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查抄庄园(下)
颍川县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沃野,良田阡陌纵横,人口众多,自古就是粮食盛产之地,但这里同时也是皇亲权贵们青睐的宝地,经过近一两百年的侵占,颍川县的自耕农和小地主基本上已经消灭殆尽,上万顷良田都被大大小小的皇亲权贵们所瓜分。
大小庄园遍布颍川县境内,这些庄园有的有围墙,有的过于广大,则没有围墙。
在颍水北岸,有一片无边无际的丰腴良田,占地足有两千顷,这里便是荥阳郡王皇甫芥的庄园,也是整个颍川县最大的一块庄园。
皇甫芥是颍王的孙子,颍王则是当年晋安皇帝的叔父,在数十年前便以疯狂占领土地而出名,皇甫芥从他祖父和父亲手中继承了晋州和豫州上万顷土地,又经过他四十年的不断圈地,使他一跃成为仅次于皇帝的第一大地主,但在政治上,皇甫芥却并不聪明,他先是支持皇甫恒,皇甫恒失败后,他又转而支持皇甫忪登基,被皇甫忪封为颍王、骠骑大将军,但随即他和其他支持皇甫忪的官员一样,在楚军攻下偃师时逃逸了。
皇甫芥也想再投降皇甫无晋,但他不敢,当年他的祖父和父亲是永安皇帝的坚定支持者,给予永安皇帝军队百万石粮食和数十万两白银的支持,又是第一个承认永安皇帝的亲王。
皇甫芥对皇甫无晋是又恨又怕,他想逃去雍京,可又放心不下他的财物,他被张xuon节抄家而损失了数万两银子后,便将所有的财物都转移到了颍川县的庄园内。
此时他就躲在他的庄园内,皇甫芥的庄园虽然很大,但并不妨碍他的有效管理,他在豫州和晋州各养有一千庄丁替他看护财产,在雍州军队进攻晋州时,他便将晋州的一千庄丁南撤到颍川县,集中两千庄丁来保护他和家人的生命财产安全。
在颍水北岸一个叫杨赵庄的大村旁边,有一座占地约百亩的城堡,四周修有三丈高的围墙,围墙宽约一丈,可以容庄丁在上面巡逻防御,又引来颖水,在围墙周围形成了宽两丈的护城河。
城堡内有上百座巨大的粮仓,每一座粮仓都可以储存两万石粮食,在这些粮仓的中间,便是皇甫芥家族修筑的一座城堡,占地二十亩,高五丈,皆是用巨大方整的青石修筑,坚固无比。
这座城堡是皇甫芥的祖父颍王修建,他父亲又拆掉重修,才形成今天这样一座坚堡。
此时皇甫芥和他的数十名妻妾以及上百名儿孙都躲在这座坚堡中,他所有的财产也藏在坚堡的地下室内,二千余名家丁则分布在四周的高墙上,用强弓硬弩来应对可能遭到的sāo扰。
皇甫芥并没有想过皇甫无晋会收缴皇族田产,他只是担心被击溃的齐军散兵游勇来抢劫他的家产,也担心雍州大军进攻洛京的战争会对他有所冲击。
他城堡内有百万石存粮,足够他应对一年。
此时,在皇甫芥的城堡内,颍川县县令王进贤正在苦口婆心地规劝他配合县里的调查。
王进贤已经接到许昌郡转来的,关于户部要求豫州各县统计辖内田亩的牒文,他也听说了朝廷成立土地清查司的消息,他手下的两名得力主事也被抽调去参与土地清查,他便知道,朝廷要对豫州的土地侵占动手了。
从他个人的角度讲,他是举一万只手赞成,皇亲国戚对土地的侵占也严重地影响到了他们的政绩,首先就是赋税难以完成,朝廷不承认皇族们的偷税,每年依然按照正常的赋税额度下放给县里,可是他根本完不成,尽管朝廷也知道原因,他不至于丢官,但升官进爵之类就与他无缘了。
王进贤十年前考中进士,可在颍川县已经呆了七年,和他一起高中的同科进士,有的已经做到shì郎,可他还是小小的县令,说到底,就是因为户部下达的税赋他年年都完不成,他怎么可能被提升,修桥修路也没有用,赋税从来都是地方官的第一任务。
为此,他也恨透了这些膏粱蛀虫,既然朝廷要清理土地田产,他是坚决拥护,今天他来城堡,就是要调查皇甫芥在颍川县所拥有的具体田亩数量。
“王爷,这是朝廷的命令,要当地官府清理土地田产,颍川县内就数王爷的庄园最大,请王爷配合县衙,我们只清点田契,绝没有别的用意。”
身体肥胖如猪一般的皇甫芥双眼微闭,根本就不理睬这个小小的县令,若不是他想了解一下朝廷的情况,他连见都不会见。
王进贤嘴皮子都说干了,皇甫芥却丝毫不为所动,无奈,王进贤只得道:“既然如此,我就以二千顷的数量报上去,王爷觉得这个数字是否合适?”
“六十顷!”
皇甫芥冷冷道:“你只用报六十顷就足够了,我只有这么多土地。”
王进贤就恨不得将手中笔砸在他脸上,做人无耻也不能无耻到这个程度,他知道没有必再讲下去了。
“好吧!我明白王爷的意思了,那下官告辞。”
“不送!”
皇甫芥哼了一声,眯眼望着王进贤离去,他立刻对身旁长子道:“告诉儿郎们,这几天要警惕些,晚上也要换班值守。”
他的长子皇甫信忧心道:“父亲,会不会是皇甫无晋要清算老帐了?”
“我哪里知道!”
皇甫芥极不耐烦地喝道:“现在只管保护家产,其他什么都别问,等雍州打过来,一切都万事大吉。”
皇甫芥心中忽然烦躁无比,他拾起茶杯向长子砸去,“还不快去办事!”
茶杯落地,摔得粉碎,皇甫信见父亲发怒,吓得慌忙退下去安排庄丁值守,皇甫芥重重靠在软榻上,心中乱作一团,一方面他想立刻逃去雍京,可另一方面,庄园里的百万家产又拖住了他的tuǐ,心中的压抑几乎使他要发疯了。
…….
县令王进贤愤愤然离开了城堡,带着几名随从骑马返回县里,颍川县离这里约四十里,他至少要走半天,现在已是下午,回到县里,天肯定已经黑尽了。
王进贤走上官道,刚走了不到十里,前方奔来几名骑马之人,王进贤认出其中一人,正是他被调走参与土地清查的手下。
“张xuon事,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手下上前对他附耳低语几句,王进贤大惊,摄政王也到了吗?他连忙跟着手下向前方奔去,走了不远,只见前方一片树林旁密密麻麻站满了数千士兵,在中间两块大石上,分别坐着一人,正是皇甫无晋和苏翰贞。
王进贤在上次楚军攻打许昌郡时见过一次皇甫无晋,他慌忙上前躬身行礼,“卑职参见殿下!”
“王县令,我们又见面了。”
皇甫无晋微微一笑,又给他介绍旁边的苏翰贞,“王县令,这位是新任户部苏shì郎,从前的东海郡刺史,他全权负责豫州土地清查。”
“原来是苏大人。”
王进贤一阵惊喜,他知道苏翰贞是苏逊次子,他竟出任户部shì郎了,他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和他好好讲一讲为什么颍川县完不成户部指标的原因,他便连忙施礼道:“下官王进贤,是贞业二十年进士,是苏阁老的门生。”
苏翰贞笑了笑,他父亲门生实在太多,人人都要套交情,他哪里顾得过来。
“这次我和殿下南下,是要解决荥阳郡王皇甫芥强占土地的问题,我来问你,县里可有他的土地资料?”
王进贤又喜又愁,喜是朝廷终于要动手了,愁是县里确实没有资料,他不敢隐瞒,只得苦笑一声道:“县里原本是有留存,但二十年前被朝廷调走,便再也没有还回来,现在县里也是一无所知,刚才我还去皇甫芥的城堡调查,希望他能配合官府,可是他根本不睬。”
“你刚到遇到皇甫芥了?”皇甫无晋在一旁忽然问。
“回禀殿下,卑职见到他了,他的全家都在城堡内,还有数千庄丁在城堡上护卫,戒备森严。”
皇甫无晋点点头,这是在他的情报之内,很多皇亲国戚在自己庄园内都围建了高墙,sī养庄丁,所用武器和军队都一样,但他今天不是来谈判的,他是打老虎。
皇甫无晋便对苏翰贞道:“苏大人,你和王县令先回县城,我来处理完这座城堡,明天一早,你再带手下来处理田产吧!”
苏翰贞知道皇甫无晋是要动手了,他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一声,先和王县令返回县城了,皇甫无晋见他们走远,立刻下令,“向城堡进发!”
…….
黄昏时分,城堡上的两千庄丁开始有些sāo动起来,他们发现一支军队正向城堡开始,军队人数不多,只有三四千人,却全副武装,杀气腾腾,让这些庄丁感到心惊胆战。
训练庄丁是为催租催粮和对付零星土匪,在手无寸铁的普通老百姓面前,这些庄丁个个凶神恶煞,可面对一支真正的军队时,庄丁们开始害怕了,畏畏缩缩,每个人都在盘算如何自保。
这时一名骑兵飞驰而至,一箭将一封书信射入高墙,一名庄丁拾到,急忙递给正在城墙上巡视的皇甫芥长子皇甫信,皇甫信颤抖着手打开,里面只有一句话,‘限一刻钟内自缚投降,否则满门抄斩!’落款是皇甫无晋。
皇甫无晋居然亲自来了,他只觉两tuǐ一软,跌跌撞撞向城堡内跑去,刚到门口,正好遇到父亲皇甫芥出来。
“出什么事了,这般惊慌?”皇甫芥不满地问道。
“父亲,大祸临头了!”
皇甫信软软跪倒在地,把信递给父亲,皇甫芥接过信打开,他顿时也开始浑身抖了起来,“这……难道是老天要灭我吗?”
“父亲,投降吧!保命要紧啊!”
皇甫芥回头看了看城堡,城堡内有他的百万家产,他又看了看粮仓,那里有他百万存粮,难道这些他都要失去了?他实在下不了这个决心。
就在这时,只听轰隆轰隆一连几声震天巨响,城墙终于轰然坍塌,尘土飞扬,震得皇甫芥父子两tuǐ发软,心都要跳出来了,他们一起抱头趴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四周庄丁一片惊叫乱喊,纷纷丢下武器举手投降,大祸临头,没有谁真的愿为皇甫芥卖命。
半响,皇甫芥父子慢慢抬起头,只见两扇大铁门被炸得变形,旁边高墙坍塌了一段,宽约五六丈,一群群庄丁举手从这段坍塌的墙上跑出去投降。
透过大洞,皇甫芥看见远处百步外都是密集的军队,还有几门黑黝黝的大铁管,皇甫芥顿时瘫倒在地上,他还抱有一丝侥幸之心,命庄丁抵抗,可是…….
他彻底绝望了,对几名家仆道:“快……快把我绑上。”
远处,皇甫无晋望着成群结队的庄丁举手出来投降,他冷哼一声,这些为虎作伥的狗tuǐ子比他想象的还不济。
这时,大门开了,皇甫芥和他的十几个儿子捆绑着,走了出来,皇甫芥老远大喊:“凉王殿下,老臣有用,老臣愿为殿下登基效力!”
皇甫无晋忍不住哑然失笑,他一挥手,“进城堡,给我彻底搜查!”
三千士兵奔跑着向城堡内冲去。
……
次日一早,苏翰贞带着六十余名清查官员入驻城堡,开始核对地契,到田间地头确认田亩,足足用了三天时间,将皇甫芥的两千顷土地彻底清查清楚,同时向佃农们宣布,他们所租种的土地已收归朝廷,将来会重新分配土地,他们可继续租种,按照朝廷规定的租率缴纳田租和田税。
大宁王朝规定的官方田租是十取一,田税是十五税一,要比皇甫芥的田租少一半,而且灾年酌减甚至全免,并且可以用冬天参与修水利和道路等服劳役方式抵减租赋。
租税减少和重新获得土地的希望使农户们欢呼雀跃,纷纷踊跃缴纳当年的田赋。
随着荥阳郡王皇甫芥的土地率先被清查没收,颍川县开始了全面清查,渐渐向许昌郡其他县份bō及。
苏翰贞人数不少,他索性发动农民参与土地丈量清理,切身的利益使农民们热情高涨,数以万计的农民参与到这场土地清查的运动中来,渐渐地,豫州土地上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清查土地运动。
但这场运动却jī怒了远在雍京的大部分皇亲国戚。!。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太后移宫
太学士子被血腥镇压的事件爆发后,整个雍京的局势都骤然紧张起来,申太后下令对雍京进行高压管制,勒令在京学子归乡,并颁布了禁口令,任何公共场合不准再聚众谈论政事堂制度,违令者将抓入大牢。
雍京的各大酒肆、茶楼都可以看见绣衣卫的身影,他们得到了最大的权力,可以抓捕任何人,一时间,雍京陷入了高压统治的白色恐惧之中,路上行人匆匆,熟人相见,以目示意,不敢交谈。
与此同时,申太后又连下两道命旨意,首先给朝廷官员加薪,无论官吏,皆翻薪一倍,她用加薪的办法来安抚朝官,其次她决定移驾平安宫,这很明显是为了使她加强对朝廷的控制。
在申太后一系列铁腕手段实施下,推行政事堂制度的呼声终于被压制下去,十二月初,申太后正式从华清宫移驾平安宫,朝廷百官,七品以上,皆须太后批准,她非但没有半点让步,反而加强了她的权力,将从前的四品以上官员任命权增大到了七品,实际上就夺走了相国的权力。
又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从天而降,平安宫申太后的御书房前,申沁玉正站在窗前凝视着漫天飞雪,她伸手接过一片雪花,晶莹洁白的雪花在她手中渐渐融化,将一丝冰凉沁入她的肌肤。
这位三十余岁的铁腕女人只有在这时,眼睛里才露出一丝女人独有的温柔。
她曾经的理想是母仪天下,每天所思所想就是怎么挽住丈夫的心,她做梦也想生下五六个孩子,让这些孩子都围在她身边,她愿做一个贤妻良母。
但丈夫的无情粉碎了她的梦想,自从她四个月的孩子小产后,她的心便渐渐冷了,在华清宫的一个冬天,华清宫内回荡的鼓声使她的心变得坚硬无比,她终于意识到,世间最可靠的不是丈夫,也不是儿子,而是权力。
所以当她丈夫死讯传来之时,她第一件要做的事并不是去探望丈夫的遗容,而是去抢夺丈夫的权力。
她成功了,但她却变得越来越寂寞,她是个三十岁的健康女人,正常的生理需要折磨着她的身心,但她也知道,她不能走错半路,否则那些虎视眈眈盯着她的大臣们便会以秽乱后宫来掀翻她的地位。
她只能把这种生理需要转变为对权力的摄取,当生理需要被权力锁上时,注定她会更加心硬和冷血。
“太后,人已经带来了。”
雪在她手中融化了,眼中的一丝温柔也随之无影无踪,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和冰凉。
“带他进来!”
她转身坐上了御榻,片刻,两名侍卫带着一名小宦官匆匆走进御书房,小宦官跪下磕头,“小奴张德生叩见娘娘。”
小宦官张德生是皇帝皇甫恬书房里的小宦官,是申太后派去‘照顾’皇甫忪的得力心腹。
申太后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条,这是张德生所记录的,小皇帝和两位师傅所呆在一起的时间,尽管不知道他们在一起说什么,但申太后可以猜到,他们在一起绝不是教授小皇帝学问。
她看了看这张纸条便道:“你提供的消息哀家都知道了,但哀家想知道他们在一起说什么,你明白吗?”
小宦官张德生磕了一个头道:“回禀太后,小奴已经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
“哦?”
申太后一下子坐了起来,注视着他道:“你怎么知道,他们让你进去了?”
“回禀太后,自从上次太后让小奴留意他们的谈话,小奴便找到一个办法,在皇上的书房里有一个专门放置皇上习字本的柜子,里面放了一半,另一半空着,小奴昨晚下午就躲在里面,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嗯!不错。”
申太后赞赏地笑了笑,“那他们说什么?”
“他们在说联系了多少皇族,有多少皇族已经表示效忠,好像还几次提到了毛将军。”
“毛襄!”
申太后的眼睛眯了起来,他们竟然提到了羽林大将军毛襄,应该是他,雍京姓毛的将军就只有他一个。
“你做的很好,以后继续,但要当心,不要被他们发现。”
申太后很满意这个小宦官的报告,随即吩咐左右,“赏他十两黄金!”
小宦官张德生大喜,连连磕头下去了,申太后靠在软榻上,闭上了眼睛,她心中有点烦,唯一让她为难的就是自己的儿子,她知道儿子对自己不满,也知道他支持政事堂制度,这些她都能容忍,但最近她的儿子由不满演变为付诸行动,她便有些坐不住了,如果不是她儿子,她会毫不犹豫废掉,甚至处死,但这是她唯一的骨肉,她下不了这个手。
而现在,她不能不管了,她儿子才十三岁,还不懂事,关键就在他的两个师傅,礼部尚书周棋纶和大学士徐筠,是这两人带坏了她的儿子,她银牙慢慢咬紧了。
“宣赵学士来!”
太后垂帘制一个最大特点是,旨意不用通过中书省,直接由大学士草拟下发,所以每天在御书房外面有两名当值大学士,专门为太后拟旨。
大学士赵丰匆匆走进,躬身施礼,“参见太后!”
“哀家有旨。”
赵丰立刻坐到旁边的拟旨台前,铺开空白旨,提笔听宣。
申太后沉吟一下,便缓缓道:“去年延安郡有人揭发乡试科举作弊,特封礼部尚书周棋纶为关内北道巡访使,调查乡试科举作弊之案,并监督明年乡试,即日出发。”
申太后见他写完,又道:“封大学士徐筠为林邑郡刺史,三日内出发,就这两道旨意,立即下发!”
“是,臣立刻发往吏部。”
赵丰退下去了,申太后又慢慢闭上眼睛,毕竟是她儿子,她还是要给他点面子,把这两人调走,也算是釜底抽薪之计,她现在要集中精力对付申国舅,暂时还无暇顾及儿子皇甫恬,至于羽林军大将军毛襄,她更不能操之过急,以免他转而投向申国舅。
这时,一名宦官在门口禀报,“太后,申大将军来了!”
申太后点点头,“宣他觐见!”
申大将军就是申济,被申太后封为秦王,宫中一直称他为秦王殿下,这次反太后的运动中也出现了反对异姓王的口号,朝野上下已经把异姓王和太后垂帘制联系在一起,为了平息朝廷对申济封王的反感,申太后便命宫中不准再称之为秦王,也不准他建王宫,至于申济提出册封其长子为郡王,申太后也是不予表达,但这样一来,也激起了申济的不满。
申济一直潜伏着野心,当他掌握了雍州的四成兵力后,他的野心开始膨胀,开始想取皇甫家族而代之,谋取亲王只是他的第一步,他的下一步是要谋取监国摄政,最后一脚登基,可现在他连亲王都坐不稳,何谈窃国?申济便感觉,有必要和太后谈一谈了。
申济快步走进御书房,躬身施一礼,“臣申济参见太后。”
尽管申太后是申济和申国舅的亲妹,但在三兄妹掌握雍京军政大权之时,就不合适再谈亲情,申太后微微一笑,“大将军平身,赐座!”
“谢太后!”
申济坐了下来,他看了一眼两边的宦官和宫女,申太后会意,便命左右道:“你们都下去吧!”
十几名宦官和宫女都纷纷退下,申济这才开门见山道:“臣求见太后有两件事,一件事是恭贺太后移宫。”
申太后点点头,笑道:“多谢大将军,不知洛京军队的情况如何?”
她知道申济要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便岔开了话题,她希望申济能明白她的意思,不要再提第二件事。
“洛京很平静,皇甫无晋在没收皇亲国戚土地,这个众人皆知,不用臣多说。”
申济相对于大哥申国舅和三妹申太后,他没有什么政治智慧,也是一个直人,不懂申太后的暗示,他立刻又道:“臣要说的第二件事,是关于臣修建秦王府和世子为郡王一事,臣希望太后能批准。”
申太后见他竟然听不懂自己的意思,脸色不由微微一变,虽然申太后最初曾经动心过让申家取代皇甫家,但很快她便意识到不现实,她的儿子肯定不会改姓申,而且朝野都不会答应,甚至她手下的大将也不会答应,申太后便罢了这个念头,她更关心自己长期掌握大权,对申济这种野心她也不明确反对,她需要申济对自己的支持,尤其申济掌握着二十万精锐的关中军,她更不能和他翻脸。
申太后轻轻叹了口气,“大将军,哀家可以给你一个承诺,但不是现在,现在朝野政局不稳,哀家需要平息事端而不是激化矛盾,请大将军以大局为重,这件事缓一缓再说吧!”
申济却不想再继续被糊弄,他又道:“臣可以理解太后的难处,但臣要一个明确的时间表,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具体实施。”
申太后冷冷瞥了他一眼,随即淡淡道:“那你想要什么时候?”
“一个月,臣最多等一个月,臣考虑,在新年前,太后应该能平息局势了,正月初一吧!太后给臣一个惊喜,怎么样?”
申太后沉思片刻,缓缓道:“三个月,三个月后,哀家答应你。”
“好,那咱们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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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小皇帝的烦恼
次日一早,申太后起了床,几名宫女正在给她梳头之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申太后眉头一皱,她习惯于安静,最讨厌一清早的喧闹,这时,她的寝殿外也传来了宫女们的惊呼声,“皇上,你不能进去!”
“给朕闪开!”
皇甫恬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母后的寝殿,他满脸通红,眼中燃烧着怒火,两只拳头紧紧捏着,盯着自己的母后,愤怒的胸膛剧烈起伏。
他的表情是在申太后的意料之中,申太后瞥了他一眼,淡淡问:“皇儿,你这是为何?”
皇甫恬扑通跪倒在母后面前,悲声道:“母后,你为何这样欺辱儿臣?”
“哀家几时欺辱你?你把话说清楚了!”申太后眼中寒霜微凝,心中也有了怒气,这个小冤家,自己明明是为他好,他却不领情。
“母后,你为何要把我的师傅们撵出京城!”
皇甫恬心中愤恨到了极点,他一早听到了两个师傅被赶出京的消息,他便知道,这是母后在报复自己了,两个师傅是他唯一所倚重之人,如果他们走了,自己该怎么办?
他又恨又气,竟失去了理智,大吼起来,“母后,为什么!”
“你就这样给哀家说话吗?”
申太后冷冷道:“这就是他们教你的为人子之道?”
皇甫恬忽然意识到,他这样子激怒反而被母后抓住把柄,他渐渐冷静下来,克制住了内心的愤恨,沉声道:“他们并没有犯过,教儿臣很好,我们相处很融洽,恳求母后收回成命,让他们留在儿臣身边。”
申太后冷冷淡淡地望着儿子,见他终于冷静下来,便淡淡道:“周棋纶是礼部尚书,按照朝廷法度,尚书每年都需要去地方巡视,延安郡年初出现乡试舞弊,他迟迟不去查处,这就是他的失职,他作为礼部尚书不去处理,难道还要哀家代他去吗?”
她见儿子要反驳,立刻一摆手,打断他的话头,“你听哀家说完。”
“还有徐筠,他是大学士,教你读书已经五年,同样按照朝廷法度,亲王师不可超三年,他已经严重超期,而且所有大学士都有去地方为官的惯例,以增加他们晋升的资本,难道就因为徐筠是教你读书,他就可以特殊,直接升为侍郎吗?”
“不!儿臣没有说他们特殊,儿臣只是认为母后处事不公。”
“那你说,哀家怎么不公?”
皇甫恬毕竟年少,他的手腕远远不如母亲,只说了两句话,他便被绕住了,他是想让他们留下,不料最后变成了不公,他不肯再说了,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申太后看了看他,她缓缓道:“好吧!看在他们教你的份上,哀家稍微融通一下,周棋纶去延安郡只是正常巡查,不用更改什么,林邑郡确实太远了一点,徐筠身体好像也不是太好,那就改任资阳郡刺史,让巴山蜀水的肥沃好好滋养他,就这样了,你跪安吧!”
“那儿臣读书怎么办?”
“这个哀家心里有数,哀家会让光禄寺少卿韩璐来教你,他学问渊博,不亚于徐筠,哀家已经决定了。”
皇甫恬浑身一颤,那个韩璐是白明凯的人,而白明凯是太后的代言,等于就是监视自己,他一切都明白了,是母后开始怀疑自己了。
皇甫恬深一脚,浅一脚回了自己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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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太学生惨案发生后,申国舅也沉默了,他没有再提政事堂制度,他也意识到,让太后放权是不可能,她和申济的军队加起来有四十万之众,有绝对的实力,让拥有绝对实力的人放弃自己的权力,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认申太后有手腕,她牢牢抓住白明凯等一批支持太后垂帘制的大臣,又大幅度给朝官加薪,又笼络住一批中小朝廷,这样她就不怕官员们罢朝,同时又使用高压手段,下达禁口令,同时移宫京城,这样一手软一手硬,局势竟然被她扳转回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申国舅便改变了策略,他亲自去见了一次太后,答应不再谋求政事堂制度,但他提出了条件,条件是以汉中换晋南,申太后也欣然答应,现在邵景文的十万大军已经开去蜀州,这样一来,整个蜀州和汉中就属于他的地盘了。
申国舅也有一定实力,他拥有十五万军队,又控制了富庶了蜀州,这就是他在朝廷为相的坚实后盾。
申国舅也知道,如果再继续纠缠制度变更,争夺权力,最后双方都斗得鲜血淋漓,只会白白便宜了皇甫无晋。
这两天申国舅都呆在府中,在局势最后没有明晰前,他暂时不会出头,以免让朝官们认为他出卖了众人,他需要做一个姿态。
或许是昨晚看书太晚的缘故,申国舅一早醒来,只觉得头很疼,他坐在书房里闭目养了一会儿神,便开始批阅文书,这时,他的管家急急慌慌奔到门口,“老爷,皇上来了!”
申国舅微微一怔,他立刻便想到了,一定是周棋纶和徐筠之事,这件事他也知道,他已经看到了太后的旨意,这很明显是太后发现了什么,才对他们下手了。
他沉吟一下,他知道小皇帝来找他做什么,他需要理一下思路,随即他迎了出去。
皇甫恬是微服私出,只有十几名侍卫陪同,他已经慌了手脚,为让太后挽回成命,他想到了一切办法,来找申国舅求救也是其中之一。
自从他登基为帝后,皇甫恬便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依赖申国舅了,尤其他感觉到了申家的野心,他对申国舅也有了一丝警惕,若不是他已经无计可施,他是绝不会来找申国舅帮忙。
外面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皇甫恬刚从马车下来,申国舅连忙上前施礼,“老臣申溱参见陛下!”
“打扰相国了!”
皇甫恬叹了一口气,“朕呆的时间不会太长,尽快吧!”
“老臣明白,陛下请!”
申国舅将皇甫恬带进自己书房,旁边再没有第三人,皇甫恬忽然跪下,垂泪道:“请舅父救救外甥!”
申国舅慌忙将他扶起,“陛下,不可这样,不可!”
他将皇甫恬扶坐下,这才叹了口气道:“陛下是为周、徐二人之事而忧心吧!”
皇甫恬默默点了点头,半晌,他忽然愤恨道:“身为太后,不深居宫中,却掌控国政大权,见识浅薄,一再误国,原本可以形成三足鼎力之势,现在却已兵临城下,她尚不知错,还要继续弄权,大宁王朝三百年基业,就要毁在她的手上。”
申国舅见他情绪激动,不由苦笑一下道:“陛下,她毕竟是你母后,你不能这样说她。”
“可她我是他儿子,相国,你知道她怎么说,最早说我十八岁可以独立执政,后来她又改到二十岁,说我要过弱冠之年才行,两年时间这也就罢了,可她又改口,不叫独立执政,而叫参政,我问过她,什么叫参政?她说,会给我一部分奏折,让我替她分忧。”
皇甫恬情绪激动,连自称都改成了‘我’,他已经不把自己当做皇帝了,“相国,你认为她只是一时的玩笑,还是说说而已?”
申国舅沉默了,他不知该怎么说,小皇帝已经长大,想再哄骗他是不可能,他知道将来就算皇甫恬到了十八岁或者二十岁,也一样是傀儡。
良久,申国舅叹了口气道:“她是我亲妹,也是你亲生母亲,按理我不能说她,但事到如今,我可以对你说句实话,不管你爱不爱听,她总有一天,会成为武则天第二。”
皇甫恬大吃一惊,“你说母后会.....”
申国舅点点头,“应该是这样,我从小就了解她,而且我现在也已经看透了她,她对权力的痴迷和执着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除非她死了,她才可能放下权力,但她今年才三十岁,身体很好,如果她保养得好,她还能再执政四十年,而太庙中有铁碑告示,太后垂帘为政者,最长不可超十年,也就是说,十年后她必须交权,这是法理所规定,她当然不可能交权,那打破这法理,那只有一条路可走,改变身份,不再为太后,而是登基为帝。”
停一下,申国舅又缓缓道:“你太不了解她的手段了,把周、徐二人调走,她只是不想和你当场撕破脸皮,但我可以断言,最迟三个月或者半年后,周、徐二人必然死于任上,陛下,你不会有任何机会。”
皇甫恬颓然坐倒,申国舅的话像针一样,针针刺穿他的心,过了很久,他才低声道:“那我该怎么办?”
“陛下,你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就顺从于她,不能对她有任何反抗,也不能对她不满,或许你二十岁后,你能参政,她会给你一点点权力,毕竟你是她儿子,如果你不能忍受.....”
申国舅凝视着他,一字一句道:“那你只能走第二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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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场内场外的较量(上)
时间已经到了十二月,离新年也越来越近了,还有一个月时间,这也是雍京民众们最忙碌的时刻,家家户户都在采购年货,大户小户都一样地沉浸在新年即将到来的喜庆之中,而对于朝政倒没有多少人关心了,连申太后的禁口令也明显有些松动,最典型的是,街上的绣衣卫少了很多,茶馆、酒楼再也见不到他们yīn冷的身影。
临近新年,平康坊楚凤茶庄的生意格外火爆,楚凤茶庄的客人大多是大户人家,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马车上门来买茶订货,茶庄上下忙得个个脚不沾地,不可开交。
余永庆这几天也一样地忙碌,雍京朝廷的内乱使他的情报量大增,下午,余永庆从外面赶回,他有急事要和谭先生商量。
谭先生是皇甫无晋刚刚派来的一名幕僚,算是余永庆的军师,他全名叫做谭举,也是当初齐王皇甫忪在楚州的情报头子,齐州被攻占后,他知道齐王大势已去,便投奔了皇甫无晋。
皇甫无晋人尽其用,派他来协助余永庆,增加情报分析能力,谭举来雍京已经一个月,做了大量细致的事情,极大地提高了雍京情报机构的效力。
在茶庄后面一座仓库的楼上,禅举正在忙碌地整理着情报,这时,他被一份从汉中送来的情报吸引住了,他们在汉中设了一个情报点,有两名情报人员。
这份情报上说,从前从蜀州运往雍京的粮车队,每天都可以看见,而现在平均四五天才看见一次小小的车队,数量明显减少。
这份情报引起了禅举的高度重视,因为关中以及关内和晋州共有四十万军队,而且人口众多,紧靠晋州一地的粮食产量是绝对养不活四十万军队,几乎一半的军粮都是来自蜀州,如果蜀州的粮食断掉,那么对雍京和关内的军队将形成严重威胁。
这绝对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却不知它的影响会有多大,谭举沉思了片刻,立刻决定,去拜访白明凯,问一问具体情况。
就在这时,余永庆快步走了进来“先生,我有重要情报!”“余将军来得正好,我这边也发现一份重要情报,很奇怪。”两人坐下,余永庆先道:“…我刚刚得到消息,礼部尚书周棋纶被派往延安郡巡视科举,大学士徐筠被任命为资阳刺史,这两人都是小皇帝最信任的心腹,他们两人居然被同时调走。”
鼻举点点头“这很明显,太后和小皇帝的矛盾也开始显现了,这只是一个警告,我估计太后还会有动作,而且小皇帝也不会善罢甘休,哼!还有一个申国舅在一旁虎视眈眈,雍京的权力斗争已经在加剧了。”谭举又将手中情报递给他“你再看看这个情报,相信你也感兴趣。”余永庆接过纸条看了看,他一下愣住了“蜀州断运粮伞,那雍州军怎么办?”谭举微微笑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蜀州断粮和申国舅军队入蜀有关,时间点非常配合。”“难道是军粮被申国舅的军队截用?”余永庆疑huò道。
“余将军,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关中地区从来都是地少人多,需要大量粮食从外面调入,现在又要养活四十万大军,而陇右的粮食也不再属于他们,只剩蜀州,蜀州调入的粮食要占他们所耗用的一半,这很明显是申国舅是用粮食做武器,对太后施压,逼其放权,再加上小皇帝的影响,雍京的权力斗争将要加剧了。”“那谭先生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应对?”谭举笑了笑道:“这样,我们二人分头行动,我找白明凯,再探听一点消息,你去打听雍京的粮食库存情况,争取晚上把情报送出去。
两人又商议片刻,便分头行动了。
雍京王朝的官粮储存一般有三个地方,一个太仓,这是〖中〗央朝廷的粮仓,也是最大的粮仓,其次是地方官仓,虽然每个官仓都不大,但聚集在一起数量便很可观,第三是常平仓,这主要是平定市场粮价而使用的官方粮仓,数量并不大,以前还有一个义仓,但在一百多年前已经被废除。
无论是太仓、地方官仓还是常平仓,粮食的决策权都在户部手上,但具体管理这些仓库却和户部无关。
地方粮仓归地方官府管理,太仓和长平仓则归太府寺管理,从最高的从三品太府寺卿到最低的从九品太仓署副丞,都一样掌握着粮食的〖真〗实情况。
余永庆不可能是去找太府寺卿了解情况,他却找到了官职最低的从九品太仓署副丞。
平康坊对面是宣阳坊,在宣阳坊东北角的一条偏僻小巷里,住着五六户人家,其中最里头一户便是太仓署丞段明义的家,段明义今年三十岁出头,雍京本地人,明经科出身,家里也没有背景,因为没有镀上进士科这层金,他很难出头,他二十岁考上明经科,一直在万年县县衙做吏员。二十三岁因机缘巧合,他升官当上了从十品的太仓署副丞。也就是太仓署丞的副手,这是大宁王朝最低等的官员,一干就是七年,也没有什么升迁机会,全家七口人就挤在这座三分地大的祖宅内。
余永庆之所以知道他,是因为半年前段明义的父亲过五十岁寿辰,段明义来茶庄里买过一次茶叶,茶庄内有客户记录,曾给他送货上门。
余永庆带着一名手下来到了这条偏僻的小巷,找到了段明义的家,此时已是黄昏时分,他应该在家。
余永庆敲了敲门“谁呀?”院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是段明义的朋友,来看望他。、,
片刻,门开了,一名身着布裙的年轻fù人,她打量一下余永庆,迟疑一下问:“你是我夫君的朋友?”
她是段明义的妻子,一般而言,主fù的衣装就是一个家的门面,而她穿着布裙,头上的发钗也是红铜打制,由此可见,段明义家生活并不宽裕,甚至是贫寒。
余永庆微微一笑“我是你丈夫的朋友,我姓余,特来看望他,他在吗?”
段明义的妻子见余永庆手中拎着一个篮子,里面有大包小包的东西,好像还有楚凤茶庄的上好茶叶,她见过,但他们家买不起,这样的客人她喜欢,虽然没有见过他们,但她还是热情地请他们进院子“他在的,你们快请进!”
余永庆走进院子,一眼便看见院子的雪地里堆着七八包米,每包米重一百斤,袋子上面还有唐记米行的印记,下这么大的雪,米当然不能堆在雪里,只能说明这些米是刚刚送来。
余永庆心念一转,化便明白了几分,他跟着段夫人来到客堂坐下,便将手上的大篮子递给她“这是一点心意,请夫人笑纳。”“这怎么你们来就是了,还带东西来,这怎么好意思呢?”“应该的,要过年了,这只是一点心意,夫人请收下!”
客气是需要的,礼当然也要收下,人情世故,哪有让客人带着东西再出门的,段明义家也极少极少午人来送礼,段夫人心里很是高兴,
她连忙接过大篮子,只觉手中一沉,篮子险些落地,她心中暗暗惊讶,这会是什么东西,要过年了,不会是腊肉和米糕之类的东西吧!
“橡娘,是谁啊!”
这时,一名满头大汗的年轻男子走进屋来,他便是太仓署副丞段明义,他知道粮食要涨价了,便问亲戚借了一点钱,买了十袋米回来囤积,防止涨价,他没有经商头脑,他却不知道这个消息可让他发大财。
段明义看见余永庆,他愣了一下,这人他不认识“你是“段兄忘了吗?我姓余,年初令尊五十岁寿辰时我还来过。”“姓余?”段明义还是想不起来,旁边他妻子可不高兴了,人家过年专门送东西来,还这么怠慢客人。
“夫君!”她低声埋怨一声,又推了他一下,段明义这才醒悟,他挠挠头干笑道:“看我这书呆子记性,余兄快请坐,这位兄弟也请坐。”他慌忙招呼,段夫人也笑道:“我去给你们倒茶!”
她拎着篮子到隔壁奔了。
两人坐下,余永庆笑道:“我是做粮食生意的,经常在成都府和雍京之间跑路,现在成都府的米价已经涨到八十文一斗,而雍京却还是六十文一斗,我觉得有点奇怪,按理,雍京米价应该更贵才对,怎么反而比成都便宜?另外,我听说太仓每年都会处理一批陈米,不知今年还有没有机会?”
段明义这才明白,原来对方是米商,来自己这里套消息来了,素昧平生,他也不想透lù米价要暴涨的消息,只得干笑一声道:“卖陈米那是去年的事情了,现在军粮耗用太大,粮食紧张,已经没有陈米可卖,真是抱歉。”“没事!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有就算了。”余永庆又低声道:“现在路上盘查得很紧,蜀州的粮食已经不准运往京师,这是为什么?段署丞知道吗?”“这个…………我确实不知。
段明义挠挠头“确实很奇怪,以前是每天都有蜀州粮食送来,现在已经十天没有运来了,也不知道原因。”这时,他的妻子在门口小声道:“夫君,你过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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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场内场外的较量(下)
段明义歉然笑了笑,便转身出去了,走到客堂门外,他见妻子表情有些不对,便问:“出什么事情了?”
“你快跟我来。”
刚才段夫人拿着篮子去隔壁兴冲冲查看,却看见一件令她不可思议的东西。
她拉着丈夫快步走到隔壁,几个孩子正围着桌子吃东西,篮子里有上好点心,段明义见桌上摆了一大堆东西,有上好的茶叶,有上品绸缎,有精致的点心,还一个黑漆漆的铁皮盒子。
“这是他们送的东西?”
段明义轻轻抚摸着楚凤茶庄的茶叶包,是他最喜欢黄山毛尖,价格极为昂贵,据说是一两银子一两茶,上次父亲过寿,他特地买了半斤,这里足足又两三斤之多,这个礼不轻啊!
“你自己看看铁盒子里面!”他妻子有点恨声道,一点茶叶就把他迷成这样,没出息!
段明义打开盖子,他一下子眼睛瞪大了,只见里面全是黄澄澄的金锭,“天啊!”
他咽了口唾沫,他不是在做梦吗?
“我点过了,一共二十锭,每锭十两,那就是两百两黄金,夫君,是…….黄金!”
段夫人的声音也颤抖起来了,两百两黄金,那就是两千两银子,他们家一辈子也攒不下这么多钱。
段明义仿佛还在做梦一般,两百两黄金,这怎么可能?不行,他不能收!他忽然有些反应过来,但他妻子反应更快,她一看丈夫的表情就知道要坏事,一把便将铁盒子抢先抱在怀中。
她警惕地望着丈夫,“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这黄金,我要定了,你休想还回去。”
“哎呀!”段明义急得直跺脚,“我不认识他们,他凭什么给我送金子,要坏大事的。”
“嗤!”他妻子不屑地冷笑一声,“瞧你那熊样,你一个比芝麻还小的从九品小官,你能有什么大事?”
“可是……他们不会无缘无故送钱,肯定是有事情求我。”
“那你帮人家办呗!你又没什么权力,你怕什么?人家也不傻,肯定是事先知道你能办事,才会先送黄金,这点人情世故你都不懂吗?”
段明义为难到了极点,“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妥,贤妻,你…….”
“你不要叫我贤妻!”
他妻子的眼睛忽然红了起来,哽咽道:“我都嫁给你十年了,唯一的一条绸裙子还是娘家陪嫁来的,你给了我什么?我给你生了两个儿子,却一年四季穿着布裙子,连头上的首饰都是铜的,你知道邻居们怎么说我吗?说我还不如嫁给隔壁的张屠户,至少还有肉吃,还有银首饰,亏你还是个九品官呢?孩子们连点心都没见过。”
“你别说了!”
段明义慨然长叹,“你收下就是了,我不拦你,大不了犯下事,我这官不做了,也去当屠户去!”
段明义负气走出门了,他妻子也觉得自己说丈夫过分了,可看着几个孩子狼吞虎咽吃点心的样子,她一阵心疼,便紧紧咬住了嘴唇。
段家的墙壁很薄,他们夫妻争吵隔壁听得清清楚楚,余永庆的手下捂嘴要笑,却被余永庆狠狠瞪了一眼,余永庆心中不由有些怜悯。
这时,段明义走了回来,他脸有点红,他知道这边都听见了,他叹了口气,“让余兄见笑了!”
“没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理解,请段兄放心,我不会让你做有违道义之事。”
段明义也不绕弯子,便直接问道:“既然如此,余兄就明说吧!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余永庆淡淡一笑,“我只想知道,太仓还有多少粮食,常平仓还有多少粮食,军方一个月要消耗多少米,我知道,段兄手上都有记录。”
段明义脸色大变,他惊恐地望着余永庆,“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不瞒段兄了,我是凉王殿下在雍京情报头子,如果你肯配合我们,将来凉王登基,绝不会亏待你,我可以保证你为一县之令。”
段明义仿佛被雷劈一般,惊呆了,这时,段夫人冲了进来,将一盒黄金放在桌上,“这个我们不要!”
她拉一下丈夫,“夫郎,刚才是我不错,你不要为难。”
“不!”
段明义摇摇头,他忽然变得异常冷静,对余永庆道:“我愿意为洛京效力,因为那里才是真正的大宁王朝。”
……
余永庆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情报,而且段明义也答应以后将每天提供粮食库存变化,从这个小小的窗口,余永庆便掌握了雍州的粮食情况,也关系到军队的军粮供应,这绝对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战略情报。
他回到楚凤茶庄,谭举也回来了,他也从白明囘凯那里得到明确情报,确实是申囯囘舅在用粮食来卡申太后的脖子,目的还是要bī她放泉,他们连夜囘将囘情报用鸽信送去了洛京。
从雍京到洛京并不远,第二天下午,皇甫无晋便得到了雍京送来的紧急情报,他立刻召开了zhèng囘事堂会囘议。
“各位大人,雍囘京的泉力斗囘争已经到了最微妙的时刻,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发囘力加剧他们的内囘斗,同时,粮食不足也越来越成为他们的短肋,我的意囘图很明确,也是我的一囘贯囘思囘路,就是要充囘分利囘用雍囘京自身的问题,不战而屈人之bīng,要用最小的代价夺囘取最大的成囘果,我们要用zhèng囘治战取得最后的胜囘利。”
……
政事堂当天便批准了皇甫无晋的一揽子方案,次日,洛京大军开始调动,调十万楚军向潼关进发,驻守在渑池的一万楚军先期赶赴潼关,利囘用大炮轰击潼关,制囘造楚军大举进攻的声势。
同时皇甫无晋又出兵五万渡过黄河,进军河内郡,河内郡只有五千守军,慑于楚军大军压境,河内郡守军投降了楚军,使楚军兵不血刃占领了河内郡,楚军随即作出姿态,摆出了将大举进攻晋州的姿态,与此同时,幽州的十万大军也再次进兵滏阳关,准备配合河内郡的作战。
潼关告急!晋南告急!雪片般的求救信向京囘城飞去,洛京在年底发动的新年攻势震囘惊了雍京,申太后当即下旨,封申济的长子申俊义为上党郡王,准许申济修建秦王府,随即命申济率二十万大军赴潼关防御。
同时,申太后又下旨,命太原留守、大将军赵瑄率八万军赶赴晋南支援。
军囘队一旦出兵,就要支付粮饷,三十万大军投入战争,就像抽血机一般,开始疯狂囘抽去雍京的库银和粮食,雍京在蜀州无粮和战争爆发的双重压力下,粮价开始暴囘涨,三天之内,从每斗六十文一举突破了斗米五百文,暴囘涨了八倍。
也就在这时,在关内北道一直沉默了二十万西凉军也忽然发动了攻势,铁马渡过冰河,十五万骑兵渡过黄河,袭囘击太原府,太原五万守军不敢迎战,他们紧闭城门,龟缩在城内,但西凉军并不是为了攻城,他们一举攻占了太原城北面的晋州最大粮仓晋阳仓,十天之内,十五万西凉军将仓内百万石粮食席卷一空。
……
内忧、外患、军饷、粮食,各种巨大的压力使申太后焦头烂额,她三夜没有合眼,离新年还有十天,但京囘城内的粮价已经突破了斗米八百文,民囘意汹涌,民怒沸腾,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京囘城平民自发在宫门前示龘威游龘行。
不仅如此潼关一日数次的催饷催粮军报,还有晋州军囘队的粮食求援信,如雪片般向申太后飞来,而此时,太仓的存粮已下降到不足三十万石,库银也只剩五十万两,相国申溱请病假在家,对此不闻不问。
巨大的压力下,申太后终于病倒了。
一早,左相白明凯便匆匆赶到了申太后养病所在的莲花殿,左相白明凯依然是皇甫无晋安插在雍京内部一颗绝囘密棋子,除了皇甫无晋和雍京的情报人员外,连洛京政事堂也不知道白明凯的真囘实身份。
另一方面,白明凯也不是真的投靠了洛京,他和皇甫无晋只是一种私人交情。
白明凯被宦官带进申太后的病房,申太后躺在床榻上,隔着帘子。
白明凯坐下,“太后感觉怎么样?”
申太后叹了口气问:“申溱怎么说?他开出什么条件?”
现在申太后只能向申国舅让步,换取蜀州粮食进囘京,申国舅这一招太狠,捏住了她的命门。
“申相国说,希望太后保重身囘体,在宫中养病,朝囘廷政务就不要过问了。
“哼!说到底,他还是要哀家退位,实行政事堂制囘度,哀家不想答应,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白明凯沉思片刻道:“臣倒是有一个办法,至少可以维持半年的钱粮不缺。”
申太后大喜,如果能维持半年,她就能逐步夺回蜀州的控囘制权。
“白爱卿,你快说,什么办法?”
申太后精神大振,竟坐了起来,“你快说!”
白明凯缓缓道:“太后还记不记得,当时洛京被围,皇甫恒一样粮尽银绝,当时张缙节全权主管,他是怎么熬过最艰难的时刻?”
“你是说……抄囘家?”
申太后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白爱卿是说抄权囘贵的家?”
白明凯笑了起来,“太后,咱们关中可是住着一群肥羊啊!皇甫无晋已经在豫州剪了他们的羊毛,可是羊肉还在咱们这里呢!”
申太后的眼睛眯了起来,是!关中各县是住着这么几百头肥羊,他们手有大量粮食,也有足够的财富,虽然宰羊会激起他们的愤慨,但皇甫无晋能宰,为什么她就不能宰?这总比军囘队和民众无粮可吃,无饷可发,最后造囘反的好,更重要是,她可以保住自己的权力。
“好,哀家接受你的建议!”
第二百八十九章 在沉默中爆发
大宁王朝的皇族虽然经过三百年的繁衍曾一度达到十几万人之众,
但四十年前的一次宫廷政变却将绝大多数皇族都取消了皇籍,使在编的皇族数量不足千户,累计万余人。
半年前,大宁王朝出现了东西分裂,当时几乎九成的皇族都在关中,来不及撤回洛京,迫于人身安全的压力,他们也被迫承认了雍京为正统,随即他们大规模转移财产,几乎将洛京的财产都转到雍京,当时皇甫恒也并没有阻拦。
目前这些皇族大部分都住在关中或者关中各地,也有少部分去了蜀州,在这几个月里,这些家资巨富却又无力自保的皇族成洛京和雍京共同的目标。
和豫州一样,关中的土地也大部分被皇族所占,一个个皇亲国戚的庄园遍布关中大地,每个庄园都有粮仓,都囤积无数的新米旧粮。
这一个多月来,关中各地的皇族都情绪jī愤,抗议他们在豫州的土地被录夺,纷纷要求雍京出兵,消灭皇甫无晋的伪朝廷,夺回他们的土地。
甚至雍京的朝廷也安抚他们,信誓旦旦保证,一旦攻下洛京,首先便返还他们的土地,这一度让皇族们对雍京朝廷充满了期待,但这种期待感还没有消失之时,另一个噩耗却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从十二月二十五日这天开始,被粮食和军饷问题逼得焦头烂额的申太后采纳了左相白明凯的意见,下令组建特别宪兵队,以五千绣衣卫为骨干,又调派二万军队协助,开始对关中的各大皇庄进行清剿抄家。
一时间,整个关中各地的数百户皇族面临灭顶之灾,士兵冲进庄园和粮仓,以军方名义进行征用,他们砸开一扇扇的黑漆大门,进行抄家搜查将查获的金银铜钱以及值钱的绸缎布匹等全部没收。
十二月二十六日夜一队队的宪兵队在雍京城内列队奔跑,皇族集中的安仁坊和务本坊内一片鸡飞狗跳,近三十户皇族大宅被同时抄家,数百万两金银被军队抄出抢走,哭喊声、叫骂声使整个雍京城都一夜难眠。
平安宫内,申太后的病体已经痊愈,一个个令人振奋的粮食和钱财数量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绣衣卫大将军黄靖向她汇报着一个又一个久久难以平静的数字。
仅仅三天时间,他们便从各大皇族的庄园粮仓查获粮食七百万石,从京城各大皇族府中抄没白银六百万两黄金八十万两,铜钱、绸缎和布匹更是数不胜数。
申太后眯着眼长长松了口气,这些钱粮足以维持四十万大军大半年的军饷和粮食开支。
“太后,我们要不要暂时倬止?”绣衣卫大将军黄靖小心翼翼问道。
丰太后停住了手中的参茶碗“为什么要停止?”“他们情绪太强烈,微臣有点担心,太得罪皇族不是好处。”“这个哀家知道!”
申太后将手中的参茶碗放在桌上,淡淡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哀家也不想动他们但既然已经动了,那索性就查抄到底,这样,至少以后两年哀家都不会被申溱卡脖子了,如果停手,这些肥羊都会逃掉,白白便宜了皇甫无晋去吧!给哀家彻底查抄。”
“是!微臣明白了。”
黄靖施一礼,退下去了,申太后脸上lù出了得意的笑容,自言自语道:“真是肥羊啊!”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些皇族居然拥有这些庞大的财富和粮食,她需要钱粮来维持自己的统治但他不敢去打底层民众的主意,她怕jī起底层民众的造反,更重要是,她知道底层民众榨不出什么油水,而这些皇族一个个养尊处优,肥肿无能勒索他们不会jī起民娈,反而会让很多人拍手称快。
另外,申皇后还有一个藏在心底的秘密那就是她想效仿武则天登基为女皇,这些皇族倒时就是她最大的绊脚石不如早一点处理掉,当初武则天对付李氏皇族不是一样心狠手辣吗?
沉吟半响,她又想起一事,便吩咐道:“去把张德生给哀家找来。”不多时,张德生匆匆赶来,跪下施礼“1小奴张德生叩见太后。”
“他怎么样了?”
“回禀娘娘,这些天皇上读书异常用功,每天都读到很晚才休息。”“嗯!”申太后点点头,看来是自己太过于溺爱他了,敲敲他,他倒老实下来了。
“去吧!好好盯着他,随时给哀家汇报。”
随着抄家银粮的陆续入库,雍京朝廷终于采取措施,向市场投放了五十万石平价粮,使粮价从斗米八百文迅速跌到斗米百文,民众已经沸腾的怒火终于平息下来,开始迎接新年的到来。
但与此相反的时,皇族的怒火却熊熊燃烧起来,家财被抄,粮食被抢,皇族的尊严dàng然无存,使这些饱受打击的皇族们开始寻找自救之道。
安仁坊东北角有一座占地二丰亩的大宅,这里是彭城郡王皇甫罗宋的宅子,和其他皇族一样,这座大宅在两天前也惨遭绣衣卫的查抄,被抢走存银五十万两和黄金十万两,在所有皇族中损失最为惨重,皇甫罗宋也气得一病不起。
皇甫罗宋是当初南山派的四人党之一,南山派利用三十年前攻打凤凰会的机会,创立了百富商行,百富商行给南山派的四名皇族积累下大量财富,但随着皇甫无晋的崛起,百富商行连遭惨败,失去了楚州、齐州和洛京的地盘,更重要是南山派的首领皇甫逸表死在华清宫,使南山派几乎到了解散的地方。
但这一次雍京皇族惨遭灭顶之灾,使几乎解散了南山派又重新聚齐起来。
在一间静室内,彭城郡王皇甫罗宋,淮安郡王皇甫俊承以及汝阳郡王皇甫子翰,三名重要的皇族正秘密商量对策。
皇甫俊承和皇甫子翰也一样惨遭抄家之灾,也损失了几十万两银子,但他们的财产并没有完全丧失殆尽,狡兔三窟,他们还藏有不少财富,此时他们更忧心的是皇族的利益,洛京不容他们,雍京不容他们,他们该何去何从?
“要不,我们躲去蜀州吧!”皇甫子翰小声道。
在南山派中,皇甫子翰胆子是最小的一个,胆小怕事,他家被抄走二十万两银子,庄园被抄走五十万石粮食,损失惨重他一样心疼,但他却被如狼似虎的绣衣卫缇骑吓坏了,第一个念头便是逃走。
“没出息的家伙!”
皇甫俊承狠狠骂了他一句“你能逃到哪里去,逃到蜀州你就能上天堂吗?你跑不掉,等申沁玉钱用完了,她会再一次来抄你的家,那时你等着上街要饭吧!”
“那该怎么办?洛京那边更狠,听说皇甫芥的田产家财被抄没一空,已经家破人亡了,我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皇甫俊承更是怒火中烧,几乎要怒吼起来“你不要提这个“逃,字!”一旁的皇甫罗宋摆摆手,对星甫子翰道:“四弟,你要再想逃了,确实无处可逃。”
他叹了一口气“我们皇族面临四十年来最大的生存危机,洛京的皇甫无晋是晋安皇帝之孙,当年我们都背叛了晋安皇帝,对他落井下石,谁能想到,山不转水转,他的孙子又杀回来了,他饶不了我们,皇甫芥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而雍京更为可怕,申氏纂权,我怀疑这次针对皇族的行动就是申家有计划地皇族灭绝,先夺我们的财产,再消灭我们的**,皇族全消灭殆尽,申家就自然而然地篡位登基了,你们不觉得吗?”
皇甫俊承点点头“二哥说得确实不错,现在有两种说法,一种是申太后想效仿武则天登基,还有一种说法是申济想登基为帝,可不管是他们谁想当皇帝,这都是他们申家内部的问题,极有可能和武则天传位武三思一样,申太后先登基为帝,然后传位给申济之子,大宁王朝就完了。”皇甫子翰吓得浑身发抖,如果是夺财,他最后都能忍了,可是要满门抄斩,他便吓坏了,他也不蠢,知道完全又这种可能。
“那我们该怎么办?”他颤抖着声音问。
“没有什么怎么办?”皇甫罗宋咬牙一字一句道:“要想不被人消灭,我们只有反抗,我们要找到自己的利益代表。
皇甫俊承沉吟一下,忽然醒悟“二哥说的是小皇帝皇甫恬?”皇甫罗宋点了点头“没错,只有他或许还能和我们站在一边。”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管家的低声禀报:“王爷,外面有个客人来访,他说有重要事情要和你谈。”
“是谁?”
“好像叫做徐筠!”
“徐筠?”三人都同时愣住了,徐筠不是外放到资阳郡当刺史去了吗?
“快请,请他进来!”三人对望一眼,他们都明白了,这一定是皇甫恬派他前来,来得正是时候。
片刻,徐筠走进了静室,他确实是被任命到资阳为刺史,但正好逢新年,申国多便同意他正月初五再出发。
他坐下来,便对众人笑道:“我奉陛下之命,特来慰问大家。”!。
第二百九十章 宫廷政变(上)
在和申国舅进行一次长长的交谈后,小皇帝皇甫恬忽然像开窍一般,他沉默了,开始刻苦读书,似乎从来不闻窗外之事,对于两位师傅调走,他表示了接受,申太后找他去问话时,他的表态时,希望两位师傅能平安渡过后半生。
他确实像醒悟了,使申太后对他的转变表示了满意,也破天荒地默认了吏部允许他的两名师傅年后再上任。
但这一切都只是表象,皇甫恬已经意识到口头上的抗争不会改变任何事实,正如申国舅所言,如果他不反抗,他的母后迟早篡位登基,他必须有所行动,但他不再鲁莽,他在沉默中等待机会。
机会没有走远,在新年前夕悄然而至,洛京忽然发动了对潼关和晋南的大规模攻势,而且动用了他们最犀利的火炮,突来的攻势使雍京上下措手不及,原本驻扎在雍京附近的二十万大军调去潼关,使雍京的兵力忽然空虚。
不仅如此,突发的战争使国库吃紧,几乎无法支撑庞大的军费,民怨沸腾,迫使申太后不得不对皇族下手,这便使皇甫恬找到了自己的忠实支持者。
这意外来临的机会使皇甫恬紧张和兴奋起来,申国舅已经暗示过他,如果他有所行动,他会支持,这就让皇甫恬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书房内,皇甫恬正在一张白纸上精密地计算京城的兵力,原本申国舅在京城拥有三万九门军,但不久前其中两万军调去汉中,只剩下一万人,然后五千绣衣卫,现在京城只剩一千,其余四千在关中各地查抄庄园,然后是原来华清宫的一万羽林军,现在改名为龙武军,驻扎在西内苑,再有就是由毛襄率领的一万羽林军,驻扎在皇城。
现在整个京城就只有这三万军队,毛襄对他表示效忠,一万九门军也会支持他,那么申太后身边只有一万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他不抓住这个机会,他将遗恨终生。
这时书房门忽然开了,皇甫恬怒道:“是谁?”
“陛下,是小奴张德生,给陛下送参茶。”
小宦官张德生端一碗参茶走进来,皇甫恬手忙脚乱地收拾桌上的东西,他恼怒万分骂道:“你这个该死的奴才,谁让你进来,给朕滚出去!”
“奴才不知,奴才该死!”张德生慌忙端着参茶出去,走到门口他目光迅速瞥了一眼那只书柜,他心中猛地一跳,他一直藏身的那只书柜竟然不见了,难道是被发现了?
他心中紧张,茶碗没端平,茶碗从茶盘上滑落,‘砰!’的一声脆响,摔得粉碎,张德生心都吓得软掉了,瘫坐在地上。
“浑蛋!”
皇甫恬怒不可遏,一拍桌子,“来人!”
几名侍卫冲了进来,张德生吓得连连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皇甫恬一指他,“把这个毛手毛脚的浑蛋拖出去,打三十棍!”
几名侍卫拖着他便走,张德生一颗心也放下了,皇上没有发现他的秘密,其实他没有注意到,之所以要把那只书柜移走,是因为皇甫恬要在那个地方挂一幅大宁王朝帝王世系表,他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自己是皇甫家族的子孙。
“多谢陛下饶命!多谢陛下饶命!”张德生被拖下去了,这时,他忽然迎面看见徐筠匆匆走来,他心中顿时一愣,此人怎么又来了?
书房内,几名小宦官在忙碌地收拾地上的碎片和水渍,皇甫恬有些心烦意乱,这个该死的奴才使他的思路全乱了。
“陛下!”
门口另一名小宦官禀报道:“徐先生来了!”
皇甫恬大喜,“快请进来!”
他又对几名忙碌收拾的宦官道:“全部退下,等会儿再收拾。”
几名小宦官纷纷退下,片刻,徐筠走了进来,随手将门关上,他教皇甫恬读书五年,走出书房都已经很随意,他面带喜色,上前施礼,“陛下,恭喜了。”
皇甫恬心中激动得怦怦直跳,“是最好的消息吗?”
“不仅是最好的消息,比最好的消息还要好。”
“师傅快坐下,给朕说一说。”
徐筠坐了下来,这两天他奉皇甫恬的密令和皇族进行联系,颇有收获,他微微一笑道:“我先后见了十几个主要皇族,其实不需要陛下去找他们,以彭城郡王皇甫罗宋为首,他们已经在进行联合,准备起兵推翻太后。”
“起兵?”
皇甫恬愣了一下,“他们哪来的军队?”
“他们都有庄丁和家丁,五十多座庄园集中起来估计有一万余人,武器装备齐全,他们也感觉关中空虚是一个机会,我和他们谈过,他们也认为太后迟早会对他们下手,与其等着被灭门,不如团结起来进行反抗。”
皇甫恬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他的原意是让皇族出钱出粮支持他,却没想到对方也要组织人马,这人多口杂,可别把事情泄露出去了。
“师傅,他们要几时才能组织好?我担心太后那边。”
“陛下放心,他们已经组织好了,今天一部分庄丁,最迟明天中午前全部到齐,时间就在这两天。”
皇甫恬一颗心微微放下,但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妥,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半晌,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这件事没有和申国舅商量,当时申国舅的意思是,事后获得皇族们道义上的支持,以皇族集体的名义废除太后垂帘制,可没有说让皇族们也参与造反。
“师傅,要不要我再去和申国舅商量一下。”
“不行!”
徐筠的脸顿时沉了下来,“陛下,你忘记他姓什么了吗?他是在利用你,利用你来推翻太后,然后他来独掌大权,还是让陛下做傀儡,我们不可太相信他。”
师傅说得也有道理,其实皇甫恬真放不下的是申济二十万大军,还有支持申太后的军队,申国舅的意思是,控制住申太后,以申太后的名义进行下旨,把申济骗回来,然后半路用伏兵杀掉,只要申济一死,他的军队自然会支持皇帝,申太后的军队也一样。
这就需要秘密进行,可这些皇族闹起来,想秘密也难了。
皇甫恬无可奈何,只得指望尽快实施宫变,让申济来不及赶回来,他想了想又道:“既然这样,那师傅还得去和毛将军再谈一谈,把具体细节和发动时间敲定下来。”
“嗯!周尚书已经和毛大将军谈过了,等会儿我和周尚书再去找他一趟,好好再谈一谈,时间就按原计划,定在明天晚上,殿下觉得需要更改吗?”
皇甫恬想了一想,这件事不能拖,宜早不宜迟,“好吧!就按原计划。”
随着徐筠的离去,皇甫恬的心也揪紧了,明晚可是大年三十除夕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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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宁王朝的军队体系中,羽林军大将军毛襄绝对是一个老将,他今年已经六十五岁,早在晋安皇帝时代他便是宫中侍卫,晋安事变时,他没有晋安六勇士之类的勇决者,而是和大多数侍卫一样,最后反戈拥戴楚王入宫,因次他也没有得到特殊的嘉奖提拔。
然后一年又一年,他也一步步由小兵熬成将军,最后在大宁王朝分裂后,邵景文等主要大将升任为军中主将后,他终于熬出头,圆了他几十年的夙愿,升任羽林军大将军,统帅一万羽林军,负责平安宫和皇城的安全。
严格说起来,毛襄只能算平庸,因为蜀中无大将,他这个廖化才当了先锋,不过毛襄另一种能力却很强,那是就是他的生育能力,他有六个老婆,十九个儿女,五十余个孙子,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他是家族的最高掌权者。
毛襄之所以答应效忠皇甫恬,是皇甫恬许给他一个更高的职位,左相、兵部尚书、鲁国公,尤其是爵位,让他更加动心,他现在连爵位都没有。
毛襄回家后便进自己书房了,其实他也不看什么书,只是图个清静,孙子孙女太多,吵得他都大了,还要一个六十亩的大宅,毛襄决定再向皇甫恬提条件。
毛襄坐在书房宽大的躺椅上,舒服得眯起了眼睛,一个小丫鬟蹲在他面前,嘴里上下忙碌着,这时,门口另一名丫鬟怯生生道:“老爷,周尚书和一个徐先生来了,说有急事。”
“哦!哦!让他们进来。”
毛襄有些不高兴地挥挥手,蹲在他面前小丫鬟替他收拾好,便出去了,转身时,毛襄伸手在她屁股蛋上捏了一把,嘿嘿笑了。
片刻,周棋纶和徐筠被领了进来,他们一起施礼,“打扰大将军了!”
毛襄很清楚此时自己的地位,他也不站起身,摆摆手,“两位大人请坐吧!”
周棋纶和徐筠对望一眼,心中都苦笑了一下,“这个毛襄,架子也未免太大了一点。”
两人坐下,周棋纶和毛襄的关系最好,两人是同乡,也有点儿女姻亲关系,毛襄的二儿媳就是周棋纶的一个远房侄女。
周棋纶先开口道:“我们今天来,是想和毛将军把最后的细节和时间都敲定下来。”
毛襄却没有吭声,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片,递给周棋纶:“这是我补充的几个小小要求,希望皇上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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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宫廷政变(中)
皇族各庄园的庄丁们从二十五日开始便陆陆续续进京了,为了防止暴露,他们的武器和人员是分开而行,二十九日,进京庄丁达到了高潮,一个上午便有三千余人进京,大群大群的年轻青壮从定鼎门入城,已经引起九门守军的关注,当上面传下命令,没有任何问题,不准守军为难。
定鼎门旁边的一座小院里,从小院的墙头可以清晰地看见定鼎门的情况,余永庆以每天一两银子的价格将这座小院租下,成为雍京情报机构观察城门布防的有利位置。
几名楚州探子这几天一直在记录进京人数,他们的目标是那些三五成群,空手空脚的年轻青壮,截止二十九日中午,他们的记录已经超过了一万人,他们进城后分别进入了各个皇族的府邸。
这表明这些皇族准备在这两天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行动。
中午时分,谭举在和余永庆简单商量后,两人都认为时机已经到了。
谭举已经是短短两个月内第四次来白明凯的府邸了,连门房都认识他了,不过谭举温文尔雅的书生气质非常适合白府的风格,所有下人都认为,这是一个老爷的书友。
谭举进白府不用等候,直接被管家领到书房前,现在是中午时分,每天中午白明凯都要回府休息片刻。
在书房门口等了片刻,管家笑道:“谭先生,老爷请你进去!”
谭举走进书房,见白明凯正从太师椅上起身,不由歉然道:“打扰白相国休息了。”
白明凯知道他到来必然有重要事情,便笑道:“谭先生请坐!”
谭举一般来都要先和白明凯寒暄几句,但今天他却没有这个心情,今天情况比较紧急。
“我来是告诉白相国一个重要情报,雍京的皇族很可能这两天要发生反叛了。”
白明凯吃了一惊,他一下子坐直身子,“消息可当真?”
谭举点点头,“从二十五日到现在,已经过万的庄丁进京了,很明显是有行动。”
“可是他们这样行动有什么意思?军队一镇压他们就全完蛋。”
白明凯眉头皱成一团,他想不通皇族这样做有什么意义?能解决什么问题,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和家人必须要立刻转移,当初就是他提出的抄没皇族的建议,皇族造反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你们希望我把这件事再告诉太后吗?”
谭举笑道:“我们殿下就是这个意思,希望申太后拿出雷霆手段来。”
白明凯这才恍然大悟,皇甫无晋要自己向申太后建议打皇族的手段,好一个高明的借刀杀人,看来楚军大举进攻就是在刻意给皇族们制造机会了。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找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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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太后也是刚刚午睡,白明凯的消息使她惊出一身冷汗,她压根就不知道皇族开始行动了,关键她的绣衣卫大部份都不在京城,使她失去了耳目。
“白相国,你怎么会知道?”
“微臣府上有个下人,他有亲戚正好是定鼎门的当值军士,他们吃饭时说起这件事,所以微臣得报了。”
“该死的申溱,你想让哀家死吗?”申太后银牙紧咬,她已经猜到申国舅的心思,他是在假手皇族来对付自己。
“太后,我们该怎么办?”白明凯紧张地问。
申太后瞥了他一眼,倒不是她不相信白明凯,而是有些事情她确实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白明凯只是政务,军队上的事不需要他过问,不过白明凯的安全她却不能不管。
“白尚书,这几天你带着家人就暂时住到宫里来,哀家会给你们安排一个安全的地方。”
“多谢太后,那微臣回去安排了。”
白明凯告退,申太后沉思良久,她觉得有点蹊跷,如果皇族真的推翻自己,那他们以后怎么办?还有申国舅似乎也知情,难道这件事和皇儿有关?
“速去将张德生给哀家找来。”
过了很久,几名侍卫扶着一瘸一拐的小宦官张德生走进御书房,他刚被行完刑,浑身骨头都像断掉一般。
“太后!”他哭泣着趴在地上。
“你这是怎么回事?”申太后眉头紧皱问。
“太后,奴才触怒了皇上,被皇上责打。”
申太后不关心他为什么被责打,她只关心儿子的动静。
“皇上有什么动静吗?”
“皇上这两天还好,不过.......”
“不过什么?”申太后盯着他问。
“不过奴才刚才看见徐筠鬼鬼祟祟去找皇上了。”
申太后沉吟一下,便挥挥手让侍卫将他扶下去,她背着手在御书房走了几步,立刻下令道:“速发鸽信给申济,就说京中有变,命他以最快速度带兵入京。”
她又下令,“命各地绣衣卫立刻回京!”
一名心腹宦官立刻下去了,随即申太后从抽屉里取出一只玉铃摇了摇,‘叮当!叮当!’玉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从窗外蓦然出现一名灰衣,“参见太后!”
“你去盯住徐筠,他的一举一动都要盯住,随时向哀家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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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和明天对于申国舅而言,也同样是个难以平静的日子,关中的腹中空虚使他也感到机会来临,只不过他不像皇甫恬那样乐观,他认为只有五成的把握,但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一次没有风险的赌博,赢了,他掌控全局,输了,他退回蜀州,即使不进行这次宫廷政变,他也决定退身蜀州,独控一方。
申国舅是在昨天才得知有皇族庄丁大规模进城,他才意识到,皇族也要有所行动了,这个消息让他有点吃惊,他不知道这是皇族自己组织,还是已经和皇甫恬有了默契?
这让他心中不由又生出一丝忧虑,其实宫廷政变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要守住玄武门,阻止西内苑的龙武军进入平安宫,然后再控制住申太后,这场政变就算成功了。
皇族的作用不过是事后正名,向天下证明雍京还是大宁正统,这样使雍京取得政治上的优势,便可以和洛京抗衡,最后两分天下。
但事情变得复杂了,皇族居然也要参与宫廷政变,这就像一个去执行任务的刺客,本来黑衣单刀,既可以霹雳一击,也可以来去无踪,但现在又披甲戴盔,浑身挂满兵器,这样的刺客能成功吗?
申国舅心中充满了疑虑,他也不好过多干涉,只能在一旁冷眼旁观,同时,又命侍卫将自己的三个孙子和几名妻妾先一步送去汉中。
时间在迅速流逝,夜幕降临了雍京城,明天就是除夕了,此时家家户户都在忙碌地准备明晚祭祖之物,整个雍京城沉浸在一片祥和、喜悦和平静的氛围之中。
羽林大将军毛襄的府中也同样在准备着明晚的祭祖之物,毛襄在和周、徐二人的交谈中又提出了十个条件,包括他要求增加三处大房宅、他需要的赏赐数额、还有他五个主要儿子的官职,包括长子毛越继承他的大将军之位等等,可谓狮子大开口。
但他并不认为自己过分,他觉得自己在冒很大的风险,更重要是他知道自己在这次政变中的份量,如果没有他,皇上将一事无成。
毛襄心里有数,平安宫前往西内苑的唯一通道——玄武门,是他的控制之下,对这场政变他很有信心,他已经有点急不可耐了。
毛襄在他的毛氏祠堂内检查着各种祭祖的细节,他不用操心,他的儿子们会一一安排好,由他的长子毛越全权负责。
“父亲,已经差不多了,你看看还有什么细节有不妥之处?”他的长子毛越恭敬地对父亲道。
长子毛越已经四十五岁,可到现在依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尉军官,连个将军都当不上,这使毛襄对长子充满愧疚,这并不是长子能力不足,大宁王朝平安几百年,没有什么战争,不需要什么能力,这明显是有人给他穿小鞋。
毛襄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做得不错,辛苦你了,等过了年,父亲会给你一个惊喜。”
“多谢父亲!”
毛襄保密很严,连他儿子都不知要发生什么事,这时,一名小丫鬟慌慌张张跑来,“老爷,老爷!”
她显得很惊惶,毛襄脸一沉,“这么惊慌做什么?”
小丫鬟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毛襄的脸色刷地变了,他也不解释,转身便走,使他几个儿子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毛襄快步走回自己书房,书房门半掩着,灯也亮着,显然刚才小丫鬟清扫书房时发现了什么。
毛襄慢慢推开门,他也看见了,在雪白的墙壁上钉着一把匕首,匕首上有一份滴着血的东西,让人感到惊悚,毛襄一步步走上前,他心中也万分紧张,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出现这种东西,绝不是好事。
他伸手将墙上的匕首拔下,滴血的东西像是一封信,他颤抖着手打开了信,霎时间,他如五雷轰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封信,一下子跌坐倒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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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宫廷政变(下)
入夜,毛襄步履沉重地来到申太后在内宫办公的麟德殿内,他在一栋两层小楼前跪倒,“臣毛襄叩见太后!”
申太后的身影出现在二楼窗前,她冷冷地看了一眼毛襄,眼中冰寒冷漠,“毛襄,你可知罪?”
冷汗从毛襄额头上流下,在书房中看到的信件是他半年前写给太后的效忠书。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的一切动向都被太后掌握了,明天晚上才要进行的行动已经被太后知道,还谈什么宫廷政变,恐怕第一个被杀的就是他。
万分惊恐之下,毛襄想到了他的家族,他的儿孙,他胆寒了,再没有勇气为皇甫恬效忠,他只有来向太后请罪,挽回他的前途和命运。
毛襄重重磕一个头,战战兢兢道:“臣知罪,臣愿意立功赎罪!”
申太后鄙夷地瞥了此人一眼,对于申太后而言,她此举并不是在警告毛襄,也不是想拉回他的心,申太后有着无比强硬的原则,对任何一个信誓旦旦效忠她,却又背叛她的人,她绝不会给任何机会,尤其毛襄已经六十五岁,而不是才六岁,她更不会再给他悔过的机会。
之所以还能再见他,只是想让他知道,他已经无足轻重,申太后一招手,大门外随即进来两名将军,一起单膝跪下,“末将参见太后!”
毛襄见到这两人,他仿佛猛地掉进了万丈深渊,目光变得死灰,眼前这两人,正是羽林军的左右将军范志安和李颂,也是他的两名手下,每人掌控五千羽林军,毛襄知道自己被釜底抽薪了,他猛地磕头,“太后,再给臣一次机会!太后,臣愿意为太后效忠!”
申太后对他已经厌烦之极,她轻轻一摆手,十几名侍卫从两边冲上,将他按倒在地,向外面拖去,毛襄一边挣扎,一边哀求,“太后,老臣知错了,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申太后心硬如铁,毫不理会,毛襄被拖了下去,远远还传来他的哀求声,“太后,饶了我吧!”
声音渐渐远去,没有了声息,申太后这才柔声对两名将军道:“两位将军,毛襄效忠哀家在先,现在又背叛哀家,是以不能容他,但对两位将军,哀家很器重,今晚你们为哀家效力,明天你们就是羽林军左右大将军,并封爵郡公。”
范志安和李颂大喜,“愿为太后效劳!”
这时,绣衣卫大将军黄靖走了进来,“太后,绣衣卫已经全部回城!”
申太后赞许地点点头,绣衣卫果然名不虚传,仅仅半天时间就全部归来,很是得力。
“黄将军,今晚的行动就由你全权负责,就按哀家的意思来办,不要有任何手软。”
她又对两名将军道:“范将军,李将军,今晚你们暂时服从黄将军的统一指挥,哀家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封赏。”
“卑职遵令!”
申太后又凝视小皇帝的寝宫方向,她微微叹了口气,“宫里的事情就由哀家自己来解决吧!”
.........
安仁坊,彭城郡王皇甫罗宋的宅前停满了马车,近一百多名皇族聚集在皇甫罗宋的府中,大堂内乱哄哄闹成一团,他们进行最后的商量,他们要敲定各个细节,临时组建的军队由谁来统领,怎么攻打皇宫,以及如何善后。
皇甫罗宋无疑已成为皇族领袖,他年轻时曾经在宫中担任过侍卫军官,众人一致同意,由他来统领由一万多名庄园家丁组建的临时军队。
“大家安静!”
皇甫罗宋情绪高昂,他站在高台上摆摆手,“请大家安静,请听我说!”
众人安静下来,皇甫罗宋取出一份文书朗声道:“关于明天行动的具体方案,我已经制定了详细计划,这个需要时间慢慢商量,等一会儿我们再具体商谈,现在我们先商量一下如何善后?”
这也是一个大问题,众人的目光都望向他,皇甫罗宋沉声道:“我们的目的,不仅仅是要拿回我们的财产,而且要保护我们的生命财产不再受到威胁,我们不是任人宰杀的绵羊,我们的目标是要求实行摄政王制度,我已和皇上反复协商,他也答应了,一旦我们成功,我们将采取和洛京的一样的制度,摄政王加政事堂制度,由皇族来摄政,可以容许相国组成政事堂负责具体政务。”
皇甫罗宋说出这番话,很多年长的皇族都沉默了,他们已经听出皇甫罗宋弦外之音,那就是最后由他来担任摄政王。
最边上的颍川郡王皇甫启脸上露出了微微冷笑之色,他的庄丁在所有皇族中处于第二位,有八百人,仅次于皇甫罗宋,他心中充满了不满,这么重大的事情居然事先没有和自己商量。
他现在明白皇甫罗宋为什么这么热心了,是为了摄政王,如果皇帝在意外身死,那作为皇族,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继承皇位,打得如意算盘啊!
他站起身干笑一声道:“罗宋贤弟,不知这个摄政王到时是由大家投票选出,还是按照资历来排位。”
如果按照资历,那就是他皇甫启了,他是在座一百余人中成为郡王时间最长的一个。
皇甫罗宋脸色微微一变,这个皇甫启居然看透了自己的打算,他迅速给身旁的皇甫俊承使了个眼色,皇甫俊承会意,他起身笑道:“老王爷,现在谈这个问题尚早,因为到时侯还要和皇上及申国舅进行协商,不是我们现在就能定得下来,不过在座的诸位都有可能成为摄政王,这是毫无疑问。”
皇甫启懂他们的意思,只要他们拿到军权,就由不得大家了,他不甘心,又笑道:“我觉得这些事情还是明确下来好,亲兄弟都要明算账呢!早点定下来,大家才能齐心对外,大家说是不是啊!”
在场不少皇族都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也懂了皇甫罗宋的目的,皇甫罗宋是利用他们的力量来达到自己的个人野心,不少人都跟着应和,“老郡王说得有道理,大家商量一下吧!”
但也有人反对,“现在不是商量这个的时候,大家还是商量怎么行动吧!”
有人赞成,有人反对,会议堂中乱成一团,就在这时,门‘砰!’地被撞开,一名手下冲进来惊恐地叫喊:“外面来了好多军队,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会堂内仿佛炸了窝一般,一阵大乱,皇族们已经顾不上明天的行动了,在生死面前,只有自己的性命最重要,众人争先恐后向外奔跑,皇甫罗宋连声大喊:“大家不要慌!不要乱!”
但是没有用,不知是谁撞翻了烛台,大堂内一下子变得漆黑,这时,会堂大门和窗户都出现了大量的军队,将房间的所有逃路堵住,箭如雨发,射向会堂内,黑暗中发出一片惨叫和哀嚎.....
大门外已是满地尸体,三千绣衣卫和羽林军包围了皇甫罗宋的宅子,数百名家丁全部被杀,一个都没逃走,绣衣卫大将军黄靖冷冷下达了命令,“不准放走任何一人,开会的皇族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与此同时,数百名绣衣卫冲进了周棋纶和徐筠的宅子,将他们两家满门抄斩,一个不留,连小孩也不放过。
残酷的反宫廷政变在血腥中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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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宫,皇甫恬还在自己的书房内,紧张地策划着明天的行动,他很紧张也很激动,他所期盼的一刻终于要到来,忽然,几名小宦官奔进书房惊恐大喊,“陛下,有军队!外面有军队!”
皇甫恬腾地站起身,“紧张什么!什么军队?”
“皇帝陛下,我们是龙武军!”
书房门大开,从外面涌进一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将皇甫恬团团包围,从士兵后面走出一人,正是龙武军将军施俊杰,他向皇甫恬拱拱手,“皇上,奉太后旨意,请皇上离开!”
皇甫恬已经知道事情泄露了,他心中慌乱,但依旧态度强硬地重重哼一声,“朕是当今皇帝,你敢不听朕的话吗?”
“皇上,没有用的。”
申太后从外面慢慢走了进来,她的目光里又是怜悯,又是愤恨,自己的亲生儿子居然想推翻自己。
“皇上,你太嫩了,依靠两个无用的书生是成不了大事,哀家不妨告诉你,他们两人已经人头落地了。”
皇甫恬勃然大怒,指着她大骂,“你这个恶魔!”
申太后冲上前就是一记耳光,她冷冷道:“你这个不孝的逆子,你既然想杀自己的母亲,那哀家也没有你这个儿子,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大宁皇帝,虎毒不食子,哀家也不杀你,你去给哀家面壁思过十年!”
她一挥手,“带走!”
军士们将皇甫恬拖了下去,申太后望着儿子瘦小的身子被拖走,尽管他才十三岁,是她的亲生骨肉,但她此时有一种心硬如铁的感觉,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
她咬牙下令道:“去告诉申溱,一个时辰之内,让他自己离开雍京,否则哀家宁可发动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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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局势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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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原定将会轰轰烈烈的宫廷政变,还没有来得及发动,便被申太后以雷霆手段扑灭了,申太后将参与谋反的一百余名皇族全部处死,并下令将其余皇族及其家人集中,准备将他们悉数驱逐出潼关。
对待皇族,申太后并不想做得太绝,尽管她想效仿武则天登基,但她现在还没有准备好,洛京的威胁依然严重,她现在对皇族动武只会让洛京受益,这一点申太后很明白。
但事情的发展往往是不随人的意志而转移,就在除夕下午,近三千名皇族子弟在新丰县遭遇到了率领三万骑兵赶回来的申济,申济面对面这些手无寸铁、惊恐万分的皇族,他毫不犹豫举起了屠刀,在新丰县城外进行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无论男女老少,近三千名皇族及其家眷被申济屠杀殆尽,这便是大宁王朝历史上最悲惨的新丰大屠杀。
这次大屠杀对申济而言是蓄谋已久,只是适逢机会,他一心想使申家夺取天下,而申皇后迟迟不做决定使他早已等不耐烦,他要用自己的手段来夺取皇甫天下,当年皇甫铁厉不也是用这种霹雳手段夺取了武氏江山吗?将武家子孙杀戮殆尽,不杀尽皇族,何以为申氏天下。
申济对皇族的血腥大屠杀在一个时辰后便传到了京城,满城官民为之惊骇,这件事无疑使本已因宫廷政变而闹得满城风雨的京城局势更加恶化。
傍晚,数百大小官员自发地聚集在丹凤门前,要求太后严惩申济,他们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臣,也有新入仕途的年轻官员,而此时的雍京朝廷也已出现一片混乱,申国舅昨天已经离开雍京,并带走了一百多名重要的骨干官员和他们家人,此时正是放假期间,对朝政的影响还没有出现,但官员们却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骇人听闻的新丰大屠杀使官员们愤怒、焦虑、担忧,各种复杂的情绪使他们无法心平气和度过新年,刚才还是数十人在平安宫前情愿,很快,越来越多的大臣闻讯赶来,他们纷纷要求申太后惩处申济、平息事态,给天下一个交代,连左相白明凯也出现在请愿的队伍中。
平安宫内,申太后也得到了新丰大屠杀的消息,这个消息也同样使她恼火万分,申济简直就是一介莽夫,政治白痴,杀死一百余皇族可以说因为他们谋反,但将皇族赶尽杀绝,那就是申家要篡位了。
天大的篓子已经捅出来,现在该怎么善后,申太后背着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她现在还面临另一个尴尬的境地,她在皇宫留了一个两岁的皇族幼儿,是汝阳郡王皇甫子翰的幼孙,准备立他为幼帝,可问题是皇族都被申济杀死,谁来证明这个幼儿的皇族身份,这让申太后又是愤怒,又是烦躁。
“外面有多少大臣了?”申太后停住脚步问道。
“回禀太后,外面已经有四百百人了。”
申太后叹了口气,中央朝廷一共有七百余人,申溱带走一百多人,那也就是说,八成以上的官员都来了,自己再不给他们一个说法,恐怕就会人心涣散,朝廷也难以再撑下去。
“请从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到平安偏殿集中,哀家接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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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白明凯为首的十几名从三品以上官员被侍卫领进了平安殿偏殿内,这里是商讨军国大事的地方,众人依次坐下,太常卿温致远低声问白明凯:“白相国,你认为太后会做出什么样的让步?”
白明凯叹了口气,“我觉得现在太后做出什么样的让步都不重要,现在要命的是申济,他丧心病狂地杀死了所有皇族,他的野心已经很明显,关键是要怎么对付他,他马上就要进京了,我们该如何应对?”
‘当!’一声清脆的云板叩响,侧门传来宦官的高喝:“太后驾到!”
申太后身着一袭赤黄色凤袍在十几名宫女的簇拥下来走进偏殿,她走上正位坐下,十几名朝官一起躬身施礼,“参见太后!”
“各位爱卿免礼平身,请坐下吧!”
等大臣们归位,申太后叹了口气道:“新丰县的惨案哀家也听说了,令人痛心疾首,妇孺何辜?竟要赶尽杀绝,哀家和大臣一样,都对这种暴行深恶痛绝,请各位大臣放心,哀家这次绝不会轻饶申济。”
申太后先表了态,偏殿内一片寂静,这表态显然不能使大臣们满意,什么叫不会轻饶,是不痛不痒说两句,还是口头上责骂几声,罚俸半年了事?大家需要的是,明确的惩罚措施。
申太后也明白众人的意思,可这叫她怎么回答,她是想把众人都劝回去,等事情平息后,再让申济公开道歉,杀几个将领做替罪羊,这是她的打算,可大臣并不领情,一定要她明确处罚措施。
“各位爱卿的心情我能理解,哀家也恨不得一刀把他斩了,但哀家投鼠忌器啊!他手中拥有二十万关中大军,哀家还不能和他翻脸,一旦兵乱,不仅是整个关中和雍京会大乱,各位爱卿的身家性命也难保,哀家是从大局考虑。”
白明凯站起身,他先施一礼,朗声道:“太后的担忧固然是有原因,但太后想过没有,这件事会让天下怎么看雍京,这会让皇甫无晋成为正统,使天下归心,微臣听闻,洛京虽然收回皇族多占土地,但并没有杀皇族一人,这样做让农民雀跃,让士人认可,认为皇甫无晋是真的在处理土地兼并,而不是想借故清洗皇族,可我们雍京却发生了骇人听闻的新丰惨案,我们政治上已经严重失策,如果太后再不加以严厉处理,恐怕天下人都会认为这是太后和申济联手所为!”
“你大胆!”
申太后大怒,她没想到自己的心腹白明凯竟然说出这种话,分明就是怀疑她和申济联手,她一声怒斥:“你敢对哀家说这种话!”
白明凯回头看了众人一眼,十几人同时站起身,“太后,白相国说得是实话,这也是臣等所忧!”
申太后愣住了,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理解她,此时,她深深感到了一种孤家寡人的寂寞,她本来还想和众人商量立新帝之事,可是她连第一关都过不去。
“好吧!”
申太后终于无可奈何接受了现实,大臣们的强硬使她服软了,如果她连大臣们的这个诉求都办不到,那就不要谈立新帝之事了。
“哀家将削去申济秦王之爵,撤去他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勒令他向天下人道歉!”
申太后不能使大臣们让步,她只能说服申济让步了。
申太后随即下达旨意,鉴于申济手段残暴,犯下人神皆愤大罪,特削去他秦王之爵,罢免其一切职务,由御史台进行全面调查,以定其罪。
这道旨意终于使大臣们愤怒的情绪得到缓解,终于开始有大臣陆续离开丹凤门,申太后在长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派她的心腹太监去城外等候申济到来。
.......
夜晚,申济的三万军队抵达了雍城东城外,他没有下令驻营,而是准备进城,此时明德门大门紧闭,九门军已全线撤离雍京,改由绣衣卫守门,城下一片猎猎火光,申济面带杀气,冷冷地注视着紧闭的城门。
一名校尉前去叫门,片刻,他带回一名宫中的总管太监。
“大将军,这个宦官说等你多时。”
申济认识此人,是平安宫副总管卢英国,跟了申太后十几年的老太监,“卢公公,有什么事吗?”
老宦官连忙上前施礼,“太后有一封亲笔信,让老奴交给大将军!”
“信呢?”
老宦官慌忙将一封厚厚的信递上,申济拆开信,一名亲兵连忙将火把递上前,申济从头到尾看完了信,滔天怒火从他心底腾腾燃起,竟然敢削他的王爵,还让他向天下人道歉,做梦!但他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问道:“旨意已经下了吗?”
“回禀大将军,旨意已经下达,太后希望大将军以大局为重,先退回潼关,太后一定会给大将军一个交代。”
申济冷冷道:“意思是现在雍京局势已经平静,不再需要我了吗?”
“雍京局势已经平静,不敢再烦劳大将军,太后希望大将能严守潼关,不要让楚军有机可趁。”
“我知道了,请转告太后,我这就回去,至于向天下道歉认罪之事,让我考虑考虑措辞!”
申济一挥手,“全军向潼关撤军!”
三万骑兵调转马头,浩浩荡荡向东驶去,老宦官卢英国望着他们走远,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回城禀报去了。
申济奔出十几里,他渐渐放慢了马速,眼睛闪烁着冷酷的目光。
“大将军,我们真要回去了吗?”
“不!去新丰县。”
他又取出一面金牌,递给心腹亲兵,“你火速赶往潼关,除第三军和第四军留驻潼关外,其余十五万大军立刻赶赴京城。”
申济回头看了一眼黑黝黝的京城,冷冷道:“二妹,既然你走不出这一步,那就让为兄来走!”
..........
第二百九十四章 再走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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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无晋家里的除夕过得热闹而温馨,一大早,皇甫无晋便亲自去碧仙宫,将祖母接到自己府中,这也是叶云箐几十年来第一次与家人一同过除夕,让这位孤独了几十年的老人倍感温馨和幸福。
一同过除夕的,还是前兰陵郡王的王妃,她并不是兰陵郡王的原配,也无儿无女,只有一个兄弟,皇甫无晋同样把她视为自己祖母。
兰陵郡王的独子皇甫卓以及孙子皇甫武植目前在陇右金城郡,虽然他在军权争夺中彻底失败,但张崇俊看在他是皇甫疆唯一血脉的份上,饶了他一命,皇甫卓不敢回洛京也不敢去雍京,他在陇右金城郡有宅子和土地,便带着妻儿躲在金城郡内。
皇甫无晋的府内此时已是张灯结彩,夜幕初降,年夜饭即将开始,一盏盏红灯笼点亮,将府内大厅和后堂都照如白昼,大嫂戚馨兰带着一对侄儿侄女也住在这里,洛洛和朵朵的聪明活泼给整个府内都带来了生机,他们是除夕之夜最快乐的孩子。
他们穿着新衣服,拿着太祖母和几个婶娘给他们的压岁红包,正躲在小房间内盘点他们的收获。
“骆骆、朵朵!”
院子里传来他们母亲的喊声,吓得两个孩子连忙把钱藏起来,心虚地跑出房间,“娘,我们在这里!”
戚馨兰笑着对一双儿女招招手,“快跟娘来,太祖母找你们呢!”
骆骆和朵朵牵着母亲的手,仰着小脸问:“娘,什么事啊!”
戚馨兰柔声对他们俩道:“今天是除夕,家祠里在祭祀你们的祖父和太祖父,你们也去上一炷香,磕一个头。”
“娘,就是和去年一样吗?”
“对了,和去年一样。”
戚馨兰带着一对儿女,快步向后院走去。
后院祠堂已经整修一新,祠堂里除了供奉老凉王和兰陵郡王的灵位外,今年又增加了晋安皇帝和天凤太子之灵。
皇甫惟明已被封爵为吴国公,因为他是新官上任东海郡刺史,事务繁多,他不得不赶回东海郡,不能除夕祭祀,他只能在东海郡独自一人祭祀父亲和祖父。
祭祀已经开始,皇甫无晋身着黑色祭袍,头戴祭帽,他高高举起三炷香,跪在灵位前,默默为先人们的在天之灵祈祷,将香插入香炉内,伏身向灵牌磕了三个头。
他站起身,又将身边的祖母扶起,叶云箐笑道:“好孩子,祖母胳膊和腿都不行了,昨天扫落地,只扫了一次,就支持不住了。”
无晋将祖母扶坐下,笑道:“以后我帮祖母去扫。”
叶云箐笑着摆摆手,“不用了,当年我许愿四十年,已经到了,初五菡儿要陪我去天积寺还愿,以后就不用扫了。”
叶云箐又对苏菡几人笑道:“大家轮流上香吧!上完香,我们可以开年夜饭了。”
苏菡将手中孩子递给乳娘,手执三炷香上前跪下,皇甫无晋抱起两个不到一岁的儿子,他看了看灵位,对他俩笑道:“你们今年还小,爹爹替你们烧香了,明年你们可要自己磕头,明白吗?”
两个孩子还不会说话,依依呀呀叫嚷着要母亲,皇甫无晋把孩子递给他们的乳娘,走到齐凤舞面前,她已经有身孕近九个月,小腹已下坠,这是即将生产的先兆。
皇甫无晋扶住她,关切地低声道:“你行吗?”
凤舞笑了笑,“没事的,慢了一点没问题,等会儿京娘会帮我,对了,刚才好像有人找你。”
皇甫无晋一怔,向祠堂外望去,只见大嫂正牵着骆骆和朵朵进来,在他们身后,管家正向他招手。
苏菡已经上完香,她走到皇甫无晋身边笑道:“夫郎,可能有重要事情,你先去吧!祠堂里我来照顾。”
祭祀一般都是由男族人主持,但皇甫无晋家中着实男丁稀少,只能由媳妇来主持了,他对妻子感激地点点头,快步走出祠堂,“什么事情?”
老管家连忙道:“老爷,高先生说雍京发生了重大事情,叫我一定来叫你,否则我不会在祭祀时打扰老爷。”
“他人在哪里?”
“在老爷外书房等候。”
皇甫无晋这几天也在关注雍京事变,他已接到情报,有大量皇族庄丁进京,政变即将发生,他已大概猜到一点端倪,估计已经发生了政变。
他便急回祠堂,对祖母歉然躬身道:“祖母,外有急事,孙儿不能陪祖母了。”
叶云箐怀中抱着骆骆和朵朵,她点点头笑道:“既是我的孙儿,就应以国事为重,你去忙吧!有这么多孙媳妇陪我,没有你,我们一群女人会更开心一点。”
骆骆扬起小脸道:“太祖母,我不是女人。”
众人都笑了起来,皇甫无晋摸着他的小脑瓜笑道:“那你就好好孝敬太祖母,让太祖母高兴,叔叔过完年送你一匹小马。”
骆骆眼睛都放光了,拉着叔叔像猴子一样直跳,众人又说笑几句,皇甫无晋这才赶回外书房。
外书房内,幕僚高昂正坐在书房内喝茶等待,他刚刚收到雍京的鸽信,让他很是激动,机会已经渐渐来了,就看他们能不能抓住。
门外脚步声响起,皇甫无晋走了进来,高昂连忙上前躬身道:“殿下,雍京紧急情报。”
皇甫无晋一指椅子,“我们坐下说!”
两人坐下,高昂激动道:“刚刚接到雍京情报,皇甫恬准备发动宫廷政变,却被申太后抢先下手,皇甫恬被幽禁,他的两名师傅被全家抄斩,一百多皇族被诛杀,申国舅也被迫离开雍京,听说有不少大臣也跟他一同离去。”
皇甫无晋点点头,申太后抢先下手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有自己的情报结构协助,又有白明凯这个内应,雍京皇族们做出那么大的声势,申太后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他更关心的是皇族的命运。
“那剩下的皇族呢?情报内提到了吗?”
高昂将一卷鸽信递给皇甫无晋,又道:“提到了,申太后已经将所有皇族及他们的家人集中,可能是准备处理。”
皇甫无晋接过鸽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他背着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久久沉思不语,他在推断下一步的局势发展,片刻,他忽然回头问:“先生以为申济会在一边旁观吗?”
“绝不会!”
高昂也反复考虑过这件事,“首先申太后在京城的兵力并不多,她只有一万龙武军和五千绣衣卫,现在她既然反宫变成功,那说明她把一万羽林军也捏在手中了,这样她有两万五千人,但卑职以为,她在宫变之前应该很紧张,如果她捏不住羽林军,那她就是一万五千人对三万人,包括皇族的私兵,她肯定会紧急向申济求援,那么申济现在应该是在回京城的路上,极可能已经率军回到京城。”
皇甫无晋轻轻点头,他也是这样认为,申济绝不会置身事外,“如果是这样,你说申济一旦控制了京城,他会怎样对待皇族?会礼待他们吗?还是会趁机.......”
高昂明白皇甫无晋的意思了,他也暗暗一阵心惊,以申济一贯所作所为,如果申济控制了京城,皇族必将面临灭顶之灾。
“殿下,我估计皇族形势不妙,关键看太后能不能保住他们,如果保不住,他们肯定将是灭顶之灾,只有杀尽皇族,申济才有登基的可能,我想,这个机会他绝不会放过。”
“这也是我所希望的,如果申济杀尽皇族,那我就能取得政治上优势,洛京的皇族就会对我感激涕零,尽管我夺了他们的土地。”
皇甫无晋微微笑了起来,“看来我要反其道而行之了。”
他立刻下定了决心,“我现在要去一趟皇甫仁杰的府邸,和他商量一下祭祀太庙的事情。”
皇甫仁杰是前宗正寺卿,是皇甫恒的人,在两京对立后,他回洛京担任了宗正寺卿,在皇甫恒败亡时逃出洛京,去了楚州,被太皇太后封为晋陵郡王,现在出任宗正寺卿。
........
正月初一下午,申济在新丰县杀尽雍京皇族的消息也传到了洛京,使洛京朝野一片哗然,更令洛京的一百多皇族无比惊骇,同时也让他们暗自庆幸,虽然他们失去了土地,却抱住了财产,也更保住了性命,皇甫无晋在拿走他们土地后,便不再为难他们,给他们完全自由。
本来不少皇族还准备愤恨迁往雍京,不料潼关发生战事,阻挡了他们的脚步,他们准备等战事稍稍平息便过去,但此时,他们只能用一个幸运来形容自己的未能成行,使他们逃过了成为刀下之鬼的噩运。
大年初二,洛京皇宫太庙内,宗正寺举行了盛大的祭祖仪式,在在洛京的一百二十八户皇族,以及他们的成年儿子,一共五百余人,全部参加了这一次祭祖,没有人强迫他们,但这事关每个人的切身利益,几乎所有皇族都自觉地参加了这次祭祖。
他们希望皇甫无晋能够在先祖面前考虑他们的利益。
这次盛大的洛京皇族祭祖,在雍京皇族惨遭屠戮之时举行,便显得格外的引人瞩目。
“当!”
太庙的紫金钟敲响,清脆的钟声响彻了太庙广场,皇甫无晋身着摄政王的一品紫袍朝服,头戴三贤冠,在他身后,五百余名皇族跟随着司仪的高喝声同时下拜。
在皇族四周,数百名宦官手捧各种祭器和祭品,正缓缓进入太庙。
三叩礼完毕,宗正寺卿皇甫仁杰高声喝喊:“列队,入太庙大祭!”
皇族子弟们开始列队进入太庙大殿,大殿正中立着开国高祖皇甫铁厉的铜像,在一排排供桌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先帝们的灵牌。
而在最下方,赫然摆放着晋安皇帝、永安皇帝以及明德皇帝皇甫天凤、代宗皇帝皇甫玄德、熙宗皇帝皇甫恒的灵位。
皇族们默默注视着这五只灵位放置在一起,每个人的心中都涌出了一种难以言述的复杂滋味。
......
第二百九十五章 滔天野心
雍京的新年注定不会在安宁中渡过,正月初二清晨,天刚亮不久,雍京大街上便开始出现了混乱,无数大户人家的马车满载着值钱的家当和妻儿,在大街上夺路而奔,很快,雍京的各条大街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逃城者。
这是先知先觉者,申济三万铁骑驻扎在新丰,而华yīn县和郑县先后传来飞鸽急报,有十几万大军正像京囘城开来,很大大户人家都接到了这样的消息,他们立刻意识到申人屠要造囘反了。
申济在新丰县对皇族的大屠囘杀已经博得了申人屠的绰号,人们形容他身高丈二,眼似灯笼、血口吞天,以人肉为食。
申人屠恐惧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随着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传播,恐惧迅速在雍京囘城内蔓延,大户人家由家人传给了下人,由下人传给亲戚,由亲戚传给邻居传给朋友,短短半天时间,雍京囘城便沸腾了。
民众的恐惧甚至超过了洛京囘城的溃逃,家家户户都在收拾东西,大街开始出现逃亡人潮,自古以来,民众对各种风险的承受能力都极为脆弱,稍有危险出现,人们第一个反应便是逃。
到中午时分,整个雍京囘城都沸腾了,对申人屠深深恐惧使数十万囘民众卷进了逃亡的大潮中,大街上人们扶老携幼,哭爹喊娘,乱作一团,雍京囘城的数十万囘民众汇成了浩浩dàngdàng的数股人潮,向西、向南,向各大城门涌去。
白明凯的府邸里也一样乱作一团,他府上的下人纷纷请假回家,一百多名下人找各种借口离开,最后只剩下十几名忠心的老仆和贴身丫鬟。
白明凯却心神不乱,依然坐在书房内看书,尽管他也没有料到申济竟然野心蓬发到这个程度,很明显是想趁机夺囘权,但白明凯并不因此惊慌失措,该离开的时候,他会从容离开。
“老囘爷,有消息了。”
管家慌慌张张跑来禀报:“金shì郎和裴少卿的府上都已大门上锁,他们一早就离开了京囘城。”
“我知道了,你去吧!”
白明凯是想叫住他的两名心腹,不要慌张,跟他一起行动,不料他们两人却先逃掉了,这让白明凯不由摇了摇头,连shì郎和少卿这种高囘官都带头逃跑,让民众怎么能不恐囘慌?
“老囘爷!”
他的妻子崔氏快步走进书房,她忧心道:“这个时候大家都在逃命,你怎么还有心思看书?我们也走吧!”
“走?”白明凯瞥了她一眼,微微笑道:“你想去哪里?”
“我听说大部分人都逃去蜀州,我们也入蜀,老囘爷,你觉得呢?”
白明凯摇摇头“我不会去蜀州。”
“可是…………老囘爷,不管去哪里,我们总要有个去处啊!一旦申济的军囘队进城,第一个就是找老囘爷啊!”
崔夫人毕竟是豪门大户出身,多少有点见识,她知道申济进城要做什么,申国舅走后,丈夫就是京囘城第一大臣,申济怎么可能放过他,她心中充满了担忧。
“老囘爷,要不然我们进宫吧!求太后庇护。”
白明凯摆了摆手“你不要担心,也不要着急,我会有去处。”
就在这时,管家有在门口禀报“老囘爷,谭先生来了。”
白明凯等就是他,他连忙道:“快请他进来!”
他又吩咐妻子“你可以先去收拾一下东西,简单一点,收拾一些细软便可。”
“好!我这就去。”
崔氏转身便回内院了,片刻,管家将谭举带了进来,谭举进门便拱手笑道:“白尚书好悠闲,现在还有心思看书,恐怕整个长安也只有白尚书一人。”
白明凯放下书,笑了笑“谭先生有什么最新消息?”
“有!申济大军已经到了渭南县,加上新丰县的三万骑兵,一共十八万大军,申济已经孤注一掷了。”
“如果是那这样,我只能用丧囘心囘病囘狂来形容此人。”
“他也不是丧囘心囘病囘狂,他不过好是效仿当年皇甫铁厉,杀尽武氏皇族,他这是蓄谋已久,好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恰好太后又革去他秦王之爵,他找到了借口,不过他还是愚蠢。”
“他是很愚蠢,以为可以重蹈皇甫铁厉的老路,殊不知现在天下已不再是当年的天下,洛京虎视眈眈在旁,他这样做,只会给别人做嫁衣。”
白明凯叹了口气,又问道:“那谭先生以为,以后的局势会怎么走?”
“我以为关键就是看申太后肯不肯让他做摄政王,如果答应,那事情平息,如果不肯,那么申济进囘京,只有这两个选择。”
“那谭先生认为太后会答应吗?”
谭举摇摇头“说实话,我不知道,女人心,难以用常理琢磨,如果太后明智一点,就学习洛京,推行政事堂制囘度和摄政王制囘度,这样可以避免一场内战,可问题是,朝臣们答应吗?”
“不!不可能。”
白明凯毫不犹豫道:“我就不答应。”
“老囘爷,收拾好了!”门外传来他夫人崔氏焦急的声音。
谭举笑道:“门口马车已经准备好,相国请随我走吧!”
…………,
新丰县,老宦官卢英国又再次来到了申济的大营,他被领进大帐,战战兢兢施一礼道:“老奴参见大将军?”
申济大刺刺地坐在宽椅上,顶盔冠甲,他眯起眼睛冷冷道:“你认为我已经不是秦王殿下,只是大将军了,是吧!”
“不!不!老奴不敢,老奴一直认为殿下是秦王。”
申济哼了一声,又道:“我三妹叫你来做什么?”
“太后的意思是说,可以恢复殿下的秦王爵位,再封殿下名义上的摄政王,加尚父衔,另外册封世子为郡王。”
“什么叫名义上的摄政王?”
“就是……就是不过问政务,只有头衔。”
申济摇头笑了起来“到今天这个程度了,她还是执mí不悟吗?我真是佩服她,看来,还是我太软弱了,她感觉不到我的决心。”
他叹了口气,又问卢英国“就你一个人来吗?”
“老奴…………外面还有两人。”
申济一摆手,对左右亲兵道:“去把那两名使者请进来。”
片刻,另外两名小宦官被请进帅帐,申济打量他们三人一样,一指卢英国“把此人的头剁下来!”
卢英国吓得hún囘飞囘魄囘散,他扑通跪倒,连连磕头,哭泣道:“殿下,老奴已经六十有三,就饶老奴一命吧!”
申济猛地拔刀,手臂挥过,寒光一闪,卢英国的人头飞起,血浆喷囘出,将另外两名小宦官当场吓得晕死过去。
申济吩咐左右“将他二人浇醒!”
左右亲兵用冷水将两名小宦官浇醒,又将人头包起,尸体拖了出去,两名小宦官跪在地上,吓得浑身发囘抖,牙齿打战,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们两个听着,我不杀你们,替我转告太后,我可以不改国号,也可以不篡位,但我有两个要求,第一,我为摄政王,第二,立我幼子为帝,否则,我踏平雍京!”
他一声怒吼“你们听见没有!”
两名小宦官吓得几yù晕厥“听…………听见了!”
“给老囘子滚!”
两名小宦官抱起地上的人头,连滚带爬跑了,申济得意一笑“二妹,你的下一步棋,我知道你要走什么?”
…………
皇宫囘内,申太后呆呆地坐在御书房里,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奈,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二哥的野心竟然膨囘胀到如此程度,她原以为申济只是一时头脑简单冲动而杀死全部皇族,现在看来,申济是蓄谋已久,如果在新丰县没有遇到皇族,他进城后也同样会将皇族杀光,这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她不知道申济会再做出什么样骇人听闻的事情来。
直到这时,申太后忽然有一丝后悔,真正能压囘制住申济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她的长兄申国舅,有申国舅在,申济也不敢这样张囘狂,或许正是因为申国舅走了,申济狰狞的面目便开始暴囘lù囘出来。
申太后轻轻叹了口气,和申国舅之争,只是权力大小之争,她甚至可以妥协一下,施行太后垂帘加政事堂制囘度,至少还可以保持政局平稳,可现在,她和申济却是一种你死我活的斗囘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但后悔已经来不及,申太后起身在房间里慢慢踱步,思量着应对之策,现在她的军囘队在关内和晋州,赶回来已经来不及,但现在京囘城还有三万守军,如果再征兵,应该能达到五万没有问题,或许能守住京囘城,无论如何,她是绝不会离开京囘城。
“太后!”
一名宫女禀报“他们回来了。”
“宣他们进来!”
片刻两名小宦官奔了进来,伏地便放声大哭“太后,卢公公……死得好惨啊!”
“什么!”
申太后后退两步,一下子坐倒在椅子上,一种难以抑制的愤怒在她心中燃囘烧。
“他提了什么条件。”
“他提两个条件,第一,他要为摄政王,第二,要立他的幼子为帝,否则……”
“否则什么?”
“他说,否则他就踏平雍京!”
申太后冷笑起来“申济,你太过份了,你以为就凭你,能掌控天下?”
申太后蓦地站起身,厉声道:“传哀家的旨意,立即封闭九门,封黄靖为九门大将军,严守城池,再传急报给罗挚玉大将军,大军立刻返回关中。”
…………!。
第二百九十六章 兄妹内讧贴子管理
可以说申太后已经豁出去了,或者说她已经无计可施,她知道将自己军队调入关中的后果,这等于将关内道拱手送给张崇俊,等于将晋州拱手送给皇甫无晋。
她知道自己是在饮鸩止渴,可就算她知道,她也无可奈何,毕竟一旦让申济攻入雍京,她的统治完蛋,整个朝廷也完蛋,那个蠢货,他以为他坐皇位就有人支持他吗?
可算他的条件也无法答应,他要做实权摄政王,还要立他那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幼子为帝,那她申太后怎么办?试问哪个大臣答应?她宁可和申国舅妥协,推行政事堂制度。
在左右权衡之下,她只好决定放弃晋州和关内北道,先消灭申济保住关中,然后再谈北图。
“太后,白相国求见!”一名宦官在门口禀报。
申太后叹了口气,“请他进来!”
白明凯暂时藏身在楚凤茶庄,但他毕竟是左相,如果申太后没有离开,出于一种责任,他还是要挺身而出,不能一逃了之。
很快,白明凯被带进了御房,躬身施礼,“臣参见太后。”
“白相国,你还没走么?”申太后苦笑一声问。
“回禀太后,太后不走,臣也不会走。”
本来白明凯想说,区区谣言,吓不走朝廷重臣,可这句话他说不出口,六名尚只剩下两名,十二名侍郎也只剩三人,这不是谣言的问题。
申太后点点头,“大臣们情况如何?
“回禀太后,臣刚刚去打听过,朝臣大概还有一百多人,礼部尚李默、太常卿温致远都在。”
“一百多人?”
申太后自嘲地笑了笑,“前天还有五六百人向哀家请龘愿,今天就只剩下一百多人了么?一个区区的申济就把他们吓成这样?”
白明凯见申太后还是有点执迷不悟,不由语重心长道:“太后,有句话臣不得不说,其实不是大臣们害怕什么,而是他们心中愤恨,愤恨申济残暴,愤恨皇族被屠尽,金侍郎和裴少卿他们就给臣说过,说他们效忠大宁王朝,而现在雍京已经不再是大宁王朝,他们已经不再留恋了,太后,这才是问题的根本。”
如果是以前,申太后肯定会站起身怒斥白明凯混淆视听,但此时她也不想再斥责这个大臣的忠言了,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其实真正的原因并不是在申济,而是出在她自己身,她一心想登基为女帝,默许了申济的一天天强大,将唯一能克制申济的申国舅也排挤走,才导致今天的恶果。
申太后心里明白,但她却不肯承认,她默默点了点头,“哀家也知道申济是祸害,但也没有办法,当初先帝任命申济为西京留守,让他掌握了兵权,说起来先帝是当年被申济的外表老实所蒙蔽,才导致今天的恶果。”
她又叹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个了,白相国,哀家想请申相国回京,施行政事堂制度,你看如何?”
白明凯心中苦笑一声,早知今天,又何必当初呢?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不被逼到这个程度,申太后也不可能让步。
“既然太后决定,臣没有意见。”
“好!就这么决定,白相国,守城之事哀家会部署,但安抚城内民众情绪,稳定物价,就要烦劳白相国,有什么事,可即时和哀家联系。”
“臣遵旨!”
情况紧急,申太后也暂时不提立新帝之事,她便借口皇病了,反正小皇帝也不问朝政,他的失踪也很难引起大臣的注意。
…….
雍京城门在晚彻底关闭,不再准许恐慌的民众逃亡,申太后随即下令,再投放京城四十万石粮食,以稳定粮价,又效仿张缙节,以每天一两银子的佣金,征兵三万。
白明凯带领一百余名官员,又征调了万年和长安两县的衙役三百余人,众人一起忙碌,在各坊散发传单,安抚民众,雍京国库内钱粮充足,招募新军得力,很快,大军便驻扎在城墙之,绣衣卫则在城内巡逻,维持治安。
在一系列的手段下,雍京城的局势便渐渐稳定下来。
夜里两更时分,十八万关中大军抵达了雍京城,站在城头,只见下方有无边无际的军队点着火把,俨如一片星星点点的红色海洋,火海随即分裂成三块,向四面八方散去,一个时辰后,十八万大军分别围住了东、西、南三门,只留北面未堵,北面是山原,难以包围。
申济骑在战马之,凝视着黑黝黝的城墙,此时他已明白申太后不肯接受自己的建议,也好,那索性就一举做到底。
“大将军,我们是否可以攻城?”一名心腹大将低声问道。
申济摇了摇头,“不急,我是为了围城打援,把她的援军先干掉,再取京城。”
“大将军,卑职担心…….”
“不要再说了!”
申济摆摆手,打断了手下的建议,“我心里有数,你不用再多言了。”
申济眺望着雍京城,他心里在盘算着自己的粮食能支持几天?
…….
龙泉郡永和县内,这里是从太原府西渡黄河最近之处,夜里,一支十万余人的大军从东而止,准备开始西渡黄河,这支军队是申太后驻扎晋州的主力,一共十二万人,由雍京王朝的征东副元帅罗挚玉率领。
罗挚玉已经接到申太后的紧急命令,命他将大军撤回关中,紧急支援雍京,关中出现了申济的造反,罗挚玉也知道,他必须率大军返回了。
申太后一共有二十万大军,其中十五万在太原府一带,另外五万在晋南党郡,由申济的长子申俊义统帅,由于申济造反,也就意味着申太后无法再控制晋南的军队,这也是申太后始料不及。
罗挚玉最早是梅花卫大将军,梅花卫改制后出任羽林军大将军,在皇甫玄德驾崩、申太后掌权中立下了大功,而被申太后封为兵部尚兼关内大元帅,替申太后统帅二十万大军,不久前又加封晋国公,在整个雍京王朝内,他与申济、邵景文一起共掌军队大权。
申太后的催促相当急迫,罗挚玉也知道关中空虚,情况紧急,他留三万军守太原府,自己率十二万大军轻兵简行,每人只带三天干粮,疾奔关中救援。
此时是正月初七,新年刚过,正是北方的隆冬时节,天寒地冻,黄河被冻地结结实实,士兵们每人发一束稻草,从冰面直接行军渡过黄河,
夜色中,一队队的士兵列队下了码头,向黄河中走出,月光下,黄河如一条明亮的玉带,镶嵌在寒风呼啸的秦晋大峡谷中,河面寒风凛冽,尖利的啸声俨如从洪荒而来的怪兽,士兵们衣甲单薄,难以抵挡河面的寒风,皆冻得瑟瑟发抖。
已经有一万多军队越过了宽阔的河面,对岸了,但大部分军队都在冰面艰难行军。
罗挚玉站在河面,望着士兵们渡河艰难,眉头不由皱成一团,他手下大将宋远低声道:“大帅,夜里渡河太寒冷,我看夜空晴朗,明天必然有阳光,不如明天渡河,大帅以为如何?”
罗挚玉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夜间渡河不易,但京城危急,如果去晚,被申济攻下城池,恐怕会造成京城大屠杀,我罗挚玉将有千古之罪。”
“大帅,卑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罗挚玉瞥了他一眼道:“你跟我多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宋远犹豫了一下,道:“卑职以为,雍京申氏篡权,皇族已被杀尽,事实已经不是大宁王朝,朝廷官员们人人都离开雍京,各寻出路,现在申家内讧,却让我们去送死,弟兄们都有怨言。”
罗挚玉吃了一惊,“你听到了什么军中谣言?”
“大帅,不是谣言,卑职中午和十几名高级军官谈话,他们都有此意,不愿为申家卖命,大帅,军心堪忧啊!”
罗挚玉半响默默无语,他并不是死忠于申太后之人,当初皇甫恒逃离华清宫时,他就放了皇甫恒一马,想给自己留条后路,现在局势如此严峻,他焉能没有考虑?只是申太后待他不薄,他难以下此决心。
“先把关中危急解决再说,就算不为申太后,也要为雍京百姓考虑。”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一阵骚乱,无数士兵想前方狂奔而来,丢盔卸甲,狼狈不堪。
罗挚玉大怒,“出什么事了?”
“大帅,西凉骑兵从后面杀来了!”
罗挚玉大吃一惊,他就害怕白天渡河被伏击,才选择夜间渡河,但还是遇到伏击,而且是西凉骑兵,不知他们来了多少军队?
雍军措不及防,遭西凉骑兵伏击,顿时一片大乱,士兵们争先向黄河内跑去,河面的士兵也顾不寒冷,向西岸奔去,罗挚玉大喊军队镇静,但队形已乱,他喊也喊不知。
他站在一块巨石向东眺望,月光下,只见数里外黑压压的骑兵,无边无际,从四面八方杀来,仅这个阵势,至少也在八万以。
罗挚玉忽然想起一件要命的事情,他蓦地回头向西望去。
……
第二百九十七章 渔翁之利
黄河西岸,已经有近两万十兵上岸了,但就在东岸发生灾袭后,
仅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黄河西岸也一阵大乱,已经上了岸的两万雍军纷纷掉头奔回,而东海的西凉骑兵已经越杀越近,将雍军士兵都逼迫下了黄河,罗挚玉也被他的亲兵拥下了河面。
随着混乱渐渐平静,黄河冰面上两里长的地带内站满了十余万雍京,他们不知所措,一片惊慌,而河两岸出现了数以十万计的西凉骑兵,他们密密麻麻地站在河岸渡口,冷冷地注视河内的情形。
罗挚玉的心比冰还要寒冷,他看出来了,这不是数万骑兵的围困,而是二十万西凉骑兵包围了自己,他倒吸一口冷气,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甫无晋早就在关注雍京的形势了,所以才会倾力调兵,时机掌握得这么准确。
十几万人被赶到黄河冰面上,对方是骑兵,他们是步兵,而且两倍于他们,他们根本就无法与之抗衡,也冲不上渡口。
他们现在唯一的出路,只能向沿着冰面向南或者向北突围,黄河流经秦晋大峡谷之中,两边大多是高山峭壁,并不是随地能上岸,必须要有陆地和水面平齐,才能称为渡口,才能上岸,但这一带渡口颇多,向北二十里外有延11渡口,向南三十里外也有浮图渡口,罗挚玉已经派出探子前去查探,他不敢在贸然行军。
黄河东岸上,西凉军主帅张崇俊亲自领军,正冷冷地注视着河面上的十余万大军,他心里很清楚,现在无论地形、士气、战力和兵力,他都拥有绝对优势,甚至只须三万骑兵便可横扫这十余万步兵,但他没有下令,皇甫无晋给他的命令是逼罗挚玉投降,不主张大宁军队再自相残杀,张崇俊只有等待,等待这些士兵熬不住寒冷,军心自己崩溃的那一刻。
在细身旁,右相张缙节也亲自赶到了,他在大宁王朝威望很高,又是文官,将他来劝说罗挚玉投降。
“张大帅,现在可以下去了吗?”张缙节见士兵们在冰面上都冻得瑟瑟发抖,心中着实不忍。
张崇俊摇摇头“相固再等一等,他们的军心还没有到最后时刻。”两支数十万人的军队就在冰面和岸上对峙着,罗挚玉的军队处于弱势,他们甚至不敢点火,怕融化冰层,此时最大的威胁并不是西凉骑兵,而是刺骨寒冷。
他们站在厚达数尺的冰面上,又是隆冬之夜,再加上北风凛冽,那种透骨的寒意几乎将衣甲单薄的士兵们都冻僵了,而岸上的骑兵则点了无数篝火,他们不停换防去烤火取暖。
“大帅,喝口酒吧!”
亲兵将一只酒壶递给了罗挚玉,罗挚玉摇摇头,推开了酒壶,他现在在等探子的消息,这时,有人低喊:“回来了!”
只见南面和北面的几名探子几乎同时回来,罗挚玉愣住了,怎么这样快?
“大帅!”
南面的探子先奔到,他焦急禀报道:“南面五里外已经修建了一座冰墙,楚军用麻袋装土,在河面上砌了一道土墙,上面浇上水,光滑无比,根本就过不去。”
“禀大帅,北面也是这样,五里外蘖起了冰墙。”
罗挚玉呆住了,这样一来,他所有的希望都断绝了。
“起来!不准坐下!”
不远处传来了军官的怒斥声,只见很多士兵都忍受不住严寒和疲惫,都坐躺在冰面上,副将宋远上前道:“大帅,退路已断绝,大家粮食都带得不多,这样下去,弟兄们都会冻饿而死,卑职建议要么拼杀出去,要么就……、,这时,所有军官的目光都投向了罗挚玉,等他做最后决定,要么杀出去,要么投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大帅!”
一名士兵奔跑而来,禀报道:“洛京的张相国来了!”
罗挚玉一惊,连忙道:“快有请张相国。”
只见张缙节带着两名随从走了过来,他一边笑着和将军们打招呼“各位将军,好久不见大家了。”
张缙节在皇甫玄德时代就是右相国,地位崇高,大将们纷纷向他躬身行礼,罗挚玉不敢怠慢,上前躬身施礼“参见张相国!”
“唉!”
张缙节长长叹了口气,对众将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又何必自相残杀呢?我封太皇太后的旨意,希望各位将军能继续为大宁王朝效力,不要再为申家卖命,大家可愿意听从太皇太后之劝?”
众大将都惭愧地低下了头,他怎么不想,关键是在主将罗挚玉,罗挚玉也低低叹息一声“张相国,您的来意我明白,其实我也知道,如果张崇俊发动进攻,一个时辰内,我的十余万军队都将全军覆没,您是不愿大宁军队自相残杀而来,我罗挚玉若连这个都不明白,真的是枉为大丈夫了,只是雍京那边…………”
张缙节微微一笑……,罗将军请放心,潼关现在只有两万守……摄政王殿下已经亲自率军从虞乡渡河,绕到潼关背后,我估计潼关已经拿下,然后楚州大军将直接进攻雍京,你认为雍京还可能被申济攻下吗?”“可是申太后?”
“关于申太后,太皇太后已经下旨,如果她愿意和平而降,可以让她居华清宫,为先帝陪陵。“说到这,张缙节取出一份旨意,高声道:“宣太皇太后旨意,罗挚玉接旨!”
罗挚玉跪下,所有的大将都一起跪下,张缙节朗声读道:“羽林军大将军罗挚玉镇守太原,秋毫无犯,保一地之平安,特封其为太原留守、骠骑大将军、汾阳郡公,望其效忠大宁王朝,不为篡逆外戚所用,属下大将,皆任原职,钦此!”这其实是给罗挚玉一个体面的台阶,他不是被迫投降张崇俊,而是效忠太皇太后,效忠大宁王朝。
罗挚玉心中感jī,他沉声道:“臣罗挚玉愿为太皇太后效忠!”大将们一声高声道:“臣等愿为太皇太后效忠!”
罗挚玉随即站起身下令“命所有士兵放下武器,上东岸投降!”士兵们已经难以抵挡冰面上的严寒,在主帅的命令下,十余万大军纷纷放下武器,脱去盔甲,举手向东岸奔去,张崇俊脸上lù出了一丝笑意,对左右道:“让开一条路,给他们上岸!”
一队队的士兵投降上岸,张崇俊又命手下点燃篝火,给士兵们取暖,当西凉军接受了十余万大军的投降后,张崇俊立刻并分三路,一路五万骑兵由其弟张崇义率领,向晋南进发,另一路骑兵由大将卢胜率领,带着罗挚玉前往太原府受降另外的三万雍军。
他自己则亲率十五万西凉铁骑,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向关中tǐng进,将配合潼关楚军迎战申济的关中军。
潼关,这关中东面的门户此时仅有两万驻军,如果只是守一座关隘,那依潼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只要不出战,两万守军便已绰绰有余了。
但问题是,两万潼关守军现在不仅仅是要守一座城门,而是负责整个关中东部扼安全。
现在是冬天,黄河冰冻,进入关中便不仅仅是潼关一条道,楚军完全可以从河东郡任何一处,轻而易举地过黄河,进入关中,这就需要关中军处处布防,二十万大军或许能堵住所有的漏洞,而二万军队,则起不到任何防御作用。
就在二十万西凉骑兵逼降了罗挚玉的十五万大军之时,潼关也在进行着一场关键的争夺战,皇甫无晋亲自率领二十万楚军夺取潼关。
在潼关的山坡前,数门火炮昼夜不停地轰击这座坚固的城堡,尽管它已被楚军的火炮井得千疮百孔,但依旧巍然屹立。
两颗炮弹发出尖利的呼啸声越过潼关城头,守城的士兵立刻抱头蜷缩在城墙脚,眼睁睁地看着黑sè的炮弹从他们头顶掠过,在潼关内轰然爆炸,大片尘土碎石飞起,黑烟腾空,让所有人心惊胆颤,几乎所有的守军都快被这种新式雷爆弹折磨得发疯。
整个潼关内有一万余守军,分为三班,昼夜不停地轮流防守关隘,尽管楚军炮轰了五六天,但守军也只死伤了不到两千人。
不过很多人都发现了,从今天上午开始,楚军的火炮轰击明显减弱,使他们也能探头看一看远方的情形。
“校尉,有点不大对劲啊!”城墙上一角,一名老兵嘟鼻着道。
“有哪里不对劲?”
“校尉,你看那片空地。”
老兵指着数百步外山腰处的一片空地道:“这片地方这么大,起码可以容纳一百根黑管子同时炸我们,怎么会只有两根?”
校尉也有点奇怪,他挠挠头道:“你说得也对啊!如果用一百根黑管子炸咱们,这个城墙早就塌了,楚军却只用两根,这是搞什么名党?”“校尉,你说会不会是楚军从后面进攻咱们?”
校尉眼中lù出惧sè,点点说:“很有可能啊!现在黄河冰冻,楚军过黄河轻而易举,他们明明可以拿下潼关,却这样慢慢吞吞,这肯定是故意的,我估计楚军这两天有大yīn谋,偏偏主帅又率大军去了京城,明显是不管潼关了,哎!大伙儿都过来”…
校尉一招手,手下的七八名队正都围拢上来,校尉低声道:“从今天的楚军的进攻减弱来看,估计楚军主力已经绕到咱们身后了,大家聪明一点,不行就投降,别他娘的卖命找死,记住了吗?”
众队正一起点头,校尉说的话才是正理,保命才是第一重要。
…………!。
第二百九十八章 关中大战(上)
渡过黄河进入关中后,便是冯翊郡,五万楚军一路势如破竹,毫无阻拦,尽管申济在黄河和渭河一线也部署近万军队,但在楚五万大军的强势兵压之下,零散分布的一万军队在大军未到之前便望风而逃,当天晚上,五万楚军渡过了渭河,兵抵潼关身后,潼关守将也知大势已去,放弃了抵抗,开关投降。
潼关失守,意味着关中大门洞开,皇甫无晋亲率十五万大军从潼关进了关中。
深夜,在猎猎火光中,一队队的楚军列队进入了潼关,皇甫无晋骑在一匹高头骏马之上,在数百亲卫的簇拥下进了潼关大门。
他向四周打量了一下这座坚固的城堡,在火炮的连续炮击之下,有很多地方已经坍塌,关内的建筑大多被炸毁,一片狼藉。
潼关守将叫蒋子通,他已经投降了楚军先锋,在张颜年的带领下,他快步走上前,单膝跪下给皇甫无晋施礼,“败兵之将蒋子通参见摄政王殿下!”
皇甫无晋见他一脸羞愧,便下马将他扶起,笑道:“蒋将军不用愧疚,这是大势所趋,罗挚玉已经率十五万大军在晋北投降了洛京,雍京指日可破,申济覆灭在即,你为了保全士兵性命而投降,这是你的明智之举,向后好好立功,为自己挣一份前途。”
蒋子通心中感激,又连忙道:“卑职一定会尽心竭力为殿下效力,为大宁王朝的早日一统而尽心。”
皇甫无晋点点头又笑道:“我听说你兄长蒋孝通是新丰仓主将,是吧!”
“正是!”
“好,你若能劝兄长蒋孝通归降,我封你们兄弟二人为县公。”
蒋子通大喜,立刻躬身道:“卑职愿为殿下效力!”
他立刻下去准备了,皇甫无晋又命人将张颜年叫来,对他道:“新丰仓是申济的粮草重地,夺下它对此战的意义重大,你可率三万骑兵随蒋子通赶去新丰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申济听说潼关有失,必然会派重兵加护新丰仓,你可见机行事。”
张颜年一抱拳,“卑职明白,卑职会以最快速度赶去新丰仓。”
一刻钟后,三万铁骑在大将张颜年的率领下,向新丰仓风驰电掣而去,皇甫无晋当即下令,留一万军守潼关,其余十七万大军在他的亲自率领下,也浩浩荡荡向新丰仓方向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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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丰仓是关中仅次于京城太仓的第二大粮仓,它实际上就是太仓的一个分仓,申太后在关中打击皇族后,便在新丰仓内囤积了一百八十万石粮食和百万担干草,用以提供给申济大军做军粮,而现在它是申济大军的生命之源。
新丰仓位于新丰县和渭南县之间的广通渠北岸,主要依靠广通渠的运输和京城往来,是一座占地近百亩的巨大仓库群,和荥阳粮仓一样,四周修建有两丈高的土城墙,目前有一万军队在此驻守,主将正是潼关守将蒋子通的兄长蒋孝通。
这两兄弟跟随申济已有十年,是申济信得过的心腹,所以才能驻守潼关和粮仓这样的战略重地,但大势已去,就算是再亲信也会有自己的想法,也会考虑自己的前途。
从潼关到新丰仓需要两天时间,而从京城到新丰仓只需要一天,但如果考虑潼关失守的消息传到京城也需要时间的话,从时间上说,两者基本是一致的。
三万楚军骑兵在黑暗中疾速奔行,由二十名骑兵在前方开道,将官道上的行人和车辆驱逐出去,三万铁骑如一条黑色的长龙,在无边无际的关中平原上向西疾速前进。
和这支骑兵铁流一样,一只飞鸽也展开翅膀,越过了辽阔的关中,缓缓在京城外申济大营中降落。
一名士兵向申济的主帅大营奔去,“大将军,潼关急报!”
申济大军围困京城已经三天,就在昨天,他发动一次一万人的试探性进攻,他们没有先进的攻城武器,只临时制作了几十架长梯,尽管申济军队进攻猛烈,但雍京守军顽强的防守,还是使申济攻城军队以惨败而结束,几十架攻城长梯全部被摧毁,死伤两千余人,这着实让申济感到恼火。
他以为守军已经军心涣散,不堪一击,最后会在他强大的军事压力下开城投降,却没想到守军竟然还如此顽强,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申济背着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心中焦虑万分,他想围城打援,打申太后的援军,可是对方援军迟迟不到,让他有一种一枪刺空的感觉,此时他又担忧起潼关的防御,按照他的原计划,三到四天拿下京城,然后大军回防潼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楚军是来不及应对,完全可以打好这个时间差,可如果时间拖得越长,那就对潼关越不利。
申济开始焦急起来,可他对攻打雍京却又无计可施,他坐在大帐心中烦躁,就在这时,他隐隐听见有人在喊:“大将军潼关急报!”
申济腾地站了起来,他心中充满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他急道:“快把情报拿来!”
一名士兵跑进大帐,将一管鸽信呈给申济,申济手忙脚乱打开鸽信,他急急看了一遍,鸽信中只有一句话,‘潼关已失,守军投降。’
申济彻底呆住了,他的手剧烈地抖了起来,两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几名亲兵连忙上前扶住他,“大将军!”
良久,申济轻轻摆了摆手,“我没事!”
他克制住内心的恐惧,让自己冷静下来,事情还没有到最快的地步,情报上只说潼关失守,并没有说有多少军队,在他决定西进长安之时,他得到的情报是潼关下只有两万多楚军,就算增兵也不会那么快,毕竟现在还是新年期间。
应该是楚军绕道冯翊郡,偷袭潼关成功,皇甫无晋不是一直都喜欢偷袭吗?应该是这样,还来得及。
申济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才终于把自己的胆子壮了起来,但他心里也明白,潼关丢失,京城已经无法再打了,他必须要夺回潼关,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自己看了看情报,‘守军投降’,那么蒋子通投降了吗?如果他也投降,那新丰粮仓岂不是危险了吗?
申济忽然意识到最大的危机在哪里?不是潼关,而是新丰粮仓,那里主将蒋孝通正是蒋子通的兄长,如果蒋子通投降,会不会劝说自己的兄长投降?
想到这里,申济顿时心急如焚,他立刻命道:“命陈健来见我!”
片刻,一名大将走进大帐,单膝跪下行礼,“末将陈健,参见大将军!”
申济递给他一面金牌道:“陈将军,你火速率领两万骑兵赶去新丰仓,接管新丰仓的防御,若蒋孝通有任何不满,给就地斩首!”
陈健心中一惊,蒋孝通可是跟随申济十年的老将啊!自己夺他的权,他肯定会不满,难道就这样杀了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申济并不想说潼关已失守的消息,但他也知道,必须要给陈健说点什么,他便冷冷道:“我怀疑蒋孝通已经投降敌军,准备出卖新丰仓,你拿住他便斩首,一定要严密防守,防止敌军偷袭粮仓,我的大军随后便到。”
“卑职明白了,这就前往新丰仓!”
他行一礼便退下去了,申济慢慢走到大帐前,望着二里外映照在阳光下坚固雍京城,申济感到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他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一念之仁失去了机会,应该在那天晚上进城,那就没有现在的无奈了。
“传我的命令,大军集结!”
军营内咚咚咚的巨鼓声响起了,分布在三面的十五万大军奉命向东集结,两个时辰后,大军集结完毕,开始浩浩荡荡向东撤军。
雍京城头上,数万守军望着申济大军集结,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多人都紧张起来,难道申济要集中大军,独攻一面吗?
但随着申济大军向东撤离,城头上的守军顿时欢呼起来,欢呼声响彻雍京上空。
皇宫内,申太后已经整整两夜没有合眼,她一闭上眼,就看见雍京失陷,无数军队冲进城内烧杀抢掠,整个雍京和皇宫都被大火吞没,熊熊烈焰中只有申济那张狰狞而扭曲的脸在飘动。
她每天都在盼望援军到来的消息,可每天都没有能等到,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失望,疲惫和焦虑使她觉得自己要发疯了。
就在这时,宫外传来了急促的奔跑声,“太后!太后,好消息!”
申太后蓦地站起身,忽然一阵头昏眼花,她又重重地跌倒在软榻上,身旁的两名宫女连忙一把扶住她,“娘娘,你不要紧吧!”
申太后摆摆手,嘶哑着声音道:“没事,快让他进来,什么好消息?哀家想知道。”
宫女快步走到门口道:“太后让你进去。”
一名宦官快步走进来跪下,“太后,好消息!”
“说吧!什么好消息?”
“回禀太后,申济已经向东撤军,据说已经撤出二十里外,没有停留,还在继续向东撤军。”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奴才问了黄大将军,他说,可能是东面出了什么事?申济被迫撤军。”
东面出事?是自己的援军到了,还是楚军已经打进关中?申太后的眉头皱成一团,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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