只是冷笑,显得十分不屑,秦老爷倒是有几分愧sè,道:“裴先生说的是。其实……其实我又何尝不想雷儿能有出息。只是他这个样子,谁又敢让他出去?他不懂人情世故倒也罢了,但是时常疯疯癫癫,闯下的祸事也是不少,将他关在笼子里,那也是……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裴绩微一沉吟,终于道:“秦老爷,裴某有一事相求,还望秦老爷答应。”
老妇人在旁已经抢着道:“裴绩,不要以为你帮了我们两次,便对我们提出无理要求。丑话说在前头,一是一,二是二,咱们秦府可不是救济穷人的乐善堂。”
裴绩淡淡一笑,虽然瘸了一条腿,但是站姿却是极尽可能地挺拔。
“秦老爷,雷儿这般,也不是一个事。若是秦老爷允许,让雷儿先跟我住上几rì,我悉心教导几rì,或许大有改变。”裴绩拱手道:“却不知秦老爷是否能通融?”
楚欢见到此景,感觉裴绩对小疯子十分的关心,那种关心是出自内心。
难道仅仅因为裴绩瞧出小疯子天赋异相,又或者对小疯子抱有同情之心才会如此?
锦衣大少爷抢着道:“带出去自然可以,只是他若惹出事端来,又该由谁负责?”
“自然由我一力承担。”裴绩道。
“你?”锦衣大少爷冷笑道:“真要出了事情,只怕你也承担不起。”
裴绩淡淡道:“我这条xìng命在这里,雷儿若是惹出事端,尽管将责任放在我的身上。”顿了顿,又道:“我一个瘸子,兜里穷的叮当响,你们自然也不会担心我会跑了。”
老妇人抬手道:“带走带走,留这个祸害在府里,当真是永无宁rì。”
秦老爷犹豫一番,终于道:“裴先生,若是能让雷儿收了心xìng,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这几rì,却要劳烦裴先生了。”
裴绩并不罗嗦,道:“那么就请秦老爷将雷儿从笼子里放出来。”
秦老爷看向锦衣大少爷,道:“震儿,打开锁头,钥匙是在你身上。”
锦衣大少爷看了笼子里的小疯子一眼,哪里敢上去,掏出钥匙,丢给一名家仆,道:“你去打开笼子。”
家仆接过钥匙,却是磨蹭着不敢上前。
裴绩伸出手,家仆如获大赦,急忙将那一串钥匙递过去,裴绩上前打开铁笼子的门,又进去将小疯子的手镣足镣全都打开,四周的人们都是紧张戒备,只怕小疯子被解开束缚之后会再次发疯,只是小疯子对裴绩显然十分的顺从,从头至尾都是看着裴绩,并没有暴起。
牵着小疯子从铁笼子里出来,楚欢看到裴绩眼中带着一丝伤感之sè,裴绩也不停留,只是向秦老爷点点头,领着小疯子从后门出去。
小疯子十分顺从,竟没有丝毫的抗拒,楚欢跟着裴绩刚出了门,就听到身后“咣”的一声响,那扇大门已经重重被关上,倒似乎是害怕裴绩反悔一般。
小疯子出了门,就似乎是出了笼子的鸟,回到水中的鱼,挣脱开裴绩的手,就在巷子里翻跟斗,嘿嘿直笑,显得十分的开心。
他都是空翻跟斗,动作敏捷,还真如同一只猴子,与裴绩拉开距离,回头看到离的远了,又小跑回来,跟在裴绩身边,裴绩向他笑,他也向裴绩憨憨笑着,并不如何说话,但是却显得对裴绩十分的亲昵。
楚欢暗自称奇,裴绩已经叹道:“楚兄弟,他叫秦雷,是个苦孩子。”
楚欢点点头,道:“小弟倒也看得出来。只是……秦雷对裴大哥如此顺从,小弟却是没有想到。”
裴绩微笑道:“其实这孩子并不作恶,但是xìng子与常人不同,在他眼中,比常人更容易判断谁善谁恶,你对他好,他就会顺从,你对他恶,他就更恶。”向楚欢道:“你方才看那满院子的人,可有一人对雷儿笑过?”
楚欢想了想,方才那一院子的人,还真是没有一个人带着笑脸。
那些人要么是害怕,要么是鄙夷,要么是嫌弃,要么是厌恶,没有一个人露出笑脸,现在想来,恐怕平rì里秦雷也难以看到笑脸。
“半个月前,我第一次看到这孩子发狂,还打伤了人,我赶到那里,只是对他笑笑,他就停了手。”裴绩叹道:“这孩子没看见过笑脸,但是喜欢看到别人笑。”
秦雷此时还在翻空跟斗,他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有消耗不尽的jīng力,嘿嘿笑着。
“那也是裴大哥与他有缘。”楚欢道。
裴绩凝视着前面的秦雷,轻声道:“他的父亲,是我的师兄。”
“啊?”楚欢一怔。
裴绩想了想,终于道:“他的父亲曾经是兵部职方主事,叫做秦焦,也是河西人士,当年离开河西入京谋取仕途的时候,我恰恰拜在恩师门下,虽然同窗不过半载,年纪更是长我十多岁,但是却得蒙秦师兄指教过一二……!”
楚欢这才明白,裴绩对秦雷如此关护,却也不是没有原因,也并非仅仅是因为同情。
“那么秦主事如今何在?”楚欢奇道:“为何任由秦雷被人这般样子对待?”
裴绩黯然无比,摇头苦笑道:“其实我此番千里迢迢从河西前来京城,就是得到恩师的嘱咐,让我入京投靠师兄。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师兄已经在半年前因病去世,来到京城之后,我才知道这噩讯……!”指着身后那座大宅院道:“这里便是师兄的府邸,如今虽然还姓秦,但此秦已经非彼秦了。”
楚欢问道:“先前听裴大哥说,那位秦老爷是秦雷的伯父?”
“是。”裴绩点头道:“秦老爷是师兄的哥哥,早在几年前就过来投靠师兄。”顿了顿,才继续道:“师兄只有兄弟两人,秦老爷是师兄唯一的亲人,而且师兄只留下秦雷一个儿子,其母早去,师兄一去,雷儿便无父无母,只能由秦老爷照顾。如今这家业虽然还在雷儿的名下,但是雷儿不明世故,秦老爷自然是一手打理……!”
楚欢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秦雷的身世。
秦焦一死,一直寄居在秦府的秦老爷一家便冒出头来,而秦雷虽然已经不算年纪太小,但是脑子或许有些不同常人,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家业已经被伯父一家人所占据。
秦老爷一家虽然占据了秦焦的家业,但是名义上秦雷还是这个家的继承人,秦老爷的夫人和儿子自然对秦雷视若眼中钉肉中刺。
今rì的秦雷没有开窍,不懂家产,谁又知道他朝秦雷会不会突然开窍,到了那个时候,秦老爷一家又如何舍得将家产交出来。
秦雷父母双亡,还要饱受秦老爷一家欺凌,楚欢心中却也是十分的同情。
到了裴绩的小木屋,裴绩亲自打水为秦雷擦拭身体,看到秦雷身上竟然有横七竖八的老伤旧伤,当真是触目惊心。
“大哥打我。”秦雷忽然开口道:“他不是我对手,但是我没有打他。兄弟不能打,我没打。他关我,我也不打他,但是他骂我娘,我要打他……打死他!”
他的脸上,这一瞬间显出杀气来。
他语言虽然很简单,但是楚欢和裴绩都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心中的委屈,今rì秦雷突然发狂,十有仈jiǔ就是因为大少爷侮辱了秦雷的母亲。
秦雷可以忍受大少爷对他的欺凌,但是他无法忍受有人侮辱他的母亲。
秦雷回过头,看着裴绩,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一字一句道:“我娘是好女人,不是坏女人!”
听到这里,楚欢只觉得心中一颤,而素来淡定自若的裴绩,眼圈却已经泛红。
第三一二章 行刺
秦雷的衣裳残破不堪,裴绩拿了自己的衣裳为秦雷换上,只是秦雷的身形瘦小,穿上裴绩的衣裳却是显得十分的宽松,如同穿上了大戏袍。
裴绩更是为秦雷梳洗了头发,盘了起来,看上去倒是干净利索许多,只是他的长相特别,五官并不协调,但是那双眼睛却是十分有神。
楚欢此时却已经隐隐明白了裴绩先前那句话,裴绩说自己暂时无法离开京城,或许有盘缠的原因,但是想必最主要的原因,却是放秦雷不下。
秦雷穿上裴绩的袍子,显得兴趣盎然,摔着袖子,嘿嘿笑着。
裴绩忙完过后,才向楚欢笑道:“这几rì先让他跟在我身边,他劣xìng是有的,只是想要消他的劣xìng,并不容易。”
楚欢摇头道:“裴大哥,百人有百xìng,他的xìng子天注定,未必是什么坏事。”
裴绩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楚欢道:“裴大哥,先前咱们的酒还没有喝痛快,不知可有时间一同出去找个地方好好再饮上几杯?”
裴绩犹豫起来。
楚欢已经道:“京城几十万人,我与裴大哥能在这里相逢,也算是缘分。”笑道:“不瞒裴大哥,小弟来京城投靠朋友,现在还杳无音讯,也不知道最后成与不成。如今我住在客栈中,此时就算回去,那也是无事可做,如果此番进京能结识几个朋友,就算谋事不成,却也不虚此行了。在客栈中闷头睡觉,还不如和朋友找个地方好好饮上几杯,便是醉了,回客栈也好早早睡觉,不用烦心。”
裴绩笑道:“楚兄弟倒是坦诚的很。”他走到屋角,拿出一件东西,乃是用布匹包住,笑道:“这是我来京之时,带在身上防身的长剑,以后只怕也用不上,咱们先当了去,也能换些银钱,然后找个地方再好好喝上几杯。”
楚欢忙道:“裴大哥这便是瞧不起人了。小弟虽然不富裕,但是一顿酒钱还是能够付得起的。”
裴绩微皱眉头,楚欢已经道:“裴大哥,小弟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也有识人之明,裴大哥一看也不是拘泥这些小节之人。”
裴绩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破费了。”
配给的意思,是要随便找一家小酒铺子喝上两杯,但是楚欢却执意要到好些的酒楼,毕竟大酒楼的酒水是那些小酒铺无法比拟的。
好在这附近一条街上,还真是有一家很为有名的酒楼,唤作“金满来”,虽非真的金子所造,却也是富丽堂皇,乃是百通坊甚至是西城这边数一数二的大酒楼。
酒楼高三层,飞檐流阁,流光溢彩,身上没揣上几十两银子,一般人还真不敢走进这富丽堂皇的酒楼之中。
裴绩其实倒也不是拘泥之人,楚欢既然找了这家酒楼,他也就不矫情,两人带着秦雷进了酒楼,径自让小二在三楼安排一个桌位,也好从楼上观赏下面的风景。
迎梯而上,到得三楼,楼上的人也并不多,靠角落处有两人自斟自饮,虽是对面而坐,却都不言语,只是一人的脚下,却是放着一个极大的包裹,见到有人上楼来,面对楼梯那人往楼梯口看过来,见到楚欢,微一皱眉,脸上微显失望之sè,低下了头去。
楚欢上楼时,恰好与那人目光对上,却发现那人的目光竟是含着杀意,心中一凛,瞧那人身材魁梧,倒似乎是个练家子。
小二领着楚欢三人到得靠窗的位置坐下,秦雷显得十分兴奋,抢着坐到窗边的位置,从窗户向下望去,脸上满是笑容。
裴绩看秦雷兴奋样子,摇了摇头,随即与楚欢坐下,要了酒菜。
楚欢既然请人吃饭,自然是好酒好菜往上来,鸡鸭鱼肉俱都往上来,若不是裴寂阻止,楚欢所点的菜只怕要摆满桌子。
菜肴上来之后,秦雷也不用筷子,直接伸手去抓红烧鸭掌,裴绩立刻道:“雷儿,吃东西要用筷子,不可用手。”
秦雷停了手,但是手没有收回,只是很疑惑看着裴绩,问道:“为什么要用筷子?用手不是快一些吗?”
裴绩解释道:“这是礼仪。”
秦雷茫然道:“什么是礼仪?为何要守礼仪?”
裴绩一怔,想了想,才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凡事都要有一套规矩,那样才能让人们守礼而存,少了混乱。”
秦雷挠了挠头,道:“我不习惯用筷子,用手更舒服。让自己变得不舒服,就是礼仪规矩吗?那我不想守规矩。”
楚欢呵呵笑道:“裴大哥,雷儿这是率xìng而为,有了规矩,反倒约束了他。”
裴绩微一沉吟,正在此时,却听得楼梯传来脚步声,已经有声音大声道:“听说有人要买金满来,本驸马倒想看一看,谁有这么大的口气。”
话声之中,从楼梯口已经上来一人,一身华彩锦衣,头戴华冠,只是阳chūn三月,天还没有热起来,这人手中却是摇着一把折扇,相貌倒也俊秀,年约二十七八岁,倒也是潇洒倜傥,在他身后,则是跟着三四名随从。
楚欢听这人自称“驸马”,却是有些诧异,也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
坐在三楼角落的两人立时都抬起头,往锦衣人看过来。
楚欢看了一眼裴寂一眼,只见裴绩不动声sè,而是端起酒杯向楚欢道:“兄弟,来,咱们饮一杯。”秦雷见裴绩不再教导规矩,倒也痛快,拆手拿起一直鸭掌啃了起来。
角落处一人已经站起身来,拱手道:“在下陶恬,见过驸马爷。”
楚欢这才确定,这锦衣华冠之人,竟果真是驸马爷。
驸马摇着扇子过去,距离几步远停下,一努嘴,身后便有两人上前去,让另一人也站起来,搜了搜那两人的腰间和怀中,这才退后,又一人拿起那只包裹,放在桌子上,打开了看,只见里面珠光宝气,竟豁然是金灿灿的黄金和珠宝,价值不菲。
驸马瞧见包裹里的物事,笑道:“这就是你们的出价?”他走过去,用扇子扒拉了几下,道:“这些都值多少银子?”
陶恬已经道:“回驸马的话,这里有许多名贵珠宝,可遇不可求,如果折算成银子,三五万两银子是有的。”
驸马嘿嘿一笑,道:“本驸马这家酒楼,你们觉得值多少?”
陶恬道:“若是别人的酒楼,这样的规模和所处地方,两万两银子也就差不多,但是这是驸马爷的酒楼,便值四五万两。”
驸马道:“你们让人通知本驸马要买酒楼,而且还说要出大价钱,非要与本驸马面谈,本驸马现在来了,你们就拿出这点东西,这也叫大价钱?”他脸sè一沉,冷笑道:“本驸马这家酒楼,只是个玩物,你们既然知道本驸马,也该知道本驸马手里的任何玩物都是很少送人的,想要从本驸马手中得到东西,就该准备好让本驸马无法拒绝的价钱。”
陶恬皱眉道:“驸马要什么价?”
驸马嘿嘿笑道:“其实本驸马的价钱也不高。”抬手一指陶恬,道:“你们两条xìng命留下来便是了。”
陶恬脸sè骤变,此时驸马身旁的几人已经冲上前,陶恬已经厉声道:“动手!”抬起手来,在他的手腕子处,竟然藏有袖箭,抬手的一刹那,三枚袖箭已经“嗖嗖嗖”打了出来,直往驸马的胸口打过去。
这三枚袖箭速度快极,驸马根本无法闪躲,“噗噗噗”三声,已经尽数打在了驸马的胸口,驸马后退两步,已经一屁股跌坐在地,陶恬的同伴已经高声怒吼,一张桌子被他双手抬起来,照着扑过来的几名随从砸了过去。
陶恬一击得手,立时叫道:“咱们走!”
他顺手拎起屁股下的长凳,往那几名随从掷过去,身体却往窗口这边过来,竟是准备从窗口撤退,楼上的几桌客人早已经吓得缩到桌子下面,惊恐万分。
陶恬的同伴将桌子咋出去,也要离开,孰知驸马身边的随从可不是简单之辈,那人跟在陶恬身后想要离开,却只觉得身后劲风忽起,已经有人紧扑上来,陶恬厉声道:“小心身后。”那同伴心下一慌,随即感觉肩头一阵剧痛,已经有一只拳头狠狠扣在了他的肩头上,只一瞬间就将他的肩胛骨扯断。
那同伴知道事情不妙,厉声道:“快走!”忍着剧痛回过神去,一拳捣了过去。
他拳头刚刚击出,旁边又有一人出掌,一掌便打在这人的脑袋上,鲜血迸出,这人的颈骨发出“咔嚓”的声音,脑袋瞬间就被打歪过去。
陶恬心知不妙,已经跳到了楚欢面前的桌子上,正要从窗口跳下去,却感觉脚腕处一紧,脚腕子竟然被扣住。
陶恬低头看去,只见一个瘦猴一般的家伙竟然在瞬间扣住了自己的脚腕子,吃惊之下,那瘦猴一般的家伙已经道:“你赔我们的菜!”用力一扯,竟是将陶恬生生扯了过来,顺势又是一甩,将陶恬摔在了地上。
陶恬也算是武艺不弱,但是在秦雷的手下,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秦雷就似乎时随手抓了一件东西,又随手丢开,力量和速度的结合,当真是完美到极致,对付陶恬这样的高手,秦雷就像是大人欺负小孩,轻描淡写,毫无压力。
第三一三章 强势家门
陶恬身不由己落在地上,他只觉得就在刚才这短短瞬间,自己整个人已经不由自己控制,他被秦雷扣住脚腕子之后,第一时间就想shè出仅剩下的两枚袖箭,只是他的速度远比不上秦雷的速度,袖箭还没shè出,就被秦雷像扔东西一样丢在地上。
秦雷看似用上的力气不大,但是陶恬却感觉自己是被一股恐怖的距离狠狠掷下,自己根本无法反抗,落到地上,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已经断裂了几根骨头,他只当秦雷也是驸马安排在这里的部下,心中暗自吃惊,想不到驸马手下竟然有这样恐怖的高手。
楚欢面前的桌子上已经一片狼藉,油渍见得到处都是,秦雷本来好好地啃着鸭掌,没来由被陶恬一脚将一碟子鸭掌都踩翻,秦雷心中自然是十分的气愤,下意识将陶恬扯回来,想要让他赔偿一碟子鸭掌,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这下子本能出手,不但让陶恬惊骇万分,也是让楚欢吃了一惊。
楚欢自思自己如果出手,陶恬自然也不能跑掉,但是却未必能够做到秦雷这般干脆利落,这个小瘦猴瘦小的身体里非但蕴藏着恐怖的力量,而且他的出手速度,却也是令人惊叹。
陶恬落在地上,早有人扑上前出手,毫不留情,已是在瞬间将陶恬的肩胛骨打断,陶恬双手便即废去。
秦雷见到有人抢过去,已经跳过去,叫道:“他要陪我菜。”一名驸马随从上前阻拦,秦雷不客气地伸手推到那人肩头,那人想要躲闪,却根本山躲不开,秦雷的出手速度极快,那人被推在肩头,蹭蹭蹭连退几步,先是一惊,随即怒道:“大胆!”
旁边两名随从便要上来,楚欢已经站起身,忽听到一个声音道:“都住手!”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本来被袖箭击中倒地的驸马却已经慢悠悠起身来,旁边一名随从急忙上去帮着驸马整理衣衫,驸马慢条斯理收拾好衣衫,随从已经从地上捡起折扇,驸马接过折扇,“哗”地一声打开,然后得意洋洋地走到陶恬旁边,道:“什么买酒楼,本驸马这么聪明的人,会被你们这些宵小之辈所欺骗?”
陶恬身上骨头多处碎裂,肩胛骨也已经被打断,一时间动弹不得,他脸上满是怨怒之sè,厉声道:“黄庭朗,老子今天杀不了你,他朝自然会有人收拾你。你们黄氏一门乃是我大秦巨jiān,你们祖孙三代,绝不会有好下场,你自己等着……!”
早有随从一脚踩在陶恬的嘴巴上,又狠狠踩踏两下,陶恬的牙齿都被踩落,满嘴鲜血,看上去十分的恐怖。
秦雷却已经叫道:“不要打他,我只要他陪我的菜。”
裴绩不想多惹事端,更不想秦雷卷入其中,皱眉道:“雷儿,回来。”
秦雷回过头,指着地上的陶恬道:“他……他踩坏了我们的菜。”
秦雷方才出手扯住陶恬,能够擒下陶恬,秦雷倒是居功不小,驸马黄庭朗也是看在眼里,笑道:“来人啊,给这几位重新换上一桌好酒好菜,不用收他们的银子,尽最好的酒菜上。”
楼梯边的小二已经答应,急忙去准备。
黄庭朗笑咪咪地看着秦雷,问道:“这样是否可以?”
秦雷挠了挠头,问道:“你是替他赔偿?”
黄庭朗笑着点头,秦雷这才挠头回去坐下。
黄庭朗又将目光投到陶恬身上,道:“别以为本驸马不知道你是谁。袁桐贪赃枉法,罪该处死,这是圣上圣明,本驸马知道袁桐生前结党营私,如今袁桐被腰斩,你们这些党羽心中不甘,在京城兴风作浪,只是想要谋害本驸马,你们还没有那等本事。”
楚欢在旁听见,陡然想起刚入京城之时看到的那次游街示众,礼部侍郎袁桐被关在囚笼游街示众,听黄庭朗的意思,袁桐已经被腰斩,而今rì这两名刺客,却是要为袁桐报仇,所以才刺杀黄庭朗,只不过楚欢一时也不清楚袁桐被斩与黄庭朗有什么牵扯。
陶恬虽然口中鲜血直流,但还是厉声道:“你们祖孙作恶多端,人在做,天在看,迟早要遭报应……你们陷害忠良,天下有识之士都……都不会放过你们……!”
黄庭朗抬起手,道:“将刺客交给武京卫!”
两名随从将陶恬扯起,另有一人拖下了陶恬同伴的尸首,都下了楼去,很快便有酒楼小二提着水桶上来,清洗楼上地板的血迹。
黄庭朗这才摇着扇子走到楚欢桌边,打量几番,楚欢和裴绩都是不动声sè,秦雷也是反过来打量黄庭朗。
“你们是什么人?”黄庭朗终于开口问道。
裴绩和楚欢对视一眼,楚欢起身拱手道:“见过驸马!”
黄庭朗摆手道:“今天你们帮着拦住刺客,有功,以后这酒楼你们想来就来,不收你们银子。”正在此时,楼梯口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随从靠近过来,已经道:“驸马,打听清楚了,那女人是……!”见到楚欢几人,停了话头,凑近黄庭朗耳边耳语。
黄庭朗眉开眼笑,拉着那随从走到一旁,低声问道:“想不到小小的秘书郎,竟然有那么漂亮的老婆,好得很,这事儿倒好办了,你有没有去找那个秘书郎?”
随从轻声道:“驸马,那周燎虽然只是秘书郎,但是如今负责校对的就是道家集册,有机会见到圣上,那女人是他的老婆,若是……!”
黄庭朗眼睛一翻,道:“你是说本驸马会怕一个小小的秘书郎?”
随从忙道:“小人不敢。”
“秘书省一个小小的秘书郎,捏死他就想捏死一只蚂蚁。”黄庭朗冷笑着,低声道:“你今天就往他宅子去一趟,找到那个姓周的,直接告诉他,他要想混下去,就老老实实地按照我说的做,否则可别怪本驸马不客气。他若是听话,过几天就能让他坐上秘书丞的位置。”
大秦帝国三省六部制,门下、中书、尚书三省,尚书省下辖六部,事务不总,属于具体办理事务的衙门,如果说尚书省是展开具体行动的手足,那么门下中书就是帝国的大脑,门下与皇帝商定国策,而中书将对制定出的国策进行详细的分析细化,确定其可行xìng,否则便会有权对门下省做出的决策进行反斥,门下省自然是权力极大,但是中书省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也制约了门下省的权力。
特别是当皇帝处于非常时期,将国事交由门下省决策时,中书省的存在,就保证了门下省不可能随心所yù。
当今圣上沉迷长生之术,闭关参道,炼制长生药,如今国事恰恰就交给了门下省,这种时候,中书省的作用也就凸现出来。
实际上除了三省之外,另外还有两省的存在,只是这两省对国家大事并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权力有限,所以不能与权柄极重的三省相提并论。
另外两省,分别是秘书省和内侍省。
内侍省就是负责内廷的侍奉工作,并不能直接参与国事,由一帮阉人掌权,管理宫廷内部事务,而秘书省却是担当国家书籍的整理工作。
这个官署想来比较悠闲,最高长官是秘书监,下有秘书丞、秘书郎、校书郎等官职,其分类也颇为细致,有国事修撰、天文历法、名经顾问、地理杂谈等等科目,就是皇帝所下的每一道圣旨,在秘书省也都有专门的存档。
秘书省的人权微言轻,也正因如此,秘书省的官员往往都能够平安为官,而秘书省的官员升迁,比之其他官署通常都困难一些,只要不出大的差错,官位通常不会变动,就好比秘书郎,如果没有意外,想要升迁到秘书丞,没个十年八年那是很难办到的。
随从听黄庭朗这样吩咐,立时恭敬道:“小的明白了。”
“若是顺利,将那女人带到我那间宅子里等着我就是。”黄庭朗声音很轻,他只以为无人听见,但是楚欢的耳力惊人,虽然听得不是十分清晰,但是黄庭朗二人的对话,楚欢却也是听到了一个大概,隐隐听到黄庭朗继续道:“这事儿要做的隐秘,像以前一样,不能露痕迹,小小秘书郎不必担心,只是莫让公主知道了这事儿。”
随从这才恭敬退下,黄庭朗回头看了楚欢这边一眼,只见正有小二在收拾桌上的狼藉,楚欢正在轻声与裴绩说着什么,显然并没有注意自己这边,淡淡一笑,也不多言,摇着扇子,悠然下楼而去。
三楼发生这场变故,胆小的客人们已经结账离开,整个三楼很快就只剩下楚欢这一桌三人,驸马黄庭朗既然亲自吩咐,酒楼的速度就特别快,只是片刻间,桌上就摆满了酒菜,秦雷见到鸭掌上来,兴奋不已,抓起一只鸭掌有滋有味地啃起来。
裴绩见四下无人,才低声问道:“楚兄弟可知道这位驸马爷?”
楚欢摇头道:“小弟初来乍到,并未听过。”皱眉道:“只是来京之时,见到那位袁大人被游街示众,今rì行刺驸马的难道真的是那位袁大人的人?”
裴绩摇头道:“这倒不能确定。安国公祖孙结仇甚多,想要杀他们的人多如牛毛,又何止袁桐的人。”
“安国公?”楚欢皱眉。
裴绩缓缓道:“这位驸马爷,便是安国公的孙子,云华公主下嫁于他,所以是本朝目前唯一的驸马。其祖父安国公黄矩,曾经是安邑道的首富,富可敌国,当年圣上起兵,黄矩将家产全部捐献出来,而且跟在圣上身边出谋划策,其父黄天都亦是圣上身边的虎将,屡立战功,立国之后,圣上便册封黄矩为安国公,而黄天都则是武京卫指挥使,负责京城安全,你说这样一个家门,厉不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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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四章 通天殿
楚欢摸了摸下巴,如此显赫的家族,已经不只是用厉害来形容了。
裴绩端起酒杯,品了一口,才继续轻声道:“圣上立国,封赏有功之臣,风雨雷电四大将军都是封为上将军,外姓国公,仅仅两位,除了义国公轩辕平章,便是这位安国公黄矩了。”
楚欢问道:“轩辕平章?裴大哥,那轩辕绍与轩辕平章是何关系?”
裴绩含笑道:“原来你也知道轩辕绍。”
楚欢笑道:“倒是听人说起过。都说轩辕绍天生勇武,当年屈楚离占据京城,第一个攻上城头砍断屈楚离大旗的就是轩辕绍,那年他似乎才十三岁。”
“轩辕绍的勇名,名冠天下。”裴绩抚着颌下一绺短须道:“当年圣上南征北讨,如果不是轩辕绍年纪太小,四大上将军的勇名未必会在他之上。”轻声吟道:“三刀四枪破天弓,这句话你可曾听说过?”
楚欢早就知道裴绩不是普通人,此刻见他对朝廷之事了若指掌,甚至将三刀四枪破天弓的名号也说出来,更觉得他心有丘壑,点头道:“也是听人说过。”
“这句话中的破天弓,就是说轩辕绍了。”裴绩道。
楚欢一怔。
裴绩道:“义国公与安国公不同,安国公能有今rì,还是因为当年资助了金钱。而义国公轩辕平章,那是从小就跟随圣上,轩辕平章四个儿子,有三个战死沙场,轩辕绍的父亲亦在其中,轩辕平章自己也是在沙场上被shè瞎了一只眼睛,轩辕一门能有今rì,那可是用鲜血换回来的。”说到这里,摇头叹道:“轩辕绍和黄庭朗同出国公之后,但是为人却天壤之别,立国之初,圣上对轩辕一门十分器重,若非轩辕绍已经娶妻,恐怕轩辕绍就成了驸马……不过近几年来,安国公一门却得到圣上的欢心,风光早已经盖过了义国公。”
楚欢轻声道:“轩辕绍如此人物,即使家门不再风光,他自己一身本领,必定也不会碌碌无为。”
裴绩微微一笑,看了旁边秦雷一眼,只见一碟子鸭掌,已经所剩无几,秦雷对这鸭掌显然十分的喜爱,裴绩和楚欢谈话,他也没兴趣听。
“对了,裴大哥,先前还在说,袁桐之死,为何与黄庭朗有关?”
“你可知道通天殿?”裴绩问道。
楚欢微微点头,道:“入京之后,就偶尔听人说起。”
裴绩正sè道:“一个通天殿,已经死了无数人。”
楚欢皱眉道:“此话怎讲?”
裴绩沉吟一番,才道:“通天殿建在京城西北面,占地之大,你若不是亲自看一看,也难形容。只是为了建造通天殿,已经征调了上万民夫,这只是建造通天殿的工匠,另外运输石料、木料等物的车马民夫,又何止万人?”
楚欢来京之前,其实就听说过皇帝大兴土木,修建通天殿,那时候他对通天殿的概念并不是很深,只以为是在皇宫之内新建一座宫殿而已,但是听裴绩的意思,这通天殿可不是小小的宫殿,能够动用上万民夫修建,可见其规模的庞大。
楚欢对于国事并不通晓,但是他却明白一个道理,一些庞大工程的建造,想要顺利实施,通常要赶在盛世方能达成,只有国力强盛,国库充盈,才有充足的金钱进行准备,否一旦国力衰弱,根本不可能完成工程的实施,强行建造,必定会导致天怒人怨,百姓民不聊生,国家的根基也必定会遭到破坏。
大秦帝国立国十八年,立国之初,为了恢复国家的稳定,朝廷也确实颁布了一系列于民休息的政令,国力也确实在恢复之中,如果照此下去,秦帝国迎来繁华盛世并非没有可能。
只是百姓们刚刚安定下来,国力正在上升之际,皇帝陛下却已经开始失去了进取之心,沉迷长生之术,更是大幅增加赋税,楚欢此时忽然明白过来,这些年朝廷连续增加赋税,让百姓苦不堪言,其目的,或许就是为了修建所谓的通天殿。
在国力尚未达到强大之时,如此大动干戈修建通天殿,实在不知道皇帝陛下是如何想法,按理说皇帝陛下南征北讨一统天下,应该是个极聪明之人,怎地到头来反倒做出如此昏庸之事。
裴绩看出楚欢神sè凝重下来,轻声叹道:“修建通天殿的一石一木,那都是jīng心挑选,许多石头木料都是从偏远地方拉过来,我听说前番运来两百根大杉木,自辽东运来,在辽东一根木头也不过十两银子,但是周转到京城,每一根却值四百两,其中有几十根大杉木运到京城之时,微有一丝破损,那几十根大杉木立时被丢弃,而且负责运输的官员也被砍了脑袋……那些大杉木在整个工程之中,无非九牛一毛而已,由此你便可想象通天殿工程之浩大!”
楚欢微微颔首,皱眉道:“小弟听人说,袁桐被杀,就与这通天殿有关。”
裴绩道:“何止袁桐一人?通天殿两年前便开始准备建造,主要由工部负责,据说定下了时间,三年之内,通天殿就必须完工。中间进度一度耽搁,其间有两位工部尚书被砍了脑袋,具体负责施工的工部官员,因此事被杀的更是不在少数。这只是工程本身,朝中劝谏圣上停建通天殿的自然大有人在,或下狱或被杀的也不在少数。”说到这里,裴绩看向窗外,此时天sè已经有些暗,而裴绩的神情也颇为凝重,片刻之后,才轻声道:“有人劝谏停建通天殿,那是为了帝国的前程,但是自然也少不了以此牟利之人。”
楚欢皱眉道:“裴大哥的意思,安国公……便是牟利之人?”
裴绩拿起酒壶,为自己斟满酒,淡淡道:“楚兄弟以为呢?众所周知,圣上如今十分信赖安国公,这位安国公非但人在中书省,而且还兼管着户部尚书之职,圣上对他的恩荣,可说是无以复加了。户部如今最大的支出,无非两大块,一块是西北战事,另一块便是通天殿,这安国公出身富贾之家,当年圣上起兵,他是安邑道首富,立国之后,这短短十多年,他只在京中的产业,就已经令人咋舌,你说这么多银子,又从何而来?朝中但有劝阻圣上停建通天殿者,自然就得罪了安国公,得罪了安国公,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楚欢微微颔首,似乎明白了什么。
“内忧外患,只盼圣上早些醒过来。”裴绩端着酒杯,望着窗外,轻声自语,随即又摇头,喃喃自语:“谈何容易!”一仰首,将杯中酒饮尽。
……
……
楚欢回到客栈之中时,心里多少还有些沉闷,裴绩一番话说来,让楚欢深感如今朝廷的昏聩,这样一个朝廷,在内忧外患之中,是否还能支撑下去,是否还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这似乎并不用特意去寻找答案。
他躺在床上,微闭着眼睛,在金满来与裴绩饮了不少酒,裴绩酒量很大,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难免多喝了不少,楚欢自然相陪,回到客栈中,那酒劲就上来,倒是觉得头有些晕晕的。
他从床上起身来,想去找店伙计送一碗醒酒汤过来,刚打开门,却见到一人站在面前,楚欢一怔,认出是隔壁的常易,问道:“常兄有事?”
常易依然是一副亲切的笑脸,手里拎着一只小木盒,很是细致,笑道:“兄弟现在才回来?之前来过一趟,你不在屋里。”
楚欢道:“在客栈无聊,所以出去走了走。常兄找在下有事?”
常易将木盒子递过来,笑道:“这是进京的时候,常某带来的一些土特产,若不嫌弃,还请收下。”
楚欢摇头笑道:“常兄客气了。无功不受禄,你我萍水相逢,在下实在不敢愧领。”
常易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兄弟这是见外了。对了,不知兄弟尊姓大名?”见楚欢皱眉,忙道:“冒昧动问,若是不方便,大可不必相告。”
楚欢终于道:“在下姓楚!”
“原来是楚兄弟。”常易笑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楚兄弟。”
“请讲!”
“下午的时候,楚兄弟不在屋中,我瞧见有一个人在楚兄门前转悠,也不知是不是要找楚兄弟。”常易道:“我问了他一句,他也不说话,便即离开了。”
“哦?”楚欢奇道:“他如今人在哪里?”
“这个还真不知道。”
“那常兄可记得他什么模样?”
常易想了想,道:“恕我直言,那人没有胡须,倒像是……嘿嘿……!”他并没有说下去,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楚欢。
楚欢立时想到孙德胜,心想难道真的如此凑巧,今rì自己出去,孙德胜便过来,莫非瀛仁那边已经有了消息?
“多谢常兄了。”楚欢拱手道,并不想与常易多言。
常易却没有走的意思,笑问道:“楚兄弟难道在宫中有人脉?其实常某来京,是想在京城做点小生意,但是你也知道,在京城若是没有靠山,想要做生意那是十分困难。常某冒昧,不知楚兄弟能否代为引荐?”见楚欢皱眉,急忙道:“楚兄弟莫误会,常某没有别的意思,这些时rì也一直想找个靠山,但是苦寻无路,若是楚兄能够帮忙,常某一定重谢!”
楚欢凝视常易片刻,摇了摇头,淡淡道:“实在对不住,在下初来乍到,并无人脉,恐怕是帮不上忙了。”点了点头,也不多言,关上了房门。
常易眯起眼睛,托着那支木盒子,嘴角泛起怪异的笑容,眼眸子里亦是闪过古怪的神sè。
第三一五章 驸马逼奸
常易两次三番主动来找楚欢搭讪,楚欢虽然看不透此人来历,但是直觉让他隐隐觉得这常易似乎别有居心。
夜深人静,楚欢打坐良久,《龙象经》第二道休息法门练习起来,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血液的流淌,而且自己的皮肤就似乎有无数虫子爬过,又似乎有羽毛在轻轻挠着肌肤,一种麻痒的感觉在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泛起。
之前每次练习的时候,楚欢总是感到不自在,禁不住这种麻痒之感而停止,但是修炼下来之后,却也慢慢对那种麻痒之感有了一定的抵抗力,不过每次修炼时间过长,那种麻痒感就会慢慢增加,这种麻痒感虽然不似刀砍斧削,给人带来巨大的疼痛感,但是却依然让人难以忍受。
次rì整整一天,楚欢都没有离开客栈。
常易说有人来找过自己,楚欢知道在京城也只有孙德胜知道自己在这里,而且来者无须,十有仈jiǔ便是孙德胜。
孙德胜既然来找自己,也就说明宫里有了消息,昨rì没有寻见自己,今rì恐怕便要过来,所以楚欢留在客栈中等候。
但是从早上等到rì落时分,也不见孙德胜过来。
楚欢心中疑惑,又等了一rì,到下午时分,依旧不见孙德胜踪迹,心中暗想:“难道又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眼见太阳下山,没有任何孙德胜的踪迹,楚欢也明白宫里到太阳落山的时候,皇城宫门便要关闭,孙德胜晚上是不会过来。
楚欢又一桩优点,便是耐得住xìng子,既来之则安之,他相信瀛仁不可能将自己扔在这里不管,或许如今却是遇上了一些麻烦,所以顾不上自己。好在进京之前,琳琅为自己准备了足够的银两,这些银两足够楚欢在京城度过很长时间。
他在客栈待了两天,足不出户,此时还真是有些憋闷,出了客栈,在街上透透气。
忽地想到裴绩,他与裴寂虽然相识不久,但是说话投机,便在街上卖了一坛酒拎在手中,径自往裴绩住的地方过去。
轻车熟路来到裴绩的那条巷子里,距离小木屋尚有一些距离,楚欢便见到一个身影从木屋子里出来,径自往前去,楚欢瞧那身影,正是裴绩,出生想要叫住,但是裴绩虽然瘸了一条腿,行走却十分迅速,甚至比常人行走的速度还要快出不少。
楚欢心下大是奇怪,跟了过去,前面裴绩走得快,楚欢跟在后面,也不急着上前。
裴绩大致方向是想东北边,过沟渠,穿街巷,这一阵子行走,天sè已经完全黑下来,此时却已经不知不觉走出了百通坊。
楚欢心中好奇,觉得这样跟在裴绩后面,颇有跟踪的嫌疑,但是他心中却十分想知道裴绩这个时候出来到底要做什么,也就一直跟在后面。
裴绩倒似乎没有察觉身后有人跟着,进了西城占元坊,裴绩的脚步便慢了下来,从怀里取出一只帽子戴在了头上。
转过一条巷子,这边就显得清静下来,多有府邸,裴绩拐到一条巷子内,楚欢跟着转进去,却陡然间发现没有了裴绩的身影。
楚欢皱起眉头,正在此时,忽听得马车车轱辘声音响起,楚欢立刻贴到一棵大树后面,探头瞅过去,却见到巷子里缓缓过来一辆马车,前面一骑举着火把,马车后面还跟着两名骑者,也都是举着火把,在斜对面的一处宅第停了下来。
那宅第也不算大,门头上也没有挂匾,不知是哪户人家,不过真正的达官贵人都住在东城,西城这边虽然也有官员府邸,但大都是低级别官员。
便见到当先那名骑者下了马,上前拍门,老半天之后,才见有人看了门,那骑者进了院子,半天不见出来。
楚欢心中好奇,他隐在大树之后,夜sè之中,倒也难有人发现他,只是方才他亲眼见到裴绩转进了这条巷子,转眼间就没了人影,当真是奇怪无比。
没了裴绩踪迹,楚欢也就没心思继续留在这里,心里觉着古怪,正要离开,忽见到那宅第中走出来两个人,前面正是方才进去的那名骑者,后面却跟着一个妇人出来。
那妇人衣着并不华美,但是身形曼妙,虽无金银珠钗点缀,但却自有一股良家妇人的贤惠气质,楚欢虽然看不清妇人的面孔,但是想来也不会丑陋,那妇人到得门前,又回过头去,似乎有些不舍,终是跟着那骑者走到马车边,上了马车。
马车掉转头去,行驶的并不快,只走出小段路,从宅第内冲出一个人来,站在门前,随即一屁股坐在大门前,嚎啕大哭。
楚欢觉得煞是奇怪,猛然间想到一件事情,上次与裴绩在酒楼饮酒,听到驸马黄庭朗悄声细语,那意思似乎是要去霸占一位秘书郎的妻子,难道眼前那一幕,便是黄庭朗所说的事情,方才被带走的妇人便是驸马垂涎的女人,而坐在门前嚎啕大哭的便是那位叫做周燎的秘书郎?
楚欢心下大是吃惊,事情该不会如此凑巧吧?
周燎哭的伤心无比,楚欢眼看着那马车越走越远,脚下一动,不再犹豫,直往那辆马车跟了过去,楚欢的脚下速度不慢,与那马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瞧见那马车拐过几条巷子,终是来到了一座宅院门前,楚欢停下脚步,躲在暗处盯着,这一路跟来,他脸不红心不跳,虽然消耗了一些体力,却并不感到疲累。
如果猜得没有错,眼前这座看起来很普通的宅子,想必就是驸马黄庭朗的秘密私宅了,驸马府自然不可能在这样的地方。
马车停下来,妇人从车中下来,站在门前,大门已经打开,旁边有人催促着妇人进去,那妇人犹豫不决,忽地捂着脸,转身便走,早有人上前去,一把将妇人扯住,那妇人挣扎起来,却被蒙住嘴巴,几个大男人硬是将他拖进府内,府门瞬间关上,那辆马车也很快就离开,门前恢复一片平静。
楚欢握起拳头,看到妇人刚才的反应,更确定这妇人是被迫,他此时也管不得这妇人是不是秘书郎周燎的妻子,霸女之行却是活生生发生在自己眼前。
楚欢微一沉吟,身形一闪,拐到旁边的一条小巷子中,绕到了府邸的后院,这府邸高门深墙,墙外则是一排高大的树木,四月降至,大树上已经恢复了翠绿,很为茂盛,楚欢四下里看了看,这条小巷内罕无人迹,死寂一片,倒是院内传来一阵阵悠扬琴声。
楚欢抓住树干,灵敏地攀爬上去,茂盛的枝叶已经伸展到墙内,他身若轻鸟,灵似猿猴,动作矫捷灵敏,悄无声息地隐在了茂盛的枝叶之中,向院内望去,竟是发现里面火光通明,一张大椅子上,正坐着两rì之前见到的那位驸马黄庭朗。
黄庭朗穿一条月白sè长裤,身上亦是月白sè轻衫,但是却敞着衣襟,保养得细皮嫩肉的胸膛便显露出来,一只手端着玉杯,旁边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瓜果酒品,一名歌姬就在不远处抚着琴。
黄庭朗显然是个很小心的人,距离他不远处,另有两名劲装汉子,楚欢虽然隔得有些距离,但是院子内灯火明亮,倒也能够清晰看到那两人的身形,那两人个头差不多高,楚欢只瞧一眼,就知道这两人并非善善之辈。
楚欢眯着眼睛,悄无声息,静观其变。
没过多久,楚欢就见到先前那妇人已经从一条小石道缓缓过来,妇人身后,则是跟着一名大汉,那妇人低着头,走得很慢,但是行走姿势却是颇为动人,灯火之下,自有一番良家妇人的成熟韵味。
黄庭朗瞧见妇人过来,放下了手中的玉杯,却是拿起桌上的折扇,“哗”地一声打开,悠然扇起,眯着眼睛盯着缓缓走近过来的妇人。
那妇人距离黄庭朗五六步远,紧张无比,瞧见敞着胸膛的黄庭朗,心中害怕,转身又要走,身后那大汉张开手拦住,黄庭朗却已经摇着折扇站起身来,笑眯眯道:“周夫人既然来了,就陪我好好喝上一杯,又何必急着走?”
妇人噗通跪倒,颤声道:“贱妇见过驸马!”
驸马摇扇上前,“啪”地合起折扇,蹲在妇人身前,用扇端挑起妇人的下巴,灯火之下,看到妇人那张漂亮的脸蛋,轻声道:“夫人果然是貌若天仙,前番在街上见了一次,让本驸马rì思夜想,茶不思饭不想,今rì能再见到夫人,本驸马已经是夙愿得偿了。”
周夫人跪在地上往后退了退,低着头,诚惶诚恐:“贱妾得驸马传召,特来拜见,还请……还请驸马放贱妾离开。贱妾家里还有两岁小儿要照料……!”
驸马皱眉道:“夫人既然来了,又何必说这些扫兴的话?人生得意寻尽欢,相夫教子只是俗妇所为,夫人如此绝美佳人,又何必与那些俗妇一般?人生在世,需及时行乐,我寻夫人过来,就是害怕夫人不得欢乐,所以要与夫人一起寻欢作乐,这才不枉夫人的美貌……!”说话间,已经是在周夫人丰腴诱人的身段上打量着。
周夫人身躯颤抖,“贱妇残花败柳之身,不敢……不敢侍奉驸马,还请驸马大慈大悲,放……放贱妾一马……!”
黄庭朗笑道:“夫人自谦了,夫人绝美风姿,是本驸马从未见过的,本驸马别无所求,但求与夫人有一夕之欢,还请夫人成全!”又靠近过去,伸手道:“来,夫人,快快起来,陪我饮上几杯……!”
他尚未碰到周夫人,周夫人已经伸手入怀,即使迅速地掏出一把匕首来,花容惨白,道:“驸马,你……你不要逼人太甚!”
第三一六章 杀无赦
黄庭朗见周夫人拿出匕首来,皱起眉头,后退了一步,“夫人这是何意?难道要行刺本驸马不成?”
周夫人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道:“贱妇……贱妇不敢,但是贱妇已为人妇,为保清白,驸马若是相逼,贱妇……贱妇只有一死。”说话间,她已经将锋利的匕首锋刃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黄庭朗微显怒sè,皱眉道:“夫人这是何苦?本驸马与你那秘书郎的夫君相比,那是天上地下,他只是一介腐儒,抄抄写写,哪里懂得男女欢乐?本驸马纵情花丛,夫人若是与本驸马在一起,自是有无尽欢乐,又何必如此顽固?立一尊死牌坊,又怎比得上做活神仙?夫人与我共赴巫山,做一对神仙岂不是更为欢乐?”
四周虽然有好几人,但是黄庭朗说话直白露骨,没有丝毫避讳,可见其平rì生活之放浪形骸,霸人妻子,却振振有词,亦可见其无耻之极。
周夫人眼圈泛红,泪水滚落,凄声道:“驸马皇亲贵胄,身边美女如云,又……又何必因为贱妇而降了身份?贱妇恳求驸马高抬贵手,放贱妇离去,驸马的大恩大德,贱妇永生不忘……求驸马爷开恩……!”她声音凄苦,身在虎穴,只能握着匕首对准自己的咽喉。
“夫人难道不为家里想一想?”黄庭朗叹道:“你我一夕之欢,可保周燎升官发财,享受富贵,若是夫人不如我意,可想过后果?”
周夫人凄声道:“贱妇不敢去想。”
黄庭朗意兴索然道:“夫人如此贞烈,倒是让本驸马十分钦佩。本驸马也不是无理之人,不做强人所难之事,夫人既然如此决绝,本驸马只能作罢。”抬手道:“夫人请起,我这便派人送你回去,夫人也请放心,事后我不会找周燎麻烦,你们好生过rì子就是,哎……!”一声长叹,显得十分感慨。
院子里发生的这些,楚欢隐在树上都是看的清楚,声音虽然不大,听得也不是十分清晰,但是大致意思楚欢却也是能够听个明白。
黄庭朗在院子里逼jiān周夫人,尽显丑态,楚欢瞧在眼里,恨得跳下去捏死他,陡然听到黄庭朗最后那些话,似乎突然间改了xìng子,变的大慈大悲起来,楚欢疑惑之间,瞬间就感觉这黄庭朗必有诡计,他既然花费心思将周夫人弄过来,怎可能因为周夫人几句请求便即放过。
周夫人抬起头,泪眼婆娑,她不过二十出头,长得楚楚动人,又带着少妇的成熟韵味,黄庭朗看在眼里,喉结微动,周夫人已经狐疑问道:“驸马……驸马当真要放贱妇离开?”
黄庭朗道:“本驸马说话,向来算话。”又道:“夫人,快将匕首收起来,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向一人吩咐道:“来人,送夫人回府。”
旁边立刻有人答应。
周夫人见状,还真以为黄庭朗大发善心,收起匕首,叩头跪谢道:“贱妇谢过驸马爷,贱妇……!”忽地感觉身前劲风忽起,周夫人立时感觉事情不妙,抬起头来,只见黄庭朗带着狰狞的笑已经扑过来,周夫人立时抬手,只可惜她一介女流,速度岂能比得上黄庭朗,黄庭朗已经探手抓住周夫人手腕子,周夫人只感觉自己的手腕一阵剧痛,手一软,匕首便已经脱手,旁边一名随从上前一脚将匕首踢开,随即迅速退开,院子里其他随从显然是对这种状况见得多了,都转过身去,那名歌姬也已经扭过头去。
周夫人心惊胆战,黄庭朗已经压在她丰腴柔软的身体上,嘿嘿笑着:“本驸马还担心你太过顺从,没有趣味,你既然这般烈xìng,正合本驸马心意,待会儿叫得越欢,本驸马就越高兴。”
周夫人竭力挣扎,骂道:“你这个畜生,你……你滚开,黄庭朗,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你不得好死……!”
黄庭朗哈哈笑着,得意无比,撕扯周夫人衣裳,楚欢在树上瞧见这一幕,怒不可遏,他只想跳下去一拳打死黄庭朗,但是却也知道,黄庭朗身边虽然只有几名守卫,但是个个都是高手,而且后院一旦发生变故,宅院之内必定还有其他护卫前来,自己若是此时冲下去,必将陷入重围,甚至有可能落入对方之手。
这黄庭朗家门显赫,他自己又是驸马,无论到什么地方,身边的护卫自然不弱,一旦落入他的手中,有死无生。
楚欢双拳握紧,青筋暴突,瞧见周夫人在黄庭朗的身下拼死挣扎,周夫人的挣扎似乎更加激起黄庭朗的兽xìng,周夫人身上衣裳被撕扯开,许多地方已经显露出白嫩嫩的肌肤来。
楚欢此时神情严峻,院子内有三名护卫,自己如果要出手击杀黄庭朗,就必定一击而中,而且要全身而退,而且最紧要的是,绝对不能让三名护卫看到自己的相貌身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只是那三名随从呈三角形站开,且不说接近他们,只要自己一跳入院中,就必定被他们发现。
楚欢心中焦急,他只恨自己手中没有弓箭,否则以自己的箭术,未必不能一下子shè死黄庭朗,此刻想要刺杀黄庭朗,就必须有突发事件引开几名随从的注意力。
他脑中飞速运转,周夫人在黄庭朗的身下撕咬着,黄庭朗却是发出得意的大笑,便在此时,忽听得有叫道:“不好,着火了……!”
楚欢一怔,却已经瞧见前方火焰冲起,大是欢喜,黄庭朗骑在周夫人身上按着她双手,抬起头,骂道:“怎地失火了?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一名随从答应,飞步而去。
那随从刚离开,从后院斜角忽地飞出一块大石头来,直往黄庭朗这边砸过来,一名随从怒喝一声,飞身迎上,一拳照着那石头击了过去,听得“砰”的一声响,那拳头击在石头之上,巨大的石头竟是被一拳打碎,可见这名护卫拳头的坚硬,这黄庭朗身边的护卫果然非同小可。
石头从斜角过来,这随从已经叫道:“保护驸马,有刺客!”整个人如同猎豹一般,直向斜角扑过去。
那斜角处是小竹林,夜sè之下,十分的昏暗。
楚欢见到黄庭朗身边只剩下一名护卫,知道这样的时机稍纵即逝,立时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巾,蒙住了嘴巴和鼻子,挥手已经从树上扯下了一根粗枝,再不犹豫,如同猿猴般跳到高墙之上,然后又如同猿猴般从高墙之上跃下,如风般往黄庭朗那边扑过去,速度快极。
他知道自己此时出来刺杀黄庭朗,多少有些意气冲动,但是眼睁睁地看着眼前黄庭朗强霸周夫人,自己却置之不理,那绝非楚欢的xìng子。
黄庭朗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妙,也顾不上周夫人,大声叫道:“来人,快来人,抓刺客!”
瞧见一道身影扑过来,黄庭朗身边那名护卫握紧双拳,脚下一蹬,已经往楚欢迎过来,亦是在瞬间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挥刀照着楚欢砍过来。
楚欢身体一矮,手里的粗枝往护卫的小腹刺过去,那护卫手腕子一转,刀光闪过,却已经将楚欢手中的粗枝削去了一半,只剩下半截子。
他正自得意,却不防楚欢手中半截子粗枝向上一挑,已经击在了护卫的手脉上,护卫想不到楚欢反应如此迅速,还有这样一手,手脉被击中,就感觉手臂一麻,楚欢却已经一脚踢在护卫手腕子上,那护卫手中的大刀已经脱手飞上天空。
这护卫倒也是惊而不乱,大刀脱手,他一条腿已经往楚欢扫过去,楚欢身体闪过,手中半截粗枝闪电击出,“噗“的一声,从护卫颈侧插了进去,虽然只是半截子粗枝,但是与楚欢手中的力量结合起来,却变成了犀利的杀人武器,半截子粗枝没入了护卫的脖子中,那护卫身体顿时瘫软,双目暴突。
黄庭朗大惊失责,飞步往前院奔去,鬼哭狼嚎:“快来人,快来人……!”
他没有其他本事,逃跑的动作倒是不慢,楚欢击杀护卫的短短瞬间,他已经与楚欢拉开了一段距离,奔跑的速度也是不慢,前院那边早已经传来呼喝之声,急促的脚步声正往这边迅速赶来,可见宅子内的护卫人手着实不少。
楚欢知道,一等那些人赶到,自己再无机会,飞到空中的大刀已经迅速落下来,楚欢抄手接过,深吸一口气,意行手臂,双眸怒睁,低吼一声,手中的大刀却已经投掷出去,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往黄庭朗背后追去。
黄庭朗一心想着逃命,虽然感觉到身后劲风忽起,却也顾不得其他,拼命前奔,那大刀此时却像幻化成了利矢,气势磅礴,宛若流星,黄庭朗速度虽快,但是却比不上这流星般的大刀,“噗”的一声,刀锋率先没入黄庭朗的背部,劲力未消,黄庭朗只感觉到背后一阵剧痛,只是瞬间,那大刀已经贯穿黄庭朗的身体,黄庭朗身体急停,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从自己前胸贯出的刀锋,双目圆睁,满眼都是不信之sè,嘴角很快就溢出鲜血来,身体摇摇晃晃,眼瞅着数条人影持刀救护过来,伸手往前虚空抓了抓,随即整个人一下子栽倒在地。
那些前来救援的护卫们都是目瞪口呆,眼看着黄庭朗前胸透出刀刃,看着黄庭朗栽倒在地,一时间全都呆住。
驸马死了。
安国公之孙,武京卫指挥使黄天都的儿子,帝国荣耀无比家族的长子长孙,当朝唯一的驸马爷,就这样被一把大刀贯胸而死。
所有的护卫们都敢都全身冰凉,巨大的恐怖笼罩全身,驸马黄庭朗死了,保护他的这些护卫们,事后又有谁能活下去?
“抓住刺客!”一人厉声道,所有人醒悟过来,抓不到刺客,保护不力,所有人必死无疑,抓到刺客,有了交代,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所有人也都看到刺客的影子已经攀上了高高的院墙,齐齐大叫,挥舞大刀追了过去。
第三一七章 兵之要义
楚欢翻过高墙,心中晓得,自己今夜杀了驸马,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驸马可不是一般人,他既然被击杀,接下来的京城必定会展开严密的搜查。
虽然一击得手,而且楚欢素来也是胆大之人,但是跃过高墙之后,楚欢心中还是升起一股紧张感,方才出手杀人,没有时间留给他思考的空间,此时得手,想到方才的情景,却多少有些后怕,方才若是没有得手,又或者落入他们的手中,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也幸好这黄庭朗一心想着jiān.yín周夫人,而且有着在露天行.yín的怪癖,身边的护卫不多,否则若是在屋中行乐,屋子四周团团保护,楚欢就未必有机会得手。
楚欢心中也明白,黄庭朗如此肆无忌惮,显然是之前经验十足,在这院子里,也不知道被他jiān.yín多少良家女子和妇人。
击杀了驸马,楚欢心中虽然有一丝紧张,但是更多的却是痛快,他不能在这里多停留,顺着小巷子迅速撤退。
黄庭朗被杀,他身边那群护卫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追来,他对这一片街巷并不熟悉,只能按照原路折返。
那批护卫果然都不是善茬,楚欢很快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那些护卫的追赶速度竟是不慢。
楚欢宛若暗夜幽灵,转到一处交叉路口,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道:“这边!”
楚欢吃了一惊,转过头去,却见到左边的街巷中,一人正在那边向自己招手,瞧那人身形,楚欢立刻就认出来,正是先前突然消失的裴绩。
身后追兵渐近,楚欢身形一闪,晃了进去,裴绩也不多言,只道:“跟我来。”他虽然瘸腿,但是动作还真是不慢,往前行出几步,又转进了一条小巷子,这条巷子里十分昏暗,黑乎乎一片,进了巷子没多久,巷口便有追赶的护卫停了脚步,已经有人道:“会不会在这条巷子里?”
“你们两个进去看看!”
两名护卫持刀小心翼翼进到胡同之内,这胡同倒也不长,而且十分窄,仅能容下一个人前行,如同羊肠一般,走出一阵,前面竟然是一堵墙,却是一条死胡同,并无人迹,两人这才返身回去,道:“里面无人,必是往前面跑了,快追。”
一众护卫迅速离开,等到脚步声去远,从上面落下两个人来,却是楚欢和裴绩四肢撑在两墙之间,悬空躲在上面,方才护卫没有往上面注意,而且这里面黑乎乎一片,难以看清,却被楚欢和裴绩躲过。
落地之后,裴绩走到胡同口,左右看了看,向楚欢招手,二人这才出了胡同,折返而回,裴绩对与这边的道路却是十分的熟悉,尽捡偏僻小巷,楚欢只感觉像是走迷宫一般,不知不觉中,到了一条街上,楚欢觉得有些熟悉,这才发现已经回到了百通坊。
两人一路上都不说话,回到木屋之中,裴绩点着灯火,向床上看去,脸sè立时变了,床上空空荡荡,按理说秦雷此时应该就在床上沉睡。
“裴大哥,出了何事?”
“雷儿不见了。”裴绩神sè凝重:“我去寻他。”他正要出门,木门却被推开,两人同时握拳,却见到秦雷轻手轻脚走进来。
裴绩皱眉道:“你去哪里了?”
秦雷不说话,只是憨笑,楚欢眼尖,瞅见秦雷胸口衣襟有几处血迹,吃惊道:“雷儿,你怎么了?”
裴绩也已经看到,急忙上前,问道:“这……这哪里来的血?”
“坏人的血。”秦雷嘿嘿笑道:“我跟在你们后面,看到有一个人追你们,拦住了他,是他的血。”
裴绩和楚欢对视一眼,都显出惊讶之sè。
裴绩走到门前,向外看了看,外面道路死一般寂静,夜深人静,毫无声息,这才松了口气,关上木门,让秦雷脱下外衣,重新找了衣裳换上,秦雷穿上衣裳,打了个哈欠,似乎很困倦,跑到床上一头躺下,只是片刻间就响起了呼噜声。
两人落座之后,楚欢看着裴绩,裴绩看着楚欢,都不说话,片刻之后,两人都露出笑容来,楚欢率先笑道:“裴大哥晚上睡不着?”
裴绩也笑道:“楚兄弟喜欢逛夜路?”
“其实……我准备是找裴大哥饮酒,只是来的时候,裴大哥并不在屋里。”楚欢笑道。
裴绩微笑道:“出去看个朋友。”
“顺便点了一把火?”楚欢陡然问道。
裴绩并不吃惊,只是微笑道:“为了一个女人,如果落入他们手中,失去大好前途,楚兄弟觉得值不值?”
楚欢知道裴绩不再卖关子,脸上却是若无其事笑道:“人总有血xìng,血xìng一上涌,有时候连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
裴绩叹道:“我也冲动过,其实有时候想想,就算真的杀死一两个为恶之辈,也仅仅是小打小闹,根本动摇不了太大的根基,而且这样的人太多,杀也杀不完的。”顿了顿,微笑道:“不过古语说的好,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有血xìng,总是好的。”
楚欢知道裴绩话中有话,笑了笑,并不多言。
“今夜的事情,本来是我要做的。”裴绩坦白道:“只是我没有想到楚兄弟会来找我。”
楚欢问道:“裴大哥知道我一直跟着你?”
裴绩点点头,笑道:“上天其实很公平,夺你一物,也会赐你一物,他让我瘸了一条腿,但是给了我一对好耳朵……!”淡淡一笑,道:“常人能听到的动静,我自然能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声音,我有时候也能听到。”
楚欢道:“如此说来,裴大哥是有意将我带到那位秘书郎的宅子前?”
裴绩含笑道:“楚兄弟可以随时都会返回的,我可没有叫你跟着。”
楚欢哈哈笑道:“是小弟冒昧了。”
“楚兄弟义气中人,今夜我是看在眼里的。”裴绩道:“不瞒你说,昨rì我就已经打听到周燎的宅子,盯着周燎的宅子,自然能跟到黄庭朗的私宅,如果不是楚兄弟今rì跟随,想必今rì动手杀那畜生的会是我。”
楚欢道:“很难想到裴大哥会有此身手。”
裴绩淡淡笑道:“楚兄弟,你有血xìng,有武功,像你这样的人物,不愁没有前程。”顿了顿,缓缓道:“男儿在世,固然要有所作为,但是道路却多有不同。我少年之志,便是以一腔热血,纵横沙场,还百姓一个太平天下,只是那时候年纪幼小,初学兵略,尚未学成,当今圣上便已经平定天下,一统四海。那时候我心里既是欢喜又是遗憾。”
楚欢道:“裴大哥欢喜天下终于太平,百姓能够安居乐业,遗憾的是一身所学没有用武之地。”
裴绩短短几句话,却是让楚欢隐隐明白,眼前这个瘸子,必定是一个有大才之辈。
裴绩笑道:“我也是血肉之躯,有人的七情六yù,学无所用,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只是圣上立国之后,天下渐渐太平,看到百姓安居,我心里那股遗憾慢慢消失,此后学习兵法,已经不是为了有所用,只是一种乐趣了。”
楚欢道:“小弟听人说过一句话,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若是为有所图去学东西,进展未必快,若是随xìng而学,倒是突飞猛进,另有感悟。”
“说得好。”楚欢这句话,显然是大合裴绩的胃口,拍手道:“随xìng而学四字,当真是妙极。不瞒兄弟,立国之前学习兵书,只是胶柱鼓瑟,拘泥于书上的行军布阵,虽然亦觉得武侯兵书、孙子兵法极其玄妙,但是也只是遵循前人之道,那时候虽有感悟,但总是感觉有一些不对劲。”
楚欢似乎对兵法也颇感兴趣,他此时方知裴绩竟然jīng通兵法,顿时来了jīng神,竟浑然忘记先前两人刚刚刺杀驸马黄庭朗之事,身体微微前倾,问道:“此话怎讲?”
裴绩说起兵法,倒也是谈xìng颇浓,道:“当时也是不知到底有什么不对劲,只是一种感觉而已,我也一直在寻求答案。立国之后,我便开始云游天下,见识我大秦帝国的山川河流,丘陵江海,也诚心去寻求名师传授,见识过大好山河的地形概貌,再听那些名师的讲解,我终于寻到了苦寻已久的答案。”
楚欢诚挚道:“还请裴大哥指教。”
“多年苦学兵书,前辈先贤的兵法布阵烂记于心,却总是觉得有些不全之处,直到数年前,我才终于明白,兵法的真正要义,不在书上,而在心中。”裴绩缓缓道:“前辈兵法大家留下兵书,其目的本身,绝非是让后人照章办事,他们只是传授兵法经验,让后人借鉴,后人读兵书,不能只看兵书,而是要从兵书的字迹之中,看到隐在兵书之后的真正要义。”
楚欢肃然聆听。
“纸上谈兵,不如无兵。”裴绩眼睛亮起来:“真正的兵法之道,其实绝不可能真正记在兵书之上,但凡统兵将领,多少都会研读兵书,如果遵循兵书上的韬略布阵作战,敌我将帅皆知,毫无秘密可言,也就根本占不得优势,所以我渐渐懂得,兵法的真正要义,其实只有两个字。”
“哪两个字?”
“无常!”裴绩肃然道:“兵无常态,人无常势,用兵之道,鬼神莫测,玄幻万变,尽在无常!”
第三一八章 结义
楚欢喃喃自语:“无常。”心中明白,这两个字看似简单,但是没有若果不身处在裴绩的位置,就很难明白这两个字所包含的无穷深意。
裴绩自幼便开始学习兵书,如今虽然只是三十多岁,但是他对兵法的理解,自有其独到之处,只听裴绩最后那几句话,楚欢就知道裴绩在兵法上有着极其独特的思想。
兵法是门大学问,古往今来,多少沙场英杰jīng研兵书,但是真正青史留名的,却是寥寥无几。
楚欢虽然听得懂这些话的字面意思,但是也清楚,没有真正地达到一定的境界,根本不可能体会到裴绩心中的领会。
这就好比一个人练刀,从一开始习刀觉得任何一个招式似乎都很厉害,此后又看到前人的绝妙刀谱,看到其中玄妙招式的记载,便会敬佩无比,随着涉猎太多,渐渐深入进去,刀法练到一定境界,再回过头去,从前那些以为玄妙无比的招式便会显得黯淡起来,而只有刀法达到一定的境界,才会进入另一个自我探索的境界,才会对刀法本身有着自己参悟出来的思想。
当裴绩说出那几句话,楚欢就感觉到此人似乎在兵法上进入了一个极高的境界,这让他感到十分的吃惊。
他清楚,有些百战沙场的良将,终其一生,也未必会在兵法上有所感悟,裴绩一看也不是带兵打过仗的人,而且虽然年纪比自己要大上不少,但是比起真正喋血沙场的老将,那确实太过年轻,如此年轻又没有带兵打过仗的人,当真能体会到所谓兵法的要义。
但是裴绩气定神闲,双目含光,他说的平静,却恰恰显出他的自信,却也由不得楚欢不相信他在兵法上有很深的感悟。
不过话说回来,自古至今,奇人异士每朝每代都有,有些人生来就有一种天赋,那是普通人无法比拟的,裴绩在兵法上有着过人的天赋,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见楚欢脸上微显惊讶之sè,裴绩淡淡一笑,道:“让兄弟见笑了。说这些,还是因为方才我说过,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总要做些事情才是。我所学,也只是博人一笑而已,今生只怕也不会有用,既然无法纵横沙场,又来到京城,总要做些让自己没有白来一趟的事情。仗三尺剑,行快意之事,倒也是我仅能为之的事情。”看着楚欢,平静道:“兄弟与我不同,你rì后自然还是大有前途,不要再做一人敌十人敌之事,侠义之客,虽然快意恩仇,斩杀jiān佞,却终究改变不了大势……当今之世,内忧外患,若是能有机会为国效命,你还是当为国尽一份力,不为庙堂,只为天下百姓的太平而已。”
楚欢一怔,只觉得裴绩这话大有含义。
裴绩含笑道:“楚兄弟是否来自西山道云山府?”
楚欢自思并没有对裴绩说过自己的来历,裴绩却是如何知道,却听裴绩已经笑道:“我曾经也在云山府待过一阵子,兄弟的口音,有些那里的味道。”随即抚着短须道:“三十九首诗词,文花夺魁,却不知是否兄弟的手笔?”
楚欢这下子当真是大吃一惊,失声道:“裴大哥如何知道?”他这一说,便等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裴绩哈哈一笑,道:“本来还有些怀疑,兄弟既然这般说,那还真是你了。”
楚欢不知道裴绩怎会知晓此事,他在云山府宝香楼的花魁大选之中,为了助莫凌霜脱困,一下子写出四十五首诗词,三十九首夺得文花,可说是名噪一时。
只是那几十首诗词,也只是借用而来,此时听裴绩这般说,倒有些尴尬,硬着头皮道:“让裴大哥见笑了。”
裴绩笑道:“大秦虽然国土广袤,但是京城是帝国的首脑,天下之事,其实就在京城各条街巷之中流传。我听人说,西山道出了位大才子,三十九首诗词夺得文花花魁,前无古人,心中便想那定是一位才情出众的大才子。上次楚兄弟说出名字,我还只当是同名,但是楚兄弟语音中带着西山道的口音,却是让我不得不怀疑是同一个人了。”
楚欢无奈笑道:“京城果然是了不得,尽知天下事,我那胡闹之举,尽是能够传到京城来。”
裴绩微笑道:“洛安京城,每rì里南来北往之人何止数千,兄弟的风采,岂能有不传到之理。”顿了顿,又道:“兄弟从西山道来到京城,自然是有大依靠,想必自有一番前途,为兄方才所言,其实也是希望兄弟前途顺畅,rì后不必再做义气之举。”
楚欢挠了挠头,笑道:“大哥之才,胜我数倍,小弟……!”笑了笑,并不多说。
裴绩微一沉吟,终于道:“我或许不久便要离开,不过离开之前,能认识兄弟,倒也不虚此行。”
“裴大哥要走?”
裴绩看了看床上呼声震天的秦雷,轻叹道:“虽然舍不得这孩子,却也不能照顾他一世。若是有可能,待我离开之后,兄弟若是有心,还望照料一二。”说到这里,神情显得颇有些黯然。
楚欢皱眉道:“大哥何必离开?”
“京城不是我的地方。”裴绩平静道:“我进京投靠师兄,其实也是希望一展所学,眼瞅着帝国陷入危局,想要出一番力,不过现在看来,那只是奢望而已。进了京,看的多了,也就懂得多了。我碌碌无名,出身贫寒,身有残疾,就算有机会进入官署,但是却也必不为人所容……!”随即笑道:“罢了,且不说这些了,兄弟自己多保重就是。”
楚欢想了想,终于道:“裴大哥,小弟有一不情之请,却不知裴大哥能否答应。”
裴绩道:“你说。”
楚欢微一沉吟,才道:“小弟初入京城,却承蒙大哥多处指点,与裴大哥义气相投,却不知能否与裴大哥结拜为异姓兄弟?”
裴绩一怔,半晌才道:“你是说结拜为兄弟?”
楚欢肃然道:“正是,是小弟要高攀了。”
裴绩道:“我一个残疾之身,楚兄弟愿意和我结为兄弟?”楚欢突然提出要结为兄弟,显然是让裴绩深感意外。
裴绩出身贫寒,虽然满腹才学,但是他自幼便因故瘸了一条腿,饱受冷眼,自小到大,身边之人大都以一种怪异的目光看他,与他相交者当真是少之又少。
裴绩遭受到的冷遇和苦难,不知凡几,好在他的心胸倒是豁达,经的多了,便也不以为意,别人冷眼瞧他甚至出言讥讽,他也只是一笑了之,可是他却想不到,楚欢竟是主动提出与自己这个残疾人结为兄弟,这实在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楚欢十分诚恳地点头,看到楚欢神情真挚,裴绩忽然露出温和笑容,他伸出手,抓住楚欢一只手,笑道:“兄弟不嫌弃,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我走遍大江南北,从无人真心待我,却想不到在京城却遇上兄弟。兄弟今夜义举,其实我是十分欣赏的,兄弟要与我义结金兰,正合我意。”
楚欢立时站起,深深一礼,道:“大哥在上,请受小弟楚欢一拜!”
裴绩却也对面跪下去,道:“无酒无香,但上有天下有地,今夜我裴寂在此与楚欢结为异xìng兄弟!”
两人对面相拜,拜了八拜,随即裴绩先行起来,扶起楚欢,两人四目相对,随即都大笑起来,秦雷睡得虽然沉,但是两人大笑声,却将秦雷惊醒,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看着两人,疑惑问道:“你们这样开心,是有鸭掌吃吗?”
裴绩年长,自然毫无疑问是大哥,楚欢为弟,二人结义之后,谈xìng更浓,坐了下来,自有一番话说。
……
……
楚欢是次rì凌晨时分回到客栈,这个时候,他便已经感觉到了安国公在京城的恐怖势力,京城四下里已经开始严密搜查,无数的武京卫兵士已经出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但有可疑之人,立时盘查,楚欢途中倒真是遇上几波兵士询问,好在孙德胜先前倒是作了一件正事,给楚欢留了一道文帖,那是有宫中印记的,若是遇上盘查,这道文帖却是能够证明楚欢是被齐王召入京城听候调用。
因为有了这道文帖,武京卫的兵士倒是没有刁难楚欢,楚欢也是顺利回到了客栈,只不过沿途之上,却见到武京卫的兵士如狼似虎,街道上的行人稍有不对,立时便有兵士上前盘查,严加询问,甚至有些兵士借机敲诈勒索。
到得客栈之时,天已大亮,客栈正厅内却已经东一簇西一簇聚了不少人,都是在低声私语,楚欢隐隐听到,这些人正是在谈论驸马被杀,显然只是一夜之间,驸马黄庭朗被杀的消息便已经传散开去。
楚欢走回自己的房间,尚未进门,隔壁的门却忽然打开,常易走出来,见到楚欢,立时堆笑道:“楚兄回来了?”
楚欢对这人并无什么好感,只是微微点头,打个招呼而已。
常易却很不识趣地凑近过来,笑问道:“昨夜楚兄可是一夜没回来。”
楚欢微带笑容,不冷不热道:“常兄一直在留意我的行踪吗?”
常易一愣,有些尴尬,随即笑道:“楚兄误会了,只是昨夜京城发生大事,楚兄一夜未归,在下确实一直担心呢。”
楚欢笑道:“有劳常兄挂怀了。却不知常兄说的大事是什么事?”
常易凑近道:“楚兄难道不知道?驸马昨晚被人刺杀了。”
“哦?”楚欢微笑道:“常兄消息还真是灵通的紧。你这是刚起来,还是出去一趟打听了消息才回来?”
常易自然感觉到楚欢虽然带笑,但是对自己并无太大好感,有些尴尬道:“其实这事儿从昨天半夜就闹起来,天不亮就有兵士闯进客栈盘查,我就算不想知道,那也是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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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九章 武京卫
楚欢含笑道:“刚才见到满街的兵士,倒也觉着有些不对劲,我走的匆忙,倒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常兄这消息准不准?小弟虽然初来京城,但是倒也听人说起驸马爷可是皇亲贵戚,怎可能就被人所刺,消息是否有误?”
“楚兄不信?”常易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其实西城这边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我先前听说,驸马是被一刀贯穿了身体而死,在一条街道上,发现了一名护卫的尸首,你可知道那尸首是何样子?”
楚欢摇摇头。
常易低声道:“两段!”
“被一刀砍的?”楚欢也做出一副惊讶之sè:“能将人一刀砍成两段,那得多大力气才成。”
“不是刀。”常易眼眸子里也显出惊骇之sè:“是被活生生地撕扯成两段。”
楚欢一怔,问道:“常兄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常易伸出两只手,做出一个撕扯的动作:“是被撕成两半,用手活生生地撕扯。”更加凑近道:“那尸首身上还有手掌抓住后留下的淤青,他们说一手抓住脖子,一手抓着腰,那护卫是硬生生被人撕扯成两段……!”
楚欢心中此时是真的惊骇了,出了黄庭朗那处院子,楚欢再无杀人,但是常易说起在街道上看到尸体,楚欢立刻就想到十有仈jiǔ是秦雷所为。
昨夜秦雷回去之后,也没有多少,只是倒头便睡,楚欢却想不到,那小子竟然生生用一双手将一名护卫扯成了两段。
他知道秦雷有着恐怖的气力,却想不到他竟有那等恐怖的身手。
常易见楚欢发怔,忙道:“楚兄,楚兄……!”
楚欢缓过神来,叹道:“那究竟是不是人做的?普通人哪里有那样的本事,恐怕是鬼怪所为也未可知啊。”
常易轻笑道:“正因如此,所以楚兄一夜未归,我还真是担心楚兄,只怕受到牵累。”
“常兄说笑了。”楚欢含笑道:“西城六坊,上百条大小街道,除非运气实在太差,否则也是难以碰到鬼怪的。”用一种奇怪的神sè看着常易,低声问道:“倒是常兄所至如此详细,驸马被杀的方法和那护卫的死因了若指掌,难道……常兄在官府中有朋友?”
常易本来笑眯眯的,听楚欢这样一说,豁然变sè,忙道:“楚兄误会了,我……我也是听人所言。”楚欢这句话显然让他有些慌张,拱了拱手,道:“不打扰楚兄了,转身回去自己的屋中,房门紧闭。”
黄庭朗之死,确实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连续两三rì,楚欢所居住的客栈都会有兵士前来盘问,甚至带走了不少人,武京卫兵士每一次过来,除非客栈掌柜拿出银子来,否则定要将客栈闹个天翻地覆赖着不走。
这些人借着搜找刺客之名,大肆盘剥,对于驸马爷被刺,恐怕许多武京卫的将士心里还在暗暗欢喜,因为这件事儿,倒是让这些人找到了盘剥的口实。
楚欢手中的那道文帖,还真是发挥不少作用,兵士一来盘查,只要看到楚欢的文帖,便不敢再多打扰。
楚欢这两rì足不出户,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他自然也不会去找裴绩,与裴绩分手之时,楚欢硬是塞了一百两银票在裴绩的怀中,裴绩倒也不是拘泥之人,推辞一下,也就收了,毕竟裴绩与秦雷住在一起,旁边的秦府不闻不问,两人若没有一些银两在身上,吃喝都是成问题的,而且秦雷身材虽然瘦小,但是食量极大,两三个大汉的食量都未必能比得上他。
将自己关在屋中,楚欢倒也不觉得憋闷,正好有时间修炼《龙象经》,只不过进展缓慢,楚欢也不知道何时能够练成“浮尘道”,更不知道练成“浮尘道”之后,会给自己的身体带来怎样的改变。
这rì黄昏时分,忽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楚欢收功,起身到得门前,问道:“是谁?”
“楚欢可在这里?”外面传来一个粗重的声音。
楚欢微皱眉头,打开了门,却见到门外站着三名甲胄兵士,正是武京卫的装束,只当又是过来盘查的,正准备再次拿出文帖,领头那名粗.黑的兵士已经问道:“你是楚欢?”
楚欢拱了拱手,心中却是奇怪,不知道这兵士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名字,点头道:“正是。”
“跟我们走吧!”粗.黑兵士手按刀柄,粗声道。
楚欢皱起眉头,心中一紧,脸上却是淡定自若,含笑道:“这位大哥要带我去哪里?”
“自然是去营署。”粗.黑兵士道:“你有没有其他东西?都收拾收拾,现在就跟我们过去。”
楚欢心中更是一惊,暗想难道刺杀黄庭朗的事情已经暴露了?
他觉得自己行事已经十分隐秘,西城广袤,宅第何止数百,人口何止十万,而自己当夜行事不留痕迹,自己在京城更是寂寂无名之辈,武京卫便是再厉害,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自己的头上。
猛然间想到什么,心中一沉,难道是裴绩那边出了问题?
这个念头一起,楚欢立时就将这个念头按下去。
虽然与裴绩相交不久,但是与裴绩的每次谈话之中,他都感觉裴绩是个义气中人,而且每一次都是以诚相待,楚欢并不相信裴绩会告发自己,而且刺杀之事,裴绩本身也是参与其中,以裴绩行事之谨慎,断然不会轻易暴露。
难道是秦雷?
秦雷当夜无声无息尾随,甚至悄无声息杀死一人,事后回屋睡觉,谁又能保证没被人看到?
但是念及至此,楚欢却又觉得这也不大可能。
如果秦雷那夜真的暴露,当夜就该有大批的武京卫赶至围捕,事后武京卫也不会大动干戈,在京城四处搜找刺客。
这几人来得突然,来意不明,还真是让楚欢一时间猜不透他们到底有什么意图。
见楚欢有些犹豫,粗.黑兵士忍不住催促道:“快些收拾,不要磨磨蹭蹭,还要回去复命。”
楚欢含笑问道:“这位大哥,敢问一句,几位带我去营署,却不知所为何事?”
“上头的吩咐,我们怎敢动问?”粗.黑兵士有些不耐烦:“你有没有东西收拾,没有现在就跟我们走,不要磨磨蹭蹭。”
楚欢道:“几位稍等,我收拾一下就好。”顺手关上门,进屋内收拾,他心中疑惑,瞧向窗户,走到窗户边上,轻推开向外看了看,后面是一条小巷子,微一沉吟,终是关上了窗户。
他刚才还真闪过念头,只怕今rì进营署有危险存在,实在不成,自己就从窗户跳下去,逃离京城,但是转念一想,对方的意图未明,自己这个时候突然逃离,那反倒让人觉得做贼心虚,甚至会被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他有机会前来京城,自然有其打算,若是此番一走,且不说rì后再无机会进入朝廷,如果真的让朝廷看出什么破绽,甚至会牵累许多人,裴绩秦雷且不说,自己在云山府还有许多亲眷,琳琅、素娘等一干人势必都要遭受牵连,哪怕自己及时赶回去转移,rì后却也带着家人亡命天涯。
他倒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拎起包裹,定了定心神,终于走到门边打开门,笑道:“收拾好了,几位请带路!”
……
……
大秦帝国卫戍京城的乃是十二卫军,分为左屯六卫军和右屯六卫军,而武京卫则是右屯六卫军之一,不同于其他屯卫军,其他十一卫军驻营在京城之外的关卡山脉之间,与群山一同拱卫京城,而武京卫则是直接驻扎在京城之中。
十二卫军,每一卫少则七八千人,多则万人,装备jīng良,战斗力极强,武京卫编制八千人,维持整个京城的治安巡逻,京城东南西北四城,各设有一总营,京城四城,以坊为单位,共有二十八坊,又有大小市集,大元市、二元市和三元市是京城最有规模的三市,除三市之外,另有不少小市集,市靠坊间,坊中有市,城中规划井然有序,尽显繁华。
武京卫分为四营,但是营下却又设有署,规模大的坊间设有三到五署,而小坊间最少也有两署,各署都有划分的辖区,负责本辖区的治安,每rì里署内都会派出兵士出街巡逻,保证京城治安的稳定,而根据控制街区的大小和多少,各署所驻守的兵卒数量却又是不同。
至若神衣卫,并不隶属屯卫军,而是dú lì的官署,人们听其名,但是神衣卫衙门官署在何处,却并非人人都知道。
前来传唤楚欢的三名兵士都是骑马而来,楚欢结了账,让伙计牵了自己的那匹大黑马来,这才随着三名兵士骑马而行。
他对京城的地理并不熟悉,跟着三人穿过大街小巷,一路上倒是记得行过的道路,街道上依旧是持枪佩刀的兵士来来往往,显然还在搜查所谓的“刺客”,若是这帮兵士知道刺杀驸马的刺客此时就骑着高头大马正大光明地穿街过巷,却也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
天黑时分,楚欢终于跟着几人来到一处官署前,官署倒也有些规模,只是门外禁卫森严,门头上挂着灯笼,借着火光看得清楚,那门头上写着“武京卫西城总营”七个字。
第三二零章 调用西门署
西城总营附近十分的冷清,这个地方自然也没有多少人敢靠近,除了门前站着四名岗卫,便也看不到其他人,门口尚有两尊大石狮子,看上去很是威猛,栩栩如生,与岗卫佩带的弯刀构成一副肃杀之景。
楚欢进到西城总营院子中,粗.黑兵士进去通报,不过片刻,便过来传唤楚欢:“总旗大人传你进去,随我来!”
楚欢跟着那人进了一座大厅,厅内白照壁上绘着一头下山的猛虎,猛虎栩栩如生,张牙舞爪,直yù疾扑而下,大厅内肃静雅然,那人让楚欢在里面等候,自己便出了去,楚欢四下看了看,心中疑惑,也不知道为何将自己带都这个地方来,心中暗暗戒备,一时无人,瞧见那猛虎画的栩栩如生,便凑近过去观赏。
忽听得脚步声响,楚欢听到脚步声,急忙转头去看,却见一人拐了出来,只见那人一身便服,但是个头极高,阔口狮鼻,手里还拎着一只鸟笼子,似乎没有看到楚欢,只是逗着笼子里的鸟戏乐,走到一张大椅子旁坐下,将手里的鸟笼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此时已经有一人端茶奉上来,见楚欢正看着便服人,沉声道:“好大胆子,还不拜见总旗大人!”
楚欢一怔,这才明白眼前这人便是西城总营的总旗大人,武京卫最好将官是指挥使黄天都,下设四营,四城总营的长官则是总旗,那是武京卫中仅次于指挥使的将领了。
相比起十二卫军的其他十一卫军,武京卫驻扎京城,其地位显然是要高出一些,能够在武京卫中任职,自然也是十二卫军中大小将领的愿望。
楚欢既然知道此人就是西城总旗,上前一步,拱手道:“拜见总旗大人。”
这总旗大人姓张,名斗利,抿了一口茶,打量楚欢两眼,放下茶杯,才问道:“你就是楚欢?”
楚欢道:“在下正是楚欢。”看到四下里并无他人,倒也不像审讯的模样,看来并非是因为驸马被刺的事情。
只是这个时候被带来武京卫西城总营,却也不知这位总旗大人想要做什么。
总旗张斗利淡定自若问道:“楚欢,你是哪里人?”
楚欢一怔,他本以为这总旗大人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姓,总该知道自己的来历,却不想对方如此问,心中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明知故问,还是回道:“来自西山道云山府。”
“哦?”张斗利悠然道:“你是云山府的人?”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问道:“你可认识徐从阳大学士?”
楚欢不知张斗利为何会提到徐从阳,对方的话问的奇怪,若真要回答起来,楚欢还真是认识徐从阳,而且见过,不过徐从阳恐怕不认识自己了。
张斗利见楚欢沉吟,没有等楚欢回答,便接着问道:“你是徐大学士的子侄亲戚?”
“不是不是。”楚欢忙摇头:“大人误会了。”
张斗利又问道:“那你与徐大学士是何关系?”
楚欢道:“回大人,其实……其实在下知道徐大学士的大名,但是徐大学士恐怕都不知道在下的存在,在下与徐大学士并无……并无任何关系?”心中却想:“他找我过来,难道是因为徐大学士的缘故?徐大学士已经回京了吗?”
张斗利本来一脸期盼看着楚欢,听楚欢这般说,顿时皱起眉头来,又端起茶杯,品了口茶,问道:“你当真与徐大学士没有关系?那你可知道,徐大学士故乡是在云山府……唔,敞开了说吧,你的亲戚朋友可有与徐大学士关系亲近之人?又或者……唔,三姑六婆什么的与徐大学士的夫人有瓜葛?对了,你可知道徐大学士的夫人?有什么能与徐夫人扯上干系的?”
楚欢越听越糊涂,这总旗看起来威猛的很,那一双眼睛也亮,倒像个jīng明人,只是这问话怎地没头没脑,一会儿徐大学士,一会儿又是徐夫人,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而且瞧这张斗利的神情,倒似乎希望楚欢与徐从阳有些关联,甚至与徐夫人有关联也可以,楚欢心中倒还真愿意与徐从阳有些关系,以后在京里还有这座大靠山,只是他里算外算,也算不出与徐从阳有半毛钱的关系,只能遗憾摇头道:“回大人话,在下……在下确实与他们没有丝毫关系,在下的亲戚朋友不多,更没有谁与徐大学士有关系。”
在京里,自己好像就与齐王瀛仁有些瓜葛,真要论起来,似乎还能与十二卫军大将军雷孤衡雷大将军有些瓜葛。
自己与琳琅算是私定终身,琳琅是苏老东家的女儿,苏老东家与雷孤衡大将军有些交情,如果扯起来,七绕八绕能与雷大将军绕出一点关系来,只是这关系绕出来,雷大将军认不认那可就不知道了。
总旗张斗利有些失望,想了想,终于问道:“楚欢,你什么时候进京的?”
“就在前几rì!”
“你为何要进京?”张斗利皱眉道:“可是有人举荐你?”
楚欢不知张斗利为何一直如此追问,他似乎对自己的情况一无所知,仅仅知道自己的名字而已,不由好生奇怪。
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将齐王搬出来,正犹豫着,张斗利却已经问道:“你在云山府是做什么的?”
楚欢回道:“在下在云山府禁卫军中任职。”
“哦?”张斗利又问:“担任何职?”
“卫将!”
张斗利更是显出失望之sè,他是武京卫总旗,隶属十二卫军。
十二卫军是京城卫戍军,自然不可能将地方禁卫军放在眼里,武京卫更是十二卫军中高出一等,连其他十一卫的人马武京卫也不怎么放在眼里,自然更不可能瞧得上禁卫军,张斗利是武京卫的总旗,虽然算不上达官显贵,但是掌管整个京城西城的治安,手底下可是有数千兵马,虽非达官却是要职,一听楚欢仅仅是地方禁卫军的一名卫将,眼眸子里就带有不屑之sè。
莫说小小卫将,便是地方禁卫军的统制,张斗利也未必放在眼中,淡淡问道:“如此说来,你是地方上举荐而来?”
楚欢想了想,也不知如何回答,张斗利却当楚欢默认,意兴索然,站起身来,对身边的人吩咐道:“你先找个地方给他安顿下来,明rì里查查档,哪个署里缺人,就将他派过去。”拎起鸟笼子,竟似乎没有兴致再与楚欢说话,便要离开。
楚欢有些迷糊,问道:“总旗大人,您……您的意思在下没有听懂。”
张斗利皱起眉头,终于道:“兵部送来一份调令,让本官调你进武京卫办差……!”不冷不热打量楚欢几眼,道:“也瞧不出你有多大能耐,还要兵部下函……罢了,多你一人不多,兵部有文,本官总也不能将你拒之门外,回头给你安排到署里去,好好办差就是!”随即摇头道:“在云山府好好地做你的卫将多好,跑到京城来趟什么浑水?恐怕是你在那头得罪了人,有人故意将你调过来,别以为京城好混,嘿嘿……!”笑了两声,拎着鸟笼子,吹着口哨往侧廊走去。
还没有离开,侧廊却已经匆匆过来一人,凑近张斗利身边,低语了几句,张斗利“哦”了一声,将鸟笼子递给那人,整了整衣裳,匆匆而去。
楚欢只觉得脑子里有些迷糊,到现在他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斗利将自己召到西城总营,是因为要录用自己进入武京卫。
自己却还不知为何稀里糊涂进入武京卫。
按张斗利的意思,是兵部给他下了一道调令,不过先前张斗利几番询问,让楚欢明白,恐怕兵部的那份调令十分的简单,对自己的来龙去脉并无任何的交代,而张斗利显然对这样一番调令感到十分奇怪,所以才对楚欢询问一番。
楚欢心里却是隐隐明白,知道自己在汇缘客栈住下的也就孙德胜而已,如果自己没有猜错,兵部的那份调令,十有仈jiǔ是齐王在背后吩咐的。
只是楚欢却想不明白,齐王为何要将自己安排在武京卫。
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想,张斗利走后,有人已经领着楚欢出了西城总营,带到了旁边的一所院子,那人让楚欢等了片刻,才回来道:“这里面已经没有空铺,你今晚先到后面的库房暂且歇息,明rì便要拍到署里去,将就一晚上。”
楚欢点头,那人正要领楚欢过去,却见到院外进来一人,叫道:“楚欢是不是在这里?”
楚欢回过头,来人已经看到楚欢手里拎着包裹,上前来,递给楚欢一张文函,道:“总旗大人吩咐,你现在连夜去往西门署报到。”
楚欢皱起眉头,先前张斗利还说要等明rì查过档案再做安排,为何这才片刻之间,却已经下令让自己往西门署去报到?
楚欢接过文函,上面写的清楚,调用楚欢前往西门署听用,后面还有总旗印盖的印章。
楚欢手拿这份调令,心中只觉得有些古怪,但是到底古怪在哪里,一时却也难以明白。
第三二一章 遇人先低头,做事少拔刀!
调令既然下来,楚欢心中虽然充满疑惑,却也只能接受命令。
总营专门有人连夜领着楚欢往西门署去,楚欢并不知道西门署在哪里,路上与那人交谈,知道西城共有六坊,不多不少刚好设有二十署,而西门署是最靠近皇城西门的一署,所以才被称为西门署。
楚欢听说西门署最靠近皇城,只觉得这很有可能是期望特意安排,让自己能够接近皇城,只是领路的说起西门署的时候,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楚欢自然也是发现,也不点破,但是心里却也感觉此人有些话并没有说透。
深更半夜,穿街过巷,楚欢便隐隐望见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轮廓,黑压压的气势逼人,让人感觉到一阵无形的压迫感。
楚欢心知那就是皇城。
皇城是城中城,皇城的四周,都挖有二米来宽的深沟,里面终年积水,环绕皇城四周的沟渠是皇城的护城河了,皇城只有四门,每道门外都修有玉桥,四道玉桥如同四条玉带一般,桥外便是城外广场,五里之内是没有任何民居,只有光滑的石场,顺着玉桥伸展出去的,则是一排牌楼,每隔二十步远就有竖起的牌楼,牌楼矗立,上面则是画着祥兽瑞禽,十分壮观。
夜sè下皇城,也显得十分寂静,只有皇城头上挂着灯笼,犹若星辰。
楚欢虽然看得到,但是距离皇城还有许远的距离,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大秦帝国的皇城,虽然隔得有些远,但依然感觉到了帝国核心的霸气的威严,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激动。
到了西门署,楚欢才知道这西门署还真是就在皇城西门广场的边上,与皇城真的只有数里之遥。
西门署是个小官署,比起西城总营小上许多,却也有一处院子,楚欢在外面瞧着,这院子就不大,门头上写着“西门署”三个字,大门倒是敞开着,两名武京卫兵士站在门前,瞧见有两匹马过来,都握住刀柄,已经有人叫道:“什么人?”
领路的已经翻身下马,道:“总营送人过来。”
两名兵士对视一眼,都皱起眉头,一名兵士嘴里嘟囔着:“这里人够多了,还往这里送什么。”不过也不敢大声,看到领路人亮出了牌子,便道:“等着,我进去禀报一声,署头只怕还在睡觉。”
领路的指着楚欢道:“这是总旗大人亲自派过来的,人我已经带过来了,让赵署头安排就是,我这就回去复命!”也不多言,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一名兵士冲着楚欢道:“你倒不赖,还有匹马。”上前来,道:“先跟我将马栓到马棚,我再带你去见署头。”
当下带着楚欢绕到后面一处马棚,将大黑马安置在马棚里,兵士领着楚欢回到正门,另一名兵士道:“署头在里面等着,你进去吧。”
楚欢拎着包裹进了去,发现院子里倒是干净的很,左右两边是两派房舍,正对大门的则是一处正堂,进了正堂,一名兵士正伺候着一人洗脸,洗脸那人身材不高,赤着上身,肌肉结实,背上有两条刀疤,看起来倒也是打过仗的。
洗脸之人回头看了楚欢一眼,指着旁边一张椅子,声音倒也温和:“先坐吧,等我洗把脸,这才刚起来。”
楚欢拱手道:“打扰署头了。”
他心知这洗脸的人十有仈jiǔ便是西门署的署头。
那人洗好脸,用毛巾擦干,这才拉过旁边的衣裳穿上,向门外问道:“什么时辰了?”
“署头,刚到亥时。”
“哦!”赵署头一边扣上自己的衣裳一边走向楚欢,笑道:“这还早。对了,你是总营那边派过来的?”自己在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楚欢已经将盖有总旗印的调令递过来,赵署头接过,一边喝茶一边看了看,才道:“你叫楚欢?唔,既然是总旗大人的吩咐,打今rì起,你就留在这里办差吧。”
楚欢见这赵署头三十出头年纪,眉毛很淡,嘴唇很薄,眼睛也不大,笑起来倒是显得有些和蔼,拱手道:“rì后还请赵署头多多照顾。”
赵署头笑道:“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我叫赵扬……!”向外面叫道:“王甫在不在?”
很快就进来一人,拱手道:“署头,你叫小的?”这人二十七八岁年纪,一张马脸,但是眼睛比黄豆大不了多少。
赵署头指着楚欢道:“这是新来的兄弟,叫做楚欢,你先带他下去歇息,署里的规矩,你抽时间跟他说一下。”
王甫忙道:“小的明白。”
赵署头向楚欢笑眯眯道:“楚欢,你跟着王甫去吧,他是西门署里的老兵,有什么事儿,可以多问问他。”
楚欢拱手称是,不过心里却还是有些郁闷,自己这官职似乎是越做越小了。
王甫领着楚欢出了门,径自到了院中东边的一排房子前,推开一扇门,向楚欢道:“这里恰好还有两张空铺,你自己愿意睡哪一张就哪张。”他自己先进了屋,点起了灯火,屋内顿时亮了起来。
楚欢进到屋子里的一刹那,就闻到里面有一股子馊臭味,而且还夹带着汗味,屋里有四张床铺,都是十分的窄小,有两张上面有脏兮兮的被褥,剩下的两张却是空荡荡的连一条床单也没有,不过四张床上都是无人,楚欢奇怪间,王甫已经道:“我住在这里面,还有宋慈也住这里,不过那小子今夜有巡差,出去了,那两张你可以随便选一张,然后和我去库里要被褥。”
楚欢放下包袱,问道:“王大哥,咱们署里有多少人?”
“三十来号人吧。”王甫看了楚欢一眼,道:“西城有二十署,你什么地方不好去,怎地来了这里?说实话,是不是得罪了人?”
楚欢一怔,奇道:“小弟今夜刚到总营报到,然后就被派到这里来,并无得罪人。”心里却是感到奇怪,为何被派到西门署办差,就是因为得罪了人?这西门署距离皇城极近,该是个好地方,怎地王甫的语气之中,却似乎对身在西门署有些不满意?
王甫“哦”了一声,yù言又止,坐下道:“署里的规矩,其实也不多,最紧要的几条你记着,每rì里早起点卯,不能差了分毫,上面的命令下来,就得老实照办,什么话也不用问,还有,在西门署办差,不同其他署,尽量少说话,咱们西门署的十字真言,遇人先低头,做事少拔刀,你要记在心上就是!”
“遇人先低头,做事少拔刀?”楚欢念了一遍,有些疑惑看着王甫。
楚欢在京城也是呆了好几天,达官贵人倒没有见到一个,但是武京卫却是见了不少。
在汇缘客栈暂住的那几rì,他看到街市上的武京卫无一不是趾高气扬,手不离刀柄,走在大街上,几乎都是用下巴瞧人,一个个倒也是威风凛凛,那都是“遇人先抬头,做事必拔刀“,如今西门署也是武京卫的官署,怎地这里的规矩却截然不同?
王甫似乎也不想太多解释,领着楚欢到库房取了被褥歇下。
楚欢睡下没几个时辰,次rì天还没有亮,西门署的兵士们全都聚在院子里接受点卯,楚欢新到,众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他,楚欢从那些目光之中看到各种意思,但最多的却是同情之sè。
点卯过后,署头赵扬让王甫领着楚欢先熟悉一下西门署所负责的区域,王甫带着楚欢转了一圈,楚欢这才知道,西门署所负责的地方,仅仅只有两条街道,这两条街道没有一户商家店铺,却是官员的府邸,在两条街道巡逻,路上所过,都是华丽马车,行走之人,也大都是锦衣华服,甚至连那些府邸的奴仆也穿得十分的体面,路上看到马车经过,王甫都要拉着楚欢站到一边,躬着身子低着头,对着马车行礼。
两条街转下来,楚欢看到在这两条街巡逻的武京卫兵士毫无百通坊那帮兵士的嚣张跋扈之气,如果说那边的兵士都是大爷,那么西门署这里的兵士就只能是孙子了。
此时此刻,楚欢终于明白西门署十字真言的真正含义。
遇人先低头,做事少拔刀!
在这样的地方,遇上的人非富则贵,一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武京卫的兵士又怎能得罪这些人?见到这些人,又怎能不低头?
楚欢转过两条街,心里已经憋了一股气,只想着早些见到齐王,西门署自己可是绝不能长期待下去,在这里就算没有得罪人而招灾惹祸,气也要被气死,每rì里给人低头躬身行礼,这可与楚欢本身的xìng子行去甚远。
“知道西门署的兄弟都是什么来路?”中午休息,王甫领着楚欢在一条巷子里坐着歇息:“告诉你,西门署里办差,无非是两种人,一种是得罪了上面,调到这里,其实就是被罚过来受罪,第二种就是没有孝敬好上面,上面瞧着不顺眼,打发到这边来。”
楚欢皱起眉头,他自思与西城总营的那位总旗大人张斗利无怨无仇,他为何要将自己派到这里来?记得当夜就有些古怪,张斗利说好次rì再做安排,但是当夜却急急将自己调出来,这中间肯定是大有文章了,难不成已经有人在背后给自己使绊子?
第三二二章 东门出重臣,西门出美人!
王甫从腰间解下一只小皮袋子,饮了一口,递给楚欢,接着道:“西城二十署,说起来,除了咱们西门署,其他哪一署都是有油水可捞,越是靠近市集,油水就越多。咱们西城二元市那边的二元署,普通的兵士一个月都是收益不小,每个月都有固定的进项,那可比军饷多出太多……!”
“二元署掌管二元市,二元市有好几条街,都是商铺客栈,看来都是要孝敬的。”楚欢渐渐明白过来。
王甫点头道:“西城二十署,二元署油水最大,谁都想挤破脑袋往那里调过去,只是若是没有后台背景,那是做梦也去不了那里的。二元署上百号人,没有一个不是背后有关系的……!”接过楚欢递回的皮袋子,啐了一口道:“他姥姥的,老子在西门署当了三年的差,不奢望调到二元署,便是调到其他的署也好啊……待在西门署,永无出头之rì,这里只靠每个月那几两饷银度rì,没有其他收益,没有银子在手,想要走关系也没法子,就只能一直这样熬下去。”同情地看着楚欢,叹道:“楚欢,你小子运气可是差到极点,你只怕是得罪了人连自己也不知道。”
楚欢苦笑摇头道:“或许吧,京城水太深,神仙太多,也不知道犯了哪尊神。”
“你若是有银子,还想在武京卫干下去,我劝你花些银子打通关节,调到别处去。”王甫语重心长道:“若是真能调到别的地方,花的银子迟早还是能挣回来。留在西门署,莫说挣银子,便是想立功受赏也是不可能的,搞不准还要xìng命之忧。”
“xìng命之忧?”
“那是自然。”王甫经验十足道:“咱们西门署负责三条街以及西门广场,这里只要出了一点差错,责任便在咱们西门署的头上。”指了指前后,道:“这两边都是官员府邸,今天带你走了半天,你自己也瞅见了,就这三条街,有二十多家府邸,咱们每rì里都要有兄弟在这里巡逻,负责这些府邸的安全,做好了是本分,没人会赏你一文铜钱,做的差了,就好比某府失窃了,又或者有陌生人闯进某家府邸,这责任就得咱们担着。”苦笑道:“几个月前,有家府邸门头上的牌匾被摘走,也不知道是哪个干的好事,你可知道结果如何?”
楚欢摇摇头。
“当rì负责巡街的四名兄弟全都杖责四十,只剩下半条xìng命,而且四人全都被全家发配往边关。”王甫靠在墙根,道:“你说这还是不是人待的地方?”
楚欢摸了摸下巴,叹道:“看来真是要步步小心了。”
王甫对楚欢十分同情,道:“有银子赶紧去打通关系,没有银子,你就自求多福,别在你巡街的时候出现岔子,真要出了事儿,谁也保不住你。”
楚欢点头道:“多谢王大哥指教。”
这一rì王甫带着楚欢熟悉了一下西门署所负责的几条街,次rì早上点过卯后,署头赵扬叫过王甫,令他领着三人去西广场巡逻,更是亲自点名让楚欢也跟着。
吩咐过后,赵扬单独叫过王甫,低声交代几句,楚欢也不知道到底交代什么,等王甫回来,就感觉王甫的神sè有些怪异。
西门署的武京卫除了负责几条街的治安之外,最紧要的责任,却是在西广场负责巡逻,好在西广场虽然极大,却没有纵横交错的街道,除了放眼望去一片开阔的光滑石场,便是那一排竖起的牌楼,在楚欢眼中,花费巨资建造的这一排牌楼只是起到点缀作用,让广场不至于太单调,增加一点霸气而已。
虽说是在西广场巡逻,其实还真不必在西广场走来走去,找个地方坐着,一眼望去,一目了然,只要有情况,再做行动也来得及。
而且皇城西门上下,便有皇家近卫军守卫,武京卫的职责,只是监察广场是否有闲杂人贸然出现。
除了楚欢,王甫等三人对于这里的工作显然是驾轻就熟,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王甫指着皇城西门笑问道:“楚欢,你可知道这道门里进出的都是什么人?”
楚欢摇头道:“在下初来乍到,还请王大哥多指教。”
“东门出重臣,西门出美人。”王甫轻声笑道:“这话儿你也不曾听过吗?”
楚欢念了一遍,笑问道:“这里面有什么说道?”
王甫呵呵笑道:“百官入朝,都是从东门而入,散朝,也是从东门而出,国公、内史令、纳言、尚书这些大人们,那可都是从东门进出,所以说东门出重臣。”
楚欢问道:“西门出美人,那又如何说?”
王甫笑了笑,才压低声音道:“西门进出的贵人,那可都是妃嫔……!”说到这里,感觉自己话还是有些多,拍了拍楚欢肩膀,道:“西门署唯一的好处,便是如果运气好,就有可能看到那些妃嫔娘娘的身影,这……或许是唯一的好处了。”
古人为区分天空星象,将天星划分为三亘星二十八宿,因为紫薇座正处中天,所以古代认为紫薇亘内是天子居住的地方,所以历来皇城通常又叫做紫薇城。
洛安城的建造,自大吴朝时代便开始,利星气天象,用天人合一的理念,建都是引秦水贯都,以象天汉,横桥南渡,以法牵牛,秦水贯都实际上就是寓意天汉银河,天上有天宫,天宫有银河,而人间有皇宫,秦水便是人间银河,其意为天人合一,更加显示皇帝乃是天之子。
京城虽然虽然简称东南西北四城,但是实际上四城都有着极讲究的名称,皇城便是紫薇城,东城书名则是启明城,南方太微城,北方衢仪城,而西城则是太yīn城,除秦水银河外,另有谷水和饶水如同两条玉龙在城中扭曲而过,俯空而观,秦水边如巨龙,而另外两条河则就像两条小龙缠绵着巨龙,整个京城的设计都是按照天人合一的理念设计建造,所以皇城四门所代表的含义也都是不同。
古人认为,东主阳,西主yīn,所以皇城西门素来都是皇宫内眷出没的地方,如果有地位的妃嫔过世,棺材更是要从西门而出,从那刻有祥兽瑞禽的牌楼下穿过,方显尊华,而宫里受宠的妃嫔如果得到皇帝的恩准,出宫省亲,也必须自西门而出,西门之后,实质上就是皇城西宫,乃是后宫之所。
除后宫贵人外,后宫宫女的入选和放归,也都是从西门出入,所以王甫声称“西门出美人“,这话倒也是不假。
王甫这般说,楚欢似乎明白了什么,旁边却已经有人低声笑道:“老王,西门可不是只出美人,还出一样东西。”
楚欢问道:“出什么东西?”
王甫嘲讽道:“还出太监!”
旁边两人立时都笑起来,一人低声道:“太监可不是东西。”
王甫摆手道:“这话还是少说为妙,真要被人听了去,总要惹下麻烦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圣上如今最信任两种人,这两种人咱们若是得罪了,说不定要被满门抄斩的。”
“两种人?”楚欢有些不解。
旁边有人压低声音道:“道士和太监!”
“哦!”楚欢恍然大悟,明白过来。
王甫靠在墙根边,道:“罢了,都别说了,离晌午还早,都没到吃饭的时候,先都打起jīng神盯着吧,楚欢今rì第一次出来办差,轮值过后,哥几个凑点份子,为楚欢接风。”
楚欢笑道:“几位大哥照顾,楚欢感激不尽。这样吧,份子就不用凑了,小弟身上也有几两银子,几位若是看得起,轮值过后,小弟做东,请几位哥哥喝上几杯,不知意下如何?”
西门署的武京卫不同别处,收入都少,要供着家里开支,不能像其他署里那般洒脱,想要在酒馆开个小灶也要考虑一阵,此时听楚欢说要请客,心里都是欢喜,王甫已经拍着楚欢臂膀道:“楚欢,够意思。”
天sè尚早,王甫抱着刀,西门这边冷冷清清,西广场更是少有人迹,打了个哈欠,道:“昨天睡得晚,我先歇一阵,你们盯着,有事喊我。”
他闭上眼睛,隔了小片刻,似乎想到什么,睁开眼睛,看向楚欢,低声道:“楚欢,如果西门里出来什么人,你可千万别……!”说到这里,声音顿住,神情有些古怪,沉吟了一下,摇头道:“罢了,没事,好好盯着就是。”
他闭上眼睛,靠着墙根睡着,楚欢见王甫yù言又止,有些奇怪,这王甫明显是有话要说,但是似乎有所顾忌,话只说了一半便即不语,也不知道他后面那半句话是什么。
王甫很快就打起呼噜声,倒也不响,另外两人也靠着墙根,恹恹yù睡,见王甫睡下,一人向楚欢低声道:“楚欢,你刚来,jīng神足,不像咱们这阵子太累,我们也都先歇一下,你眼睛放利索点,盯着广场,有事儿叫咱们就是。”
楚欢点头道:“我盯着。”心里却也明白规矩,无论什么地方,新人初来乍到,做的事情总要多一些的。
第三二三章 粉嫩的小恶人
王甫三个家伙倒是睡得快,靠在墙根处很快就沉睡,楚欢已经是武京卫的服装,腰间佩刀,见他们几个睡着,百无聊懒地站起身来,看到广场上安静一片,信步往广场上走过去。
行于广场之上,身上甲胄摩擦的声音十分的清洗,脚下踩着光滑的石板,便是走得再轻,却也能响起一丝声音,楚欢忽地想象如果从这广场上走过成百上千的将士甚至加上马匹,一定十分的威武壮观,就是那千人脚下发出的声音也足以让人震撼。
他现在到已经想通了一些,感觉齐王让自己进入武京卫,或许只是暂时的安顿,齐王如今在宫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想必难以抽身,又担心自己在客栈等的急了,所以才暂时将自己安顿进入武京卫,齐王在云山府的时候说得清楚,是要让自己进京为他办差,自然不可能将自己扔在武京卫不管。
看到那一排长长的牌楼,前前后后一模一样,都是汉白玉所建,颇是威武,其上的祥兽瑞禽也是雕刻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楚欢站在牌楼下面,观赏上面的刻画,里面麒麟、仙鹤倒是认识,但是许多奇怪的神兽仙禽却是没有见过。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阵脚步声响起,楚欢立时jǐng觉起来,这广场上十分寂静,有声音很容易就发现,而且那脚步声似乎就从自己身边不远传过来,楚欢扭头往皇城西门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牌楼下面,有身影晃过,缩到了牌楼的宽大柱子后面。
楚欢皱起眉头,先前听王甫他们说起,这西门出来的也都不是一般的人,只是如果对方真是从皇宫出来,就该光明正大,不可能因为看到自己便躲躲藏藏,皇宫的人,总不可能害怕一个小小的武京卫。
他觉得事情有些古怪,握着腰间佩刀刀柄,对这里并不熟悉,想着要回去通知王甫,却骤然见到那石柱后面已经探出一个头来,带着一只青帽子,露出一张脸,与楚欢目光一接触,立刻又缩了回去。
楚欢缓步靠近过去,距离尚有几步远,才淡淡道:“什么人在那里?出来。”
很快,从石柱后面出来一人,穿着青sè衣裳,长相倒也俊秀,看到楚欢,有些紧张,反问道:“你是谁?”
楚欢并不回答,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宫里出来的?”
那人低着头,不敢说话,忽听得一个声音道“笨蛋,真没用。”竟是从石柱后面又出来一人,这人个子也就到楚欢胸口高,与先前那人一样的打扮,戴着帽子,不过相貌却更是清秀,皮肤细腻雪嫩,一双眼睛又圆又大,水汪汪的,粉雕玉琢般,还有些婴儿肥,粉嘟嘟的如同瓷娃娃,看那年纪,也不过十二三岁摸样,虽然一身男子打扮,但是楚欢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未成年小姑娘。
这小姑娘长得秀气,但是脾气却大,站出来,抬手指着楚欢道:“你快些让开,什么也没有看见,我们是从宫里出来,要出去办差。”
楚欢见这人sè厉内荏模样,微笑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为什么要和你讲?”瓷娃娃不客气道。
楚欢道:“我是在这里负责巡逻的,看到闲杂人等,便要查问,这是我的职责。”
瓷娃娃正要说话,身后那人扯了扯瓷娃娃衣角,瓷娃娃想到什么,这才道:“我们是宫里的小太监,是……是受了派遣,出去采买东西。”
“小太监?”楚欢上下打量,笑道:“你撒谎,你不是小太监!”
瓷娃娃一怔,吃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撒谎?”这话一说出来,却是承认自己撒谎,他话一出口,显然知道自己说错话,有些急了,道:“你不许挡着我们,否则我们要你好看。”
楚欢凑近过去,笑道:“要我好看,怎么要我好看?是给我好好打扮吗?”他觉得这瓷娃娃秀气可爱,就像一个有脾气的小妹妹,有心开几句玩笑。
瓷娃娃白了楚欢一眼,拉着另一人手,便要闯过来,楚欢却已经拦住,皱眉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宫里的宫女?”
楚欢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件大事。
他知道宫里有无数的宫女,其中许多都是选秀入宫,后宫佳丽三千,真正能够承蒙雨露的少之又少,有不少宫女甚至孤独终老。
他以前看过一些书,里面倒是说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儿,其中就有宫里的宫女忍受不住宫里的生活,所以逃出皇宫。
楚欢也不知道那是真是假,他当初倒是觉得可能xìng不大,毕竟宫女在宫里都有档案,且不说皇宫禁卫戒备森严宫女们根本不可能逃得出来,就算逃得出来,只怕也会很快便被寻根摸底抓回去。
不过凡事都没有绝对,虽然可能xìng不大,倒也未必真的没有一个宫女可以逃出来。
见这两个家伙明明是女儿身,连身上都散发着幽香,还自称是小太监,明显是yù盖弥彰,越是掩饰就表明越有鬼。
那瓷娃娃漂亮的大眼睛转了转,忽地笑道:“是啊,我们是宫女,要出宫做事的,你让我们走吧。”
她笑起来竟是有两个小酒窝,十分的可爱。
楚欢心中暗叹,这两个宫女看来是真的要逃出宫了,这个时候,还自称出宫办事,这瓷娃娃不过十二三岁,旁边那个最多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宫里太监宫女一大堆,老成持重的更是不少,自然不可能派出两个黄毛丫头出宫办事。
楚欢心里清楚,这两个小丫头十有仈jiǔ就是宫里的宫女,也不知道怎么被她们找到机会窜出皇城来,接下里必定是要逃离京城。
他更加清楚,如果真是如此,宫里很快就会发现,也会很快派人出来找寻,两个小姑娘看起来懵懂无知,不可能逃得脱,若是被抓回去,下场一定十分凄惨,这瓷娃娃粉雕玉琢,惹人怜爱,楚欢倒真是不想她出些事情。
他现在就算同情她们,视若无睹让她们离开,那其实反倒是害了她们,沉声道:“两个小东西,莫做糊涂事,快些回去。”
“小东西?”瓷娃娃急了,指着楚欢很不高兴道:“你说谁是小东西?”
“不是小东西还是大东西?”楚欢没好气道:“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可知道逃出宫来,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听我的话,现在赶紧回去。”
瓷娃娃撅着嘴道:“我就不回去。”拉着同伴手,便要绕开楚欢闯过去。
楚欢心知自己若是放她们走,反倒是害了她们,迅速拦着,冷着脸道:“还不快些回去?若是硬闯,我可要找人过来将你们抓住。”
后面那人显然害怕,低声道:“咱们……咱们回去吧……!”
瓷娃娃柳眉竖起,道:“你要抓我,看谁抓谁。”楚欢还没有明白过来,就发现这瓷娃娃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竟是不由分说照着自己的小腹便刺过来。
楚欢大吃一惊,他倒不是惊讶瓷娃娃的本事有多厉害,而是因为这看起来可爱粉嫩的小姑娘,出手却如此狠辣。
瓷娃娃的出手倒也不慢,楚欢的速度更快,探手而出,已经在电光火石间扣住了瓷娃娃的手腕子,随即手指在她的手脉上一弹,瓷娃娃只觉得手上一麻,手里的匕首已经脱手而落,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楚欢已经将她反扭过去,将她面朝石柱狠狠压了上去,冷声道:“年纪不大,心思倒是狠毒,谁教你偷袭害人的?”
瓷娃娃被楚欢反扭着手,感觉手臂酸痛,脸上变sè,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你快放手,快放手,狗奴才……!”
她的同伴见到瓷娃娃只是瞬间就被制住,双手捂住了嘴,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瓷娃娃虽然被制住了上身,但是这小姑娘xìng子还真是倔强,小腿往后踢,拼命挣扎,楚欢大腿一挺,抵在她拼命挣扎的小腿弯处,一手反扭她的一只手,另一只胳膊已经横在她的胸前,抵住了她的脖子,虽然只有十二三岁,但是小姑娘显然发育不错,胸前已经微微凸起了小馒头,虽然还没有什么规模,但芳蕾初开,楚欢虽然恼怒之下,但还是有些尴尬,胳膊微微向上移了移,沉声道:“你说谁是奴才?”
在楚欢的心中,“奴才”这个词实在太过刺耳。
瓷娃娃手脚都被制住,身体还在扭,虽然不大但是已经十分圆润的小屁股扭动着,恶狠狠道:“就说你,你就是奴才,狗奴才,死奴才,臭奴才,你快放手,否则……否则你死定了。”
楚欢手臂微微用力将反扭的手往上提了提,瓷娃娃“哎哟哟”叫起来,眼泪瞬间落下来,竟是哭道:“你欺负人,你是坏人……呜呜呜……!”
楚欢冷笑道:“我欺负人?方才你用匕首偷袭我,若不是我闪得快,已经被你杀死,你说我是坏人,我看你才是一个坏的不能再坏的小混蛋。”
他说话间,身体又往前进了进,这瓷娃娃即使被控制,身体还在挣扎,腰肢带着圆圆的小屁股扭动,楚欢身体往前,靠近她,她的动作便消停下来。
瓷娃娃感觉到楚欢结实的身体挤在自己身后,从身后传来一阵阵浓厚的男子气息,钻入她的鼻孔,不知为何,瓷娃娃心里却是害怕起来,哭声小了些,但是泪水更多,抽泣道:“你……你那么厉害,我没伤到你,你……你放开我,我不刺你就是。是你拦着我去路,我才刺你,你若不拦着我,我……我也不会刺你的……!”她只是娇惯的孩子心xìng,哪里遇到过如此粗暴的对待,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此时还真是泪水满眶,方才的凶恶之sè早已经不知飞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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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四章 大难将至
王甫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斜靠在墙角,远远望着广场那边,虽然具体事情看不用清楚,但是他却已经发现那边出了状况。
他的神sè有些凝重,并没有因为那边出了状况迅速赶过去,身体反而往后缩了缩,脸上的表情既是凝重,却有些惭愧,眼中甚至隐隐带着一丝不忍。
“老王,出事儿了。”旁边有同伴醒来,显然也发现广场那边出了状况,握住刀,便要起身。
王甫伸手按住同伴肩膀,摇摇头,示意同伴不要轻举妄动。
同伴脸上先是显出不解之sè,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隐隐显出吃惊之sè,终是低声道:“这楚欢得罪了什么人,是……上面安排的?”
王甫皱眉道:“你话太多。”
那人顿时不敢多言,只是摇头叹道:“可惜。”
王甫这边的动静,楚欢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听瓷娃娃抽泣着为自己辩解,冷冷道:“就因为挡了你的路,所以你就能用匕首伤人?我若是来不及反应,岂不要被你杀死?”
瓷娃娃的同伴终于回过神来,急叫道:“你……你快放手,快放手,你……!”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楚欢扭头看向她,冷漠的表情让那姑娘也是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楚欢却是看了看地上的匕首,道:“匕首捡起来!”
姑娘看了瓷娃娃一眼,过来捡起匕首,楚欢仔细打量一番,却见那匕首的握柄竟是黄金打造,金光耀眼,而匕首的锋刃却是锋利无比。
他一瞧就知道这匕首价值不菲,沉声问道:“这是你们从宫里偷出来的?”虽然对瓷娃娃偷袭自己感到有些恼怒,但是看到这小家伙竟然还从宫里偷盗匕首,心里还是有些吃惊,只觉得这两个小姑娘此番是闯下了大大的祸事。
瓷娃娃泪眼婆娑道:“你放开我好不好,我胳膊都被你弄疼了。这不是我偷的,是我……是我哥哥送给我的。”
楚欢冷笑道:“你哥哥送给你?”忽地感觉有些不对劲,皱起眉头来。
瓷娃娃可怜巴巴道:“我认输了,你放开我吧,我保证不再刺你,我说话一向算话,不信你问她好了。”
另一个姑娘点头如同鸡啄米:“是是是,说话算话的。”
楚欢也知道这小姑娘吃了苦头,松了手,这小姑娘这才转过身来,可怜兮兮道:“你真不让我们走?我们有急事的,你就让我们出去吧。”
楚欢正要说话,谁知瓷娃娃已经一条腿踢出来,又往楚欢的小腹偷袭过来。
瓷娃娃显然也是练过两手,只可惜她这点本事在楚欢的眼中,无非花拳绣腿,莫说没什么威力,便是连动作也不好看,身体轻巧闪过,电光火石间,一条腿探出,勾住了瓷娃娃的立足,用力一拉,瓷娃娃整个身体便即摔倒下去,小屁股率先落地,“啪”地一声摔得倒是不轻。
瓷娃娃“哎哟”叫起来,另一名姑娘急忙上去要扶起,瓷娃娃却已经哭哭啼啼道:“他又欺负我,他又欺负我……!”
楚欢冲着瓷娃娃一瞪眼,瓷娃娃立时吓得不敢哭,被同伴扶起,只觉得圆圆的小屁股摔得生痛,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揉自己的小屁股,看着楚欢,神sè很复杂,有恼怒,有害怕,甚至带着一丝钦佩,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有这么厉害的本事?”
楚欢倒是有些好笑,方才自己两次出手,可说毫不费力,根本没有显示自己的功夫,谁知看在瓷娃娃眼中,却变成了厉害的本事,如果自己真的将自己最厉害的本事展现出来,这瓷娃娃岂不吓死,不过瞬间也就释然,这瓷娃娃两次出手,都是花拳绣腿,在武道内行人的眼中,那是连入门也谈不上,比起瓷娃娃的不入门功夫,自己方才那两下还真是算厉害。
这瓷娃娃两次偷袭,可见其xìng子蛮劣,楚欢也不给她好脸sè,冷冷道:“知道厉害就好,快些回去,再要纠缠,立刻叫人抓起来。”
瓷娃娃同伴轻声劝道:“咱们……咱们回去吧!”
瓷娃娃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打量楚欢,道:“你今天拦我去路,还欺负我,你可记好了。”
楚欢道:“你放心,我一定记着,你也不要忘记今天被我教训,rì后若是还要欺负人,被我碰着,还有你的苦头吃。”
“你……!”瓷娃娃一跺脚,脸上显出不甘之sè。
楚欢抬起拳头,道:“怎么,还要和我比试?”
瓷娃娃看到楚欢的大拳头,顿时怕了,抬手指着楚欢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敢不敢告诉我?”
楚欢道:“为何要告诉你?你想知道,我今rì就偏偏不告诉你。”
瓷娃娃鼓起腮帮子,狠狠一跺脚,转身便走,同伴急忙跟上。
看着瓷娃娃离开,楚欢这才松了口气,眼瞧着瓷娃娃到得皇城西门,毫无拦阻便进去,有些奇怪,当下走出牌楼,往王甫那边看去,只见王甫几人在一处小巷内,正探头往这边看,加快步子过去,心里却想着是不是要将刚才的事情告诉王甫。
王甫几人见到楚欢回来,急忙缩进巷子里,楚欢一愣,进了巷子,只见王甫几人正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自己,微笑道:“王大哥,你们醒了?”
王甫咳嗽一声,勉强笑道:“楚欢,你辛苦了。”
楚欢摇摇头,靠近王甫坐了下去,王甫看到楚欢在自己身边坐下,却像触电般站起来,显得有些慌张,楚欢奇怪间,王甫已经道:“我……我去巡看一遍,楚欢,你先歇一歇。”便要离开,另外两名武京卫也已经起身来,都道:“老王,咱们和你一起去。”
楚欢站起来,道:“王大哥,我随你们一道。”
王甫忙道:“不用不用,你自己好好歇着,唔……刚才你辛苦了。”目光闪绰快步离开,另外两名同伴也急急跟着离去。
楚欢皱起眉头,王甫这般说,似乎并不愿意自己跟随,楚欢倒也不会死皮赖脸跟着。
王甫带着两人出了巷子,到得巷口,王甫忽然回过头来,吩咐道:“楚欢,你就在这里守着吧,正午时分便可以回署里,我们往那边去看看,若是正午我们没有回来,你自己便先回去吧。”
楚欢笑着点头,心里却愈加感到古怪。
到了正午时分,王甫三人竟果真没有回来,楚欢往广场看了一圈,并不见那三人的影子,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听王甫说正午可以回去,他记得来路,自己便单独回到了署里。
西门署有三十多名弟兄,轮值rì夜两班,夜里执勤的此时都还在睡梦中,署里面寂静一片,署头赵扬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翻看,倒也悠闲自在,看到楚欢回来,放下书,笑容可亲问道:“楚欢,其实咱们西门署的事儿倒也不累,只要小心办差,也不会有什么麻烦。这两rì感觉如何?是否适应?”
楚欢心中暗想:“无论适不适应,总不会在这里长待的。”笑道:“多谢署头关心,楚欢自当尽心办差。”
赵扬微笑点头,挥手让楚欢退下。
楚欢回到屋内,屋里有一人正在休息,呼噜声震天,却不是王甫,却不知王甫去了哪里。
王甫比楚欢回来晚了小片刻,到得院中,就见到赵扬向自己招手,王甫往自己房间那边瞅了瞅,脸上竟是显出一丝做贼心虚的模样,迅速到得正厅,赵扬探头往外看了看,关上厅门,回过头来,急问道:“王甫,事情怎么样?今rì可碰上了?”
王甫凑近过来,低声道:“署头,楚欢那小子运气真是糟透了,竟然真的被他碰上了。”
赵扬松了口气,道:“他运气差,便是咱们运气好啊。”似乎想到什么,神sè又严肃起来,问道:“你看清楚了?”
王甫点头,“小的离得虽然有些距离,但肯定没看错。楚欢……楚欢还打了她!”
赵扬睁大眼睛,惊道:“你说什么?楚欢动手打她?”
王甫叹道:“楚欢这次是死定了,谁也救不了。”
赵扬搓着手道:“当时就楚欢一人吗?”
“是!”王甫道:“我们三个都没有过去。”
赵扬走到椅边坐了下去,道:“这可比咱们想的还要顺利。”端起桌上一杯已经发凉的茶,抿了一口,道:“最迟明天,楚欢就要倒大霉了,静华公主一定会找上门来。”
王甫凑近压低声音道:“署头,咱们为何要给楚欢下这个套?小的瞧楚欢也不是坏人,为何要花费心思这般整治他?”有些惭愧道:“上次李善冒犯了公主,被关押下狱,到今rì也不见出来,这楚欢这次动手打了公主,恐怕有xìng命之危啊!”
赵扬皱眉道:“你还同情他?那谁来同情咱们?”伸手拍了拍王甫的肩头:“王甫啊,本署头在西门署待了四年,你在这里也已经快三年了,难道你就想在这里一直待下去?”
王甫摇头道:“不想。”随即又改口道:“不是,小的只要跟着署头,无论在哪里都成。”
“屁话。”赵扬道:“这地方老子都不愿意待,你还愿意?上面说了,这事儿只要办妥,你我都能调离西门署,找个好地方安置咱们。”
第三二五章 公主寻仇
王甫叹道:“这楚欢到底是什么来历?怎地上面想要置他于死地?”低声道:“静华公主xìng子刁蛮,莫说打了她,便是稍有冒犯,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李善上次只不过查问一句,就被匕首刺中,差点丢了xìng命,随后又被关进大狱,我前几rì还在打听,刑部大牢的狱卒听说李善是因为得罪公主而下狱,那可是诸般刑罚都加在了李善的身上,估摸着再过个把月,李善十有仈jiǔ便要死在狱中。”
赵扬道:“咱们小小一个署门,救不了李善。”随即道:“静华公主找上门之前,你一定要好好盯着楚欢,切莫让他听到风声跑了。到时候静华公主找上门来,咱们若是交不出人,倒霉的便是咱们。”
王甫忙道:“小的清楚。”
王甫回到屋内,楚欢正躺在床上想着什么,见到王甫回来,坐起身道:“王大哥,你回来了?我在那边瞧你们一直没过来,按照你的吩咐,先回来了。”
王甫见楚欢显得十分热情,心里却是有些过意不去,尴尬道:“无妨。”
楚欢道:“王大哥,不知中午是否可以出去?”
王甫jīng神一紧,他听照样吩咐,那是要防止楚欢逃跑,jǐng觉问道:“你要出去?”
楚欢道:“小弟初来乍到,得蒙几位照顾,想做东请几位喝上几杯,却不知是否可以?”
王甫听楚欢这样说,心里松了口气,但是却更是觉着有些惭愧,摆手道:“楚欢,今rì也是说笑,你别放在心上。大伙儿都不容易,就别破费银子了。”
楚欢笑道:“无妨,楚欢身上还有几两银子的。”
“改rì再说吧。”王甫只能道,心里却想:“改rì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楚欢轻声问道:“王大哥,你是京城人士吗?”
王甫摇头道:“不是,我来自川中道。”
“哦?”楚欢笑道:“小弟听说,川中道乃是天府之国,物产丰富,山川锦绣,美丽无比啊。”
王甫听到说起自己的家乡,顿时显出笑意道:“川中道美倒是美,不过百姓的rì子倒不像景sè那么美。”叹了口气,脸上显出苦涩之sè。
楚欢凑近过来,低声问道:“王大哥似乎有什么心事?是了,王大哥的家人是否在京中?”
王甫苦笑道:“我哪里有那样的本事。妻儿老小如今还在川中,前阵子来了家书,我儿子忽然患了重病,请大夫诊治,开了药方,至少要吃上两年才能恢复,可是治病的药材都是昂贵无比,不但我身上的积蓄都托人带回去,而且还借了不少银子,如今……如今可是欠着一屁股债。”说到这里,摇摇头,显得十分无奈。
楚欢皱眉道:“那现如今令郎的病情如何?”
“还在吃药。”王甫道:“不过那些银两,恐怕也撑不了多久。这才吃了几个月的药,还有近两年,我现在一个月不过三两四钱银子的饷银,一年下来不过四十两银子,可是仅购买药材,我自己算了算,一年下来没有七八十两银子可不成,此外一家老小还要吃喝拉撒……罢了,不说了,走一步瞧一步吧。”
楚欢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王甫道:“救人要紧,王大哥,这点银子你先拿着应应急。”
王甫看这张银票竟是一百两,吃惊道:“这……这可万万不能。”
楚欢摇头道:“这也不是送给你的,孩子患病,先治病要紧,算是我借给你的。”
王甫手有些抖,犹豫了一阵,问道:“楚欢,这……这可是一百两?你当真……当真要借给我?”
楚欢不多说,直接塞进了王甫的怀中,道:“这可是借给你的,王大哥,可要记着还。”
王甫有些不敢置信,一百两银子对他来说,那可是两年多的饷银,楚欢竟是毫不犹豫便借给他,让他感觉如在梦中。
看清银票,王甫感激道:“楚欢,你救了我一命,我……我不知道如何谢你。”猛地想到什么,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楚欢,你……你在京里可得罪了什么人?”
楚欢皱眉道:“王大哥何出此言?”
王甫yù言又止,随即一咬牙,正要说什么,脚步声响,门外传来声音道:“王甫,出来一下。”却正是赵扬的声音。
王甫神sè大变,收起银票,叹了口气,走出房门,却见赵扬就在门外,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署头,我……!”王甫有些尴尬,更有些紧张。
赵扬招招手,王甫靠近过去,赵扬凑近王甫耳边低声问道:“你想告诉他什么?”
“我……我没有!”
赵扬眼中显出凶光,冷声道:“王甫,你还真是胆大包天。莫怪我没有提醒你,若是坏了事儿,你王甫这条狗命固然没有,你一家老小只怕也没什么好rì子过。”冷哼一声,背负双手,长身而去。
王甫脸上白一块黑一块,显得难看之极。
楚欢自然想不到自己已经冒犯了静华公主,而赵扬则是在署里焦急等待,他知道以静华公主的xìng子,随时都可能来到,虽然此事是楚欢惹出来,但是赵扬却实在不知道静华公主会不会因为被打而将此事迁怒到自己这个署头身上。
他既担心静华公主突然而来,却又期盼着这件事情早些解决,静华公主早些过来,将楚欢绑走就是。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看起来似乎是在看书,但是一下午却一个字也没有看下去,黄昏时分,听到门外穿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浑厚,赵扬顿时紧张起来,他刚才椅子上站起来,就听得甲胄摩擦声响起,随即看到从署门外已经冲进来数名黑甲武士。
赵扬看到那些武士,神情立时恭谨起来,他不认识这些人,但是认识盔甲,那是只有皇家近卫军才能穿戴的猛虎战甲。
头上的头盔是虎头形,身上的甲胄甚至有虎斑,一个个人高马大,jīng神抖擞。
赵扬用屁股也能想到,静华公主已经找上门来了。
只是他想不到静华公主来的这么快,天还没有黑,就已经带着皇家近卫军过来找麻烦,他既是紧张,心里却又隐隐松了口气,来了就好。
一名近卫军将领佩刀上前来,赵扬已经飞步迎上,拱手笑道:“卑将西门署署头赵扬,见过将军!”
那将领瞥了赵扬一眼,道:“将署里的人全都召集起来,现在就在院子里集中。”
赵扬立时叫起来:“都出来,全都出来集合。”
西门署的院子本就不是很大,近卫军的人冲进来,已经惊动了院子里的武京卫们,赵扬此时放声一喊,众人立刻都往院子里集中过来。
很快院子里便已经集中两排人,有将近二十号人。
楚欢看到威风凛凛的近卫军,看到他们那猛虎般的战甲,心里却是有些欣赏,这样的战甲且不说材质做工,只说设计恐怕就费了不少心思,恐怕再猥琐的人船上那身猛虎战甲,也会显得威风凛凛,霸气十足。
武京卫的甲胄其实就已经很不错,在十二卫军中属于最为优良的,但是与近卫军的战甲一比,就逊了一截子。
楚欢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何突然来到西门署,还以为有什么紧急军务,却见到那近卫军的将领向赵扬问道:“是否都到齐了?”
“西门署编制三十七人。”赵扬应道:“如今有十八人集合,另有十九人在外执勤。”
将领沉声问道:“今天上午在西广场执勤的都有谁,站出来!”
楚欢心里猛地一沉,陡然明白了什么,难道这群人的到来,竟是与那瓷娃娃有关?其实他今天下午一直在想着广场发生的事情,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具体有哪些不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此时这一群近卫军如狼似虎到来,甚至点名要寻今rì在西广场执勤的兵士,楚欢顿时明白了什么。
赵扬已经沉声道:“王甫、楚欢、林动、孙静一,你们四个站出来!”
四人从队列中站了出来。
王甫对此事最是清楚,林动和孙静一也是知道个十之六七,楚欢此时却也已经明白了一些什么。
王甫看了楚欢一眼,眼中显出惭愧之sè。
近卫军将领手按佩刀刀柄,冷峻的目光从四人的脸上扫过,冷笑一声,忽地转身,出了门去,众人正疑惑间,却见从门外缓缓走进一人来,出门而去的将领则是跟在那人身后折返回来,显得十分的恭敬。
楚欢看到进来那人,心中一沉,他一眼就认出来,进来的正是自己白rì里教训过的瓷娃娃。
瓷娃娃穿着白sè的锦衣,戴着帽子,手里握着马鞭,粉雕玉琢的俏脸带着笑,她一进门,就瞅见楚欢,得意笑着,一步步走过来。
楚欢心中暗暗叫苦,此时已经明白,这瓷娃娃绝非公主,身份一定不一般。
瓷娃娃走到楚欢面前,盯着楚欢眼睛,嘻嘻笑道:“你还认得本公主吗?”
“公主?”楚欢心中更是叫苦,想不到这个小混蛋竟然是个公主,心里虽然吃惊,却还是淡定自若道:“原来是公主殿下,楚欢参见公主殿下!”说完,拱了拱手。
小公主得意道:“你今天还不说自己名字,本公主现在不还是知道了?今天是你打了本公主,没错吧?”
四周众人大吃一惊,一个个都是变sè。
打公主?
“楚欢完了!”所有人都是这般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