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三一章 明王使者
媚娘脸颊贴着墙壁,屏息聆听,却并无听到有什么动静。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冯夫人却并不在床上,这让媚娘感到奇怪,重新到得床边,已是夏季,床上并无锦被,只是一条上等软锦,四下里瞧了瞧,却是发现窗边挂着衣裙,凑近上前,发现床上有褶皱,看来先前倒是有人在床上睡过。
媚娘眼珠子转了转,重新回到那面墙壁前,想着这墙壁是否有机关在其中,正想找寻一番,忽听得奇怪的声音响起,正是发自墙壁,媚娘微微惊了一下,但是身形如魅,迅速闪到那屏风后面,手握银针,冷眼盯着那面墙壁。
很快,却见到墙壁竟是在并不太响亮的声音之中,裂开了一道缝隙。
随着那缝隙裂开,便见到火光从那里面冒出来,媚娘秀眉蹙起,唇边带着冷笑,心想这墙壁果然是有名堂。
很快,缝隙渐大,可容一人自由进出,那声音嘎然而止,媚娘却是瞧见,从那缝隙之中,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来,那人披着轻纱,手里竟是举着一盏油灯,从缝隙走出来之后,转身抬脚在古木屏风的一处轻轻踢了一下,那声音便再次响起,缝隙渐渐合拢起来。
这人大约四十五六岁年纪,年近半百,乃是一个中年妇人,关上墙壁,正要离开,忽地感觉身后一冷,已经听到身后一个冷漠的声音道:“不要动,也不要叫,否则立刻杀死!”
妇人吃了一惊,全身一震,手中的油灯差点落地,但她显然也有些见识,知道对方既然能够潜入总督府,躲过护卫兵丁,那定然是厉害角色,此时想要取自己的性命,如同探囊取物,听对方声音是个女子,强自镇定,问道:“姑娘是谁?”
媚娘银针在手,冷冷道:“打开机关!”
妇人急道:“姑娘……!”还没说完,便感觉自己的脖子上如同针刺一般,魂飞魄散,几欲昏倒,想也不想,脚尖踢在屏风之上,就听得墙壁再次发出声响来。
媚娘此时才知道,这面古木屏风果然是大有名堂,这机关却是设在了屏风之上。
等到缝隙打开,媚娘才冷声道:“进去!”
妇人苦着脸道:“姑娘,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若想要金银财物,我这便给你去取……!”
“少废话。”媚娘冷冰冰道:“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少废话,否则等冯元破回来,看到的就是一具尸首。”
冯夫人不敢多言,拿着油灯,又重新进到墙壁缝隙之中,媚娘跟在后面。
灯火照耀下,媚娘很快就发现,墙壁之后,竟然是一处并不大的小石室,一面墙壁放着香案,下面则是放着一只蒲团,墙上挂着画像,里面还点着香火,小石室内,满是檀香味道,媚娘第一念头便是这冯夫人难道是个佛家子弟,这暗室难道是一处小佛堂?
室内看起来很简单,乍一看去,确实是一处小佛堂,等到媚娘瞧见香案上面那张挂在墙壁的图画,禁不住蹙起眉头来。
只见到那图画上,竟然是画着一只开屏孔雀,在孔雀的头上,竟是一圈佛光环绕。
“这是什么东西?”媚娘蹙起眉头,冷声问道。
冯夫人忙道:“并无什么,只是我向来信佛,所以在这里设一处小佛堂,平时经常在这里祭拜。姑娘知道,秦国信道,圣上并不喜欢佛家,所以我们不好正大光明拜佛,只能在这里偷偷膜拜……!”
媚娘冷笑道:“既然是拜佛,为何会是孔雀图?”
“我们害怕别人发现,所以才放了这张图,就算被人瞧见,也与佛家无关……!”冯夫人轻声道:“姑娘,这里并无什么,你要是需要金银财帛,这里并没有。”
“你在撒谎!”媚娘冷笑道:“我再问你一遍,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冯夫人道:“我已经说过,姑娘你……!”忽地感觉脖子上又是一阵刺疼,就听得媚娘冷声道:“我已经用银针扎入了你的死穴,若是半个时辰之内不能疏通,你必然毙命,现在还要不要和我废话?”
冯夫人脸色惨白,身子一软,竟是已经软坐在蒲团上,“姑娘,你……你到底想怎样,我们无冤无仇……!”
“我再说一遍,你若是再顾左右而言他,老娘定然你死都死的不舒坦。”媚娘冷冷道:“这孔雀,到底是什么意思?”
冯夫人此时已经是肝胆俱寒,颤声道:“这……这是孔雀明王菩萨……!”
“孔雀明王菩萨?”媚娘显然对佛家知识也是知之甚少,“你为何要膜拜孔雀明王菩萨?”
冯夫人欲言又止,媚娘本来就没有耐心,伸手抓着冯夫人的发髻,扭过脸来,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冯夫人脸上顿时出现五指痕。
冯夫人眼中显出怒色,可是看到媚娘带着半张面具的脸庞,吓了一大跳,媚娘揪着她发髻,冷笑道:“千万不要和我玩花样,你肠子里的花花绿绿,老娘一清二楚,抬起另一只手,手中拿着银针,二话不说,朝着冯夫人脸上没头没脑连连扎下去。
冯夫人只感到脸上一阵阵刺疼,哭叫道:“姑娘……!”还没说完,媚娘已经厉声叱道:“住嘴,要是被人听见,立刻杀死。”
冯夫人无可奈何,压低声音颤声道:“摆了孔雀明王菩萨,就能……就能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媚娘蹙眉道:“胡说八道,哪有拜个菩萨就长生不老的,你还不说实话……!”抬手作势又要用银针去扎冯夫人的脸。
冯夫人急忙用手挡着自己脸,苦着脸道:“我没有骗你,真的……真的可以长生不老,这是……这是西边的菩萨,只要白孔雀明王菩萨,她的使者就会赐予我们长生不老……!”
媚娘见她眼神,倒并不像在说谎,又瞅了那孔雀图一眼,问道:“谁告诉你拜这个菩萨就能长生不老?你说是西边的菩萨,那又是什么意思?”
冯夫人道:“其实……其实我知道的不多,我只知道,这孔雀明王菩萨,在西边很受崇信,是个法力高强的菩萨,是……是老爷在这里建了小佛堂,专门用来膜拜孔雀明王菩萨,老爷说过,这……这孔雀明王菩萨是佛母,是如来佛的母亲,所以法力高深……!”
“西边……!”媚娘若有所思,忽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难道你说的是大心宗?”
她和戍搏迦在一起有段时日,自然知道戍搏迦是大心宗弟子,戍搏迦提到过佛宗天龙和龙舍利,却并没有提到过孔雀明王菩萨,只是媚娘自然知晓,戍搏迦乃是从西域而来的佛家子弟,从戍搏迦口中,媚娘亦是知道在西域一带,大心宗的影响力很强,所谓的大禅宗,只是在中原一度兴盛而已。
媚娘对佛法可说是知之浅陋,但是与戍搏迦相处之时,闲来无事,自然也是多少谈到了一些佛门中事。
媚娘倒是了解,自从释迦牟尼创立佛教,佛门却并非只有一个宗派,实际上按照对佛法的不同理解,极盛之时,那是有成百上千的派别,传到中土的佛宗,经过中原改造,后来成为大禅宗,只是佛门的一只宗派而已,禅宗在中原影响深远,可是走出中原,禅宗的影响力便是微乎其微,至少西域诸邦就对禅宗一无所知。
对于佛门的任何一个宗派来说,其他的宗派,都属于外道,禅宗以正统佛宗自居,视其他佛宗为外道,可是在其他佛宗眼中,中原禅宗也只是一个外道而已。
正如西域诸邦,许多的国度便是信奉心宗,视心宗为正统,而媚娘从戍搏迦口中知晓,心宗在西域的影响力很强,就如同禅宗在中原的地位。
此时冯夫人声称这孔雀明王菩萨来自西边,媚娘自然就想到西域心宗。
冯夫人闻言,脸上微微变色,失声道:“你……你怎么知道心宗?”
她这一问,媚娘便更加肯定,冯夫人膜拜的孔雀明王,便是心宗佛祗。
“我自然知道。”媚娘冷冷一笑,故作高深莫测,“你和冯元破暗中膜拜孔雀明王,那就是说,你们都是信奉心宗?”
冯夫人犹豫一下,才道:“我们……我们知道孔雀明王可以让我们长生不老,所以……所以便膜拜孔雀明王……!”
“是冯元破说,信奉心宗可以长生不老?”媚娘蹙眉道。
冯夫人点头道:“是……是老爷所说,老爷遇上了明王菩萨的使者,而且亲眼见识过那位使者的法力,老爷说那使者法力高深,定可以让我们长生不死……!”
媚娘立刻问道:“那使者又是何人?现在在哪里,你可见过?”
冯夫人忙摇头道:“没……没有,老爷说过,这些话打死也不能说出去……!”
媚娘冷哼一声,道:“看来冯元破对你倒也很有情分,这些事情都对你说了……!”双眸盯着那孔雀图,喃喃自语:“长生不老……原来冯元破想长生不老,那明王使者,又是何方神圣?”
第一六三二章 南华真经
天道侧殿内,迦楼罗王瞳孔闪动,盯着青龙千户岳冷秋。
岳冷秋嘴角泛起一丝不屑之色,淡淡道:“你们莫非忘记,玄真道宗首先是一个道人,其次才是一个炼丹者。而且他养生有术,虽然年过七旬,但是身体强健,比起冯元破和你迦楼罗王,他所见所闻,恐怕比你们加起来的还要多。”
迦楼罗王似乎明白什么,忍不住道:“你的意思是说,当初他就已经看出破绽?”眼眸中显出一丝质疑之色,显然并不相信玄真道宗真的看出什么端倪来。
岳冷秋点了点头,问道:“迦楼罗王,乃是佛宗八部众之一,你虽然身披道袍,但自然是佛宗弟子……!”
赤炼电看了岳冷秋一眼,眼中倒是显出一丝惊讶。
赤炼电乃是勇武之将,领兵打仗自然是人中翘楚,便是治理一方,也并不弱于他人,但是对于佛道两宗,却并无太多的了解。
他方才听“迦楼罗王”四字,甚至不知这“迦楼罗”是如何书写,更不知道其中是何意思,此时听岳冷秋这般说,才知道“迦楼罗王”乃是佛宗的八部众之一,至若什么八部众,赤炼电所知也是不多,但是此刻才明白,眼前这个身穿道袍的“迦楼罗王”,乃是佛宗弟子。
迦楼罗王冷笑一声,却并没多说。
“你虽然是佛宗弟子,但是既然披上了道袍,也该对道宗有所了解。”岳冷秋淡淡道:“玄真道宗乃是长生道的掌教,于长生之道,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能与他相比,你们却以长生之道收买他,不觉得有些班门弄斧之嫌吗?”
迦楼罗王立刻发出古怪的笑声:“只有你们愚蠢的皇帝才会相信玄真老道可以助其长生……玄真老道的能耐,无非是延年益寿,让人多活几年而已,谈到长生不老,只怕连玄真老道自己都不能相信……他虽然在瀛元身边助其长生,可是连他自己,只怕也一直在寻求长生之道……!”顿了顿,才道:“本尊可以让他长生不老,他又为何不信?”
“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岳冷秋摇了摇头,“迦楼罗王,你可知道《南华真经》?”
迦楼罗王目光一闪,“《南华真经》?你说的是道宗秘宝《南华真经》?”
岳冷秋唇边泛起一丝冷笑:“看来你倒也有些见识,不错,本千户所说的,正是被称为道宗秘宝的《南华真经》!”
迦楼罗王道:“本尊听说《南华真经》早已经失传,不见踪迹,多少道宗门徒苦寻而不得……难道……!”显然是想到什么,瞳孔更是急剧收缩。
“你看来已经猜到了。”岳冷秋淡淡道:“《南华真经》确实一度渺无踪迹,难觅下落,但是辗转到最后,却是落到了长生道手中。如此道家秘宝,长生道得到,自然不会对外宣扬,所以一直以来,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南华真经》就在长生道的手中,而玄真道宗,便是《南华真经》的拥有者……迦楼罗王,事到如今,你总该明白本千户的意思了吧?”
迦楼罗王指尖抽动,忽然间长叹一声,道:“原来如此……千算万算,本尊没有算到《南华真经》会在长生道手中,更没有算到,《南华真经》竟然真的可以……!”说到这里,却并没有说下去。
岳冷秋缓缓道:“据本千户所知,在西域番外,有一种功夫,十分特别,可以让人产生幻觉而不自知,这门功夫最为厉害的,便是能够操控人的意识,让人在产生幻觉之后,却以为是亲身经历,毫不怀疑其真实性……!”双眸盯着迦楼罗王,冷笑道:“阁下想必也擅长这门功夫……!”
迦楼罗王双手握拳,青筋暴凸。
“只是本千户却以为,你就算擅长那类功夫,本事却也算不得高明。”岳冷秋气定神闲,“玄真道宗的《南华真经》,就可以轻易破解你的功夫,看来西域的妖术,也不过如此。”
迦楼罗王沉吟片刻,终是道:“玄真道宗故作相信,明里装作与我们结盟,暗里却还是将这一切告诉了瀛元,否则这一切你青龙也自然不会知晓。”
“不错。”岳冷秋双眸如刀锋般盯着迦楼罗王,“既然你们自投罗网,我们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冯元破只是区区小丑,无关紧要,但是圣上对你们这类人,却是很感兴趣……既然有迦楼罗王,当然还有其他的八部众,今日既然诱出了你迦楼罗王,其他八部众,当然也会一一落网。”
迦楼罗王顿时大笑起来,道:“青龙,莫非你们以为诱出我迦楼罗,就能找出八部众?你以为可以从本尊口中知道他们的下落?”
“你放心,我一向很有耐性。”岳冷秋看上去十分自信:“只要是血肉之躯,本千户就能从他身上得到想要的东西……!”
迦楼罗王发出奇怪笑声,道:“青龙,事到如今,也就不必废话……!”他双手骤然成爪,“本尊倒是久仰神衣卫大名,今日就领教神衣卫到底有没有传言中的那般厉害。”
四周的神衣卫顿时都是双手一紧。
“想领教神衣卫的功夫?”岳冷秋冷然一笑,“本千户自然会成全你,今次为了擒你,调动了十二大百户之中的七大百户,本千户很想看看,七大百户是否足够拿下你这西域妖人。”
他话声刚落,却见到四周七道身影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扑出,从七个方位将迦楼罗王围在了中间。
神衣卫威名远扬,四大千户无一不是厉害角色,而十二大百户,亦都是独当一面的角色,此刻七大百户同时出手,金凤激动,浮光掠影,气势惊人。
迦楼罗王却是双目一沉,面对七大百户的围攻,他眼中毫无惧色。
便见得他身影一闪,竟是朝着其中一人迅速迎上去。
对于迦楼罗王来说,此刻被七大百户围攻,根本没有犹豫的余地,虽然此种形势下,想要从神衣卫的手中脱身简直是异想天开,但是只要有一线机会,却也是自不会放弃。
这天道殿内宏阔庞大,只要冲出圈子,以自己的身法速度,在这昏暗之中,也未必没有脱身的机会,而当前第一要紧事,便是要冲破七大百户的包围圈。
他当然也能看得出来,七大百户任何一个拿出来,估计都不是泛泛之辈,若是单打独斗,任何一名百户自然不可能是自己的敌手,可是七大百户联手,只怕赤炼电和青龙岳冷秋也非其敌。
七大百户的站位,都是极其准确,这都是身经百战的骁勇杀将,看似很散乱地站在四周,可却已经将迦楼罗王的去路全部封死。
如此情势,容不得他有半分由于,当机立断,他却是想着七大百户全都抢上来之前,破其一点,未必没有冲出的希望。
他方才言谈之间,却早已经暗中留神,观察几位百户的身法站姿,以此判断这些人谁的武功最为薄弱,动起手来,自然是从最弱的一点突破而出。
迦楼罗王此时扑向的,便是最弱的一点。
他身形如同鬼魅,奇快无比,右手已经成爪探出,径自向那名神衣百户的喉头抓了过去。
那百户却是十分悍勇,并不闪躲,双手成拳,力若千钧,双拳同时击出,只是迦楼罗王的速度自然要比神衣百户快出许多,双拳未至,他的单爪已经距离神衣百户不过尺寸之间。
只是那神衣百户的反应却也是极其迅速,脑袋一歪,闪躲这一爪,虽是如此,迦楼罗王出手太快,利爪所过,虽然没能抓到神衣百户的喉咙,却还是在神衣百户的脖子上划出了几道深痕。
那神衣百户虽然吃疼,却是哼也没有哼一声,他显然也看破了迦楼罗的意图,知道迦楼罗想要突破自己这一点,闯出包围,他身负使命,自然是不会轻易让迦楼罗从自己这点突围而出,脖子上鲜血淋漓,但却是虎吼一声,抬起一脚,照着迦楼罗王横扫过去。
其他百户的速度也是不慢,此刻早已经扑上前来,拳脚齐至,迦楼罗王未能突破神衣百户,瞬间就被七大百户合攻,此刻以一敌七,想要继续进攻已经是十分困难,但是迦楼罗在七大百户之间,东接西挡,却也是将众百户的招式一一化解。
赤炼电冷眼旁观,见得迦楼罗在人群之中身形鬼魅,进退灵敏,不由抬手抚着胡须道:“此人功夫诡异,原来并非中原武功。”
青龙岳冷秋冷笑道:“不过是旁门左道而已,这些西域妖人的武功,乍一看来,颇为诡异奇特,可是只要了解他们的招式套路,根本不足为惧。”
赤炼电转视岳冷秋,皱眉道:“只是这西域人怎地跑到了中原来?他们是本就生活在我大秦,还是从西域远道而来?”
岳冷秋神情肃然,只是轻声道:“这位迦楼罗王,必然是从西域而来,至若他的同党,恐怕就不是如此简单了。”
“岳千户,莫非你们一直在追寻这群人的踪迹?”赤炼电问道:“这帮人鬼鬼祟祟,更是与冯元破密谋造反,我中原与西域并无仇怨,这帮西域人为何千里迢迢赶来中原,要与我大秦为敌?”
岳冷秋背负双手,冷冷看着深陷战阵的迦楼罗王,缓缓道:“这一切,就要从迦楼罗口中问出来了,圣上精心布局,今日只要拿下迦楼罗,那么他的诸多同党,很快也会被一网打尽……!”眼中显出不屑之色:“西域小丑,想要为祸大秦,真是痴心妄想!”
第一六三三章 厉啸
迦楼罗王身法轻盈,虽然身处七大百户的夹攻之中,可是进退有序,而且那一双鹰爪任谁都看得出来威力不小,一时之间,七大百户却也是难以拿下,只是迦楼罗王此时想要脱身,却已经是千难万难。
七大百户个个都是龙精虎猛,以多敌寡,对于朝廷的高手来说,自然不会遵循江湖秩序,忌讳什么以多欺寡。
迦楼罗王虽然武功不弱,但是既然难以脱身,在七大百户的夹攻之下,稍有疏忽,便会被神衣卫所制,即使神衣卫一时拿不下他,可是只要时间久了,迦楼罗王以一敌七,精力和体力必然会慢慢耗尽,到最后也只能是束手就擒。
七大百户显然都是经验老道,知道迦楼罗王已经是囊中之物,在重围之下,却也不急于即刻拿下迦楼罗王,而是封死了迦楼罗王的去路,七名好手互相照应,迦楼罗王有心想要攻击一人之时,边上立刻有数名百户齐出杀招,根本不给迦楼罗王伤人的机会。
青龙岳冷秋看上去淡定沉着,对于拿下迦楼罗,自然是信心十足。
他此时却是双眸犀利,死死盯着战团中的迦楼罗王,看着迦楼罗王的招式,赤炼电也是冷眼而观。
忽然之间,却听得一声极为古怪的啸声响起。
那啸声突如其来,在场众人根本没有准备,这一声凄厉刺耳,宛若九天之上的神鹰厉啸,却又如同九幽冥界的厉鬼泣吼。
青龙本来是气定神闲,那啸声皱起,岳冷秋身躯竟是一阵,竟是条件反射般抬手捂住自己的双耳,边上的赤炼电竟似乎也是下意识般抬手捂住双耳。
这啸声竟似乎能够穿透人的身体,让人五脏六腑在一瞬间剧烈颤动一下。
这一声诡异的厉啸,正是从迦楼罗王口中所发。
谁也没有想到,迦楼罗王气势减弱之时,竟然发出如此古怪的一声厉啸,七大百户几乎是在厉啸声响起的时候,脸上同时显出痛苦之色,数人已经抬手捂着耳朵,其中一名百户本来是腾身而起,如同雄鹰般跃上半空居高临下向迦楼罗王,在厉啸声发出之后,那百户竟如同一瞬间失去了知觉一般,竟是从半空中重重落在地上。
也便在这瞬间,迦楼罗王已经是拔地而起,如同猿猴一般飘荡而出,只是眨眼间,竟是飘出数米之远。
只是这厉啸声极为短暂,瞬间便即消失。
迦楼罗王突破包围圈,便听得身后传来冷厉之声:“这就想走,没那么容易……!”劲风激荡,青龙道袍飘飘,已经是如影随形跟了上来。
迦楼罗王双目一冷,竟似乎没有想到青龙的反应竟是如此迅速。
青龙岳冷秋听到厉啸之声,便知道事有蹊跷,他不得不承认,那一声厉啸摧心裂肺,实在是一门极其诡异也极其厉害的功夫,身为神衣千户,他经过太多邪门离奇之事,而且对敌经验十足,这短暂的厉啸之声,让他瞬间就准确地判断出来,对方显然是要凭借这门功夫逃脱。
他甚至能够判断出来,这厉啸之声,肯定是迦楼罗王的最后绝技,不到万不得已,肯定是不会施展出来,既然施展出来,迦楼罗王就已经是强弩之末,而且这厉啸之声十分短暂,只能说明这已经是迦楼罗王的最大能耐,无法坚持太长的时间,置若是不是没有修炼到家,那就难以知晓。
如果是单打独斗,迦楼罗王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厉啸一出,能在短暂的时间之内让对方神魂俱丧,甚至出现短暂性的攻击力和防御力消失,迦楼罗王自然可以趁此机会一举击败对手,但是迦楼罗王此番面对七大百户,而且青龙和赤炼电就在旁边,这门功夫施展出来,也就只能趁此短暂机会脱身。
岳冷秋当然不可能让迦楼罗王此计得逞。
他功力毕竟深厚,啸声过后,见到迦楼罗王要逃,第一个便即反应过来,青龙如鬼,其身法当真如同鬼魅,脚步幻化,道袍飘荡,迦楼罗王虽然速度不慢,但是比起青龙岳冷秋,却明显是稍逊一筹,没走出多远,青龙就已经从后面追上。
迦楼罗王眼中显出惊骇之色,却并无犹豫,感觉到青龙已经到得自己身后,回手就是一爪抓过来,青龙却是没有丝毫闪躲,也是一只手臂探出,其五指竟然也是呈爪状,竟然是以爪对爪。
七大百户此时也都缓过神来,早有人扶起落到在地上同伴,抬眼望去,只见到青龙已经与迦楼罗交上了手。
青龙如鬼,迦楼罗如魅,两人的身法都是幻化万端,而且两人四手,皆成爪状,你来我往,魅影重重,神衣百户都是迅速上前,重新将迦楼罗围住,只是看到两人身影纵横交错,岳冷秋与迦楼罗都是身着道袍,昏暗之中,只看到道袍飘动,此时倒已经分不清哪个是青龙,哪个是迦楼罗。
众百户正凝神戒备至极,猛听得“砰砰”两声响,随即便看到两团身影分开,一切顿时都静止下来,却见到青龙岳冷秋面若寒冰,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处,众人却是发现,岳冷秋胸前的衣襟竟是破碎,显然是被迦楼罗抓到了胸口。
只见得青龙身体晃了晃,随即“哇”的一声,竟是吐出一口鲜血来,众人大吃一惊,早有人问道:“千户大人,您……?”
岳冷秋抬起手,却并无说话,只是看向对面的迦楼罗。
却见到迦楼罗此时却是站直身子,双手低垂,众百户心下都是骇然,暗想难不成迦楼罗到了这个时候才显出真实实力,竟然能将四大千户之一的青龙击败?
外人不知,神衣卫百户们却知晓,四大千户之中,如果论及战斗力,白虎固然是十分了得,白虎手中一杆长枪,可说是所向披靡,三刀四枪破天弓,并无将神秘的神衣卫位列其中,否则白虎的长枪足以进入四枪之列,但是如果论及拳脚功夫,四大千户,青龙便是独占鳌头。
青龙乃是神衣卫这支暗黑军团中,除了唯独之外的最强高手,若是此刻败在迦楼罗之手,亦可见迦楼罗的武功实在是非同小可。
但是众人还没有多想,却见到迦楼罗双腿一软,竟然已经跪倒在地,随即便见到迦楼罗两只手按在地面上,亦是“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众百户这才明白,青龙固然受伤,可是迦楼罗显然伤的更重,青龙虽然口吐鲜血,至少还能挺直站立,但是迦楼罗却已经是连站住也是不能。
“本千户说过,西域跳梁小丑,终归是自取其辱。”青龙抬手擦去嘴角血迹,冷笑道:“迦楼罗王,你插翅难飞!”
……
……
迦楼罗所发出的那一身厉啸,虽然剧烈正殿颇有一段距离,但是天道正殿之内,一片寂静,那一声厉啸却是清晰地传过来。
在场众人都是一怔,太子本来微闭着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听到隐隐传来的厉啸之声,已经睁开眼睛,眉角抽动两下。
冯元破禁不住向左殿方向看过去,微眯着眼睛,正殿之内,一派肃静,没过多久,却听到左边传来脚步声,众人瞧过去,却见到两名身着道袍的长生道徒抬着一人正往这边过来,只见被抬那人一身甲胄,众人一眼就看出,那正是赤炼电。
两名倒是抬着赤炼电到了殿边,小心翼翼放在地上,众臣都是显出骇然之色,纷纷打量,却见到赤炼电躺在地上,竟然是一动不动,就如同死了一般。
边上一名道士已经道:“启禀圣上,赤炼电意欲逃脱,在偏殿却被人所杀,杀人者已经没有了踪迹……!”
人群之中便有惊呼声发出,不少人都是悚然变色,太子禁不住失声道:“什么?赤……赤炼电死了?”
冯元破见得赤炼电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眉一挑,向皇帝拱手道:“恭贺圣上,逆贼赤炼电咎由自取,此贼一除,实乃我大秦幸事!”
皇帝却也是盯着赤炼电,抚须道:“忠国公,你去瞧瞧,赤炼电是否真的已经死了?他为霸一方,这么容易就死了,朕倒是有些不相信。”
冯元破笑道:“遵旨!”缓步走过去,远远瞧过去,只见到赤炼电身上带着血污,曾经统帅雄狮所向披靡的一代名将,此刻静静躺在那里,毫无声息。
冯元破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走到赤炼电身边,居高临下看着赤炼电,随即蹲下身子,伸手去探赤炼电的鼻息,手还没有碰到鼻尖,却陡然惊现,本来双目紧闭的赤炼电,竟是忽然睁开眼睛,冯元破这已经非同小可,知道大事不妙,他倒也算是反应机敏,知道其中大有蹊跷,此时却并没有闪退,探向赤炼电鼻尖的手,顺势成爪,往赤炼电面门抓了下去。
他心知赤炼电武功,若是此刻自己吃惊闪躲,赤炼电正好出手攻击,自己不去闪躲,而是借势攻击,就算伤不得赤炼电,却也让赤炼电只能防守,没有出手攻击的机会。
赤炼电果然已经抬手,径自往冯元破手脉扣去,底下却已经抬起一脚,照着冯元破的腹间狠狠地踹了过来。
第一六三四章 假幻真语
冯元破早已经横腿挡在腹前,赤炼电一脚却是踹在冯元破的腿上,冯元破虽然吃疼,但是却也借着赤炼电这一脚之力,身体后飘,远远跳开。
殿内尚有冯元破十多名部下,都是手握兵器,见得此景,纷纷拔刀上前,护在冯元破身边。
赤炼电却已经翻身而起,双手握拳,冷冷瞧着冯元破。
“原来你没死。”冯元破眼角跳动,却是冷笑道:“赤炼电,你图谋造反,现在已经是插翅也难飞了。”转视皇帝,拱手道:“圣上,赤炼电已是在天罗地网之内,绝不可能逃脱,如此大逆不道之贼,必当明正典刑。”
皇帝却是抚须问道:“忠国公不是说已经安排了奇人异士在天道殿吗?先前忠国公还自信满满,声称奇人异士必能拿下赤炼电,却为何赤炼电依然生龙活虎,却见不到奇人异士的踪迹?”
冯元破眼角抽搐,眼中显出一丝厉色,却还是勉强道:“是臣下疏忽,小视了赤炼电。”
“赤炼电乃是我大秦的上-将军,要对付如此人物,又怎能小视?”皇帝叹道:“忠国公,莫非你素来都喜欢小看你的对手?”
冯元破闻听此言,心下一沉,他盯着皇帝的眼睛,却见到皇帝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也正瞧着自己,竟没有丝毫闪躲的意思。
冯元破此时竟是不油然感到背脊有些发寒,这种感觉来的极其突然,他甚至自己都不清楚,为何面对这区区伪帝,自己竟然有这样的感受。
或许是太相像了。
眼前这伪帝不但相貌与皇帝一模一样,竟是连举手投足以及神态都是宛若一人,更让冯元破有些心惊的是,这伪帝就连说话的语气,竟也是与大秦皇帝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确信皇帝被关在不可能脱身的铜墙铁壁之内,冯元破几乎就以为眼前此人就是真皇帝。
虽然感觉眼前这个伪帝确实透着古怪,可是冯元破却十分确信眼前此人绝不可能是真皇帝,瀛元是冯元破亲自关在地下囚牢之中,普天之下,也只有他知道地下铁牢那重重机关,也只有他才能够打开那铜墙铁壁造就的地牢。
冯元破相信,就是神仙下凡,也不可能打开地下牢笼。
可是眼前这伪帝,今日的表现,显然是出乎冯元破的意料,冯元破实在不明白伪帝今日为何会如此大胆,但是有一点他却已经隐隐感觉到,这中间只怕真的出现了什么变故。
赤炼电能够活着回到正殿,这是冯元破没有想到的。
冯元破目光移向玄真道宗,只见到玄真道宗静静站在那里,双目微闭,竟似乎是站在殿上已经睡着。
“圣上,臣……不明白圣上的意思。”冯元破盯着皇帝眼睛,“臣是个粗人……!”
他尚未说完,皇帝却已经笑道:“外粗内细,忠国公,你可知道朕最欣赏你的什么?不是你的勇武,更不是你的直率,而是你的心细……或者说,朕很欣赏你心术!”
冯元破眼角抽动,勉强笑道:“圣上过奖了,臣做事素来粗心大意,更无心术……!”
“若无心术,又如何能够将漠北夷蛮收拾的服服帖帖?”皇帝笑道:“若无心术,怎能保大秦北疆稳若泰山?忠国公,你和你父亲本是杀猪屠狗之辈,但是却练就如此心机,实在让朕很欣慰。二十年来,你们父子两代,帮朕镇守边戍,不但威震夷蛮,也练就了河西军这支骁勇军团,看来朕当年让你们父子镇守河西,确实是英明之举!”
冯元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禁不住握起拳头,淡淡笑道:“圣上过誉了。”
“朕想问你,你刚才说过,这天下间,只有朕可以长生不老,你心里当真是如此想法?”皇帝抚须含笑看着冯元破,“朕问你,你自己有没有想过长生不老?”
冯元破身体一震,立刻道:“圣上,臣只是凡夫俗子,又怎敢奢求长生不老?”
“哦?”皇帝脸上笑容渐渐敛去,缓缓道:“可是据朕所知,你不但想过长生不老,似乎也找到了长生不老的法子……要不要教教朕,如何才能长生不老?”
冯元破心下大寒,此时再也按捺不住,忍不住厉声道:“你……你到底是谁?”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几乎都是一怔,不知冯元破为何会突然口出此言。
冯元破当众质问皇帝是谁,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看在众人眼里,先不说冯元破如此质问皇帝已经是欺君犯上,只是这一句“你是谁”,就是极其蹊跷,在场所有人看到的都是皇帝,而冯元破指着皇帝进行质问,谁都能听出冯元破是对皇帝身份的质疑。
太子双眉一紧,自然已经察觉出冯元破这句话问的蹊跷,而且他瞬间就从冯元破的话语之中,理解出一个意思,那就是冯元破似乎在怀疑眼前这个皇帝的真实性。
太子看向皇帝,迅速扫了一眼,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正是自己印象中的皇帝,如果说别人会看走眼,父子连心,总不会走眼。
“大胆!”周庭一声厉叱:“冯元破,你好大胆子,竟敢出言犯上,还不向圣上请罪!”
冯元破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犯了大忌,可是他此刻心里有一桩事儿倒是明镜似地,便是金椅上这人无论是谁,显然已经是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所言所行,并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思进行,而且处处刁难自己,如此时刻,如果自己当真俯首请罪,金椅上的那位未必不会顺势对付自己。
心下一横,看向玄真道宗,大声道:“玄真道宗,您终日与圣上在一起,可瞧出今日这位圣上,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玄真道宗眼睛睁开,一抖手中拂尘,看向冯元破,却是反问道:“忠国公看出什么不寻常来?”
冯元破微皱眉头,冷笑道:“本督怀疑,这皇帝是假的!”
在场众人都是一怔。
一直躲在玉柱之后的金陵雀双眉一紧,秀眸之中划过一丝异色,看向皇帝,见得皇帝轻抚长须,神态自若,秀眉更是紧蹙,回过头去,顿时俏容失色,此刻竟是发现,莲花台已经被放到地上,而举着莲花台的楚欢,此刻竟没了踪迹。
方才殿内一场厮杀,金陵雀等人自然是避之不及,躲到玉柱之后,楚欢却也一直举着莲花台,站在金陵雀的后面。
金陵雀先前回头之时,还瞧见莲花台被楚欢举着,可是此时楚欢竟如同鬼魅般突然消失,金陵雀甚至不知道楚欢是何时离去,她花容失色,四下里瞧了瞧,这天道殿何其空阔,雕梁画栋,玉台铜鼎,此刻又哪里看得到楚欢的踪迹。
毛人驹也察觉到金陵雀的神色不对,扭头看去,亦是发现本来站在自己身旁不远的楚欢没了踪迹,他亦是神情微变。
大殿之中,风起云变,却是将诸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特别是冯元破当众询问皇帝究竟是谁,语气充满质疑,这更是让所有人都有些稀奇,金陵雀和毛人驹也是觉得事情不对劲,一时间根本没有注意到楚欢,而楚欢显然也是在那时趁机消失了踪迹。
冯元破声称皇帝是假的,自然是语惊四座,周庭已经厉声道:“冯元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皇帝却已经含笑道:“忠国公,你说朕是假的?你为何如此肯定?莫非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有人在假冒朕?”
冯元破见得皇帝的语气神态,心下愈发地往下沉,不知为何,见得皇帝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他竟是情不自禁往后退一步,似乎是为了找寻安全感,竟是从身边一名部下手中抢过一把刀,握刀在手,冯元破的神情才微微镇定一些,看向玄真道宗,道:“玄真道宗,前番圣上有疾,你进居仙殿探看,当时你对本督说过,居仙殿的那位皇帝,有些特别,可有此事?”
玄真道宗凝视冯元破,却是反问道:“忠国公说的是什么?贫道年迈,老眼昏花,说过的话,有许多却是记不住的。”
冯元破这般问,其实就是想要和玄真道宗一唱一和,这伪帝既然不受控制,他已经存了当众揭露之心,他自然不担心伪帝会指正自己,伪帝根本没有证据在手,就算喊出来,也是空口无凭,冯元破完全可以说其是污蔑,甚至可以借此理由当众除掉。
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本想和玄真道宗一唱一和,可是玄真道宗的回答,却是让他大失所望。
冯元破眼角抽搐,皇帝却已经抚须道:“忠国公,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来朕还是高估了你的头脑……!”
冯元破当然早就察觉事情不对劲,可就是因为他坚信眼前这个皇帝是假的,是自己手中的傀儡,也坚信真的瀛元不可能出现在此处,所以即使赶到不对劲,却也不相信事情已经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便在此时,却听得脚步声响,冯元破扭头看去,只见从左殿方向,数道身影正缓缓走过来,见得几名道士将一名五花大绑的青衣道士押送过来,太子等人也纷纷循声看去,见到一群道士绑着一名道士,看衣着竟都是长生道徒,一时间不明其中缘故,而且被绑道士脸上物资蒙着青巾,一时间却是瞧不出此人的面貌。
到是冯元破看到那道士身形,脸色一沉,瞳孔收缩。
随即从人群后面,又走出一名道士来,三十六七岁年纪,步伐沉稳,缓缓走上前,看了冯元破一眼,冯元破与他目光接触,便觉身上一寒,只看那人的步伐,就知道那人的武功不弱,却见得那人已经向皇帝拱手道:“启禀圣上,妖人迦楼罗,已被擒获!”
第一六三五章 李代桃僵
皇帝不看迦楼罗,却是直视冯元破,问道:“冯元破,此人便是你说的奇人异士?”
冯元破此时已经知道大事不妙,却见到皇帝已经将目光移到那迦楼罗王身上,却见到迦楼罗已经是双目紧闭,似乎不想看任何人一眼。
“玄真道宗,你虽然年迈,但是此人的身形,应该还能记住吧?”皇帝抚须问道:“当年可就是此人要传你长生不老之术?”
玄真道宗此时却是显得十分恭敬,向皇帝拱手道:“回禀圣上,贫道不会记错,此人就是当年跟随冯元破一起,声称擅长长生不老之术的高人……当年正是此人在贫道面前,卖弄玄虚,割头不死!”
“看来咱们并没有找错人。”皇帝淡淡笑道:“迦楼罗……这名字倒是古怪得紧……!”转视皇后,含笑问道:“皇后,你可知道迦楼罗的意思?”
皇后道:“迦楼罗乃是佛教传说中的八部众之一!”
“原来如此。”皇帝含笑道:“身穿道袍,却是佛门子弟,迦楼罗,你这岂不是背宗叛祖?”
迦楼罗豁然睁开眼睛,冷视皇帝,冷笑道:“瀛元,你是怎么出来的?”
其他人闻言,倒不明所以,不知道迦楼罗此言是何意思,冯元破却是全身一震,再一次看向皇帝,瞳孔闪绰,失声道:“他……他真的是……真的是瀛元?”此时眼眸中已经显出惊骇之色。
迦楼罗淡淡道:“你到现在连他的真假也看不出来?此人绝非那名傀儡,而是真正的瀛元。”
众臣又是一阵惊骇。
在场众人,自然都是极为精明之辈,只是这三言两语,他们已经隐隐明白其中的蹊跷,再一想到先前冯元破那奇怪的话语,更是理出了头绪。
太子骤然间看向冯元破,厉声道:“冯元破,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反贼,你……竟敢囚禁父皇,另立傀儡……!”
吏部尚书林元芳此时却已经跳出来,亦是疾言厉色:“冯元破,你这个无父无君的国贼,难怪圣上一直不曾召见我们,原来是你在背后搞鬼……幸亏天佑我大秦,圣上安然无恙……!”转向皇帝,拱手道:“圣上,臣请即刻拿下国贼冯元破,斩首示众,以示天下!”
周庭已经跪倒在地,自责道:“臣等护驾不力,被国贼蒙蔽,不知圣上危难,罪责当诛,恳请圣上赐罪!”
一众臣子们纷纷跪倒在地,向皇帝请罪。
冯元破脸色阴沉,眼眸闪烁,死死盯着玄真道宗,冷笑道:“玄真老道,你这个无常小人,原来……原来你早就出卖了我们……!”
玄真道宗淡淡道:“道门正宗,只会效忠于真命天子,效忠于大秦皇帝,岂会与你们这些逆臣反贼串通一气?冯元破,事到如今,你还不束手就擒……!”瞥了被五花大绑的迦楼罗一眼,气定神闲道:“莫非到了如今,你还以为此人可以让你长生不老?”
冯元破心下一横,握刀在手,冷笑道:“玄真老道,你既然背叛本督,本督自会将你千刀万剐。”一挥刀,厉声道:“昏君无道,崇信你们这些妖道,才致使天下百姓沦于水深火热之中,如今天下纷乱,你们这些人还要效忠秦国吗?”刀锋前指,大声道:“你们若是还执迷不悟,本督可以帮你们醒醒头脑。”他身边十多名好手却也都是目露凶光,虎视眈眈。
赤炼电冷声喝道:“冯元破,事到如今,你还要口出狂言,还不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冯元破大笑道:“当真是异想天开,赤炼电,你睁大眼睛瞧一瞧,这里可是河西,本督已经密调数上万兵马就在天宫附近,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顿了顿,盯着赤炼电,冷笑道:“赤炼电,莫非你还要效忠昏君?”
皇帝却是冷冷瞧着冯元破,终于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冯元破,朕待你们冯家并不薄,杀猪屠狗之辈,却能成为封疆大吏,都是朕所赐,你不思回报于朕,却图谋叛逆,朕又岂能容你?”
“瀛元,冯家有今天,都是我们冯家自己一刀一枪拼杀下来。”冯元破冷笑道:“我们冯家立功无数,莫说小小的河西,就算是半壁江山,也照样受得。”他目露寒光,“只是我没有想到,你这老狐狸竟是如此老奸巨猾,你是什么时候从地牢之中逃脱出来?”
皇帝抚须道:“地牢?”摇头道:“朕九五之尊,上天之子,岂会困于地牢,而且朕也从没有进过地牢,你又如何能够困住朕?”
“你……你没有进地牢?”冯元破一怔,“这……这怎么可能?”他看向玄真道宗,冷笑道:“就算玄真老道吃里扒外,可是当日是我亲自将你关入其中,也是我亲自封闭了地道的机关,便是玄真老道,也不可能打开地牢。”
玄真道宗淡淡笑道:“圣上既然已经知晓你的阴谋,又岂会自投罗网?”
冯元破身体一震,忽然间想到什么,失声道:“难道……难道那日被关入地牢之中的,并不是……并不是昏君?”
他一口一个“昏君”,已经是与皇帝刀兵相对,皇帝却已然是气定神闲,不急不恼。
“青龙如鬼,白虎长枪,玄武万象,朱雀留香……!”站在迦楼罗身边不远的青龙千户岳冷秋忽然道:“玄武林千户的易容术天下无双,你冯元破当然是无法辨识。”
群臣此时却是明白,原来冯元破之前竟然已经设下圈套,要将皇帝关进地牢,虽然不知道地牢在哪里,但是听冯元破的意思,之前竟似乎真的已经将皇帝囚禁。
周廷等人都是额头冒汗,背脊发凉。
皇帝被软禁,而且冯元破操纵傀儡,朝中大臣却都是浑然不觉,如果不是今日说破,众人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只是岳冷秋一句话,让众人一瞬间就明白过来,毫无疑问,冯元破确实阴谋囚禁了皇帝,可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皇帝自然是事先早就已经知道了冯元破的图谋,李代桃僵,却是神衣玄武千户易容打扮,扮作皇帝被关入了地牢。
本来在场众人虽然都是朝中重臣,可是对神衣卫所知却也是有限,不过岳冷秋直言玄武林千户的易容术天下无双,众人也就明白,为何冯元破自信皇帝被囚,显然冯元破根本没有想到,他关押在地牢的,并非皇帝,而是皇帝的替身玄武千户。
不少人一想到冯元破的所有计划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如释重负之际,却也对皇帝的心机感到一阵悚然。
皇帝这些年来迷信修道,不理江山社稷,如今更是半壁沦陷,谁都以为皇帝已经是老迈昏聩,再无当年纵横江山的勇猛与智慧,可是此时忽然发现,这样一个行将就木的老皇帝,却是将冯元破这样一个心机阴险的封疆大吏玩弄于鼓掌之中,这份手段,实在是让人心惊。
冯元破恍然大悟,此时也终于明白,本以为自己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皇帝是自己手中的一枚棋子,可是到头来,却发现一切竟然操纵在皇帝的手中,自己反倒成了皇帝的棋子。
“玄真老道当初既然都已经出卖了我们,你就早该知道我诱你前来河西的目的。”冯元破盯着皇帝,“可是你为何还要前来河西?难道你不担心我会一刀砍了你?”
皇帝凝视着冯元破,缓缓道:“朕可以告诉你,你诱骗朕北巡河西,自以为得计,可是你却不知,朕心里早就准备往河西而来。”
“什么?”
“你入京见朕,呈上天宫图,更是放言要以河西一道之力为朕修建天宫,朕当时就知道你的图谋。”皇帝靠坐在金椅上,居高临下俯视着冯元破:“修建天宫,征召民夫,便可以聚集人力,需要补充兵力的时候,就不必大张旗鼓四处征兵,直接可以从天宫征召民夫。开建北疆贸易场,便可以敛聚钱财,而且因为修建天宫,你自然更可以巧立名目,增赋添税……最为紧要的是,你打着为朕修建天宫的旗号,国库便是再空虚,也不会从河西调拨钱粮装备,河西当然可以一毛不拔……!”
冯元破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你谋反之心昭然若揭,朕虽然心知肚明,却不想打草惊蛇。”皇帝淡淡道:“东南天门道虽然为祸一方,但只是乌合之众,朕不担心东南,朕倒是担心你冯元破会从北方发难,所以朕自然要在你谋反之前,尽力稳住你。你们冯家父子两代经营河西,在河西根深蒂固,朕若是动用武力,反倒是适得其反,所以朕从一开始,就准备前来河西,由朕亲自收拾你!”
众人这才明白,皇帝从前一直对冯元破和善有加,时常褒奖,却原来都只是迷惑冯元破,稳住这条河西之狐,毫无疑问,皇帝心里,竟似乎早就已经做好收拾这条河西狡狐的准备。
第一六三六章 运筹帷幄
太子双眸闪动,望着金座上的皇帝,眼中神色异常复杂。
此时此刻,他当然明白了皇帝的心思。
皇帝北巡,实际上就是皇帝深入虎穴的计划,皇帝虽然老迈,但是从血与火之中走出来的大秦开国皇帝,当然不缺乏勇气。
天门道祸乱东南,青天王河北起事,这些皇帝当然是一清二楚。
皇帝当然也清楚,因为常年修道,荒废政事,导致天下大乱,国库更是空虚,当年所向披靡的大秦铁骑,已经是往事如风。
虽然大秦纷乱至此,皇帝难辞其咎,但是皇帝显然也并不想真的看到大秦帝国毁于一旦,太子现在已经明白,在皇帝的眼中,天门道、青天王之流或许不是最大的威胁,虽说天门道已经有数十万之众,但却真正属于乌合之众。
在皇帝眼中,边陲大吏的趁机反叛,显然比天门道更具有威胁。
放眼天下,真正有能力独霸一方对大秦形成威胁的,无非辽东、河西以及西北三处。
相较而言,西北虽然地域最大,但是在此之前,经受过战火,虚弱不堪,再加上在楚欢独霸西北之前,三道总督你争我夺,一盘散沙,再加上有西谷关封锁入关通道,实际上西北入关的可能性反倒是最低,甚至于实力也是最弱。
辽东铁骑固然勇悍,但赤炼电素以忠勇著称,皇帝显然对赤炼电还是有几分信任,而最让皇帝不放心的,显然就是河西冯元破。
冯元破收买玄真道宗,兴建天宫,这一切皇帝都一清二楚,皇帝自然明白冯元破已经是反心已定,河西地处北疆,冯元破手握数万河西军,而且这些河西军亦是大秦国内战斗力极强的军团之一,河西军此前与夷蛮人常年交战,冯家父子也都是练兵有方,数万河西军的威胁,甚至比数十万天门道徒的威胁还要大。
而且众所周知,冯家父子坐镇河西之后,恩威并施,已经算是将漠北草原上的夷蛮诸部收复,本就手握河西重兵,再加上夷蛮诸部成为附属,皇帝亦知道冯元破反心已定,自然是要想办法除掉河西大患。
若是调兵平剿河西,无疑是臭棋一招,且不说帝国已经很难调出与河西相抗的兵马,就算真的可以调兵平剿,同时对付天门道、青天王和冯元破,帝国也是完全无法承受。
冯元破修建天宫,想要诱骗皇帝北巡,从而在河西地面控制皇帝和百官,挟天子以令诸侯,而这一切,却正中皇帝下怀,皇帝顺势便带同百官前来河西,深入虎穴,亦是准备兵不血刃地解决河西的威胁。
冯元破此时明白皇帝的意图,知道自己成为落入皇帝陷阱的猎物,脸上肌肉抽搐。
“朕一直想看看,你冯元破到底会弄出什么样的花样。”皇帝轻抚白须,“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与朕预想中的一样,并不是什么大手笔,也不足为奇。当日你要以龙骨之名,带朕进入地牢,其歹毒心思,朕自然早就知晓……玄武扮成朕的模样,惟妙惟肖,而且是朕亲自指点,你自然是瞧不出破绽的……!”
冯元破冷笑道:“原来地牢之中,囚禁的一直是玄武……那么他现在依然还在地牢之中……!”
“代朕赴难,玄武忠勇可嘉。”皇帝缓缓道:“但是朕很了解你,你会囚禁朕,但却不会轻易取朕的性命……所以玄武假冒朕,或许会受些苦难,却不会有性命之忧……!”
冯元破冷冷道:“那可说不定,我若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你的父亲当年是朕的部将,朕对他都是了若指掌,岂能不了解你?”皇帝淡淡道:“你自以为这是天衣无缝的手笔,囚禁朕,借着祭天诞礼机会,除掉赤炼电,接下来操控傀儡,将效忠于朕的忠臣良将一一剪除,然后打着朕的旗号,收复天下,时机一到,甚至会让傀儡演出一场退位让贤的戏码……冯元破,你们冯家本是杀猪屠狗之辈,若真能做成如此大事,你又岂能不心花怒放?到了那时,你当然想让朕看到你的风光无限……!”苍老浑浊的眼眸之中,竟是显出一丝戏谑之色:“冯元破,朕没有说错吧?”
冯元破一手握刀,一手握拳,手背青筋暴凸,皇帝不但对他的计划了若指掌,甚至于对他的心思也是一清二楚,冯元破此时就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被剥光了衣服,赤裸地站在皇帝面前,自己的一切都在皇帝的视线之下,这种感觉让冯元破既无力,更是愤怒。
群臣听皇帝这般说,亦都是惊心动魄。
“所以你不想让朕死,玄武现在自然依旧活着。”皇帝缓缓道:“冯元破,朕念你父子两代为朕戍卫北疆,也算是小有功劳,朕不会对你赶尽杀绝。”他身体微微前倾,苍老的脸上威严无比:“你谋逆大罪,朕不会诛你九族,朕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认罪自尽,朕就只会灭你三族而已!”
冯元破闻言,身上一寒,但却立时放声大笑起来:“瀛元,你当真是大言不惭……!”环顾一周,冷笑道:“你莫忘记,这里是河西,是我的地盘,天宫之外,有我上万精锐,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便可以冲入天宫……!”瞧向从头至尾站在皇帝身边一声未吭的轩辕绍,大声道:“轩辕将军,你轩辕世家乃是第一武勋世家,当年轩辕一族多少好汉葬身疆场,便是令尊也是战死沙场,这大秦至少一半的天下,都是你轩辕世家的功绩,可是昏君却又是如何对待你轩辕世家?”
轩辕绍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瞧着冯元破。
“义国公-文治武功不在昏君之下,可是昏君妒贤嫉能,虽然给了国公爵位,却并无任何实权。”冯元破义愤填膺道:“你们轩辕世家的子弟,才干之士多如牛毛,可是放眼朝堂,又有几个出自你们轩辕世家?你轩辕将军当初是第一个登上洛安京城的城头,功劳盖世,可是到如今,也只是禁宫之内的一名统制,你难道真的甘心?昏君知晓你轩辕世家人才鼎盛,处处打压,虽然轩辕世家建下累世之功,但是并未给予你们应有的奖赏,轩辕将军,多少人暗地里为你们轩辕世家感到不甘,事到如今,你还要效忠于他?”
轩辕绍却是理也不理,只是淡淡瞧着冯元破。
“轩辕将军,如今昏君就在这里,我们除掉昏君,就可以大展宏图。”冯元破正色道:“昏君误国,天下纷攘,你若还要执迷不悟,就只能被昏君所误,只要将军愿意,河西之兵,冯某尽交将军统帅,解百姓于水火之中,你看如何?”
所有人都是一身不吭。
见轩辕绍不说话,冯元破转视赤炼电,大声道:“电帅,昏君心机之深,你是瞧在眼里,他忌惮我河西之兵,设下如此圈套,电帅的辽东军,比之我河西军更甚,他既然设下毒计如此待我,莫非电帅能幸免?我若真是被他所除,接下来要遭殃的,就必定是你电帅……!”
赤炼电淡淡一笑,“哦”了一声,却不多言。
忽听得岳冷秋道:“冯元破,你率河西官员前来天宫,却有数人没有到场,你的义子冯破虏,乃是河西禁卫军统领,你所说的上万兵马,就是指冯破虏的兵马吧?”
冯元破神色一怔。
“你做事小心,对你而言,威胁最大的,就是驻扎在天宫以西二十里地的两千多名皇家近卫军,为了以防有变,冯破虏率领的兵马,已经调动到近卫军附近,这其中便有数千夷蛮骑兵,我所言不差吧?”岳冷秋双目如刀锋般看着冯元破。
冯元破只觉得背脊发寒,却还是勉强冷笑道:“不错,你既然知道,就该知道,近卫军虽然骁勇,但是本督所调的兵马,亦是河西精锐,战斗力并不在近卫军之下。”
“本千户只想告诉你,此番随驾北巡的神衣卫百户,共有十大百户,尽皆前来,而此时身在天宫的,只有七名百户。”岳冷秋淡淡道:“你可知道另外三名百户身在何处?”
冯元破闻听此言,不知为何,一阵寒意竟是从脚底涌上头顶。
他此时却已经想到,为了进行此番计划,河西众官员俱都前来天宫,而精锐之士却都已经调动到冯破虏身边,用于控制近卫军,可是这也导致一个极为严重的后果,那便是武平府城变的十分虚弱,可说是城内极为空虚。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冯破虏已经接到了我们送去的信函。”岳冷秋缓缓道:“冯破虏一家二十七口,如今都在我神衣卫掌控之中,为了让冯破虏相信,派去送信的还是冯破虏的家人……!”他嘴角泛起戏谑之色:“冯元破,你说冯破虏是更在意一家二十七口的性命,还是更在意对你的忠诚?”
冯元破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早已经没有从前镇定自若之态,厉声道:“你们……你们卑鄙……!”
殿上众人却都已经明白,冯元破已经是必败无疑,一切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
第一六三七章 他心通
冯元破苦心谋划的阴谋,转瞬间便即崩塌,这让冯元破既惊惧又愤怒,但是很快,他脸上却显出戏虐的笑容,大声道:“瀛元,为了对付我,你付出的代价也实在不小……洛安京城已经陷落,秦国的半壁沦陷,我看你这皇帝也算是坐到头了。”
皇帝却是淡淡笑道:“你以为朕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对付你?”眼中显出戏谑之色:“冯元破,你若是如此想,那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冯元破一怔,忍不住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北巡河西,难道……难道还另有目的?”
忽听得旁边传来声音道:“冯元破,你当真是愚蠢透顶,到现在还不明白他真正的目的?”
冯元破眉头锁紧,他也不愧是狡黠之辈,猛然间想到什么,“难道……是为了你?”说话之时,却是直直看向了迦楼罗王。
旁边说话之人,自然就是迦楼罗王。
迦楼罗王淡淡道:“你现在才明白?他的目的固然是要在河西除掉你,可是如果只是这样的目的,你还能活到今日?”
冯元破立时明白,迦楼罗王所言不虚。
如果皇帝当真是要擒贼擒王,皇帝身边既有轩辕绍,又有玄真道宗,更有装扮成长生道徒的神衣卫,其间便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对冯元破动手,冯元破也根本不可能活到今日。
但是皇帝却迟迟没有动手,反倒是精心设计,布下如此圈套,显然其目的不仅仅只是一个河西总督。
皇帝却是舒展白眉,笑道:“迦楼罗,你能够蛊惑朕的封疆大吏,让他为你驱使却不自知,你也算是颇有手段了。”
迦楼罗叹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平头百姓期望荣华富贵,有了荣华富贵,便希望封官拜爵,真的成了封疆大吏,那野心也就更大了,就像你瀛元虽然成为大秦皇帝,富有四海,却依然不知足,还要追寻长生不老……人性如此,从没有满足的时候,连你都奢求长生不老,区区冯元破,又如何能抵挡得住长生不老的诱惑?”
“所以你利用长生不老,让他对你俯首听命?”皇帝抚须问道,随即摇摇头,“冯元破本就是个有野心的人,即使没有你在旁蛊惑,此人迟早也要背叛朕,只不过你的出现,让他的野心提早而已。”
迦楼罗王冷冷一笑,并不说话。
皇帝瞥了冯元破一眼,问道:“冯元破,你好歹也是一道总督,听人说,你还有个外号叫做‘狡狐’,怎地却被一个异域番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你当真以为他能让你长生不老?”
冯元破眼角抽搐,盯着皇帝,眼角余光却是看着轩辕绍,轩辕绍背负长弓,谁都知道轩辕绍的箭术天下无双,此时他并不惧怕别人,唯一惧怕的,就是轩辕绍的破天弓。
“朕之前说过,天门道徒收买我大秦重臣的时候,最喜欢用的手段,就是长生不老。”皇帝缓缓道:“他们有许多方法可以让人相信他们具有让人长生不老的神通,就好比无头而行,烈火焚身却已然完好如初……冯元破,朕倒是想知道,这位迦楼罗王当初收买你,又是用哪种手段让你相信他可以让你长生不老?”
众臣闻言,都是一惊,有人心中顿时便想到,难不成这迦楼罗王竟是天门道的道徒,冯元破大逆不道,竟是被天门道所收买?
如此看来,天门道当真是无孔不入。
只是有人却也想到,迦楼罗王乃是佛宗八部众之一,天门道却是道门,素来佛道不两立,泾渭分明,一时间却是有些糊涂,怎地佛宗的迦楼罗王,竟然与天门道扯上了干系?
太子此刻也是目带疑惑之色,显然弄不明白这中间到底是何缘故。
冯元破却是眼角抽搐,冷笑道:“瀛元,我还以为你真知道一切,原来也只是胡猜乱想……!”
“朕明白了。”皇帝展颜笑道:“想来真正要传你长生不老之法的并非这位迦楼罗王,这位迦楼罗王只是使者,传你长生不老之法的,另有其他,可是如此?”
冯元破瞳孔顿时收缩起来。
皇帝摇摇头,叹道:“既然是使者,向来是此人让你相信他们拥有长生不老之术……!”看向迦楼罗王,道:“迦楼罗王,事到如今,你总该让冯元破死个明白,莫让他时候都是糊涂鬼。”
冯元破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旁边青龙千户终于道:“冯元破,你当然不知道,佛宗有一门功夫,被称为‘他心通’,这门功法,虽是旁门左道,但却也是颇为诡异,能够控制人心,让人陷入迷幻之中,脑中所想,都是虚幻,可是被控制之人,却会以为一切都是真实的。”
众臣都是微微变色,暗想竟是有如此功夫。
岳冷秋显然知道众臣不明白,向众人解释道:“其实我中原也有这类功夫,迷人心智,让人陷入幻觉之中,只是擅长此门功夫的人屈指可数,世间罕见。”
安邑总督袁崇尚忍不住问道:“那些神婆装神弄鬼,神鬼附身,可是这类功夫?”
岳冷秋摇头道:“并非如此,此类功夫并非普通人可以修炼,这类功夫实际上修意……!”
众人都是一片茫然。
岳冷秋解释道:“举一个简单的例子,诸位如果看到一人面带笑容,那么诸位心情自然也会十分舒畅,可是如果看到一人脸带凶色,只怕谁都高兴不起来,这就是意术的一部分,一个人可以因为所见不同,心境也就不同,而此时的心境,已然被对方的情绪所控制。”
众人面面相觑,似懂非懂,太子若有所思,却是觉得岳冷秋所说的意术,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例子,但中间竟似乎十分奥妙。
“修意之法,在中原凤毛麟角,甚至可以说已经失传。”岳冷秋缓缓道:“但是却有一处,专有修炼此法之人。”
“哦?”
岳冷秋盯着迦楼罗王,“诸位只知中原有佛宗,乃是自西方传入中土的大禅宗,可是诸位或许不知,佛宗派别众多,最盛之时,成百上千,有时候一名僧侣有自己的一套说辞,便可以开派立宗,传入中土的只是其中一宗,后来在中土被称为大禅宗。”
周庭道:“佛教是汉时传入我中土,形成禅宗一门。”
“周大人所言极是。”岳冷秋道:“但是在西域番邦,却并非崇信大禅宗,在西域一带,亦有佛宗各派互相争雄,其中大心宗在西域一带的影响力最为强大。”
迦楼罗王闻言,眼角微跳,却是已经明白,神衣卫显然一直在调查过大心宗。
“大心宗与禅宗不同,心宗弟子膜拜的是大孔雀明王,而创派宗师,法号叫做大波罗居士。”岳冷秋道:“其实心宗的开创,并不晚于禅宗,在大心宗眼中,其他佛宗各派,都属于外道,而在其他佛宗眼中,大心宗同样属于外道。”
岳冷秋当众说起大心宗,众人知道其中必有缘故。
“大心宗之所以能在西域壮大,成为佛宗各派在西域最大的一派,与他们所谓的护法三术大有关联。”
“护法三术?”太子皱眉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岳冷秋向太子拱了拱手,才道:“护法三术,是为体、口、意,结印为体之精,真言为口之精,意念为意之精,这便是大心宗的护法三术。其实说起来,卑职对其了解的也是十分有限,护法三术被心宗弟子视为大心宗的最高功法,普通的心宗弟子,很难接触到……不过卑职刚才所言的‘他心通’,便是意术的功法之一。”
太子微微颔首,道:“如此说来,这位迦楼罗王,精通意术?”
岳冷秋摇头道:“卑职虽然所知不深,但是这位迦楼罗王虽然修炼过他心通,却实在谈不上精通……!”看向玄真道宗,拱手道:“道宗,你对此应该有所了解!”
玄真道宗一抖拂尘,单手竖在胸前,道:“说来凑巧,家师兰缇道人当年云游四方,曾经与一位西域法僧接触过,那位法僧唤作须弥驮,正是出自心宗。”
众人心想,这玄真道宗都已经年近八十,其师自然早已经仙化,兰缇道人遇上那位须弥驮,自然是很久之前的事情,照此看来,心宗弟子竟然很多年前就已经到了中土。
“须弥驮当年来中原,本意是想在中土传扬心宗佛法,但那是禅宗已经十分兴盛,心宗想要进入中土,已经是异常艰难。”玄真道宗缓缓道:“家师与须弥驮相处了有数月,佛道相辩,倒是知道了心宗所谓的护法三术,而须弥驮便是修意的高人,他所修,便是他心通!”
众人这才释然,想来岳冷秋对大心宗的了解,都是因为玄真道宗的缘故。
“家师后来对我们说起过,须弥驮施展意术,家师竟是三日幻游,上天遁地,清醒之后,竟是觉得一切真实无比。”玄真道宗肃然道:“若不是须弥驮解释,家师无法相信那三日都是在须弥驮的意术之中……家师对此即敬且畏……!”
众人也都是心下骇然,暗想兰缇道人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却能被须弥驮操控三日,这门功夫,当真是耸人听闻。
第一六三八章 你可记得我
玄真道宗环顾一周,才继续道:“家师受此折辱,自然是心有不甘,与须弥驮定下了十年之约。道法天成,玄妙自然,佛宗的他心通虽然玄妙,家师却立誓要从道法之中找到破解之法。”
礼部尚书薛怀安忍不住问道:“却不知兰缇道长可曾找到破解之法?”
玄真道宗摇头道:“家师后来知道,须弥驮乃是西域心宗百年一遇的人才,自从心宗立派之后,能将他心通修到那等地步的,也仅有他一人而已。”
玄真道宗提到须弥驮之时,迦楼罗王的眼中已经明显出现了敬畏之色。
“家师穷十年时间,深入道法,十年之约即到,须弥驮如约而至。”玄真道宗叹道:“这一次,家师虽然有了充分的准备,却依然没能完全破解……!”
迦楼罗王冷笑道:“须弥驮大师乃是天纵奇才,他心通已经是修炼到化境,岂是区区小道所能破解?”
玄真道宗淡然一笑,众人听迦楼罗王说兰缇道长依然没能破解须弥驮的他心通,顿时都有些失望,却听得玄真道宗继续道:“虽然家师没能破-处他心通,但是这一次须弥驮仅仅让家师进入意术三个时辰……这对须弥驮来说,已经是败了。”
迦楼罗王眼中一冷,太子忍不住动问道:“那兰缇道长用了何种方法?”
玄真道宗含笑道:“贫道不敢欺瞒,家师在这十年之中,找到了《南华真经》,而《南华真经》乃是道宗秘宝,虽然没有最终破除他心通,却已经重挫了须弥驮的锐气。须弥驮乃是心宗意术第一人,若是换做别人,却定是让他心通破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玄真道宗看向迦楼罗王,道:“迦楼罗居士当年找到贫道,也是施展了他心通,仅是让贫道进入意术片刻之间,而且贫道凭借《南华真经》破解居士的他心通,居士却不知,可见居士的他心通之术,十分粗浅,只能说是略窥皮毛而已。”
迦楼罗王长叹一声,道:“《南华真经》,果然是名不虚传。”
玄真道宗又看向冯元破,道:“冯元破,你相信他们能够传授你长生不老之法,只不过是被他的他心通所惑,贫道不知他在你面前表演了何种奇能,但那一切都只是虚幻,你自以为是真,却不知都是意幻一场而已……!”
冯元破脸色惨白,看向迦楼罗,“他……他说的都是真的?”
迦楼罗王叹道:“是真是假,现在已经不重要,你我一败涂地,便是有长生之术,那也无法长生了。”
皇帝这才道:“冯元破,你现在知道,从一开始,你只是被这些西域番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而已……!”盯着迦楼罗,抚须道:“直到现在,朕还没有一睹你的真面目,你卖弄妖术,蛊惑我大秦官员,朕倒想看看你究竟是何面貌!”
青龙岳冷秋却是上前去,伸手抓着迦楼罗的面巾,冷然一笑,扯了下来。
却见到一张长形脸孔出现在众人眼前,他颌下一缕青须,双目有神,道袍在身,虽然被绑住双手身体,可是乍一看去,却颇有出家人的仙风道骨风范。
众人瞧见,都有些奇怪,虽说此人是来自西域,可是面貌方正,一副中原人的面孔,毫无番邦之人的相貌。
“原来这就是迦楼罗王的尊容。”皇帝笑道:“看来你的血脉之中,也是我中原血液……!”脸色一沉,淡淡道:“迦楼罗王,朕问你,你们大心宗,与天门道有何瓜葛?”
迦楼罗王放声笑道:“瀛元,你自问可以从我口中知道答案吗?”
“朕有耐心。”皇帝淡淡道:“朕北巡河西,就是要设计擒住神在冯元破背后的你,既然朕可以耐着性子设计擒你,当然也有耐性让你开口。”
青龙已经拱手道:“圣上,臣一定会让他开口说话!”
便在此时,却听得冯元破厉声叫喝:“拿下瀛元!”喝声之中,他长刀前挥,身边十多部下毫不犹豫,如同十几头恶狼向金座扑过去。
皇帝脸色一沉,青龙岳冷秋等数名神衣卫已经欺身上前,冯元破虽然一声令下,部众向前,可是他却双脚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却是向后飘过去,径自往殿门方向飞掠过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青龙岳冷秋身形如鬼魅,直往冯元破追了过去。
轩辕绍长弓在手,眨眼之间,竟是三箭搭在弓上,毫不犹豫射出利箭,冲在最前面的三名杀手依然是被利箭穿喉,翻倒在地。
轩辕绍手不停歇,出手三箭,瞬间又是三箭搭在弓弦之上,众杀手见得轩辕绍出手狠辣,瞬间便夺去三条性命,都是肝胆俱裂,竟是齐齐停住,不敢上前。
面对轩辕绍的长弓利箭,此时冲上去,等若是自寻死路。
冯元破单刀在手,几个起落间,已经是逼近殿门,横在殿门前伪装成长生道徒的神衣校尉岂容冯元破离开,横亘在前。
赤炼电此刻却也是随在岳冷秋身后,追向冯元破。
众臣见得干戈又起,都是心惊胆战,好在此时殿内多是神衣卫,箭神轩辕绍业已出手,众人都知道冯元破已是强弩之末,翻不起风浪来。
青龙身若鬼魅,后发先至,本来与冯元破有一段距离,可是他轻功了得,几个起落,已经赶到了冯元破的身后,探手往冯元破背脊抓过去。
冯元破感觉到身后劲风忽至,猛然间手臂后撩,手中的大刀匪夷所思反手斩向了岳冷秋。
刀光匹练,犀利无比。
岳冷秋见得刀锋凌厉,倒不敢硬结,冯元破一手刀法十分了得,位列三刀之中的“霸刀”,不容小觑。
他闪躲开来,冯元破心知想要脱身十分困难,一刀砍空,顺势又是数刀砍过来,一刀比一刀凶狠,一刀比一刀凌厉。
青龙身法轻盈,鬼魅般左腾右闪,直待找准机会,出手制敌。
冯元破连砍数刀,却厉声高喝:“楚总督,事到如今,你还要缩头缩尾吗?”
众人正惊异间,猛然间见到一根柱子后面,一道身影如同闪电般骤然窜出,其速度当真是匪夷所思,众人根本没有看清楚是何状况,甚至没看清那人的身形轮廓,只见到那道影子竟是直直扑向了青龙岳冷秋。
岳冷秋显然没有想到旁边的玉柱埋伏有人,更想不到会在此种时候突然袭至,此刻冯元破又是一刀砍来,岳冷秋正往边上闪躲,而此人突然出现,等若是两面夹击,岳冷秋已经是避无可避,心下吃惊,知道这刺客定然是一等一的高手,其出手的时机当真是恰到好处,妙到号巅。
岳冷秋心惊之下,竭力出拳向那身影击过去,只是他闪躲之间,根本没有做任何的准备,这一拳完全是匆促之间的自保。
那刺客见得岳冷秋拳头击来,并不闪躲,反倒也是一拳击出,眼见得双拳便要撞在一起,却见得那刺客手腕子一抖,竟是匪夷所思地如同蛇一般扭动一下,已经绕到岳冷秋的手腕子底下,岳冷秋随即便感觉到那人的指尖已经搭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岳冷秋心知若是被对方扣住手腕,后果不堪设想,厉喝一声,手腕也是一扭,反去扣此刻的手腕,孰知那刺客先是化拳为爪,此刻竟是化爪为刀,手呈刀状,岳冷秋手掌向下扣去之时,那掌刀已经从岳冷秋的掌中划过。
便是这一下子,岳冷秋只觉得自己的掌心剧痛钻心,那人的手刀,竟似乎比世间最锋利的刀刃还要锋利,他掌心虽然没有伤口,但是却已经感觉到,自己掌心的经脉,竟然是在对手的掌刀劲气之下,都被切成了两断。
皇帝和众臣显然没有想到会有人突然偷袭岳冷秋,皇帝眉头锁住,轩辕绍长弓搭箭,却已经抬起,对准了岳冷秋这边。
只是那刺客竟似乎知道轩辕绍的长弓会带来威胁,身形与岳冷秋贴近在一起,而且半边身子以岳冷秋的身体作为掩护,令轩辕绍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出箭。
赤炼电此时却已经扑到,从侧面向冯元破一拳打过来,冯元破瞧见有人相助,大喜过望,随即感到侧面劲风袭至,毫不犹豫挥刀砍过去,一刀砍去,赤炼电亦是不敢硬结,向后跃过去,冯元破并不罢手,追着赤炼电又是连连出刀,赤炼电竟似乎对冯元破的刀法十分忌惮,连连后退,一步步退向了殿门。
那突然杀出的刺客手刀划断岳冷秋掌心经脉,岳冷秋剧痛之下,却也是大为心惊,那刺客却是不给岳冷秋喘息的机会,身法灵巧,已经闪到岳冷秋身侧,电光火石之间,手刀已经搭在了岳冷秋肩头,而五指指尖如同刀锋,正顶在岳冷秋的脖子上。
若是换做他人,如此招式,自然无法对岳冷秋形成威胁,岳冷秋也完全有办法应对,可是此刻他已经知晓,对方的手刀劲气凌厉,其锋利程度犹若绝世宝刀,知道对方的手刀只要往前一送,就能刺入自己的脖子,虽然他身法如同鬼魅,轻功了得,此时却是不敢轻举妄动。
那刺客掩身在岳冷秋身侧,岳冷秋完全挡住了轩辕绍的箭矢,只听刺客声音不大却极其冷漠地问道:“你可记得我?”
岳冷秋斜眼看去,只见到那人用一方衣襟蒙住脸孔,那衣襟显然是随手从身上撕下,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那一双眼睛,如同寒冰一样正盯着岳冷秋。
第一六三九章 血狼迷云
冯元破刀锋匹练,一刀比一刀凶狠,赤炼电连连后退,已是退到殿门边上,殿门被关上,再无退路,四名神衣校尉便要冲上来,赤炼电却已经厉声喝道:“都闪开!”
神衣校尉听得赤炼电声若虎吼,毕竟是帝国上-将军,南征北讨,身上自有一股逼人的杀气,虽然管不得神衣校尉,但是吼声之下,四名神衣校尉倒是真的不敢近前,退向两旁。
冯元破又是一刀砍来,霸气十足,力道雄浑,赤炼电退到门边,不可再往后退,只能侧闪躲过,而冯元破这一刀力势不减,竟是狠狠砍在了殿门的门栓之上。
那门栓有手臂粗细,外面渡了一层薄薄的金漆,看上去乃是金黄之色,被冯元破这一刀砍下去,手臂粗的金黄门栓竟然“咔嚓”一声,被从中砍断,亦可见冯元破的霸刀之名,果然是名不虚传,其刀法之雄浑,实在是少有人敌。
皇帝眉头却已经皱紧,脸色沉下去,抬头遥望见冯元破和赤炼电竟然打到殿门边上,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转视轩辕绍,轻轻咳嗽一声,轩辕绍已经抬起手臂,长弓上的利箭,对准了远处的冯元破和赤炼电。
金殿距离大门颇有一段距离,换作常人,便算是军中勇士,也无法射出这么远,但是这样的射程,对轩辕绍来说显然并不困难。
殿内突起变故,特别是蒙面刺客突然杀出,趁青龙不备出手制住青龙,让众人都是大吃一惊,便是迦楼罗王的眼中,也显出惊异之色。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迦楼罗王武功不弱,神衣卫动用一名千户七大百户才能擒拿住他,其武功当然是十分了得,那刺客的身手,迦楼罗王自然是看在眼里。
凭心而论,刺客的身手,亦非泛泛之辈,但是真要与青龙相比,显然还是稍逊一筹,可是那刺客出手的时机可说是掌握的恰到好处,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便是厉害如青龙,也是难以抵挡。
迦楼罗王更是看出,那刺客的出手,干脆果断,可说是倾力一击,出手之间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下后路,倒似乎是下定决心要拿住青龙,其身手本来就了得,再加上心意坚决,又是抓捕了最佳时机,这才得手,若是正面单打独斗,那刺客却也未必能胜青龙。
迦楼罗王看在眼中,却是有些疑惑,实在不知怎地会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刺客来,他眯着眼睛,欲看那人的身形轮廓,却被青龙遮挡,一时间也看不清楚。
轩辕绍长弓在手,稳若泰山,看了皇帝一眼,只要皇帝一声令下,便即出手射杀。
此时赤炼电和冯元破兀自在缠斗,皇帝只是轻抚白须,并没有立刻下令。
青龙则是盯着那一双冰冷的眼睛,微皱眉头,显然对这双眼睛并无多少印象,虽然被对手手刀顶在脖子上,却并无丝毫畏惧之色,只是淡淡道:“你是何人?本千户见人无数,杀人也无数,并非每一个都记得……!”
那刺客冷笑道:“这也难怪……我寻你多年,想不到你竟是神衣卫的千户……!”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青龙淡淡道。
刺客一字一句道:“雁门关外,常天谷边……千户大人,你该不会连这个也忘记了吧?”
此言一出,青龙骤然变色,身体一震,失声道:“你……你到底是谁?”
刺客缓缓吟道:“鬼月寒星,铁面追魂。长臂铜背,快手连镖。血狼飞豹,巨斧双瞳。蛇矛贴身,太保横行!”
青龙瞳孔收缩,眸中满是惊骇之色,失声道:“你……你是十三太保?”他这一声声音不小,耳朵灵敏之人已经听见,太子骤然看过来,便是已经张弓搭箭对准冯元破的轩辕绍,也已经看向青龙这边,眸中显出厉色。
刺客冷笑道:“我只问你,当年是谁派你带人埋伏在那边?”
青龙本来惊骇的神色很快就恢复平静,冷笑道:“带人埋伏?你的话,本千户听不懂。”
“难道你不承认,风寒笑风将军和他麾下的十三太保,在雁门关外的常天谷遭遇埋伏,而带人埋伏的,便是你青龙千户。”刺客目光冷厉,脑袋微斜,望向金殿之上的皇帝,冷冷道:“是他派你们谋害风寒笑和十三太保?”
刺客口中的“他”,当然就是皇帝。
此时冯元破连出数刀,避开赤炼电,便要一脚踹开大门,刚刚抬脚,忽听得空气中“咻”的一声响,一支利箭已经是破空疾出。
轩辕绍终究是出手了!
利箭如电,冯元破只听得箭风疾利,斜眼看去,一支利箭已经朝自己飞来,速度宛若流星,冯元破一瞬间全身发寒,箭速之快,他根本无法闪躲,想不到自己精心谋划,最后反受其害,竟是死在箭神轩辕绍的利箭之下。
他双目闭上,耳听得“噗”的一声响,可是全身却无痛楚之感,心想轩辕绍不愧是箭术无双,射在身上竟然没有痛楚,但是很快就觉得不对劲,睁开眼睛,发现眼睛上方有东西晃动,抬眼向上,却见到利箭的箭尾正在自己的脑前抖动,这才明白,轩辕绍这一箭并没有取自己的性命,而是射在了自己的头顶正上方。
毫无疑问,这当然不是轩辕绍失手,而是轩辕绍有意为之,否则箭矢只要向下压一压,利箭便能射穿冯元破的脑袋。
如此距离,不但精准无比,而且速度和力道都是惊人,放眼天下,似乎也只有轩辕绍能射出这一箭。
冯元破劫后余生,只觉得全身发寒,脸色苍白,仅仅一瞬间,额头上竟然都是冷汗,他霸刀虽然了得,但是面对箭神轩辕绍,实在是差距太大。
赤炼电见得轩辕绍如此一箭,显然也是大为忌惮,一时间却也并无动弹,向金殿之上看去,只见到轩辕绍早已经重新取了一箭,依然搭在长弓之上。
殿内顿时又是一片死寂。
皇帝此时却是看着青龙这边,见得青龙被刺客所制,皇帝神情依然十分镇定,他忽然低下头,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之后,才抬头看向青龙,缓缓道:“青龙,你刚才说什么?”
青龙犹豫了一下,终是道:“圣上,这名刺客,与当年的十三太保有牵连。”
“哦?”皇帝淡淡笑道:“十三太保?就是风寒笑麾下那十三人?朕记得,当年风寒笑和十三太保都死在了雁门关外的常天谷,是被西梁人所埋伏,此人与十三太保,又有何干系?”
轩辕绍忽然道:“圣上,当年检查尸骨,呈上来的奏报,在常天谷内,只发现了十三具尸首!”
殿中诸人此时可说是惊骇连连,祭天诞礼之前,谁都想不到今夜会发生如此众多事情,而且一桩比一桩惊人。
风寒笑和十三太保在雁门关外被害,那是多年前轰动全国的大事,正是因为风寒笑和十三太保被害,才让西梁人趁虚而入,酿成了西北剧变。
天下人都知道,风寒笑和十三太保是被西梁人所害,可是朝中的许多重臣,却知道其中事情颇有些蹊跷。
风寒笑乃是镇关主将,统御十万西北大军,而且是帝国四大上-将军之一,可说是文武双全的一代人杰。
当初他只率领十三太保出关,这本就有些奇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作为三军统帅手握重权的帝国大将,如此草率出关,就是在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虽然风含笑之死官方宣称是被西梁人所害,但是其中详情,却是知之甚少。
众臣实在想不到,今日竟然连风寒笑遇害之事也出乎意料浮出水面,更让人吃惊的是,这名偷袭青龙的刺客,竟似乎与风寒笑和十三太保有着莫大的关系。
众臣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疑惑,太子亦是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眼中满是疑惑之色,听得轩辕绍之言,立时道:“当年风寒笑和十三太保全都遇害,应该是十四具尸首,怎会只有十三具尸首?”
轩辕绍微微点头道:“殿下所言极是,此后经过详细调查,确知十三太保之中有一人的尸首不见踪迹,而且调查得知,那人是十三太保之中的血狼!”
“血狼?”
“正是。”轩辕绍缓缓道:“十三太保,都是风寒笑收编的能人异士,每一个都是骁勇无比,而且各有所长,他们一直都是以黑盔黑袍示人,而且面部都佩戴着精铜所制的鬼面具,长弓弯刀,战力惊人,当年十三太保追杀上千西梁人,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
太子点头道:“本宫自然知道,只是那血狼是死是活,既然没有他的尸首,他现在人在何方?”
“当时第一时间找寻常天谷,毫无血狼的踪迹。”轩辕绍道:“此人如果死了,其尸首应该就能被发现,既然没有尸首,那么此人很有可能还活在世上。”
纳言周庭忍不住问道:“轩辕将军,如果血狼还活着,为何再无他的踪迹?他如果死里逃生,就应该返回西北大营,甚至赶到京城,将当时的情况详细禀报,他是唯一幸存之人,对当时的情况应该最是了解。”
“其实事后圣上下过旨意,要尽一切可能找到血狼,为此甚至调动了神衣卫。”轩辕绍缓缓道:“但是血狼就似乎凭空消失,再无音讯。如果此人死了,尸首不见踪迹,那倒也罢了,可是如果此人还活着,却一直没有露面,就只有一种可能性!”
“什么?”众人都看着轩辕绍。
轩辕绍盯着青龙身边的那名刺客,缓缓道:“那就只能说明,消失的血狼,是出卖风将军和十三太保的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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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四零章 胆大包天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
轩辕绍盯着那刺客,沉声道:“你说风寒笑遇害,与青龙千户有关,可有什么证据?”
“今日我并非是来要你们做主,我只想知道,神衣卫在常天谷设下埋伏,到底是谁在幕后指使?”刺客盯着皇帝,朗声道:“可是皇帝指使?”
众人心下都是错愕,暗想风寒笑乃是西北军主将,镇守边关,那是当之无愧的边关柱石,皇帝怎可能会派神衣卫埋伏风寒笑?
可是众人听刺客语气十分坚定,竟似乎认准凶手就是青龙,如果当真是青龙带人埋伏了风寒笑,那么势必与皇帝不无关系,神衣卫是皇帝的直属暗黑军团,朝廷各司衙门都无权干涉神衣卫事务,如果没有上面的命令,青龙只不过是神衣卫千户,绝不可能有胆量谋害帝国上-将军。
便有人忍不住看向皇帝,暗想难不成是皇帝忌惮当时风寒笑手握重兵,所以才会派人杀害,若真是如此,那皇帝真可谓昏聩透顶,愚不可及,那是自毁长城了。
毕竟风寒笑在西北虽然手握重兵,可是财政和物资供给都是依赖朝廷,而且西北三道,当时也都是在朝廷的控制之下,且不说风寒笑当时只是控制边关驻军,就算真的被他控制西北,那时候帝国尚未崩塌,而且赤炼电、雷孤衡、余不屈三大上-将军都是效忠朝廷,而且京城有十几万屯卫军,各道更有卫所军,风寒笑若是以图自立,简直是自取灭亡。
反倒是如果皇帝因为忌惮风寒笑而派出神衣卫对风寒笑下手,那么西北军群龙无首,必然派系分裂,没有风寒笑威震西北军固守边关,虎视眈眈的西梁人自然是不可能错过机会,西梁南院大王肖天问一直都是死死盯着秦国,没有风寒笑,他自然再无顾忌,而后来的事实证明,西北确实因为风寒笑的被害而酿成巨祸,皇帝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皇帝此时却已经是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说,风寒笑被害,与神衣卫有干系?”他此言,自然是质问那名刺客。
众人听皇帝语气,都有些疑惑,皇帝这般问,倒似乎青龙带领神衣卫埋伏风寒笑,堂堂的帝国皇帝竟是一无所知。
这让人更是疑惑,神衣卫乃是皇帝的直属衙门,他们的所作所为,皇帝必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是如果连皇帝都不知道,那么事情定然是大为蹊跷。
有人立时便想,是否这名刺客危言耸听,在这里胡言乱语,风寒笑被害与神衣卫根本没有干系,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连皇帝对此事也是一无所知,可是见得刺客在这种时候出现,而且语气肯定,如果神衣卫与风寒笑被害全无干系,那刺客却又为何如此?
一阵阵谜团笼上众人心头。
刺客似乎对皇帝的反应也有些意外,反问道:“莫非皇帝并不知道是神衣卫袭击了风寒笑?”
皇帝依然显得十分淡定,道:“朕虽然不清楚,但是现在却想弄清楚……你既然如此肯定风寒笑被神衣卫所害,那么自然对当年发生的事情了若指掌,朕问你,你又是何人,为何对此事如此清楚?”
那刺客尚未说话,轩辕绍却已经沉声道:“楚大人,到了现在,还有必要藏头露尾吗?”
在场众人都是一惊,心想轩辕绍原来已经认出了刺客,其实方才冯元破已经叫了一声“楚总督”,只不过当时刀兵相见,并无人听清楚,此时轩辕绍叫了一声“楚大人”,众人倒是听得一清二楚,只不过大秦官吏成千上万,姓楚的官员亦是多如牛毛,在场大多数人并没有明摆着“楚大人”究竟是指谁,倒是太子眉头一紧,似乎想到什么,盯着那边,口中轻轻吐出了一个名字。
“楚欢!”
周庭距离太子极近,就在身边,太子声音虽不大,周庭却是听的清楚,怔了一下。
那刺客听轩辕绍之言,却是笑出声来,道:“轩辕将军果然是目光如炬,竟然还能记得我楚欢!”
话一出口,殿中诸人都是神色大变,太子身旁的琉璃亦是显出诧异之色,随即柳眉蹙起,安邑总督袁崇尚、吏部尚书薛怀安那都是楚欢的老相识,闻听此言,也都是骤然变色。
楚欢在西北风生水起,先平北山肖焕章,后灭天山朱凌岳,可说是名动天下,已是西北名副其实的霸主,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会以此种方法出现在众人面前。
有人更是想到,楚欢此时此刻偷袭青龙岳冷秋,那就等同如谋反,能够平定西北的一代人杰,竟然如此冒失,实在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冯元破和赤炼电都是站在殿门边上,楚欢声音洪亮,两人都是听得清楚,冯元破见得偷袭青龙的果真是楚欢,眼中却是显出古怪之色。
他先前困境之下,出言叫喊,说到底,乃是想在困境之中拖楚欢下水,他知道楚欢混在孔雀台之中,孔雀台既然在殿中,楚欢自然也是在殿内。
只是没有想到,楚欢竟当真突然出现,而且此刻竟是扯出了风寒笑之死。
皇帝却是微皱眉头,沉声道:“你当真是楚欢?你既然到了河西,为何要藏头露尾,乔装打扮混入天宫?楚欢,你居心何在?”
楚欢朗声道:“圣上,臣知道这般出现,惊扰圣驾,实在该死,不过今日之事,臣只能如此,既然圣上不知风将军被害与神衣卫有关,那么今日在这大殿之上,臣请圣上当殿审问,还风将军和十三太保一个公道!”
“公道?”皇帝冷笑道:“楚欢,你可知道,污蔑神衣卫,等同如污蔑朕,你说神衣卫谋害了风寒笑,可有证据在手中?即使神衣卫真的与此事有关,他们做事一向小心谨慎,谋害帝国上-将军,自然更是要极度保密,你楚欢又是如何知晓?”
吏部尚书林元芳已经出列道:“圣上,臣还记得,这位楚大人,出自云山府,风寒笑遇难之时,他只是一介布衣,区区布衣,怎可能知道与风寒笑遇害有关的事情?”
轩辕绍却已经道:“诸位都知道,楚欢是齐王殿下从云山府提拔上来,他本是云山府的一名禁卫军部将……但是在成为云山禁卫军之前的履历,只怕诸位大人知道的不多。”顿了顿,才道:“楚大人其实在成为禁卫军之前不久,才刚刚回到云山府,在此之前,楚大人消失了八年,这八年时间,履历上一片空白,按照楚大人自己的说法,是被人绑架,压迫为奴,后来找机会逃出来……楚大人,事到如今,你自然该承认,那只是你编造的谎言!”
楚欢一只手刀顶在青龙脖子上,并没有放松戒备,他知道青龙不是普通的武者,此人乃是神衣卫四大千户之一,其武功实在是非同小可,而且心机极深,自己稍有疏忽,恐怕不但不能制敌,反倒要被他脱身从而伤及自己,所以不敢有丝毫懈怠,直待青龙稍有异动,便即出狠手,而岳冷秋也能明显感觉到楚欢的逼人杀气,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凌厉杀意,却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哦?”楚欢抬手扯下面巾,露出一张脸孔来,只是脸孔上涂抹了东西,那是孔雀台之前的准备编排,楚欢虽然将外裳褪去,但是脸上的彩绘却没有时间处理,众人见到他脸上的彩绘,都有些惊讶,轩辕绍却是一瞬间明白什么,向孔雀台的金陵雀斜睨了一眼,听得楚欢已经道:“轩辕将军看来对楚某的事情十分了解,莫非一直在背后调查楚某?”
楚欢依稀记得,当初西梁大王子摩诃藏出使大秦,在摩诃藏被行刺的那次夜宴之前,轩辕绍就曾出言试探过。
轩辕绍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就是那个出卖了风寒笑和十三太保的内鬼,你在十三太保之中,应该叫做血狼!”
众人又是一惊。
楚欢出人意料出现,本就让人大吃一惊,此时轩辕绍竟然说楚欢乃是十三太保中的一员,而且就是失踪的血狼,殿中诸人更是感到匪夷所思,赤炼电和冯元破也是吃惊不小。
“血狼……!”楚欢轻叹道:“这个名字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
轩辕绍沉声道:“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出卖风寒笑和十三太保,今日竟敢出现在天宫,楚欢……不,我应该称呼你为血狼,你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自寻死路?”楚欢嘴角泛起一丝戏虐的笑容,“不错,今日确实有人要死,可未必是我……我说过,风将军和十三太保的血债,总会有人讨还,有些事情,可以欺人,却不可欺天,神衣卫当年做的事情,总是要人出来讨还血债的!”
青龙却是冷笑道:“楚欢,你今日是来找神衣卫讨还血债?且不说你有没有找对人,你觉得就凭你,也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林元芳此时大声道:“圣上,楚欢在西北独断专行,没有朝廷的旨意,却是对北山和天山肆意用兵,此人的野心,昭然若揭,今日既然自投罗网,就不能让他跑了,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马宏急忙跟着道:“不错,决不能让楚欢跑了,他偷袭神衣千户,那已然是造反,如此大逆不道之徒,必当要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圣上,此事还要从长计议!”薛怀安忍不住道:“楚欢为人忠直,绝非大逆不道之辈,今日这般失态,必有缘故,还请圣上明鉴!”
楚欢看向薛怀安,嘴角泛起一丝笑容,当年他与薛怀安一同出使西梁,关系十分融洽,今日自己出手,可说是胆大包天,他知道薛怀安为官素来低调,小心谨慎,并不轻易得罪人,此时竟然能出来为自己说两句话,那已经是极为难得。
第一六/四一章 游骑兵的陷阱
皇帝微一沉吟,才道:“楚欢,轩辕绍所言可有虚假?你当真是当年消失不见的血狼?你自称对当时的情况十分清楚,是因为你亲自经历过当时的事情?”
楚欢高声道:“事已至此,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不错,我便是轩辕将军口中所说的血狼!”
轩辕绍眼角挑起,皇帝却已经皱眉道:“朕记得当年确实是少了一具尸体,朕还派人找寻过,一直没有下落……楚欢,你即是血狼,为何那时候没有回到西北大营?为何一直隐匿行踪,甚至假冒成平民百姓出现在云山?难道真如轩辕绍所言,是你出卖了风寒笑?”
楚欢却是笑道:“如果我没有隐匿行踪,只怕风将军和十三太保的死将永远被隐瞒下去,天下人只会知道他们是被西梁人所害,却不知其中另有蹊跷,风将军和十三太保,必将死不瞑目。”
“楚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子沉声问道。
楚欢瞥了太子一眼,才道:“既然神衣卫杀害风将军,又怎能留下漏网之鱼?青龙,恐怕这些年来,你们一直在暗中找寻我的行踪吧?”
青龙淡淡道:“楚欢,你果然是深藏不漏,其实我们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你,在你的履历之中,你消失八年,本就是一个大大的漏洞,只是我们没有想到,你即是血狼,竟敢前往京城……!”
“哦?”楚欢笑道:“你觉得我不敢去京城,那是为何?因为你们四处追杀我,所以觉得我一定不会自投罗网?”神色一敛,双目生寒,“你们为何要追杀我,无非是想将当年你们埋伏风将军的事情隐瞒,你们担心消失不见的血狼发现了一些端倪,所以你们当然要杀人灭口。”
太子皱眉道:“楚欢,风寒笑之死,当真与神衣卫有牵连?你究竟有何证据?”
楚欢道:“太子,先前我就说过,我并非来求你们做主,我也不是为了证明神衣卫有罪……正如圣上所言,神衣卫做事,干脆利落,十分干净,想要拿到他们的证据,绝非易事,我今日只想知道,究竟是谁指使神衣卫在常天谷埋伏?”
“楚欢,你真是岂有此理。”林元芳大声道:“你拿不出任何证据,就在这里信口雌黄。便是指证平民百姓犯罪,也要拿出证据,如今在这里说是神衣卫害了风寒笑,却拿不出证据,那就是在这里血口喷人,意图污蔑……!”向皇帝拱手道:“圣上,臣请立刻拿下楚欢,从重发落。”
皇帝并没有理会林元芳,只是问道:“楚欢,你难道不怕死?偷袭神衣卫,等若谋反,朕随时可以处决你。”
楚欢笑道:“实不相瞒,我已经是死过好几次的人了,既然敢出手,也就没有想过生死……当年我答应过他们,一定要找出幕后真凶,今日既然见到了仇人,自然不会再隐忍下去。”
“你说的仇人,自然是青龙。”皇帝皱眉道:“朕问你,你既然是血狼,风寒笑被害之前,你自然是在他身边?”
楚欢点头道:“正是,那次风将军听闻关外有西梁骑兵出没,所以亲自带领我们十三人出关打探,秘密出关……!”
“且慢!”太子忽然道:“楚欢,你说当初风寒笑是听说关外有西梁骑兵出没,所以带你们出关打探?”
“正是!”
“西北军当时是否在关外派有斥候?”太子盯着楚欢问道。
楚欢道:“关外却是派有斥候,在关外五十里之内巡查,他们的职责,只需要打探关外的情况,即使发现西梁骑兵和马匪,也不可主动攻击,只需要回营禀报即刻,正因为斥候发现关外有西梁骑兵的迹象,所以风将军才会亲自带人马出关打探!”
“本宫很奇怪,风寒笑堂堂西北军大将,为何要亲自出关?”太子皱眉道:“既然斥候都已经打探出关外有西梁骑兵活动,他却为何还要出关冒险?”
楚欢道:“风将军虽然没有说缘由,但是据我猜测,将军是想亲眼看一看是否真的有西梁骑兵在关外游弋。在此之前数年,西梁人虽然时常祸害边关,但却都是扮作马匪出没,并没有光明正大地以西梁骑兵的面貌出现,可是那次斥候发现在关外游弋的,乃是正规的西梁兵。”
太子微微颔首,道:“你的意思是说,因为在关外出现了正规的西梁骑兵,与之前不同,风寒笑觉得事情可以,才亲自率人出关打探?”
楚欢正色道:“现在世人都以为风将军只有那一次轻骑出关,其实在此之前,风将军多次乔装打扮出关,勘测关外的地形……!”顿了顿,继续道:“从雁门关到金谷兰大沙漠之中,有近百里的戈壁地带,地形起伏不定,而且多有深谷地带,风将军曾经就说过,西梁人就算一时半会不会对中原用兵,但是随着他们实力壮大,大秦和西梁一战,在所难免……而雁门关,定然是交战的集中地。”
众人听楚欢这样说,禁不住都想起风寒笑,风寒笑早就预见秦国和西梁少不得一战,看来其目光十分长远。
其实许多人都知道,西梁攻打秦国,看似原因是风寒笑遇害,但是追其缘由,还是因为秦国国力日衰,被西梁人抓住了机会。
就算风寒笑活着,三五年甚至是十年都不会发生战争,但是终有一日,西梁人迟早还是要打过来。
“风将军说过,与其将第一道防线布置在雁门关,还不如将防线向前推进。”楚欢道:“雁门关虽然坚固,但是死守雁门关,就已经处于被动,西梁人不来则已,一旦来了,必然会准备充足的人力和物力,雁门关也未必能够撑得住,风将军说过,这天下,没有任何关隘是攻不破的……!”
众人都是忍不住点头,雁门关当初被称为天下第一雄关,在此之前,谁都以为是阻挡北方来敌的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可是最终还是被西梁铁骑踏破。
“你是说,风寒笑当初想将防线推进到戈壁地带?”太子问道。
楚欢点头道:“正是如此,戈壁地带有许多设伏之处,还有许多地方可以建造据点,风将军说,如果有足够的银钱,足可以在雁门关外的隔壁建造据点屏障,为此他多次乔装打扮出关,勘测地形地貌,确定建造据点的位置,他说等到勘测完成,画出详细的地图,就可以向朝廷上谏此事……!”
皇帝闻言,脸上显出感慨之色,叹道:“风寒笑公忠体国,为国谋事……!”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所以当风将军知道戈壁出现西梁游骑兵,便领着我们出关打探,这对将军来说,并不算新鲜的事情,也并非他头一次轻骑出关。”楚欢缓缓道:“而且不出意外,我们十三人,足以保证风将军来去自如,安然无恙……!”
太子皱眉道:“可是偏偏那一次,你们出了意外。”
“不错。”楚欢道:“我们随着将军在关外巡查,一直没有发现西梁游骑兵的动静,等靠近常天谷一带的时候,忽然发现了西梁游骑兵的踪迹,他们不过五六人,似乎是与我们突然相遇,见到我们,他们立刻掉头就跑……!”
太子皱眉道:“这是诱敌之计!”
“太子现在知道是诱敌之计,并不奇怪。”楚欢道:“但是当时没有人想到那会是诱敌之计,只因为我们出关,是将军突然起意,将军做事素来都是雷厉风行,我们得到命令之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立刻出发,根本没有时间做准备……连我们都没有时间做准备,其他人更不可能知道这次行动,而且将军出关,素来都是保持隐秘,西梁人除非有未卜先知之数,否则绝不可能知道我们出关,更不可能使用什么诱敌之术引诱我们进入陷阱……!”
“可事实上,他们确实是未卜先知,也确实将你们引入了陷阱。”太子若有所思,他的眉头紧皱,自然是察觉到此事中间的蹊跷之处,“那就是说,你们那一次出关,他们确确实实对你们的行踪十分清楚,而且精心设下了陷阱……!”
“且慢!”周庭忽然道:“楚欢,你先前说是神衣卫埋伏了风将军和十三太保,可是现在又说,是西梁游骑兵引你们进入圈套……莫非你不觉得这前后大有矛盾吗?”
其他人都是点头,都觉得周庭所言大有道理,楚欢刚刚明明说是神衣卫埋伏了风寒笑,现如今却又说是西梁游骑兵引诱他们进入圈套,这前后大有矛盾。
楚欢却是淡定自若,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周纳言不必着急,我们见到西梁游骑兵,自然是要捉拿舌头,审讯真相,而且我们当时确实没有想到行踪已经被他们所知,所以没有提防他们是诱敌之计,等到我们追到常天谷的时候……!”他的目光陡然间冷厉异常,“就在常天谷处,我们中了埋伏,在那里,埋伏了不下三百名西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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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肆二章 隐杀
楚欢出人意料的出现,更是提起了当年风寒笑被害之谜,殿中上下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住,冯元破阴谋造反之事,此刻倒是被冷淡在一旁。
只是轩辕绍的长弓自始至终没有放下,虽然箭矢此时是对着楚欢这边,但冯元破先前已经见识了轩辕绍那一箭的厉害,知道自己如果当真轻举妄动,轩辕绍只怕真的要射杀自己,先前轩辕绍算是手下留情,可是保不准下次就是一箭穿喉了。
倒是跟随冯元破的那干刺客,先前在冯元破的号令之下,本是要袭击皇帝,被轩辕绍射杀数人之后,不敢上前,却也不敢后退,散在金殿之下。
“三百西梁兵?”太子抬手轻抚胡须,“你们十四个人,面对三百西梁兵,自然是深陷重围。”
楚欢神情冷峻,缓缓道:“这三百西梁兵,不但都是精挑细选的西梁悍卒,而且在其中,混入了不少高手……!”
皇帝缓缓道:“西梁人既然埋伏你们,自然是精心准备,伏击之人,自然也都是从西梁国内精挑细选之人……朕知道,西梁的大轮台招揽了众多高手,只怕其中就有大轮台的人混入其中。”
在场众人并没有几人知道大轮台是什么意思,楚欢心中却是想,原来皇帝也知道西梁大轮台,不过这也并非什么奇事,毕竟神衣卫的消息灵通,西梁和高丽乃是大秦的两大威胁,虽然与西梁相距甚远,但是神衣卫打听到西梁大轮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楚欢道:“我并不知道其中是否有大轮台的高手,但是我们在常天谷一番厮杀,虽然杀敌无数,可是我们这边也是损失惨重。这帮人利用暗器弓箭,射伤了我们的马匹,防止我们撤离,我们想要派人向关内求救,也已经来不及……!”
楚欢虽然没有说起当时厮杀的具体场景,但是在场众人却也都能想到当时的惨烈,十四人力敌数百人,而且都是西梁挑选出来的高手,也难怪最终十三太保全军覆没。
“风将军知道大势已去,自然不甘心被西梁人所擒……!”楚欢双眸之中已经带着赤红之色,“当时我们已经退到常天谷崖,前面是西梁兵,后面就是悬崖……风将军在我们面前,跳下了悬崖……!”说到这里,楚欢声音已经哽咽。
殿内一片肃然,风寒笑征战半生,为秦国建立立下汗马功劳,他一身征战无数,从血与火之中走出,可是最终却死在西梁人的埋伏之中,实在让人扼腕痛惜。
太子长叹一声,道:“你们见得风将军跳崖自尽,自然也没有求生之念,所以……在常天谷,后来发现了上百具西梁兵的尸首,十三太保的尸体,也几乎都是在悬崖之下发现……!”
林元芳大声道:“楚欢,你还没有说清楚,这事情与神衣卫有何干系?本官听到现在,只听到西梁人围杀你们,并无神衣卫的事情。”
“既然当时十三太保都跳崖追随风将军而去,你是十三太保的血狼,为何又能活下来?”马宏也上前一步,他与楚欢倒是老熟人,两人曾经在户部倒是相处过一段时间,只是矛盾不小,今日有机会,马宏自然少不得要落井下石,“轩辕将军方才说过,血狼踪迹全无,而风将军他们的踪迹被西梁人发现,这中间大有蹊跷,必然是有人走漏了风声……!”抬手指着楚欢,厉声道:“楚欢,你老实坦白,是不是你勾结西梁人,为了贪图富贵,所以出卖了风将军和众太保?”
薛怀安此时忍不住道:“马部堂,方才你也听说了,风将军带领十三太保出关,是临时起意,就连十三太保也是突然得到军令……我倒要问问马部堂,就算楚欢当时知道消息之后,想要出卖风将军,又如何能做到?难道让他飞出关外,向西梁人通风报信之后再返回,然后再随同风将军出关?这……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嘛……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众人都是微微颔首,便是皇帝也是皱起眉头,他那看似浑浊的双眸此时却是暗带厉色,一只手轻抚白须,似乎在深思什么。
马宏却也是立刻问道:“薛部堂,那么我也要问问,西梁人难道真的未卜先知,在关外设下埋伏,而且还派出游骑兵故意引诱风将军他们进入陷阱?常天谷的陷阱,我们已经可以肯定,是精心布局,对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必然花费了一番时间,否则也不至于挑选出精悍勇士埋伏……!”他自己也禁不住有些糊涂,“就算从西梁挑选人手,穿过大沙漠到得雁门戈壁,那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做到……难道……难道西梁人竟然在风将军出关前许久就已经算准风将军会出关?”
太子若有所思,终于道:“这样说来,未必是有人出卖,或许有另外一种可能……!”
众人立时都看向太子,皇帝已经淡淡问道:“太子说的是什么可能?”
“常天谷一战,风寒笑或许是临时起意出关,但是西梁人却绝非临时起意埋伏。”太子正色道:“西梁人一直对我大秦虎视眈眈,但是风寒笑镇守雁门,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他们密谋刺杀风寒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皇帝抚须问道:“太子是说,西梁人在雁门关外的陷阱,不是因为知道风寒笑要出关才设下,而是率先设下,做好准备,再想办法诱风寒笑出关?”
太子点头道:“父皇说的极是,儿臣正是这样认为,西梁派出精锐到得雁门关外,他们的任务,就是为了刺杀风寒笑,而常天谷是他们选定好的位置,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引诱风寒笑前往常天谷……儿臣以为,风寒笑之前数次出关,虽然很隐秘,但却未必没有人知道,或许他几次轻骑出关的事情,已经被西梁人打探得知,西梁人知道风寒笑有过这样的举动,便精心设计……他们故意让游骑兵在关外出没,让斥候看见,而后斥候回报风寒笑,那么风寒笑就有可能出关亲自打探……!”
周庭拱手道:“圣上,太子殿下的推测,大有道理,他们诱杀风寒笑,本就不可能有十全的把握,只要有一丝机会,他们都会尽力去做,虽然游骑兵在关外出现,未必能引出风寒笑,但却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事实证明,风寒笑确实是因为游骑兵的出现才会出关,也才中了他们的奸计,如此一来,也就不存在内奸出卖一说……!”
皇帝看向楚欢,道:“楚欢,太子所言,你可听见?”
楚欢唇边泛起一丝冷笑,道:“如果不是另有怪事,太子的解释,倒也有些道理。”
“哦?”太子奇道:“什么怪事?”
楚欢微一沉吟,才缓缓道:“你们自然知道,风将军虽然是带兵的武将,却也是读过书的人,熟读兵法,而且闲暇之时,还喜欢提亳书法!”
皇帝却是道:“朕当年对他说过,打天下靠武功,治天下靠文治,想来他也不会忘记。”
“风将军并没有忘记。”楚欢道:“只是在常天谷事发之前的几日,风将军都是很晚才入睡……我们虽然觉得奇怪,却不敢多问……有一天晚上,我见将军帐内灯火依然亮着,所以想去劝说将军早些歇息,保重身体,可是在帐外求见,却没有将军的声音,我入帐之后,才发现将军不在帐内,但是在书桌上,却有将军刚刚写下的一幅字,那副字,只有两个字……!”
“哪两个字?”皇帝立刻问道。
楚欢一字一句道:“隐杀……!”
“隐杀?”众人面面相觑,太子已经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一开始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其中意思。”楚欢缓缓道:“当日常天谷一战,风将军跳崖之后,我和二哥、五哥被逼到悬崖边上……!”顿了顿,才道:“二哥寒星,五哥长臂……青龙,你应该都记得。”
青龙岳冷秋只是冷冷一笑,并不说话。
楚欢扫视四周,终是淡淡道:“你们都问我是如何活下来,我现在告诉你们,我能够活下来,便是这两位兄长所赐……本来我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要与将军和众兄长同生共死,可是跳下悬崖那一刻,二哥低声嘱咐我,如果我能活下去,一定要找到幕后真凶……!”
“幕后真凶?”太子立刻问道:“难道寒星当时就已经知道那次事故另有蹊跷?”
楚欢点头道:“正是,我当时并不明白,追问二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弟只是说了神衣卫三字……而且当时我分明看到,他死死盯着西梁兵众中的一人,那人虽然在人群后方,但是十分特别……大多数西梁兵都是光明正大,可是偏偏在人群之中,有四五人虽然身着西梁甲胄,可是他们却都用铁罩蒙着面容……!”
已经有人立刻明白,二太保寒星很有可能瞧出了那些铁面人就是神衣卫。
“你是说,寒星认出那些铁面人是神衣卫?”皇帝声音变得森然起来。
楚欢道:“二哥当时并没有明说,但是他对我说到神衣卫三字的时候,正是瞧着那几个铁面人……!”一双眼睛如同万年寒冰,冷冷盯着青龙侧面:“青龙,你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第一六肆三章 常天血仇
青龙岳冷秋发出奇怪的笑声,道:“你说本千户就在其中,本千户就在其中,莫非当时你亲眼看到本千户的容貌?”
楚欢摇头道:“那倒没有,其实当时我尚没有明白二哥的意思,他突然提到神衣卫,我甚至当时都没有想过神衣卫就混在西梁兵之中。”
此刻不少人神情显得异常严峻,皇帝和太子的眉头都是锁住,太子神情固然凝重,皇帝的神色看起来也是十分阴寒。
大殿之内,气氛异常凝重。
“当时二哥对我和五哥说,兄弟一场,咱们同生共死,既然已经没有退路,就一起跳下悬崖,陪同将军与九泉之下。”楚欢声音低沉,“我自然不会犹豫,那是我三人都已经受了重伤,面对上百西梁好手,已经是无力回天,想要突围,那也是不可能的……!”轻笑一声:“可是就算当时真的能够突围,我们也不会突围出去的。”
众人都是看着楚欢,并不插话。
楚欢这才缓缓道:“只是我没有想到,当时二哥和五哥已经有了主意,却是将我瞒住,我三人同时跳下悬崖之后,身在半空之中,我本以为必死无疑,可是却瞧见二哥竟是突然出手,他的兵器乃是锁子链,链头打进了崖壁之中,而五哥被称为快手,出手的速度绝非常人能比,千钧一发之时,竟是在半空之中,一掌打在我的背上,他因此而身体迅速下坠,落入悬崖,可我却因为那一掌,被推到了崖壁之处,二哥已经将那锁子链丢给我,只说了一句‘活下去’,也落入了悬崖峭壁之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楚欢此时的眼圈已经湿润,眼内更是如同充血般赤红可怖。
“据说常天谷崖高达数百米,落入悬崖,必然是粉身碎骨……!”太子道:“原来你是因此而死里逃生……!”
“锁子链当时只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二哥本来可以活下去,但是却将性命留给了我。”楚欢缓缓道:“我当时就想放开锁子链,可是二哥让我活下来,而且我知道,二哥一定是不甘心,他让我活下来,也绝不是让我苟且偷生……!”
皇帝抚须道:“寒星让你活下来,是为了查出真相。”
楚欢点头道:“正是如此。当时我身受重伤,体力已然耗尽,根本无法从崖壁爬上去,常天谷的崖壁,凹凸不平,而且崖壁之上,还有许多风华出来的凹洞,我好不容易在崖壁找到了一个可以容我栖身之所……我很清楚,敌人不可能就此离去,他们一定会仔细检查,确保我们全都死了才会安心,如果发现悬崖之下少了一具尸体,必然会四处找寻,我当时若是被发现,万万是不能活下来的。”
“也难怪事后一直没能找寻到你的踪迹。”太子道:“原来你就躲在崖壁之上,自然没有人会想到你落崖之后会发生那一幕,也就没人能想到你竟是躲在崖壁的石洞之内……那后来又如何?”
“好在我们身上一直带有伤药,我在壁洞之内处理了伤口,只是当时体力根本无法恢复过来,既不能上去,也不能下去,就只能待在崖壁之中。”楚欢目光坚毅,“也正因如此,我倒是瞧见了那些西梁兵到山崖之下去检查,而且看到他们四处找寻,那自然是为了找寻失踪的尸首!”
“那么关内援兵抵达之后,你还在崖壁之中?”太子问道。
楚欢点头道:“正是,关内援兵来的速度并不慢,西梁人显然也是担心关内援兵随时会到,所以并没有耽搁太长时间,甚至连尸体都来不及带走,便急匆匆撤离……关内援兵抵达之后,我也曾想过求救,可是忽然想到二哥临终前的话,那时候我便想到,二哥提到神衣卫,那么是否那次刺杀有神衣卫的影子在其中,如果神衣卫果真卷入此事之中,我便万万不能露面,否则就等若是自投罗网。”
“也就是说,即使是在那个时候,你也无法确定神衣卫参与其中。”太子问道:“那么你现在为何有如此肯定神衣卫在其中?还有风寒笑,他写下了隐杀二字,这两个字,又蕴藏着什么意思,你现今是否明白?”
“从常天谷脱身之后,我便摘下了太保鬼面具,当初一直以鬼面具示人,无人知道我们本来面貌,只要摘下面具,就等若是改头换面,不必再乔装打扮了。”楚欢冷笑道:“为了隐藏行踪,我甚至没有经过西谷关入关,留下痕迹,而是翻过了北岭,直接进入了安邑道,途径太原,返回了云山府……!”
轩辕绍终于道:“我明白了,你本是云山的一介草民,可是却突然失踪了八年,八年后才重新返回云山府,当时许多人都以为你死了,原来那八年,你是去了西北,成为了西北风寒笑手下的十三太保之一……!”他目光如电,微一沉吟,才道:“不错,风寒笑也正是在你从云山失踪一年多后,才组建了十三太保……只是我倒不明白,你只是一介乡民,却如何能够让风寒笑看中,你又是如何认识风寒笑?”
楚欢淡淡道:“我一介平民,自然是不能高攀,只是这世间,总还有缘分存在。”顿了顿,才道:“将军救了我一条命!”
楚欢清楚记得,他前世死亡之后,灵魂穿越时空,恰恰附身在现如今这名叫做楚欢的躯体上,而当时楚欢的躯体,确实经受过重创,灵魂虽然附在躯体上,可是躯体受了重伤,如果不能及时救治,只能在刚刚穿越之后,再死一次。
灵魂穿越,不但让楚欢拥有前世的记忆,也存留了躯体的记忆,而躯体的记忆让他当时就知道,躯体的主人运气实在太糟,竟然遇上了两个泼皮,而且起了争执,两个泼皮对着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自然不会手下留情,躯体被打的奄奄一息,被弃在荒郊野外。
楚欢虽然灵魂穿越,但是一个奄奄一息的身体,让他根本无能为力,本来闭目等死,可是上天给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帝国的上-将军风寒笑竟然从那里经过,出手救下了濒死的楚欢,当时楚欢已经口不能言,风寒笑却是将他一起带到了西北,从此以后,楚欢就成了风寒笑身边的近卫。
大殿之上,众人互相瞧了瞧,林元芳忍不住问道:“也就是说,风寒笑救下你之后,暗中训练,将你和其他十二人训练成了十三太保?那么其他人是否也都和你一样,是风寒笑自己单独找寻过来,然后加以训练?”
其实风寒笑的十三太保,一直都是一个谜,就似乎一夜之间,风寒笑身边忽然多出了铁面黑袍弯刀长弓的十三太保,至若这些人出自何处,如何聚集到风寒笑身边,一直都是一个谜团,人们只知道这十三太保日夜护卫在风寒笑身边,乃是风寒笑的贴身近卫,而且战力惊人,与赤炼电的辽东三十六骑齐名。
只是赤炼电的辽东三十六骑,人们还能知道根源,那都是跟随赤炼电出生入死多年,赤炼电从中挑选出来,在成为三十六骑近卫之前,这些人就已经是赤炼电身边的勇士。
此时林元芳这般问,倒是有不少人想听楚欢叙说十三太保从何而来,孰知楚欢只是冷冷一笑,道:“林大人,这些不是你该问的!”
林元芳一怔,有些恼怒,还要说话,皇帝却是抬手,林元芳顿时不敢说话,皇帝这才道:“风寒笑当初救你一命,你跟随风寒笑成了他的近卫,常天谷一战,风寒笑和其他十二太保全都覆没,仅剩你一人死里逃生,所以你回到家乡,想要暂避风头……机缘巧合,瀛仁去了云山,你与瀛仁相识,更是借助他到了京城,你到京城的目的,一开始自然不是为了加官进爵,而是为了在京城追查常天谷之战的幕后真相。”
楚欢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有瀛仁做保-护-伞,可以很好地掩饰你的身份……云山的时候,你当然也是存了故意亲近瀛仁之心,甚至那时候你就打算利用瀛仁做保-护-伞前往京城。”皇帝盯着楚欢,目光炯炯,“而你最终达成自己的目的,在瀛仁的举荐下,得偿所愿。”
楚欢笑道:“齐王殿下对我恩惠有加,他的恩惠,我不会忘记,圣上既说我想利用齐王进京,不管怎样说,最后的事实确实是因为齐王我才能顺利进京……!”顿了顿,才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本想登上三两年,风头小一些,再进京调查,只是没有想到齐王殿下出现,让我能够顺利进京。”
“你出使西梁,平定安邑,立功不少,这当然也是为了能够多建功劳,能得到朕的器重,朕对你越是重用,你就越有机会接触到一些你本无法接触到的人和事,对你追查常天谷之战的真相更为有利。”皇帝缓缓道:“你步步算计,一直都不是真心为朕办事,而是另有机心!”
楚欢道:“将军对我有恩,我与其他弟兄宛如手足,他们惨死常天谷,只要我还有一丝血性,就不能不为他们的血仇讨回公道……!”他仰头望着殿上的皇帝,朗声道:“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在我看来,不值一钱,此生如果不能为他们报得血仇,我也枉来人世走着一遭!”
第一六肆四章 背旨尽忠
冯元破却已经大声道:“楚大人有情有义,冯某钦佩万分,如此血仇,怎可不报?”望着金殿之上的皇帝,冷笑道:“风将军坐镇西北,手握重兵,自然是招人忌惮,有人想将之除去,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冯某今次出手,凭心而言,就是为势所迫。”他斜睨了赤炼电一眼,沉声道:“冯某坐镇河西,手下兵马众多,瀛元自然也是一直想废掉我冯家,此事我当然有所觉察……今日之事实,也证明瀛元对我冯家一直心怀不轨……设下如此圈套,便是为了除掉我,所以我只能铤而走险,放手一搏……!”
众人见冯元破沉寂半日,又突然开口,知道此人必是不安好心。
果听冯元破继续道:“楚大人,既然你确定风将军之死与神衣卫有干系,那么幕后指使,也就不问自知了。”他盯着皇帝,“神衣卫只听从瀛元的命令,青龙便算胆大包天,也不敢背着瀛元擅自刺杀帝国上-将军,说到底,常天谷一战,就是瀛元下旨,令神衣卫为风将军布下的陷阱……!”长叹一声,道:“兔死狐悲,楚大人,冯某对风将军一直也是敬佩有加,他半生艰辛,功勋卓著,出生入死,为秦国立下汗马功劳,可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冯某也是心寒不已,今日冯某自当与楚大人共进退,携手锄奸!”
皇帝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眼中划过不屑之色,诸人自然也知道,冯元破如今是进退两难,可说是满盘皆输,对冯元破来说,现在最紧要的事情,便是能够逃出这天道殿,可是轩辕绍威势在此,冯元破不敢轻举妄动,冯元破满口虚言,自然是想与楚欢联手,寻得逃出天道殿的生机。
冯元破此时却又看向赤炼电,沉声道:“电帅,明人不说暗话,冯某设局,确实是想借这次机会除掉你。你英雄盖世,文韬武略,手下都是精兵猛将,对冯某来说,就如同睡榻之旁卧着一头猛虎,我怎能不惧?”
赤炼电淡淡道:“你心怀不臣,自然对本帅心存惊惧,若是忠义为国,又何须惧怕本帅?”
冯元破却是长声笑道:“电帅,事到如今,又何必说这种冠冕堂皇之语,电帅心里其实也已经清楚,就算冯某失利,你电帅今次也未必能活着走出天道殿。”
“哦?”赤炼电神情冷峻,冷冷瞧着冯元破。
冯元破朗声道:“电帅莫非觉得瀛元今次会放过你?你手握辽东铁骑,带甲十数万,如今这秦国被瀛元折腾的四分五裂天下大乱,就算你没有谋逆之心,此人也绝不会放过你……风寒笑便是前车之鉴,事到如今,你若还心存侥幸,那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赤炼电依然很是镇定,冷笑道:“你阴谋败露,无路可逃,难道还要在圣上面前污蔑本帅?还要挑拨圣上与本帅的关系?”
“挑拨?”冯元破哈哈笑道:“电帅方才对我动手,以你的武功,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可是你却一直后退到殿门,电帅难道不是另有所图?”
赤炼电眼角抽搐,厉声道:“你说什么?”
“电帅难道不是发现事情不对,想要找机会逃离天道殿?”冯元破目光灼灼,“否则你又为何佯装不敌,退到殿门?”
赤炼电双眸生寒。
“电帅,如今的形势,你我和楚总督都是境况相同。”冯元破缓缓道:“我本想除掉昏君,但是功亏一篑,他是放不过我的,你手握重兵,瀛元对你心存忌惮,你想离开天道殿,也是痴心妄想……!”看向楚欢,“风寒笑是被神衣卫所害,这幕后主使,当然就是瀛元,楚大人既是十三太保的血狼,而且还存着为风寒笑报仇雪恨之心,瀛元自然也不会放过楚大人……如果到了这种时候,我们三人还要各自为战,那么一个也别想走出天道殿,可是我三人联手,瀛元也未必能奈我们何!”
他当着皇帝之面,毫不忌言,而且将其中厉害,也是一针见血道来。
周廷等人都是微微变色,他们心里自然清楚,冯元破所言,固然是想在绝境之中求得生机,可是其言在当前形势下,也确实是事实。
有人先前还不大明白,此时听冯元破之言,便也发现赤炼电只怕真的心存他念,故意退到殿门前,恐怕当真是为了找寻机会逃出天道殿。
冯元破话一说完,本来退到两边的四名神衣卫,立时警觉起来,往前靠了靠,逼近殿门,殿中其他神衣卫也都是全神戒备起来。
皇帝目光阴寒,声音低沉:“冯元破,看来你真的是想株连九族!”
冯元破冷笑道:“你机心深沉,风寒笑为建立大秦,立下汗马功劳,你连他都不放过,难道还能放过我们?既然横竖都是死,我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皇帝斜睨了楚欢一眼,道:“楚欢,朕只问你,常天谷一战,如你所说,你并没有亲眼瞧见岳冷秋的面容,此番又缘何如此肯定岳冷秋当时在场?”
“我先前说过,二哥跳下悬崖之前,在西梁兵内发现了一群带着面具之人。”楚欢缓缓道:“当时我并没太过在意,但是中间一人或许是心虚,闪躲了一下,我也是瞧见了那人的身形,他的轻功很是了得,而且身形我也是记得十分清楚……!”双眸盯在青龙的侧脸上,“你扮成长生道徒,混迹人群之中,我第一眼瞧见你的背影,就有熟悉之感,却还不敢确定……!”
“哦?”青龙面不改色,依然是气沉如水。
楚欢继续道:“直到先前你从大殿离去,那闪动的身法和动作,与我当初所见一模一样……你的身形,深刻我脑中,也直到先前那一刻,我才终于明白二哥当初的那句话……!”
“哦?”
“虽然二哥当初提到神衣卫,我也一直怀疑神衣卫与常天谷一战有牵连,可是一直不曾确定。”楚欢缓缓道:“我倒是想过,如果有机会,进入白楼,查阅白楼档案,或许能够找出常天谷之战的真相,只是没等我找到白楼,却先找到了你,我今日才确定,当年那场血案,不但与神衣卫有牵连,而且还是你青龙千户亲自带人设下了陷阱……!”
周廷等人心中各有疑问,但是神衣卫属于皇帝直接统管的暗黑衙门,便是朝廷重臣,也不得对神衣卫指手画脚,更不得有任何的干涉,所以事关神衣卫,周廷等人却也不敢多说。
青龙只是冷笑,并不说话,皇帝的神色却是变得阴沉起来,似乎在想着什么,片刻之后,终于道:“岳冷秋,楚欢所言,是否属实?你等当真与西梁人勾结在一起,刺杀了风寒笑?”
皇帝这般说,众人又是一惊。
毫无疑问,皇帝这样说,显然是对常天谷血案的真相并不清楚,并不知晓青龙率领神衣卫与西梁人一起刺杀风寒笑。
太子眉头也是一紧,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神色冷峻,感觉皇帝并不是在故弄玄虚,心下亦是骇然,暗想如果连皇帝都不知道常天谷血案的真相,那么神衣卫又是如何卷入到常天谷血案之中,没有皇帝的准许,神衣卫又怎敢擅自行动?
青龙听得皇帝质询,神色变的凝重起来,犹豫了一下,终是道:“圣上,臣不敢欺君,只是……!”顿了顿,终是坚定道:“常天谷一战,臣当时确实在场!”
青龙当众承认,众人又是一怔,皇帝声音已经冷厉起来:“如此说来,风寒笑是你带人所杀?”他身体微微前倾,苍老的脸上显得阴沉可怖:“朕并无听你向朕禀报,朕也并无这般旨意,你是瞒着朕,诱杀风寒笑?”
青龙道:“圣上,臣罪该万死!”
“你是罪该万死!”皇帝冷声道:“你与风寒笑并无仇怨,也无朕的旨意,当然不是奉旨杀他,更不是因为私人恩怨,朕问你,常天谷之战,你当真是与西梁人在一起?”
青龙朗声道:“圣上,臣虽然有罪,但是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尽忠圣上,圣上若要降罪,臣甘愿受死!”
“为朕尽忠?”皇帝淡淡道:“与西梁人勾结,背着朕诱杀帝国上-将军,这就是你对朕尽忠?”
青龙并无回答,斜眼看了楚欢一眼,淡淡道:“楚欢,你本不该活下来……你可知道,你活下来,已经是坏了大事……!”
“哦?”楚欢冷笑道:“是因为你的奸谋败露?事到如今,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你这样做,莫非你还不想招认?”
青龙闭上眼睛,沉默片刻,忽然斜眼看向远处的迦楼罗王,双眸寒光闪闪,终是道:“楚欢,我的性命,不值一提,为圣上尽忠,我便是被碎尸万段,也心甘情愿,可是……!”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多说,向皇帝恭敬道:“圣上,臣不敢辩驳,请圣上恕臣有苦衷不能向圣上禀明实情,欺君之罪,万死不能恕,臣早就准备等到大事一了,便即以死向圣上谢罪,既然事已至此,臣大罪在身,不敢苟活……!”眼中寒光陡显,厉声道:“楚欢,你要动手,便即动手,不必犹豫……!”没等楚欢动作,竟是已经一手成爪,陡然间往楚欢胸口抓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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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肆五章 云显
青龙陡然出手,倒是让楚欢颇有些吃惊。
只是楚欢并没有犹豫,青龙在他控制之下,此时出手,等若自寻死路,青龙抬手之际,楚欢手刀已经顺着青龙的脖子横里划过去,他手中虽然没有任何兵器,但是极乐刀法赔上龙象劲气,威力实在是非同小可,青龙便觉得从脖子到整个右肩头的经脉,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疼感,饶是他意志坚韧,可是这种疼痛感简直是深入骨髓之中,便是他也难以承受。
论起武功,楚欢并不在青龙之上,却也不会相距太大,只是此番楚欢早已经掌握了先机,四大千户,青龙如鬼,固然是因为他在神衣卫负责刑讯,手段宛若厉鬼,更因为他轻功了得,身法飘忽,速度奇快,普天之下,在速度至上胜过青龙岳冷秋的高手并不在多数,可是楚欢习练龙象经,速度早已经是超出常人,身法之灵巧,出手之迅速,并不在青龙之下。
极乐刀法施展开来,青龙便感觉自己的右臂似乎在瞬间失去了知觉,心下惊骇之际,楚欢的掌刀再一次往他咽喉处击来。
青龙不愧是神衣千户,被楚欢废去右臂,左臂却在电光火石之间抬起,手中竟是多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照着楚欢的极乐刀迎了过去。
青龙已经知道,楚欢虽然手无利刃,但是那一双手却比利刃还要锋利,他此刻已经不敢以手掌相拼,只能以利刃相搏。
神衣卫对敌,从来不讲什么单打独斗,殿内有诸多神衣卫,先前青龙被楚欢控制,众神衣卫不敢轻举妄动,此刻青龙舍了一条手臂,从楚欢手下脱身,边上数名神衣卫再不犹豫,早已经纷纷冲上前来,要合围拿下楚欢。
众人瞧见一名神衣校尉飞身而起,腾空向楚欢扑过去,却见得那神衣校尉身在半空,本是劲风犀利,却陡然之间如同一块石头般重重落下去。
那神衣校尉摔落的极为突然,就宛若天上一直飞掠的老鹰,陡然中箭落地,但是谁也没有瞧见那神衣校尉究竟被谁所伤。
也便在此时,本来站在金殿之下进退两难的河西刺客们,忽然间便有数人软绵绵栽倒下去,皇帝眼中顿时显出寒意,太子等人神色微变,这些人倒下去之前,并无任何征兆,眼瞧见那些刺客竟是一个接着一个纷纷倒地,太子正吃惊间,却感觉肩头一重,急忙扭头去看,却见站在自己身侧的琉璃一只手撑在自己的肩头,另一只手则是搭在额头,那张美丽的脸庞,此时竟是颇为苍白,婀娜的身姿,竟是微微摇晃,太子心惊,正要说话,尚未开口,却觉得一阵深入骨髓的疲劳之感瞬间涌上来,让人感到困倦无比,两只眼皮子已经微微耷拉下去。
此时太子已经知道事情不妙,听得身后传来声音,勉强回头看过去,只见到站在自己边上不远的诸多官员已经有不少摔倒下去,周庭、薛怀安、林元芳等人都是坐倒在地上,袁崇尚、梅-津诸人则是摇摇晃晃,如同喝醉了酒一般,随即也都萎顿软倒下去。
“大家小心……!”轩辕绍厉喝一声:“殿内有毒……!”
轩辕绍见多识广,瞧见殿中众人不分敌我都是软倒下去,立时就知道事情有变,瞧见众人的形态和脸色,第一反应便是有人在殿内放毒。
青龙本来和楚欢殊死相搏,瞧见殿内众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两人都是同时后退,青龙右臂经脉被切断,疼痛钻心,此刻却又感到身上的力气正在迅速消失,他是秦国第一暗黑军团的千户,自然也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劲。
琉璃此时也已经软绵绵瘫坐下去,控制迦楼罗王的两名神衣校尉,此刻也都是气力全消,软倒下去,反倒是迦楼罗王身形微微摇晃,并无立刻倒下去,而且脸上竟是显出神采,轩辕绍本来站姿挺拔如松,可是众人此时也分明瞧见轩辕绍双腿微微晃动,竟似乎也是站立不稳。
青龙勉强走到一根大柱边上,伸手撑在柱子上,勉强撑住身体,放眼望去,手底下的神衣校尉竟是接二连三栽倒,只是片刻间,大点能够站立之人已经是寥寥无几,冯元破也是一屁股坐倒,赤炼电勉强往殿门走了几步,竟也是身形晃动,一只手撑在殿门上,勉强撑住了身体。
楚欢此刻亦是感觉呼吸不畅,胸腔之内就似乎有一块石头压住,这块石头让他的气息难以顺畅运转,气力也就难以提上来。
虽然诸人都软倒在地,而且有困倦之感,可是却并没有失去知觉,大多数人依然可以睁开眼睛,虽然不能动弹,但是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楚。
听得“咔嚓”一声响,一身甲胄的轩辕绍竟然也是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竟已经跪倒在金殿之上,手中的长弓也是落地。
殿中诸人,几乎都是面露惊骇之色,互相打量,此时此刻,稍有见识之人都已经清楚,不知不觉中,殿中诸人竟然都已经中毒,而且这种毒明显是无色无味,悄无声息地在殿中弥漫开来,否则殿中高手众多,稍有不对,定然便有人察觉出来。
轩辕绍、神衣卫、赤炼电等一干人都是毫无察觉,在无声无息之中就中了毒,事先没有看出丝毫的端倪,亦可见下毒之人手法亦是非同小可。
此时让众人感到惊讶的是,这放毒之人究竟是谁?
殿中几大势力,几乎都是中毒倒地,冯元破-处心积虑,若说这是他最后的杀招,可是他却偏偏发生倒在了大殿之内,而且瞧他的样子,竟似乎中毒很深,此时软坐在地上,不但脸色苍白,不能动弹,便是额头上也渗出冷汗来。
皇帝的情形显然也不是很好,软绵绵靠坐在金椅之上,神色也是极为凝重。
轩辕绍却是将目光盯在迦楼罗王身上,此刻殿中众人大部分都已经中毒,迦楼罗王却还是站着,看样子倒似乎并无大碍,众人正以为是迦楼罗王暗中搞鬼,忽见到迦楼罗王身形一晃,竟然也是软倒下去,瞧此情景,众人亦知道这悄无声息出现的毒也非迦楼罗王施放出来,毕竟到了这种时候,迦楼罗王如果没有中毒,也就不必如此装模作样。
楚欢扫视一周,心下也是惊骇。
忽然间想到什么,楚欢目光移向一处,只见那边灯火并不明亮,此时却有身影缓缓从那边走出来,此刻不单楚欢目光移动过去,便是殿内其他诸人的目光也纷纷移动了过去。
一根大柱子后面,一道娇小的身影缓缓出现,她走得很慢,在殿中诸人都是动弹不得之时,这道人影突然出现,自然是极为惹人注意。
楚欢瞳孔微微收缩,此时他已经瞧清楚,从那柱子后面缓缓走出来的,正是孔雀台金陵雀身边的小怜。
此时小怜背对着楚欢,正缓步往金殿靠近过去,楚欢从后面却是发现,本来罩在小怜脸上的轻纱,此时已然被扯下,后面的系线已然不见。
“静……静云!”
皇后坐在皇帝身边,也是全身无力,与众人一般,瞧见突然出现的小怜,也是移来目光,只是瞧了几眼,便即失声叫出声来。
皇后失声,大多数人不知所为何故,太子却是眯起眼睛,也是骤然失声道:“是……是静云……你……你怎么在这里?”
琉璃夫人亦是失声道:“公主……静云公主……!”
楚欢神情已经变的异常凝重,盯着“小怜”的背影,心中暗叹:“果然是小公主!”
楚欢跟随孔雀台前来武平府,途中见到“小怜”,便即发现怪异,可是却并不感完全确定,而且“小怜”是个哑巴,不发一言,一直跟在金陵雀身边,受到金陵雀的监控,楚欢也没有机会与“小怜”单独在一起。
那时候他就发现“小怜”与失踪多年的“静云公主”极为相似。
当年秦国与西梁议和,双方约定互相结亲,互嫁公主,化干戈为玉帛,静云公主便是要送往西梁和亲的秦国公主。
楚欢出使西梁之后,回国便知静云公主突然失踪,没了下落,也是自那以后,便再无静云公主的消息,楚欢一直以为静云公主是因为和亲之事,躲藏起来,可是失踪数年,小公主就像是从人间蒸发。
楚欢知道皇帝必然是安排神衣卫在暗中找寻过小公主的下落,可是一直没有消息,神衣卫显然也是没有找到小公主的踪迹。
秦国宫廷,也极少再提到小公主,就像秦国一直没有这位公主的存在。
楚欢曾经被封为公傅,乃是小公主的师傅,虽然也没有教授小公主什么本事,却还是有师徒名分,小公主失踪之后,楚欢也是一直担心,但是小公主的失踪,没能留下一丝线索,楚欢想要找寻,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
神衣卫是帝国最强大的暗黑机构,无孔不入,消息灵通,连他们都无法找到小公主的下落,楚欢自然更没有办法。
可是谁能想到,混迹在金陵雀的“小怜”,竟然会是失踪数年的小公主,此时皇后、太子和琉璃夫人先后叫出声,这几人都是对小公主十分熟悉之人,虽然几年过去,小公主外形有些细微的变化,但是这三人既然都叫出来,也就证明三人都确定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小怜”,便是失踪多年的小公主。
楚欢惊讶之余,大是疑惑,不知小公主为何跟在金陵雀身边,更不知在这种时候,小公主为何会突然显身出来。
小公主竟似乎没有听到那几人的叫声,宛若木偶一样,慢慢走向金殿,口中似乎是在喃喃自语:“父皇……父皇……父皇……!”
皇帝坐在金椅之上,看着小公主,苍老的脸上也是颇有些震惊,听得小公主喃喃叫唤着“父皇”,皇帝那双眼眸中渐渐显出欢喜慈爱之色,声音竟有些激动:“静云……朕的静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